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www.bookben.com 随身空间之宫斗准则 简介 兰小伊,你穿越就穿越了,你还跑到各国宫中非礼皇子!你有随身空间也不好好用,光拿去偷看别人洗澡!最活该的是,你去惹谁不好,要去惹那个八面玲珑,腹黑皮厚的小太监。你爱上谁不好,要爱上那个冷酷无情,权倾天下的皇帝…… 今日起日更。谢谢各位对文艺的支持!!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宫斗 欢喜冤家 随身空间 搜索关键字:主角:兰小伊、贾朗 ┃ 配角:孟玄珏、叶幽兰,孟玄瑜、赵武、孟玄璮 ┃ 其它: 1、第一章 悍匪与女警 ...   碧蓝的天空下,陡峭的岩壁像是被人用大斧子猛地劈了一下,光滑陡峭,直指天空。一条盘旋的公路修筑在悬崖边,宛如缠在镜子上的丝带。   一切都美丽静谧得宛如精致的风景画。除了两个煞风景的,挂在悬崖边的人。那两人是女特警小柔和她方才没命的驾车追逐的犯人。   小柔五官精致,身材凹凸有致,原本也是个让人赏心悦目的美人,只是此刻她皱着面,脸色发白,一手死死捉住钢丝的一头,另一只手抓着男人,让人看得揪心。   男人额角流着血,英俊的脸此刻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脸上表情恍惚,眼睛半睁半闭,似醒非醒。   钢丝一头被钉在悬崖的石壁上,承受着两个人的体重,已经不堪负荷,被绷得“噔噔”作响,似乎随时都会断。      今天原本是小柔相亲的日子。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体质,竟然会把相亲这种会让女孩子心跳加速,脸红害羞的事情,变成了有一宗没完没了的追逐。   小柔一直很纳闷,为什么别人的男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她却要沦落得要去相亲的地步。相亲也就罢了,还没完没了的一次又一次。她知道,她是女博士,属于男人和女人之外的第三类人;她知道,她还是特警队身手最好的,没有一个男人能打过她;她知道,她与别的女人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可是她的身材□,皮肤白皙,娇俏可人,女人该有的她都有,再怎么另类也不至于让男生们如此的近而远之啊。每次与男方见完面之后,对方都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了无音讯。   今天也是这样,男生忽然狼狈地跑了,剩了小柔一个人站在街边望天。      其实他们刚见面时,一切都很好。她对这个男生很好好感。男生对她印象似乎也很不错。小柔还在心里欢呼,哇塞,这次终于可以摆脱“圣女”这个称号了。一切都完美无缺。错就错在,她做了件很二的事情。   小柔看见隔壁桌的男生在摸女生腿。那个男生的手从那个女生的膝盖游到大腿,然后还伸到了女孩的裙子下。那个女生长得皮肤白皙,柳眉杏眼,很是漂亮。小柔那爱管闲事的脾气便又冒了出来。她悄悄拿出手机来,打开录像的按钮,然后放在地板上,轻轻用脚一踢。手机在光滑的木地板上发出一声轻响,便滑到了那个女生的座位下。过了一会儿,那两个人走了。小柔站起来,走到座位下,捡起了手机,得意洋洋地按下了终止键。   相亲对象好奇地看着她。小柔走到座位上坐了下来,干咳了一声,说:“咳,你想不想知道方才那个美女有没有穿内裤?”   那个男生正在喝水,冷不丁的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一口水喷了出来。那个男生涨红了脸,忙拿起餐巾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   小柔见他激动成这样,笑嘻嘻地说:“莫急。莫急。我告诉你。她穿了,但是穿得是肉色的丁字裤,和没穿一样,不信你看。”说完,她打开刚才手机,播放出在女生桌下录下的片段,伸到那个男生面前。那个男生的脸红得像要熟透了一般,眼睛瞪得老大。他心里叫嚣着要自己转开眼,可是眼睛却又不受控制地死死地盯着小柔的手机。放完之后,小柔笑眯眯地收回了手机,悠然的吃着她盘子里的牛排。   男生用餐巾擦了擦嘴,低头站起来说:“抱歉,我有事,先走了。这餐我来买单。”   这句话,小柔太熟悉了。每次男生想开溜就会这么说。小柔有些吃惊,茫然地瞪着他,说:“怎么啦,这是?我又有什么问题啊?”   那个男生尴尬的说:“没……没有什么问题。”   小柔火了,站起来,拦在他面前说:“不行,你不说清楚,今天我就不让你走。若是我大叫起来,就不好看了。”   男生有些无奈,可是为了尽快摆脱小柔,他横下了心,似是决定把绅士风度抛到脑后,他说:“你什么都好,就是有点与众不同,太特别!”说完他伸出了食指和中指,比了个“V”字。   小柔发起呆来,在想男生的手势是什么一起。男生见她在发呆,立刻扔下钱一溜烟的跑了。   小柔回过神来,那个男生已经冲出了餐馆。   小柔忽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冲着他的背影扬了扬拳头:“你才二呢,你们全家都二。我智商220,你竟然说我二?!”      于是小柔便沮丧地站在路边,百无聊赖的在等着人行道上的红灯变成绿灯。忽然对面走过一个男生,个子高挑,长相英俊。虽然他穿着简单白色的体恤和牛仔裤,可是不凡的长相却已经让所有路过的女孩子都回头看着他。阳光从建筑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到他的身上,他仿佛是站在聚光灯下的模特一般。   小柔也忍不住盯着他多看了几眼。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小柔眯起眼来,凝神盯着的手指看。他的手指上带着一个特别的戒指,蓝幽幽的颜色像是深海的蔚蓝,晶莹剔透,随着他手的不经意晃动,闪烁着耀眼的光。   几天前一个杀人嫌犯,在杀人现场从小柔眼皮子地下华丽丽的逃跑了。当时光线昏暗,小柔没有看清楚他的长相,只见到他手上蓝光一闪,似乎是一只蓝宝石戒指。街对面那个帅哥的戒指让兰小伊觉得很眼熟,非常像那一夜她瞟见的那一只戒指。   小柔的心跳加快了,她沉住气,不动声色的穿过马路,向着那人接近。   那人停下了脚步,似是在等人,靠在街边闲闲地站着。他的眼角瞟见从马路对面走过来的小柔,脸色几不可见的变了变。他慢慢地直起身子,迈着长腿,往另一边的人行道的方向走。   小柔见他要离开,心里有些着急起来。她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强迫自己将钉在那人身上的目光移开,转头东看细看,眼睛的余光却还盯着他,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   小柔走到了街对面,立刻向着那人走去。眼看着她离那人越来越近,人行道的绿灯也跳成了红灯,等在停止线的车辆立刻呼啸着开始在大街上穿梭起来。小柔松了一口气,放缓了步子。   那人忽然纵身一跃,翻过栏杆,跳进了川流的车道里,向马路对面跑去。街道上立刻乱成一团。   车子们急速的刹车,转向,躲开那个男人,或者是躲开朝自己偏过来的车。刹车声,叫骂声,尖叫声和尖利地喇叭声在街道上响得让人头晕。   那人惊险的躲过车子,灵巧地穿梭着,眼看就要跑到对面,消失在人流之中。   小柔低低地咒骂了一声,也不顾上等绿灯了,便从人行道上翻过栏杆一下跳到了马路上。   她一翻身上了车子,在车顶上跳跃,朝那人扑去。   两边的路人瞪大了眼睛,惊愕的望着小柔。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忽然拉过街边的一辆摩托车,骑了上去,一边叫着闪开,一边发动了车子在人流中穿梭。   小柔想也没有想,也抢了一辆摩托车,骑了上去,紧紧跟在那人的身后,穷追不舍。   他们从热闹的中心,一直到了郊区的大山中。期间,那人换了一次地铁,抢了一辆汽车。   小柔在心中哀叹着这个嫌疑犯的顽强。她从未试过追人追得这么辛苦,无论她怎么努力,他永远都在她十米范围之外。   那人也显出近乎崩溃的地神色,他似乎也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身手如此敏捷,阴魂不散,他亡命的跑了一天一夜,她都还在身后。   他有些迷糊起来,连日来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命和小柔一天一夜的追逐,已经让他的体力透支了。   他只恍惚了一下,小柔骑着摩托来到车边,打破了副驾驶座门上的玻璃,钻了进来。   那人听见玻璃破碎的声音一下醒了过来,转头惊恐地望着小柔。   小柔伸手一把掐住他右手手腕,用手铐把他们两个左右手拷在了一起,咬着牙说:“终于让我捉住你了。”   那人的手不由自主地抖了抖。小柔忽然想起,他们是在盘山的公路上,方向盘抖一抖是要人命的。她立刻伸手去握方向盘,可是已经晚了。飞速行驶的车猛烈的撞破了路边的栏杆,飞了出去。   她觉得自己的身子忽然轻了,像是一片羽毛一般的飘了起来。她立刻打开天窗,在车子往下掉的一瞬间,从手中射出了一根钢丝钉在悬崖上。那人捂着头,被她扯着也从天窗中出来了。   车子垂直掉落在悬崖底,轰的发出巨响,碎成了一堆废铁,然后是接连几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火光。   小柔望着烧成了火球的车子,脊背凉了凉。   那人被吊在空中,额角流血,眼睛紧闭,似是晕了。也许是方才从天窗中逃脱出来时,他被撞到了头。   小柔费力地动了动右手。那人少说也有180cm的身高。这么大的个子吊在小柔的一只手上,让小柔确实有些吃不消。她觉得自己的右手手腕像是要断掉了一半,痛得钻心。   她抬头看了钢丝,还好这根钢丝坚韧无比,承受两个人的重量没有问题。可是吊在这里他们迟早会饿死的,得尽快上去才行。她想,不管怎么样,先把他叫醒了才好爬上去。小柔晃了晃手臂。他像是钟摆一般身体摆动了几下,却没有睁开眼。小柔大声的叫了一声:“喂!醒醒,别晕了。”   那人不知道是被手腕拉扯的疼痛痛醒了,还是被小柔的声音吵醒了,微微睁开了眼。他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脸色白了白。   小柔朝钢丝努了努嘴,说:“你顺着钢丝先爬上去。”   那人有些吃力地说:“上去干什么,上去也会被杀人犯灭口?”   小柔惊愕地说:“你不是杀人犯!?那你跑什么?”   那人苦笑了一声:“在你掏手铐之前,我以为你是杀手。”   小柔的脸绿了绿说:“我有那么穷凶极恶吗?”   那人看了看她,点头说:“是的。”   小柔冷了脸说:“要不是我现在两只手都不得空,你就要倒大霉了。”   那人嘴角咧了咧说:“要不是你穷追不舍,我那会这么狼狈。”话音刚落,小柔忽然觉得自己的身子在慢慢地往下移。她惊恐地抬头一看。钉在石头上的那个钢头正慢慢地从石头里面脱落出来。她喃喃地说:“死了,我忘了,钢丝虽然结实,石头却不一定。”   她来不及解释,晃动着手臂,想要将那人荡到石壁上。那人不知道她想干什么,咬着牙说:“你竟然想甩掉我独自逃生!”   就在这一瞬,钢钉头已经从石头中脱落出来,他们两个从悬崖上朝着悬崖底掉落下去。   那人脸上带着诡异的笑说:“自作自受。你害我冤死,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小柔吃惊的望着那张有些模糊的面孔,耳边接踵而来的是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剧痛,她觉得眼前一片雪白的光,亮得刺眼,接着她就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小柔睁开眼,看见自己被无数扭曲的画面包围着,仿佛是别人梦境的影像在她周围诡异的播放着。   她转头寻找着出口,忽然有一个威严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来了。”   小柔立刻站定,问:“你是谁?这是哪里?快放我回去。”   那人似是笑了,停了停问:“你想回去吗?”   小柔悄悄握紧了拳头,说:“是啊。你站在哪里?干什么躲躲藏藏的,难道还怕我一个女人?”她暗自在心里盘算着,她一定是被真正的嫌犯捉起来了。等她把他引出来,就一脚踢飞他,扼住他的喉咙,逼着他带你离开这里。   那人干干的咳嗽了一声说:“我知道你的本事。我不是什么嫌犯。你心里正盘算着把我引出来,再一把扼住我的喉咙,逼着我带你离开这里,是吧?”   小柔愕然地愣在了那里。   那人对小柔的反应很满意,带着几分得意地说:“你想不想回去?”   小柔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莫非,我已经死了?”   那人轻声说:“没错,你确实已经魂游天外,这里,便是那活着的人来不了的地方。”    2 2、第二章 彪悍的穿越(上) ...   小柔一听反而镇定下来。她不出声,只是默默地站着。她脑海里不停的闪现出自己为了能当上特警忍受了多少常人无法忍受的痛苦。那些烈日下的汗水,泥坑里的挣扎和男人嘲讽的眼神。她咬着唇:回去?当然想回去!费了那么多心思,才如愿,就被迫放弃,心中终有不甘。可是聪明的她也明白,这件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那人见她像一潭死水一般,许久都没有反应,似是有些等不及了,又出声问道:“你想回去吗?”   小柔终于火了,说:“要说什么就快说,你既然问我一定是有办法,你要我用什么交换,才肯放我回去?”   那人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说:“其实说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虽然是你无心,但是你确实是害死了个无辜的人。所以你只要在转世之后,找到今日和你一起丧生之人,让他说原谅你,不用你补偿,你就可以回到这里,决定自己是回去,还是留在这一世。”   小柔一听,一屁股坐了下来,说:“如此,我就不回去了。”   那人惊愕地问:“为何?”   小柔轻蔑的嗤笑了一声说:“这根本就是办不到的事情。我且问你,他相貌是不是和现在一样?”   那人有些犹豫地说:“不一样。”   小柔又问:“他可有今世的记忆?”   那人躲躲闪闪地说:“有,有一点。”   小柔想了想问:“哪一点?”   那人迟疑了一下,说:“你们一起掉下悬崖那一点。”   小柔深吸了一口气又问:“能告诉我他这一世是什么人吗?”   那人沉默了好一会,才狠下心一般说:“原本天机不可泄露,我看你也是冤死的,所以,便告诉你一点。因为他上一世是为救人而被冤枉死掉,所以这一世非富即贵。”   小柔皱着脸说:“你不是害我吗。他就记得我害死他的场面,如今他权势滔天,捏死我像捏死蚂蚁一样。我还找他让他原谅我?!”   那人又沉默了一下,好一会儿才说:“你的相貌也变了。他认不出来。”   小柔一听站起来说:“变得怎么样,更漂亮?”   那人含糊地应了一句。   小柔咬着牙说:“我若不去呢?”   那人笑了一声说:“那你就永远在这个虚无的世界中陪我。”   小柔转眼看了看,心里有些发毛。   那人见她这么为难,叹了口气说:“我也知道这确实是很难,所以我送你一个随身空间。你可以从里面去取你需要的东西。”   小柔歪头想了想:这也不错,倒时候那人要是不肯原谅我,我就弄些迷幻剂给他吃吃,让他迷迷糊糊的便答应我了。   那人咳嗽了一声,说:“不可以害人。”   小柔脸拉了下来想:那就弄些战斗机跑车什么的,想跑就跑。要么就是时光机器,我直接穿回去。   那人又咳嗽了一声:“为了避免你扰乱时空。所以高科技的东西和武器都不行。”   小柔咬着牙说:“那这个什么破随身空间对我来说有什么用?”   那人小声嘀咕,说:“我只说你不可以取高科技的东西和武器。但是你自己拿材料和图纸过来自己动手做,我管不了。”   小柔低头盘算,很是犹豫。   那人等得不耐烦了,说:“怎么样,快决定。”   小柔苦着脸说:“再给点提示。”   那人想了想说:“他左胸乳边靠外两指处有块菱形的记号。”   小柔拧着眉,说:“这个要扒了衣服才能看见,再给点能一眼看见的特征。”   那人沉默了,似是在犹豫,然后飞快地小声说:“黄金甲。”   小柔一听愣了:黄金甲?莫非是常在她梦中出现的黄金甲?   她刚要张口细问,便听见那人说:“既然答应了,就赶紧去吧。记住你是二十三岁死的,所以你要在二十三岁之前找到那个人。还有,此事除你之外不得让任何人知道。”那人顿了顿又飞快地说:“如果你没有在期限内让他原谅你,或者在这之前泄密,或是不幸身亡,你就又回到这里,永远在这个虚无的世界中陪我了。”   小柔一听急了,还有这么多限定,怎么早不说?!搞不好她就会白忙活一场。   她来不及理论便觉得自己被人一推,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一倒,跌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小柔又梦见了她常梦见的那个人,他穿着金甲在站在烟雾之中。他身边光芒耀眼,让小柔看不清他的脸。虽然如此,小柔心中却笃定,他一定生得极好,是人中龙凤。不知为何,小柔每次梦见他,都会觉得眼睛酸涩,心中最软的地方又苦又痛。这种感觉在她醒着的时候不曾对任何人有过。小柔总想,那人一定对她极重要。   那人转过头来,面目模糊,似是张嘴跟她说了什么要紧的话。可是小柔却听不见,只能干着急。她尖声大叫:“请再说一遍,我总听不清楚你说什么。”可是声音冲出口时,却变成了婴儿的啼哭。   小柔吃了一惊,闭上了嘴,睁开了眼睛,打量着周围。她发现自己被人放在床上,身体被一张小被子裹得紧紧得,紧得让她无法动弹。床是雕花的乌木床,古香古色,挂着白色的纱帐。屋子里面摆放着的家具也全都是木制的古式家具。更令她惊奇的是,还有古代的梳妆台,台子上竟然摆着一面簇新的大铜镜!!   小柔慌了起来:这是哪里?为什么这么奇怪!她想叫人来放她出来,再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她一出声却又发出哭声。   这时有双手将她抱了起来。小柔忙转眼寻找手的主人。   那人是个干瘦的中年男人,贼眉鼠眼的,一副奸商的样子。他穿着俗气难看的古装,一边哄着她,一边说:“女儿,我的女儿,我兰有财终于有女儿了。”旁边立刻有人带着奉承的口气说:“小姐生得极好,以后一定富贵非常。”   兰有财大笑着,叫人打赏。兰有财亲着兰小伊肉肉的小手,兰小伊才看见自己手上戴着一个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玄色镯子。   一个念头像是划过黑夜的闪电一般闪过她的脑海:“天啊,原来我穿越到了古代,那人竟然没有告诉我。”   没错,小柔想得没错。不管她有多不愿意,她穿越到了古代。悲催的是,这个时代是她所从未听说的。好像是中国历史走到了三国末期,便忽然拐了个弯。小柔学的中国历史在这里一点也用不上。   令小柔更悲催的是,她的父亲,兰有财,是个暴发户。他靠在各国间倒卖货物发了财。他肚子里半点墨水也没有,唯独会的就是赚钱。他能把棺材卖给小孩,把小孩的衣服卖给寡妇。只要是能赚钱的事,不管多缺德他都会干。可能是发了太多的不义之财,兰有财老婆娶了好几个,却一直没有孩子。到了如今四十多了才得了一个女儿,便是小柔。   虽然兰有财自己没什么文采,可是他却坚持要亲自给女儿取名字,他说:“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我兰有财的女儿一定非常漂亮,便叫小伊吧。兰小伊,挺好,挺好。”兰有财自以为名字取得好,可是小柔躺在襁褓中听见这个名字,却几乎要崩溃了。她每听见有人叫一次“小姨”,她的神经便会被刺激一次。她恨不得立刻咬舌自尽,再去阎王那里重新报到,再投过胎。可是她连牙都没有,再怎么用力也只是徒劳。在别人看来,她总是在瘪嘴,像是饿了。所以每到她想不通想要咬舌自尽时,便有人往她嘴里塞吃的。她放弃了,无奈地忍受着别人“小伊,小伊”叫她。   兰小伊决定先长大再说。等到她牙长齐了再寻死也不迟。      有一日,母亲带着她在院子里晒太阳,恰逢城里的士兵巡逻经过门前。她瞟见了士兵穿的盔甲,忽然决定不死了。因为,她发现这个时代的盔甲和她梦见的那个人穿的样式一模一样。她想:“我是因为他所以来了这里。不找到他便这么离开就太不值了。等我找到了那个人,让他放我回去,才是最好的结果!”   于是兰小伊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她每天起来便闹着要乳娘将她抱到门口看来来往往的人。就这么看看看,一直看到了两岁。她自己能走了,便搬个板凳坐在门口看。      兰有财观察着兰小伊,心中很是惊奇。他知道他这个女儿和别人不一样,几个月便会叫人,一岁多便可以长篇大论的喋喋不休。可是,他这个女儿实在是太奇怪了。尚在襁褓中,她便整天盯着年轻的男人看。当乳娘告诉他这件事时,他还以为乳娘在开玩笑,一个月大的孩子连男女还分不清呢,怎么可能盯着男人看。可是在他亲眼见过之后,他终于信了。兰小伊不但盯着男人看,而且还专门看年轻的男人。要是看见长得稍微好一点的,还衣着华贵的,她还会兴奋得眼睛发光,张开没牙小嘴咯咯直笑,手舞足蹈,口水直流。那副样子似是恨不得立刻下到地上,抱住别人。   兰小伊越大,兰有财的心中越来越不安。   他忍不住同妻子商量这事。妻子却笑他:女儿才多大,不过就是小孩心性觉得好奇好玩,才会这样。哪里就有他说的那么怪异了?说不定,过两天,兰小伊就看腻了,或者等她大些,懂事了,就不会如此了。      可是兰小伊越来越大了,这个毛病不但没有改,还越发严重起来。两岁就搬凳子到门口看;四岁爬上了围墙,坐在墙头看;五岁拉着奶娘到人多的地方去看。虽然不再流口水了,可是她那对黑珠子一般的大眼睛,却骨溜溜的转,每一个路过的男人都不放过。   兰有财越想越觉得害怕,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莫非,我等了二十年,没有生出个旷世美人,却生出了个旷世女淫贼出来了?”   他夜里在床上辗转反侧,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女儿去上私塾,学棋琴书画,做个大家闺秀,以后好嫁个皇亲国戚。于是,兰有财决定送兰小伊去京城最好的私塾中念书。据说那个私塾出了好些大官和妃子,所以达官贵人们,若是不在家中办私塾,便会把孩子送去那里。   兰小伊知道,私塾中一定不过就是教些论语什么的,极其无趣。所以她在地上撒泼耍赖,死活不肯去。兰有财平日对她百依百顺,这一次,却板着脸,说:“你若不去,我就把你关在家中,内院都不许出。更别说看男人了。”   兰小伊一听立刻乖乖的跟着她爹去了私塾。      五岁的兰小伊站在私塾先生面前。看着私塾先生长着干瘦如柴,一双黄豆眼,还有一把花白的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兰小伊憋笑憋得有些内伤。   老先生捏着胡子,手里拿着兰有财递上来的金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兰有财跟先生寒暄了几句,便走了。   老先生等兰有财一走,便收起了笑脸,板起脸来对兰小伊说:“虽然你年纪小,还是个女娃娃,可是背不出书来,一样的要打手板!!”   兰小伊知道,先生虽然见钱眼开,对兰有财一副礼遇有加的样子,可是从心里一定是瞧不起她的。因为她爹是个商人。在古代,商人是最低等的,只比□和奴仆好一点。不管兰有财多有钱,在先生的眼里也是个下等人。   兰小伊决定好好吓吓这个老先生。   兰小伊坏笑了一下回答道:“虽然你年纪大,还教了多年的书,可是教不好我,一样的要揪胡子。”   老先生没有想到,长得粉雕玉砌的如此可人的小娃娃,会这般的伶牙俐齿。他涨红了脸,指着她哆嗦着手,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一个字。   兰小伊搬过一张凳子爬了上去,站在老先生面前,与他平视。   老先生张大嘴看着她。兰小伊拍了拍老先生的肩膀说:“老头,我们定个协议好不好?”她凑近了,瞪大了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满脸诚恳的说:“你教的那些我都会了,所以,我们都省省。以后我来了这里,你上你的课,我做我的事情,只要你不找我麻烦,我保证你年年都有学费收。”   老先生嗤笑了一声说:“乳臭未干的小女娃娃,竟然如此妄言。你有什么本事?”   兰小伊淡淡一笑,说:“好,为了让你心服口服,我便做首诗。题目随你出,怎么样?”   老先生不屑的看了她一眼,捻着胡子说:“也好,我今日便要挫挫你的锐气,省得以后不好教!我也不为难你,昨夜才过了元宵,你就做一首关于月亮的诗。五言绝句。”   兰小伊眯着眼说:“我要是做出来呢?”   老先生仰着头,鼻孔对着兰小伊说:“我这学堂以后你说了算。”    3 3、第三章 彪悍的穿越(中) ...   兰小伊笑了起来,点头说:“好!一言为定!”说完,她站直了身子,晃着小脑袋吟道:“圆魄上寒空,皆言四海同。安知千里外,不有雨兼风?”   老先生瞪大了眼睛惊异的看着她。兰小伊嘻嘻一笑,歪头斜身的站着,满不在乎的看着老先生。   老先生胡子抖着,又说:“云。”   兰小伊立刻接到说:“千形万象竟还空,映水藏山片复重。无限旱苗枯欲尽,悠悠闲处作奇峰。 ”   老先生呆在原地,嘴唇哆嗦着,脸色发白,像个木头一般一动不动。   兰小伊偷笑,昨夜思来想去,先生要靠她无非就是数数作诗。所以她溜到空间里面取了许多诗集来看,就是为了今日能对付几首。   兰小伊摇着头叹息说:“别说一首两首,就是从今早念到今晚,我也能作得出来。如此,你可服了?如今你输了,不要说我欺负你年纪大,可要说话算话啊!”   兰小伊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从凳子上跳了下来,大摇大摆地走进学堂里。      学堂了坐了好些孩子,有男有女,大多比她大,最大的看着有九岁了。兰小伊满意的看着这些孩子,像是狼在清点羊群一般。   她心满意足地想:“不错,这些孩子看着都很机灵,培养培养,做做跟班应该可以。”      兰小伊找了个最偏僻的位置坐下,然后支着头看着天外的流云。先生在上面摇头晃脑的念着论语,对兰小伊来说像是催眠曲一般。兰小伊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她又梦见了那个人。   那人还和平时一样,远远地,在耀眼的光芒中,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他骑的那匹白马,毛色雪白得像天上的白云一般,一根杂毛也没有,一看便是神骏。那人穿着的金色盔甲,颜色就像阳光下的银杏叶,光彩夺目,映着身后的火光十分耀眼。   虽然看不清他的长相,可是兰小伊却觉得他像是天神一般英俊,那骑在白马上那高大的身材也威武无比。兰小伊喃喃的说:“你在哪里啊?帅哥。”   兰小伊的耳边响起一阵嗤笑的声音。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趴在了书桌上。她直起身子茫然地看了看四周。   她发现自己被一群小孩子围在了中间,为首的便是那个九岁的小孩。她揉了揉眼睛,保持着那傻愣愣的表情,盯着那群孩子,想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她的口水流了一桌,浸湿了书本,墨迹印在她的脸上,样子有些滑稽。   那群孩子看她这副样子,笑道更欢快了。   有一稍大些的女娃娃,在那个领头的小男孩耳边悄悄地说:“来了个呆子,以后可有玩的了。”   兰小伊在心中暗暗的冷笑了一声:“好玩?本姑娘今天就用你们来开荤!”   那个男孩咧嘴笑了笑,兰小伊很不客气地说:“喂,你方才上课睡着了,先生叫我来罚你。”   兰小伊摆出一副茫然的表情说:“罚我?罚我做什么?”   男孩凑近说:“罚你帮我们把今天所有的抄写都做完。”   兰小伊眨了眨眼,说:“好,不过我有个条件。”   那个男孩想:“一个五岁的小呆子,能出什么幺蛾子?便让她说。”他立刻大度地点点头说:“什么条件?”   兰小伊忍着笑,说:“我问你们一个问题,你们若是答出来了。我便帮你们写一世的作业。若是你们答不出来,便乖乖的做我的跟班,以后都得听我的。”   男孩不屑地笑了笑,看了看身后其他几个孩子,点了点。   兰小伊一字一顿地问:“你们一定知道,你们从哪里来的,是吧?”   男孩大笑说:“这还用问?当然是我娘生出来的。”   兰小伊神秘的一笑说:“我的问题好简单,你知不知道你是怎么进去你娘的肚子的呢?”   男孩愣了,这个问退他没有想过。   兰小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急,你若现在答不出来,明早告诉我也可以。”说完,她伸了个懒腰,去院子里折腊梅去了。      到了早上,那几个稍大的小孩来的很晚,一进门,都愤愤地盯着兰小伊。兰小伊憋着笑,暗想:“切!一帮小屁孩,跟我斗!我智商可是二百二”   到了休息时,那群孩子围成一个圈,在低声议论什么。兰小伊悄悄地走到外圈,竖着耳朵听。   女孩小声问:“你知道答案了吗?”   九岁的男孩说:“我昨天回去之后问我娘,被我娘骂了一顿。然后我又去问我爹,我爹笑得不行,不肯告诉我,说等我长大些再说。你呢,你问到了吗?”   女孩子摇了摇头说:“我一问我娘,我娘就气急败坏地说,你个女孩子家家的还这么小,问这个干什么?我问我爹,我爹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有说出来。”   其他小孩也摇着头,说都被爹娘骂了。   兰小伊得意洋洋地忽然大声问:“怎么样?知道答案了吗?”   那群小孩都回头看着她。九岁的小孩涨红了脸,不服气地说:“我们虽然没有问到。你也未必知道。”   兰小伊说:“我当然知道,你们是被你们的爹放进去你们的娘的肚子里面去的。”   那群小孩大眼瞪小眼,相互看着。   兰小伊一本正经的说:“不信?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去看啊。只是这小孩子啊,见不得光也见不得生人。所以啊,你爹都是趁着夜深人静,旁边没有人的时候才能把小孩子放到你娘的肚子里。所以,今天晚上等你爹和你娘睡觉时,你们不要出声,悄悄去看看你爹怎么放的,就知道了。”   那帮孩子显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兰小伊知道,这帮半大的孩子,有的是爆发力、好奇心和行动力,又不服气输给她,今晚他们一定会去做的。兰小伊想笑,又怕被他们看见。那样他们一定不会再上当。所以她忙从房中出来,快步走到院子里没人的地方才敢大声地笑出来。      这一夜,中京城里格外热闹,好几家都是半夜忽然起来打孩子,吵得满街的狗都跟着起哄,汪汪汪地叫了一夜。   早上,这帮孩子又来了。一个个鼻青脸肿的,有些屁股肿得连坐都坐不下。   兰小伊同情的看着他们摇头,心中叹息:“真笨,偷看就偷看呗,还被捉了个正着,真可怜。”   那个男孩红着脸走到兰小伊面前说:“我们输了。你是如何知道的?难道你也偷看过?”   兰小伊干笑了两声说:“啧啧,哪用偷看啊,你想啊,光有你娘没有你爹便没有你,你当然你爹放进去的了。”      于是兰小伊多了几个跟班,帮她抄写作业拿东西跑腿。   每天下了课,从先生那里回来,兰小伊后面都跟着好几个孩子。这个场面如此的怪异,个子小小的兰小伊飞扬跋扈的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帮半大的小子。那样子,不像是上学堂回来,倒像是地痞流氓出去欺男霸女回来。   兰有财开始还让家里的仆人跟着她上学下学,可是时间长了兰小伊觉得这些人妨碍她办事。她便对兰有财说:“赵将军家的公子赵武每日和我一起下学。所以将我送到了便要仆人们回来吧。”   兰有财开始还不放心,叫仆人们跟着,可是兰小伊前呼后拥的,每日都安全回来了,兰有财也就让不再让人去接兰小伊放学。      为了不让兰有财担心,兰小伊到了她家附近便把那些孩子遣散了,然后装出温柔娴淑乖巧的样子,进家门。兰有财确实放心了:“不管她学到了什么,至少没有被先生赶回来。”      兰小伊终于从父母和孩子们的口中,把这里的情况弄清楚了。原来这里跟中国古代的战国有些相似。一共有五个大国,许多的小国。各国之间关系交错,十分复杂。大国有阑山国,位于中部,皇族姓孟,皇上叫孟国安,都城叫中京,也就是兰小伊现在呆的地方。   阑山国有三个皇子,太子孟玄珏,比兰小伊大五岁,是皇上嫡出的长子,未来皇位的首选继承人。据说太子从小聪慧过人,温文尔雅,长相英俊。   二皇子孟玄璮,比孟玄珏小一岁。是如今皇上宠妃宁妃的儿子。孟玄璮外貌英武,身手矫健,善骑射,很受皇上的喜爱,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对手。宁妃是大将军之女,后台硬,就连皇后也忌惮她三分。   孟国安的第三个儿子是宫中的忌讳。他的母亲柔妃身怀六甲之时被皇太后处死。这个三皇子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生出来。孟安国十分伤心,认定柔妃肚子里的一定是皇子,即便是孩子不在了,也固执的要留着排序给他。宫里的人都称这个死了的皇子叫三殿下。   四皇子孟玄瑜,跟兰小伊同龄,是淮南国公主郑琳琅之子,身份显赫,据说也是自小便长得极好。      东篱国,位于阑山国的东边,皇族姓高,皇上高承宣,比孟国安大几岁。东篱国皇后是孟国安的姐姐,阑山国的公主。皇太子高冲比孟玄珏大一岁,二皇子高澜比孟玄珏小一岁   乌啼国,位于西边,皇族姓墨,皇上墨竹,幼小登基,现在也才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由太皇太后辅政至今。太皇太后是是淮南国皇上的姐姐。   悠然国,位于阑山国的北边,皇族姓安,皇上叫安然,也才十五六岁。安然的姑奶奶,公主安月是淮南国的太妃。公主安雨。王爷安悠比孟玄珏大两岁。   淮南国,位于阑山国的南边,皇族姓郑,当今皇上名讳是郑飞逸,比孟安国大十几岁。淮南国的二公主郑浅浅,嫁到了阑山国,如今是妃子。生下了一个四皇子孟玄瑜。太子郑彦君二皇子郑彦广三皇子郑彦彻。   其他的小国有苏里国,产铁器,擅作兵器和盔甲,皇族姓哥舒,皇上哥舒瀚与孟玄珏大两岁。瑞王爷哥舒瑞。   司芳国,在淮南国的西边,气候温暖湿润遍地花草,所以产鲜花和香料,皇族姓司,皇上司翼比孟安国年轻一岁,太子司楠,比孟玄珏小2岁。   追云国在悠然国的西边,产高头大马和牛羊,以放牧围住。   临海国,在东边沿海,产盐和海产品;巧织国,盛产各种布料,多得是织布做衣服、绣花的能工巧匠。现在各国宫里的御用裁缝多半是从那里来的。   各个国家之间多有联姻通婚,所以关系错综复杂。      兰小伊什么都厉害,可是就是对这些亲戚辈分关系非常的迷糊。所以那日赵武和木芙蓉跟兰小伊讲这些各个国家之间的关系时,听得兰小伊头晕脑胀,一脑袋浆糊。   木芙蓉画了个关系图给她,她才弄清楚。她看着手里如同蛛网一般的复杂关系,摇着头说:“真佩服这些皇子们,见了人不会叫错。”   木芙蓉白了一眼兰小伊说:“啧啧,你就是吃东西,打架还有欺负我们时厉害,别的都一窍不通。这有什么难的?再说宫中有专管司仪的太监,见了人会提醒皇子对方的辈分和称呼。所以皇子们根本就不会叫错。”   兰小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兰小伊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么多国家,每个国家都有贵族。这就意味着,她的搜寻范围更大了。      兰小伊时不时的去她的小空间里看看,拿些有用的书和东西出来。她原本很好奇,她那空间会是个什么样子。会像叮当猫的口袋还是聚宝盆,或者像是魔镜一般带着晃动的界面,她只要心里默默地想着要的东西,伸手到空间里就可以把东西取出来?   等她真的进去了,才发现,里面不过就像个大库房。那个手镯就是入口的门铃,只要她亲亲它,她的面前立刻就会出现一个门,进去了,便是一个大库房,里面林林总总,杂七杂八什么都有。若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里面找不着的,兰小伊便站在库房中嚷嚷一声:“那个什么什么没有,我明儿要用。”然后她便走了。明天再来,她一准便能看见。于是她饿了便进去拿吃的,渴了便进去拿喝的。   不久她又发现,自己一天只能进去两次。若是她哪天想进去第三次,无论对着镯子是舔也好,亲也好,那个镯子都毫无反应。她想:神仙也有手紧地时候,估计是怕她毫无节制,才设了这么个限制。   令她惊奇的是,她长大,那个镯子也随着长大,大小永远都是刚刚好,不会从她手上退出来,也不会箍得太死。而且,这个镯子别人似乎看不见,所以也没人把她当贾宝玉一般的看待,惊异于她一出生就带着个宝贝。    4 4、第四章 彪悍的穿越(下) ...   在学堂里呆了一段日子,兰小伊也悟出一件事情来:光靠她一个人找太慢了。茫茫人海,什么时候才能找得到。而且那个人穿着金甲,应该也是个高门大户家的孩子。私塾里这帮孩子家里都是有权有势的,认得那人的机会肯定比她大。所以,发动所有的孩子来帮忙才是正解。   兰小伊觉得自己光有脑子,会耍嘴皮子不行,一定要学些真本事,至少到时候见了那人,诗词说话,文治武功也要能沾上边才行啊。   兰小伊决定瞒着她爹,在私塾里学点别的。   九岁那小孩叫赵武,家里是将军出身。他老爹想要他学武的同时也学点文,所以才把他送来这里。   那个略小些的女孩子叫木芙蓉,家里是太医。都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      兰小伊要赵武将家里的习武师傅悄悄请过来,在学堂后院废弃的小院子里教她功夫。   既然是公子吩咐了,那师傅只得来了。可是见了兰小伊这么个粉团团的小姑娘,他不由得失笑了一声。师傅蹲下来,温和地问兰小伊:“你是谁家的小姐啊?学武很是辛苦。你还是乖乖学些女红,棋琴书画吧,别弄这些了,一点也不好玩。”   兰小伊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说:“我是家中独女,没有兄弟可以保护我,所以我不得不学些防身的功夫。我也不为难师傅,您只要教我些防身的,让我能自保便行。”   那师傅看着面前这个面团捏就一般的女娃娃,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在是让人不忍拒绝,不由得心一软。他暗想想:“也许只是小孩心性,图个新鲜,过两日新鲜劲过了,吃了些苦头吗,便会知难而退了。”于是便松口说:“你想学什么?”   兰小伊琢磨了一下:“其他的硬气功和格斗,我前世都学过,不如学些轻功之类的。”她便对师傅说:“你便教我如何困住别人,如何被人困住时可以逃跑。还有不用近身便可以伤人的功夫。”      师傅想了想说:“逃跑和远处伤人倒是好说,可以练轻功和暗器。可是这要困住别人,真不好办。除非你用点穴。”   兰小伊点头,这个好玩,听起来就不错。   师傅却又说了:“这轻功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学的。你先回去练练。你在腿上绑些沙袋,然后跳着走。等你能一步跳一丈远,一丈高再来找我。”   兰小伊不敢在家里练,只能在私塾的院子里蹦跶。她能完成所有的作业,怎么考也难不倒她,况且开始还有言在先,所以私塾的老先生也拿她也没有办法,只能索性对她视而不见,由着她折腾。   兰小伊蹦跶了半年,好不容易做到了师傅要求的。那个师傅又说:“沙袋加重,这次你要能一步跳两丈远,两丈高再来找我。”   兰小伊觉得他在玩自己,可是她求人家教武功,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只能咬牙又练了起来。   木芙蓉给兰小伊悄悄拿来了家里的医书,不但有治病救人的,也有介绍药物毒物的,甚至还有些配毒药的方子。   兰小伊也极感兴趣,特别是配毒物的那一本。她觉得,比有机化学简单多了。她拿着这本书爱不释手,仔细的研究,还买来许多东西自己配着玩,配好了,就用先生做实验。她把那些药放到先生的茶里,看他喝了什么反应。然后她再将茶倒了,给他换一杯新茶,再悄悄在里面把解药放进去。   先生的脸一天黑一天青的,被她折腾得不行,自己却搞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去看大夫,大夫只说是吃错了东西。   那帮孩子都知道其中奥妙,可是却都不点破。他们看着先生如此狼狈,想笑,却只能憋着。   私塾的先生感叹:哎呀,虽然这个兰小伊有些顽劣,可是还算有尊师。每次他难受时,兰小伊都会体贴的给他送茶来,让他很是感动。每次喝了兰小伊的茶,他都像是立刻好多了一般。真是难得!这么一个顽劣的孩子都被他给感化了,真是甚感欣慰,甚感欣慰啊!      兰小伊六岁了,那个师傅被她的执着所感动,终于肯教她射暗器和点穴,还附带着教了她一些对打的招数。   师傅第一日开始教她招数时便问她:“你知道练武之人首先要铭记在心的是什么吗?”   兰小伊想了想说:“能不动手就解决问题是最好。”   师傅有些惊异,点点头说:“没错,这一点,一般人都想不明白。没想到你年纪小小却能领悟,真是难得。虽然我教了你一些拳脚功夫,但是你要记住,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能不与人动手便最好。”   兰小伊点点头。   师傅接着问:“若是被逼着动手了,发现自己打不过,怎么办?”   兰小伊毫不犹豫地说:“跑!”   师傅满意地点头说:“对,不要逞英雄,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跑了再说。以后终还有机会遇到的。”   师傅追问道:“若是再遇见还是打不过呢?”   兰小伊叹了口气说:“只能再跑了。”   师傅也叹气,问:“那若是跑也跑不掉呢?”   兰小伊瘪了瘪嘴说:“要是跑都跑不过,那我便只能装死了。”   师傅的嘴角抽了抽,干咳了一声,才说:“习武之人需要保持自己内心的良善。不可以凭着自己会写拳脚功夫便去欺压弱小。若是用学来的本事去做坏事,终有一天会受到惩罚的。”   兰小伊点头应了。她暗暗的叹息,不知道师傅要是知道她学这些都是为了去找男人会不会被气得七窍流血呢?   兰小伊在学堂里除了练练字,便是练功做药,把学堂后院弄得像是个实验室一般,到处是瓶瓶罐罐,花花草草。那帮孩子眼见兰小伊越来越厉害,不由得也手痒起来。他们都叫嚷嚷的要跟兰小伊学功夫,可是那帮小孩哪里有练了一年多的兰小伊厉害,根本不够兰小伊打的。所以他们常常鼻青脸肿的就回去了。   孩子们的爹娘觉得奇怪:怎么回事?不是去上私塾吗?又不是去校场练兵,怎么整天灰头土脸的。一问孩子,孩子们的口径一致,都是:学堂的石板路太久太破了,上面长满了青苔,太滑,摔的!      兰小伊没有忘记她的找人大业。每日在最繁华的时候,她一定要抽出半个时辰的空,跑到街上最高的楼顶上坐着,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又过了两年,虽然长相英俊的见了不少,可是感觉相似的男人,她却一次也没有见到过。   那帮孩子跟她也混熟了。可是她始终是开不了口跟他们说找人的事。一来她也只是在梦中看见一个轮廓,除了金甲、白马、很帅,这三点,其他的根本就说不清楚。二来她若是告诉赵武木芙蓉那帮眼睛长在头顶的孩子们,自己做了这么多,竟然是为了寻找一个只是在梦中见到的男人,还不被他们笑话死?!!   于是,她便打定主意,将这件事情埋在心里。可是放着这帮孩子的资源不利用也太可惜了,所以她便决定亲自出马,每逢这些孩子家办宴席或者有什么亲戚来,她必然会去。那些孩子们将她看得比先生还重,她愿意去,孩子们自然是求之不得了,一定给她安排一个极隐秘又能看见所有人的地方。   那些人家的老爷夫人们有些诧异:为什么每次办喜事这个小丫头都回来,一次不落,比门口的叫花子还消息灵通。可是那个小丫头又长得白嫩嫩,水汪汪的,很是可爱。而且她来了不闹腾,除了吃,就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看着。倒是自家的孩子欢天喜地的,在她身边窜上窜下,甚是高兴。所以时间长了,老爷夫人也就由得她去了。有时候,还专程交代自家的孩子,别忘了叫兰小伊来。      今日是赵武家的老将军,赵武的爷爷六十寿辰,据说很多达官贵人,甚至是宫中的人也会来,兰小伊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早早的便来了。此刻,她就坐在二楼女眷席上的一个隐蔽角落里,吃着可口的点心,盯着每一个进来的人。这里的位置极好,向右可以看见大门围墙外的情形,向左又可以看见大堂中的一切。兰小伊知道,这是赵武特地给她安排的。赵武知道她喜欢看热闹,虽然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想起这小子的细心,兰小伊那城墙拐角厚的脸皮也忍不住红了红:唉,他要是知道她是为了看男人,会不会笑得在地上打滚,然后从其与她绝交呢。只是,不是她不知好歹,而是这事对她来说太重要,性命攸关。      今日赵府热闹非凡。整个府里,包括门廊,花园、大堂,门口,就连府前的大街上都挂满了巨大的灯笼。这些灯笼口径足有六尺,全是用细致紧密的紫竹做骨架,外面糊着淡红色宫纱,宫纱上画着小儿献桃,仙鹤祝寿等精美的工笔画。灯笼里面点的是添加了龙涎香的碗口粗的雪白鲸鱼油蜡烛。这个蜡烛一点起来,整个大街满是暗香浮动。做骨架的竹子是专门从司芳国花了几个月时间才运到阑山的。宫纱是巧织国特制的。这宫纱既薄又轻,又透气有防风,用来做灯笼最好。据说这些灯笼花了几十个能工巧匠花了足足半年才做完。每一个灯笼的造价就足够一个四口之家吃穿一年了。这些灯笼将夜幕里的赵府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这还仅仅只是灯笼,更别说那宴席上数不清的美味佳肴。有从淮南国运来的江南点心,从追云国运来的牛羊,从乌啼国运来的驼峰,从临海国运来的活蹦乱跳的虾蟹,寻芳国送来的鲜花蔬果。还有为了这次宴席,府里上下一百多仆人统统换了新衣。   兰小伊咂着嘴看着自己眼前的那一小碟子点心。光是用来盛点心的碟子就让兰小伊爱不释手了。碟子的颜色有些像汝窑青瓷,温润如玉,胎薄如纸,上面的花纹似是天然又像画上去的,似水如云很是精致。碟子里也就里面也就装了那么四五块三指见宽的方形点心。可是这些点心仿佛白玉雕的一样,晶莹剔透。不知道是什么米做的,吃起来软糯鲜甜又不粘牙,入口即化,齿颊留香。   兰小伊光是点心都吃了好几盘。她悄悄问过来看她的赵武,这个点心怎么做的,哪里有卖?   赵武笑嘻嘻地回答说,这个点心是大内的御厨做的,用上好的糯米擦成粉,再用纱布反复滤上好几遍,然后再稍稍发酵一下,然后再蒸制的。制作的工序极为麻烦,一整箩米也就能做得这么一小碟,想来外面也买不着。   兰小伊一听,不由得叹息:按照赵武所说,就这一小碟子东西的花费,都够外面的百姓吃上一天了。   说起来,赵家世代为将,历经几朝,如今又掌握着朝中边防一半的兵力,身家自是不菲。兰小伊一边感叹着赵将军家的奢侈,一边看着楼下往来客人。既然酒宴办得这么隆重,请来的客人自然都是达官贵人。兰小伊在这里待了六年多了,如今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轻裘肥马,车水马龙了。   还刚到掌灯时分,将军府前便已经热闹非凡。光是各家的马车便可以看出来的客人身世显赫。整齐的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高头大马,檀香木雕的车厢,软金箔贴面的车轮。从车上下来的夫人各个满头珠玉,随便一件便是价值连城。夫人穿着的衣服,若光是普通的绫罗绸缎都不算是富贵的。有些夫人身上穿的料子轻软随身,如云一般拂动,兰小伊参加了这么多次宴会,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她一边大快朵颐,一边感叹着这些奢华。    5 5、第五章 皇家的男子 ...   宾客们下车之后相互笑着作揖行礼打招呼。从各自作揖的态度,身份高低便一目了然。身份高的微微拱拱手,就罢了。平辈各自相对认真行礼,身份低的,一鞠到底。   赵家老太爷坐在大厅中等着客人们上来祝寿。只有赵武的父亲,老太爷的儿子,从边关赶回来的赵用将军,带着赵武和赵成在门外迎客。这时门外来了一个黄色帘子的马车,上面下来了个中年人,其他下了车的宾客一见他,立刻恭敬的作揖行礼,就连站在门口的赵武用也忙从台阶上下来,恭敬的行了个礼,将客人亲自迎了进去。兰小伊有些好奇,看来来头不小。果然,身边的女眷在悄悄的议论,说是那人是王爷,皇上的弟弟,孟国盛。兰小伊恍然大悟,哦,皇亲国戚,果然派头不一样。      这边王爷刚进去,外面忽然又喧闹起来,来了一队士兵,将沿途的闲杂人等都赶走了,然后在两边街上站着。所有的宾客都出来走到台阶下,就连老太爷也被搀了出来,微微颤颤地在门口跪下。那个王爷也出来了,跪在老太爷的身边。兰小伊一人躲在楼上,伸长了脖子看,却没有看见有车来。街上忽然安静下来,兰小伊似乎都能听见微风吹过灯笼的纱罩发出的簌簌声。所有的人都趴着一动不敢动。兰小伊在想,莫非是孟国安要来?   过了好一会,兰小伊才听见马车的车轱辘声由远而近,只见几辆马车被人簇拥着来到门前,然后停住。一个太监上前掀开了帘子,伸出手。兰小伊看见一只白皙修长,像是葱白玉管一般的手从车里伸出来放在太监的手上。   兰小伊暗自嘀咕:“莫非来的是哪个妃子?”兰小伊的话音还没有落,便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从车子里低头走了出来。少年手里托着一个木盒子,静静站在车上,光这么看一眼,便觉得他贵气逼人。   兰小伊倒吸了一口气,她第一次见到比女人长得还白净的男孩子,可惜隔得远,她又在高处,看不清不楚五官。   那个少年踩着太监放好的小凳子下来。后面两辆马车上也下来的都是男孩。他们下来后便站在少年的身后。左边一个似乎略小些,皮肤微黑,看着很是沉稳。右边那一个跟兰小伊差不多大,正转着头好奇的东张西望。还有一个男孩子站在他们三人身后。最后那个小男孩低头垂手的站着,兰小伊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是看个子,这个男孩似乎比最小的大些,又比最大的小些。   待少年站好,所有人立刻叩头道:“太子殿下千安。”   兰小伊的心狂跳起来,咚咚地像是擂鼓一般。她机械地点着头,自言自语地说:“哦,他就是传说中的孟玄珏了。”      兰小伊细细一想:如此说来,左边那个便是孟玄璮,右边那个便是孟玄瑜了。   她十分懊恼,这么多年,她怎么从没有想到这一点。她梦中之人也许现在还小,也许正和孟玄珏他们一般,还是少年。这几年她老盯着成年的男子看,白白错过了这许多机会。      孟玄珏很是老成,待众人行过礼后,点头微笑,淡淡地说:“老将军请起。众位请起。今日是老将军寿辰,我奉父皇之命,来给老将军祝寿。”他将手里的盒子抬了起来,说:“这是父王给老将军的寿礼。”   太监立刻上来接了过去,然后放在老将军的手上。老将军双手接过,立刻热泪盈眶,感激涕零的说:“圣上日理万机,竟然还记得老臣的,老朽感激涕零。如今不能为圣上分忧,真是惭愧啊,惭愧。”   兰小伊饶有兴致地看着老爷子声情并茂的忠臣演出。老爷子那眼泪鼻涕一大把的样子实在是有些滑稽,她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她这声音虽然轻,却被那几个少年听见了。孟玄珏像是没有听见一般,面不改色,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孟玄璮抬眼看了兰小伊这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们身后那个少年也像是个木头一般低着头一动不动。只有孟玄瑜盯着兰小伊这边笑。   兰小伊心中暗骂:“看一眼便够了,总看什么?!你想我死啊!”   孟玄瑜被孟玄璮淡淡扫了一眼,才肯把目光收回去。   赵武的姐姐赵云从起身抬头看见孟玄珏的脸后,眼睛便没有离开过孟玄珏。兰小伊这一笑惊醒了她,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失礼,忙低头垂眼,   兰小伊无意中瞟到赵云专注的眼神,心中暗叹,原来对孟玄珏感兴趣的不只是她。      三个人被老爷子毕恭毕敬地迎了进去,所有人都静静地跟着老爷子按尊卑持续又回到了大厅。兰小伊松了口气。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可惜了,孟玄珏没有抬头,她还是没有看见他的长相。她想了想,心里打定主意:难得有机会见到孟玄珏一次,怎么样都要想办法看清楚他的脸!!说不定,他便是她要找的人。   孟玄珏他们三人被安排在主座上。三个人面对着面前的美味佳肴似是毫不稀奇,只是略略的吃上了几口便都停了。孟玄瑜更是无聊的玩起杯子来。虽然兰小伊正对着孟玄珏。可是自从他进来了之后,老将军便命人放下了主座和大堂间的薄纱。这样里面可以看见外面的歌舞,外面却看不清楚里面的人。   兰小伊头痛起来,还是看不见,怎么办?她横下一条心来,不如厚着脸皮,卖一把小脸,仗着自己年幼的外表装一回疯。她从楼上下来,沿着墙根悄悄地向主座靠近。   兰小伊从楼上下来才发现,原来主座周围围了许多侍卫,明的暗的有几十个之多。只要有人接近主座,便会立刻被侍卫拦住。就连传菜也是侍女们端到外面,再由太监传进去。   兰小伊停下脚步,心中迟疑起来,莫非自己为了见到他一面,真要和这些侍卫大打出手,将赵老太爷的寿辰给搅了?   兰小伊看了一眼轻纱后若隐若现的孟玄珏的影子,横下一条心来。能走到多近走多近。反正她如今还是个七岁多的小女娃娃,就算是真被拦住了也可以装傻。她东张西望,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往前了几步,眼看就要走到主座跟前,忽然有个人拦在了她的面前。兰小伊郁闷的看着那人,看他的衣着,好像是方才低头站在孟玄珏他们身后的少年。   那个少年看着兰小伊咧嘴一笑说:“你就是刚才偷笑那人?”、   兰小伊吃了一惊。方才他一直低着头,她以为他什么也没有听见,现在怎么一下子就把她认出来了?   兰小伊干咳了一声,脸上微微热了热,没出声。   少年顿了顿,又说:“看你这鬼鬼祟祟的样子,像是想到主座上去。你要干什么?”   兰小伊眼珠子一转,将手伸到嘴巴里,装出一副馋相来说:“我……我就想看看主座上吃的是什么?”   少年嗤笑了一声,翻了个白眼,说:“就你这样靠近,还没看清楚,就被当刺客给捉起来砍了。”   兰小伊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白皙的脖子,她怎么忘了这茬,这里可是古代,是动不动就要人掉脑袋的地方。      少年观察着她的举动,心中暗暗好笑:“这小丫头虽然有点傻,但是胆子还挺大,我这么吓她,她竟然没有被吓哭。”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兰小伊说:“你叫什么?”   兰小伊张了张嘴,可是名字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装作胆怯的样子,小声地回答:“我叫小柔。”   少年目光闪了闪,沉寂了片刻,说:“你真想进去?”   兰小伊的头点得像是鸡啄米一般。   少年点头说:“我可以带你进去,再安然无恙的带你出来。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个条件。”   兰小伊疑惑的说:“什么条件?”   少年靠近一步,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说:“第一,待会进去,你什么也别说,只管低着头。让你坐你就坐,让你吃你就吃。”   兰小伊在心里说:“这样我还看什么?”可是如今只能先进去再说,于是她乖乖地应了下来说:“这个好办。”   少年点点头说:“第二个条件。以后每天酉时一刻,你都要来宫城外的树林里等我。”   兰小伊猛的抬头,瞪大眼睛,提高了嗓门说:“啊?等你,干什么?”   少年的脸沉了沉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兰小伊想如今也没有办法了,不能错过这么大好的机会,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道:“好。一言为定,不过你要是没能让我进去,或者我受伤了。我就是变成厉鬼也不放过你。”说完便朝着他阴测测地笑了两声。      少年还没有来得及回话,主座那边忽然有人出声问道:“贾朗,你在和谁说话?”少年立刻朝兰小伊使了个眼色,回话道:“殿下,我在和一个极有趣的小丫头说话。”   兰小伊忙垂下眼帘,毕恭毕敬老老实实地垂手低头站着。   里面的人又说:“哦,带她进来。”   兰小伊忍不住在心中雀跃,抬头超贾朗笑了笑。   贾朗回头看了她一眼,兰小伊的头立刻又低了下去。贾朗应了一声,往里面走去。兰小伊忙跟上了他。   进到里面,兰小伊才发现,这里面连点的灯笼都不一样,比外面的更加精细小巧,散发的香味宜人,令人神清气爽。   兰小伊按照贾朗所说的,头也不敢抬,只敢直愣愣地垂手站着。贾朗走到孟玄珏身边,附耳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孟玄瑜忙起身跑上去听,孟玄璮则垂眼小口抿着杯子里的果酒,似乎不感兴趣。   孟玄珏听贾朗说了之后,嘴角扬了扬,对兰小伊说:“如此你便坐下吧。”   兰小伊很好奇贾朗跟孟玄珏说了什么,可是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坐下再说。太监将她引到下手的角落里,布了个案子,让她坐在旁边。兰小伊规规矩矩地低头坐了下来,小口喝酒吃东西。   孟玄珏转头和老将军继续说话。孟玄瑜则悄悄溜到兰小伊身边坐下。兰小伊装作没有看见他,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孟玄瑜却毫不在意她的忽视,低声问她说:“诶,贾朗说你想做太子妃,所以冒着被杀头的危险,跑进来的,这是真的吗?”   兰小伊嘴里正吃着一块糕,听他这么一说,立刻被噎到了。她吞不下去,吐不出来,直翻白眼。孟玄瑜一见,立刻端过了一杯果酒递给兰小伊。兰小伊忙喝了几口淡淡的果酒,抚着胸脯,才将东西咽了下去,顺了气。   兰小伊抬眼哀怨的看了一眼贾朗,心中暗暗地说:“大哥,你这法子也太……”   贾朗被太子叫着坐在太子的桌边,正笑嘻嘻的和太子说话,没有理会她的眼神。   孟玄瑜以为兰小伊是被吓成这样的,便一笑,好心地安慰她说:“莫怕,皇兄虽然看着很难接近,其实为人随和。”   兰小伊转眼看向孟玄瑜,虽然这孩子没有说到重点,但是他这三个皇子中最没有架子的,听说他母亲还是公主,能如此的平易近人,真是难得。   孟玄瑜正在认真的打量着兰小伊,那黑水银似的眼珠子一瞬不瞬,看得兰小伊心里发毛。孟玄瑜忽然嘻嘻一笑,说:“你长得还真好看!要不,你不要做太子妃了,做我的王妃吧?”   兰小伊无奈地捂着眼睛,叹了口气,暗想:“你这小屁孩,什么不好学,才六岁多,就学人家泡妞。”她忽然想到那张复杂的各国皇室的关系网图,孟玄瑜是这所有关系网中牵涉最多的,不是吗?   阑山国皇上是他老爹,东篱国皇后是他姑姑,乌啼国太皇太后是他的姑奶奶。悠然国皇上是他堂表兄淮南国皇上是他外公。就连苏里国,司芳国,追云国这些小国家的皇族也和他有远亲关系。   兰小伊的脑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转得这么快过。她权衡了利弊之后觉得,自己只要跟孟玄瑜搞好了关系,便是拿到了一张到各国皇宫的通行证,这一点,太重要了。   想到这里,兰小伊兴奋起来,她一把握住孟玄瑜的手说:“好。不如我们先处个朋友试试看。”   她的声音像是在宴席上敲了一记锣一般,宴席上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看着他们,气氛有些诡异。    6 6、第六章 太监的儿子(上) ...   兰小伊见众人都惊异地看着他们,才意识到两个六岁的小孩子这么手握着手对视,互诉衷肠有多惊世骇俗。她呆愣地望着贾朗,不知道怎么收场。   一直无关己事坐在一旁的孟玄璮终于笑了笑。他暗暗地叹气:他这个弟弟,年幼无知,又贪玩,见到每个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女人都会这么说,也不管别人是尚在襁褓还是人老珠黄。过去遇见的女子,年长的知道他是小孩的脾气,所以对于他的话多半笑笑,或是打趣的敷衍孟玄瑜。若是遇见年纪相当的立马羞红脸跑远了,没有想到今天遇见了一个势均力敌的,竟然一口便答应了他。孟玄璮有几分好奇,要看自己那个弟弟到底怎么收场。   贾朗愣了愣,忙圆场道:“四皇子还是等大些再说吧。”   孟玄瑜忙抽回手,干笑了两声说:“不如小姐告诉本殿小姐的芳名,等我大了再去你家提亲。”   兰小伊见有台阶下,忙心领神会地笑了笑说:“好说好说,小女子名小柔。”   孟玄瑜再不敢久坐,起身溜回了自己的座位。   兰小伊擦了擦额头的汗,偷偷出了口气:“好险,方才差点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她抬头之时,正好遇见孟玄珏若有所思的眼睛,不由得注目回视着他。孟玄珏长得极儒雅,五官细致。   兰小伊叹了口气:虽说轮廓与那人有些像,可是左看右看他都像是个文人,不像是会披着盔甲的人。   兰小伊看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这么盯着他看在这个朝代可是大不敬。她忙转开了眼,却与贾朗那似笑非笑的眼睛对了个正着。兰小伊森森地回视了他一眼,才低下了头。      既然看清楚了孟玄珏的长相,接下来的晚宴兰小伊便失去了兴趣,她如坐针毡,吃什么都如同嚼蜡。看着天色渐黑,她有些焦急起来,若是老爹忽然心血来潮地找她,又发现她不在,就麻烦了。到时候,她会被老爹的碎碎念弄得头晕脑胀,说不定还会被禁足。      兰小伊无聊地东张西望。发现宴席上只有贾朗最活跃,他不时地插科打诨,倒酒奉茶,说些小笑话逗老将军和太子笑。兰小伊才想到一个问题:这个贾朗到底是什么人。他既然不是皇子,又如何能跟在太子左右?若是侍卫和太监应该站在外面。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而且兰小伊仔细观察了许久,贾朗都不像是达官贵人家的孩子,而是一副谄媚的佞臣样。      到了亥时初,太子终于带着两个弟弟走了。太子临走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规规矩矩趴在地上行礼送别他的兰小伊。兰小伊自然没有看见孟玄珏的眼神。她心里面在盘算着如何在老将军发飙之前偷偷溜出将军府,赶紧回家。      第二日,兰小伊小心翼翼的问赵武昨夜老太爷可有发怒。赵武想了一会儿说:“没有啊,又没有发生什么事,他生什么气?”   兰小伊松了口气:还好,没有给赵武惹上什么麻烦。   到了放学时,兰小伊破天荒地没有去城门上看男人,而是遣走了那些平日跟着她的孩子,一个人在私塾的院子里转圈。   赵武见她如此,奇怪地问她:“今天这是怎么啦?还有什么事情能你为难成这样?”   兰小伊将昨日贾朗说的话说了一遍。   赵武听了笑着说:“唉,我当是多大的事。不过就是个太监的儿子,怕什么?我送你去,我倒要看看那个贾朗要干什么?”   兰小伊瞪大了眼睛,不解地看着赵武问:“什么太监的儿子?”   赵武只得将贾朗的身世原原本本的跟兰小伊说了一遍。原来那贾朗是宫中太监总管贾福海的儿子。贾福海生了贾朗之后家中一贫如洗,没有办法才自净了进宫来做太监。因为贾福海与别的太监不同,有自己的种,所以在宫中干活时也格外的卖力和肯干。贾福海原本是个唱小曲的,长得就白净俊俏,再加上他最善于察言观色,溜须拍马,所以到了宫中,他便如鱼得水一般立刻混开了。他那张嘴将那帮妃子皇子的哄得极开心,这职位也就像是雨后的春笋一般节节高。   有一日,年方四岁的贾朗被母亲带着宫外看父亲,正好被皇上看见。那个时候贾福海已经升任了御书房的太监,深得龙心。皇上远远见了贾福海和孩子,便将孩子叫到跟前。   贾朗也极为他父亲争脸,虽然年幼,个子又比同龄人矮小一些,可是见了皇上却不卑不亢,对应得体。加上贾朗长得比他父母还好,五官精致,面如玉雕,皇上看了甚是喜欢。皇上当场便下旨,让贾福海的老婆到御膳房管蔬果。太子身边正好缺一个玩伴和陪读。便让这贾朗做那贴身的陪侍,到御书房中陪着太子念书,练武。   贾朗深得他父亲的真传,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才到宫中一年,便将宫中上上下下都哄得开心,极喜欢他。特别是皇后。太子更是把他时时刻刻带在身边,就连皇上教太子处理国事,参与批奏折议政之时,也不避讳贾朗。   贾朗年纪小,却极懂得进退,不管听见了什么看见了什么,都绝不透露出半个字来。所以,久而久之皇上便也由着他去了。加上贾福海如今又刚刚升了太监总管,宫中之人多有事求他。别说是一般的宫女侍卫,就是那不得宠的妃子,见了贾朗也要客客气气的,想方设法的去巴结他。于是,贾朗便成了这宫中的怪事。      说到这里,赵武有些愤愤地说:“不管如何的得势,始终是个太监的儿子,卑贱之人。专会做那谄媚之事,没有一点真本事。你看昨日在我家中,他那舌上生花、左右逢源的样子,真是令人生厌。所以你大可不必害怕他,他若是对你干什么,你便来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兰小伊见他一副不平的样子,知道他们这种靠军功拼命才换来地位和权势的世家,最是瞧不起那些靠溜须拍马上去的人。可是她听见赵武咬牙切齿的说到“卑贱之人”这几个字时,心中还是有些不舒服。她在心中暗暗地叹息:唉,卑贱之人。赵武忘了,她是商人之女,不也是卑贱之人吗?      兰小伊想了想,也是,凭着自己的功夫,别说才不过□岁的贾朗,就是一个成年男子也未必困得住她,她怕什么?她给自己打了打气,对赵武说:“我还是自己去吧。莫让人家小瞧了去。”   赵武见她坚持,便作罢,点点头嘱咐她小心些,才走了。   兰小伊让自家的马车把她送到了皇宫外的树林子中。到了树林子中时已是黄昏。红色的夕阳将林子染得一片昏黄,林子里面黑黑的,有些吓人。   兰小伊听说这个林子是皇宫的忌讳,通常没有人敢靠近。林子里埋了许多死人,这些人都是些在宫中被打死的宫女、太监,冷宫中死去的妃子,还有夭折的皇子公主之类的。所以树林有些阴森森的,很是吓人。百姓们也知道这些。所以不管这里的树木多么茂盛,附近的百姓也不会来这里砍柴。   兰小伊给自己壮了壮胆,走到林子的边缘站着,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黑压压的树林。她总觉得林子里有东西在看着她。   她等了好一会儿,贾朗都未见出现。眼看着天越来越黑,林子像是个躺在黑暗中的沉寂怪兽一般。   清冷的夜风从林子里吹了过来,让兰小伊不由得汗毛一竖。忽然兰小伊的头顶上发出一声怪叫:“哇”,吓得原本心里就有些发毛的兰小伊被吓得立刻拔腿就跑。   兰小伊埋头跑着,也没有注意前面,一下子撞到了一个人的怀里。兰小伊后退了几步,从袖子里悄悄拿出几根小针来藏在手掌里,然后稳了稳身形,抬头一看。原来接住她的人是贾朗。   贾朗见她笑脸发白,不由得嗤笑了一声说:“啧啧,我还以为你有多大胆子呢。看你被吓得。”   兰小伊回头一看,一只乌鸦站在树顶嘲笑般地俯视着她。兰小伊有些恼羞成怒,立刻附身捡起一块石头朝那只乌鸦扔了过去。石头偏了,没有打着。可是那只乌鸦却立刻被吓跑了,哇哇的叫着飞远了。   兰小伊不甘的朝乌鸦挥了挥拳头说:“有种你下来。”。   贾朗默默地等她忙完,才慢悠悠地说:“你果真来了。”   兰小伊满不在乎地说:“当然,我从来都是言出必行。说吧,你找我来干什么。”   贾朗笑了笑说:“没什么。我只是要你陪我坐坐。”   兰小伊揉了揉耳朵,以为自己没有听清楚。她疑惑地问:“不是吧,你叫我这么大老远的跑来,就是让我陪你坐坐。还是在这里坐?!”说完。她看了一眼身后此刻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的林子。   她试探着说:“要不,我们去换个亮堂一点的地方坐,这里也太……太别致了。”她没有说阴森两个字,因为她觉得即便是孤魂野鬼也不可以随便诋毁。   贾朗的脸隐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听见兰小伊憋出了“别致”这两个字,贾朗似是笑了笑,说:“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歇歇。我只有太子吃晚饭这会儿才得空,等下还要回宫,若是走远了怕来不及回去。这里安静又离皇宫近,是最好的地方。你若害怕,便靠近些。”   兰小伊叹了口气:他果然是太监的儿子,如此的怪异,连乘凉偷懒都要找个荒坟地儿。她一想到贾朗是太监的儿子,心里便有些别扭,不想离他太近。她挥了挥手说:“不用了,既然你说坐这里便坐这里吧。”   远处的老鸦又叫了一声,比方才听起来更恐怖凄凉了。兰小伊的小心肝颤了颤,不由自住地挪了挪身子,向靠近了贾朗一些。   圆圆的月亮从地平线上升起,将林子照得倒是比刚才要亮了许多。贾朗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壶茶,一盒子点心。他找了块石头坐下,朝兰小伊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说:“干坐着也无趣,想来你也没有吃晚饭,我拿来了些点心,你便吃些东西垫垫底。”   兰小伊一见御用的点心,立刻喜笑颜开地说:“好!好!真是极好!”   一见兰小伊的馋样,贾朗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兰小伊不管他的讥笑,坐下来大口大口地喝茶吃点心。   贾朗叹息了一声说:“赵武对太子说,你去各家混宴席肯定没有那么简单,其中定有深意。可是,依我看来,你也就是捏个幌子来骗赵武,你去各家混宴席的目的终归不过是为了吃。”   兰小伊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解释,况且她嘴里满是东西,没空。   贾朗嘴角微微扬了扬说:“唉,也不怨你,年纪这么小,贪嘴一些也是正常的。”说完他便抬头看着圆月,不再出声。   过了一会儿,远处宫墙上传来了一声轻轻的猫叫,似有若无,专心吃东西的兰小伊压根儿就没有听见。贾朗忽然站起来,从兰小伊手里抢过盒子和茶壶,转身就走了。   兰小伊正左手拿着篮子,右手捏着块糕往嘴里塞,不妨篮子被贾朗抢去,手中一空。她举着手里那半块糕,愣了半晌才冲着他的背影说:“诶,诶!!你这个变态!!怎么说走就走,我还没有吃完呢?你就这么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了?”   贾朗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头也不回,身影一会儿便消失在月光下的草丛中。   兰小伊小心翼翼地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森森的树林,慢慢地回过头,然后猛站起来,拔腿就跑。只见清冷的月光下,一个小身影像是一道闪电一般,掠过宫墙外,穿过大街小巷,卷起了一阵小风。   兰小伊将自己的轻功用到了极致。她跑得如此之快,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身后追她一般。以至于她去的时候花了半个时辰,回来却只花了不到一刻钟便到了。    7 7、第七章 太监的儿子(下) ...   兰小伊扶着自家大门,喘得像是肺要炸了一般。她等喘匀了气,才发现自己手里的那半块糕竟然还在,只是被她捏得已经成了饼。她现在一看见糕便想起那没有绅士风度,把她一个人抛在林子外的贾朗来。她咬着牙,打算有骨气地把手里的糕惯在地上,再狠狠踩上一脚。可是她的手举了起来,落下来时又改变了方向,把糕送到了嘴里。她没出息的咂咂嘴,想:“虽然贾朗可恶,不过这糕确实不错。”      在皇宫里最隐蔽的地方,有个黑衣人低头跪在珠帘之外。帘子里坐着一个人,沉声问黑衣人道:“这么快?她可平安回去了?”   黑衣人微微喘着气,低头说:“属下见她进了家门才敢离开。”   帘后之人皱眉说:“路上可有人为难你” 帘后之人见黑衣人有些气息不匀,以为他经历过一场恶战才回来。   黑衣人的脸红了红,他明白主人的意思,可是他如此狼狈的真正原因,他却说不出口。他堂堂一个大内高手,追一个七岁不到的小女孩追得如此辛苦,还差点没有被她甩掉。他要怎么有脸说出来?他沉默了一下说:“属下怕主人等得急了,赶着回来禀报,走得急了些。”      兰小伊来这里后,便从没有像昨夜那样在月下狂奔过,早上起来浑身酸痛得让她确切地知道每块肌肉的位置。   她一边龇牙咧嘴地起来,一边在心里骂着贾朗:“你再不要被我看见。被我看见我就把你绑在柱子上,脱光了你的衣服,让狗来舔你小屁屁!”   兰小伊龇牙咧嘴地来到私塾。私塾的老先生一反往日对她不闻不问的态度,特地把她叫了过去,说:“从今日起,便要男女分开授课。每日下午一个时辰,男孩有人来教骑马和射箭,女孩有人来教女红和仪容。其他的弹琴、下棋和书画男女在一起授课。所以你要从女红和仪容中选一样你喜欢的先学。”   兰小伊傻了眼,她怎么把这茬忘了。她一直以为自己在这里会永远的这么清闲和顺心,只要背背小诗便可以哄得家里的老爷子给钱。她极小声地说:“您大可以把我当做男孩,我一定遵命。”   老先生豆大的眼珠子放出兴奋的光来。他在心里暗笑:“小丫头,三年了,你终于让我到逮到你的短处了。看我怎么调教你!”是啊三年了,虽然这小丫头顽劣,但是聪明伶俐,功课又好,长得乖巧,先生对她又爱又恨,不舍得打她,又不甘心给她好脸色。   老先生拈着须摇头说:“小姐说笑了。男女有别,我如何把你当男孩儿看待?”   兰小伊拧着眉问:“一定要选?”   老先生不容置疑地点头说:“一定要选!”   兰小伊苦着脸说:“要不,我跟赵武换?他来学仪容和女红,我去学骑射。”   老先生用戒尺敲了一下桌子,气得胡子直颤,大声说:“胡闹,严肃些!女红和仪容选哪样?”   虽然兰小伊不怕先生打,可是却怕他去告状。要是把她那望女成凤的老爹惹毛了,断了她的钱粮,不准她出门可不是好玩的。   兰小伊悄悄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细嫩的手指,想:为了保住它们,还是选妆容安全些。   先生又用戒尺拍桌子了,兰小伊立刻抬头回答:“仪容。我选仪容。”   先生满意地点点头说:“既然选了妆容,每日下午便跟着我从宫中请来的嬷嬷学化妆和仪态,穿衣,梳头。这位老嬷嬷可是宫中专教公主,年轻妃子礼仪的嬷嬷,你可要用心好好学。啊!”他声调上扬,加重了语气。   兰小伊点点头。先生忽然咧嘴笑了。   兰小伊松了一口气,扫了一眼偷笑得欢快的老先生,心里满不在乎的说:“切,不过就是梳头化妆而已,能难到哪里去?!你犯得着笑得这么奸诈吗?”      到了下午,兰小伊跟着木芙蓉来到私塾后院的一间房间里。这里,兰小伊曾摆满了各种毒药和草药,现在已经被清空,放上了许多木制的大衣架,两边整齐的摆了两排乌木的梳妆台,所有的人都面朝里坐在梳妆台边,中间还留了一个空道。   兰小伊看来看去,都觉得那个过道像是服装秀的T台。   老嬷嬷瞟了一眼房间里的各位小姐们。大家都规规矩矩的坐着,唯独只有一个小女娃娃,从落了座就没有安分过。她探头探脑,东张西望,眼珠子骨溜溜的转个不停。老嬷嬷在心中暗暗一笑:这个应该就是老先生说的那个顽劣的兰小伊了。      老嬷嬷端着架子,拿腔拿调地说:“我们女子,能不能得到丈夫的喜爱,除了有德之外最重要的就是这张脸和仪态了。所以梳妆对于我们来说尤其重要。各位小姐们以后想要嫁个好人家,夫婿恩宠不衰,从现在起就要注意自己的妆容。为了大家好,老身会非常严格,可不会像你们先生那般纵容你们了。要是我授课时有人走神不听,待会弄不出来,我可是会重罚的!”   这个老嬷嬷足有五十多岁了,脸上敷着厚粉,搽着胭脂。只要她一笑,脸上的脂粉便“簌簌”地往下掉,落在地板上。她来来回回地在空道里走,便像是画白线一般,在地板上留下一条白粉的痕迹。这有就罢了,嬷嬷走路还学小姑娘家扭动柳条腰一般的摆动着她的水桶腰。兰小伊看着她晃来晃去的身影,捂着嘴偷笑。   老嬷嬷瞟了她一眼,接着说:“今日老身便教你们认一些最基本的东西。从明日便开始上妆。”   兰小伊暗自庆幸着自己的英明:不就化妆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虽然她极少往脸上涂涂抹抹,不过大学时宿舍的女孩子化妆时,她可是认真地有耐心地从头到尾观摩过两次。两次啊!以她的智商,应付这些古人自然是没有问题。      老嬷嬷挥了挥手,有人立刻在每个梳妆台上摆上了许多东西。兰小伊面前也摆了一大堆。兰小伊好奇地看着。她忽然想到一点:虽然她观摩过许多次,但是那都是在化妆工具先进到睫毛都可以黏,可以夹,可以涂的前提下。她千算万算却忘了一点,这个时候的粉底都还是用铅粉或者米粉做的,画眉用木炭,胭脂也是成块的。   兰小伊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木炭棒子、米粉盒,忽然耷拉下脸来。   老嬷嬷一样一样的向姑娘们介绍着化妆用的东西。梳妆用具,总分为两大类,梳头用的和化妆用的。梳头的有梳子,篦子,头油、簪,钗、头花,搔头、步摇,等等一大堆。化妆用的有皂、油、花钿、粉、胭脂、黛黑、额黄和口红等等。   兰小伊听得头晕眼花,她觉得比听老先生讲论语还要枯燥。她忽然觉得,那个老先生讲课时其实绘声绘色,是极有意思的。   忽然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朝她飞了过来,兰小伊下意识地便往旁边一闪,躲开的同时将手里的针射了出去。她手刚收回,对面立刻传来那个老嬷嬷杀猪一般的尖叫。   兰小伊的头皮一麻,不用抬头看也知道自己扎到谁了。她叹了口气:“千小心万小心,还是闯祸了。”   原来方才老嬷嬷见兰小伊的眼睛忽然不转了,显出一副呆傻的样子,便知道兰小伊一定是走神了。她正好在讲木梳的用法,便顺手把木梳朝兰小伊头上扔了过去。然后老嬷嬷只看见兰小伊动了动,立刻觉得自己眼前像是下着银色的雨一般微光闪闪,然后脸上便传来了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   所有的人看见老嬷嬷的脸,都倒吸了一口气:嬷嬷的脸像是刺猬一般,除了眼睛,其他地方扎满了银晃晃的细针。   木芙蓉叹了口气:兰小伊也太狠了,第一次便用她所有的银针来问候老嬷嬷。   木芙蓉忙站起来,替老嬷嬷把脸上的细银针拔下来,然后敷上药粉。处理好之后,老嬷嬷的脸不痛了,也不流血了,却像是块芝麻饼一般麻麻点点的全是血痂和药膏。   老嬷嬷哆嗦着,却不敢出声。她打死也想不到射暗器的是兰小伊。她想不通自己到底得罪了谁,是谁下的手。她捂着脸有些胆寒的打量了一圈这个屋子。   兰小伊看嬷嬷那个样子着实是可怜。老嬷嬷怎么说也是她们花钱请来的,严厉点,是工作认真负责的表现。兰小伊带着几分内疚地说:“嬷嬷,不好意思,方才是我分神了。你接着说,我保证再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   其他的女孩子都低下头来偷笑:怕是兰小伊今天带的银针用完了,她才敢这么打包票。只要兰小伊说没人敢动她了,老嬷嬷自然是安全了。   老嬷嬷有些将信将疑地接着讲。她好不容易把所有的头饰和化妆用具都讲完了一遍,都已经到放学时分了。   老嬷嬷叹了口气,今天本来要学最简单的敷粉的,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银针拖延了时间,只能明天再教她们了。   兰小伊放学出来,又在学堂门口晃荡。赵武今天学骑马,晒得满脸通红,兴致高昂地从外面回到学堂。看见在门口徘徊的兰小伊,赵武坐在马上低头问:“你怎么又在这里画圈?”   兰小伊干笑了两声,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告诉赵武说,她有些害怕那块坟地。虽然她早早地从她那空间了拿了些驱鬼符咒什么的,可是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赵武咧咧嘴说:“莫不是你又要去陪那太监的儿子?”   兰小伊叹了口气:“谁要我答应了他呢?”   赵武叹了口气说:“答应谁不好,你怎么能答应他。我送你去。”   兰小伊看了看他的马,心里叫到:对啊,有马,快去快回,打个招呼就走,既不食言,也不怕再被贾朗丢下了。   兰小伊立刻朝赵武伸出手去。赵武探身一拉,兰小伊便纵身坐在了他的身后。   赵武策马带着兰小伊来到树林子外面,贾朗又没有到。兰小伊便和赵武下了马,站着闲聊,等贾朗。   贾朗远远地来了。他见赵武也来了,有些意外,顿了顿,才慢慢走过来。   兰小伊见贾郎空着手,便围着贾朗转,找那个食盒。   赵武虽然心里看不起贾朗,虽然他年纪尚小,可是也知道这朝堂之上,绝不可轻易得罪人,特别是离皇上近的人,所以他还是客气地跟贾朗打招呼。   兰小伊有些疑惑地看着贾朗。此刻的贾朗跟昨夜完全不一样。昨夜,他像是个清谈公子,今夜怎么又恢复一副奴才相了。   就连赵武也不是平日那副大大咧咧、毫无心机的样子。他小心翼翼,老练沉稳。两人都像是带了面具一般。   兰小伊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这一对忽然变老成的少年。   两人嘘寒问暖,海阔天空的瞎聊了一阵子。贾朗便告辞走了,临走贾朗还摸了摸兰小伊的头。   兰小伊看着贾朗的背影想:“早知道贾朗今日这么早就回去,我就不用把赵武也找来了。害得赵武大冷天的还陪着我来这阴森的鬼地方。”   回家的路上,赵武问兰小伊:“方才你在找什么?”   兰小伊这时才想起来,说:“啊,方才光顾听你们说话,都忘了问贾朗今日为什么没有带点心来了?”   赵武冷笑了一声说:“他怕不是忘记带了,而是带了不敢拿出来。宫中的东西没有主子的允许,奴才就拿出来,那便是偷。”   兰小伊听见这个偷字,心中不舒服起来,她沉默了下来。赵武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言重了,便回头笑了笑:“不过,也许是主子赏他的,就不关事了。不过他拿出来的东西,你还是少吃。宫中太复杂,万一要是有人想下毒害他,误伤了你,可就不值了。”   兰小伊知道,赵武也是为她好,便笑笑说:“知道了。以后我只上你家去要饭,绝不去别家。”   赵武忍不住笑起来说:“唉,兰小伊啊小伊,你什么时候能长大。有时候我觉得你很成熟,有时候又觉得你很单纯。你长大了到底会变成什么样的女人?”   兰小伊嘴上干笑了两声,不说话,心里却暗暗的说:“唉,什么样的女人?女魔头啊。我要做这天下最大的女色魔,专看男人。”   夕阳洒在他们身上,将骑在马上的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地,在金色的光辉中,带着几分慵懒的温暖。      仪容课上到了第二天,嬷嬷说今日要教大家简单的化妆和梳头。化妆就讲了净脸和敷粉。兰小伊没有想到,连洗个脸都那么麻烦。先用温水和混了玫瑰的皂荚水洗净脸上的污垢和油腻,然后用刚剥了壳的熟鸡蛋在脸上轻轻的滚一圈,然后再用上好的小玉棍滚一圈,再抹上清香的茉莉油。   兰小伊叹息,洗脸都要折腾一早上,这一天还能干什么?   洗完了脸,终于可以上妆了。    8 8、第八章 吓死鬼的妆容(上) ...   接下来的这一节仪容课,嬷嬷向姑娘们讲了敷粉的方法和适用场合。   敷粉的方法常用的有三种。   第一种在化妆之前先将胭脂与铅粉调和,使之变成檀红,然后直接抹于面颊。重要的是要是胭脂与铅粉充分的调和,才能保证整个面部的敷色比较均匀。这种敷粉发能让姑娘们显得庄重、文静,所用多于庄重的场合,   第二种,先抹白粉,再涂胭脂。胭脂的位置集中在两腮,要让双颊多呈红色,而额头、鼻子以及下颌则露出白粉的本色来,也就是通常说的“桃花妆”,这种妆式日常用的多。   第三先在面部上涂抹一层胭脂,然后用白粉轻轻罩之。由于用色的程度不一,名称也不同,浓艳者称“酒晕妆”,稍浅一些称“飞霞妆”适合晚宴之时的妆容。   最后嬷嬷说:“白日的宜素净清淡,晚上的妆容可以稍浓烈些。只有娼妓,才不分场合的厚粉浓妆。”   今日嬷嬷只讲了最简单的桃花妆的底妆,就是把粉抹匀净了这一个步骤。   嬷嬷一字一顿说:“为了上各位上心学,今日你们画的妆不论好坏都不许洗。放学之后顶着它回家。”   兰小伊在心中又开始叫嚣了:“不过就是抹粉底吗,怕虾米!!我就淡淡的抹上一层。看不出来,我画个二十一世纪最流行透明妆给你们看看。”   唉,兰小伊又想错了。兰小伊用手沾了一点抹在脸上,却怎么也抹不开。兰小伊发现不对,才细细地看了看,原来这粉竟然是颗粒状的,硬邦邦的,完全不像她见过的那样细腻。她见过的现代用的粉是细细的,涂上去便匀称的很,即便是抹得太多,也可以抹开。   兰小伊错愕地转头看向其他人。其他小姐们即便是没有在家中用过,也至少见别人用过。所以她们知道,粉是必须要先放在手心里用食指拇指细细碾碎,或者用玉杵在玉碗里碾碎,然后再敷在脸上的,不然便会像了兰小伊这样,脸上弄得包包鼓鼓。兰小伊压根就没有关心过这个所以,她完全没有概念。现在粉已经弄上去了,兰小伊只能用手蹭着自己的脸,结果越蹭越多。让她痛苦的是,教课用的还是这个时候质地最好的粉。一旦抹上去便贴着皮肤。除非上妆时间太长或者用清水洗,不然是掉不下来的。   兰小伊气得几乎要大叫了,为什么没有人提醒她!这个玉杵和玉碗是来做研磨粉粒用的。她如今意识到这一点也晚了!晚了!她今天可是要顶着这张脸,横穿最繁华的大街回家啊!回家!   兰小伊痛苦地看着自己的脸,一半抹了粉,像是米糕一样白,却也像米糕一样凹凸不平。她愣了一会,横下心来。如今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像别人一样将粉碾碎了再涂,然后涂得厚厚的,把包包鼓鼓的都抹平掉。于是兰小伊便忙活开了。她毕竟练过功,手力也不是别的小姐能比的。她迅速的将粉粒倒在玉碗中,迅速的碾碎,然后用手指抹在自己脸上。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觉得自己不像是在涂粉,而像是粉刷匠在往墙上刮腻子。两者都是这样一层又一层,来来去去,没完没了,抹平一切。   折腾了半个时辰,嬷嬷终于叫停了。兰小伊也终于停止了忙碌,消停下来。   嬷嬷逐个检查各个姑娘的脸。她一边看一边满意地点着头,在心中暗暗的说:这一批孩子果然都是出身名门的大家小姐,聪慧灵透,一点就通。   看到兰小伊的脸时,老嬷嬷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好几步,嘴角抽了抽,什么也没有说便走开了。   接着嬷嬷教大家梳头。   嬷嬷一字一顿地说:“虽然各位小姐日后都有丫鬟服侍,自是有心灵手巧的人帮你们梳头。可是若是想得到男子的青睐,当然要对各种发式烂熟于心,这样可以在各种不同的时候让自己的头发永远最美,最合时宜。所以梳头大家也要专心学。今日学的简单。同样,为了让大家认真做,今日梳的头,下学之后同样不准让人拆过重新弄,得顶着回去。”   接着嬷嬷说梳头的方法可以分为:梳、绾、鬟、结、盘、叠、鬓等变化而成,再饰以各种簪、钗、步摇、珠花等首饰。发式分为结鬟式、拧旋式、盘叠式、结椎式、反绾式、双挂式等主要六类。学堂里的小姐们便从最简单的开始学习。双挂式里面最简单的双丫髻。   嬷嬷叫来了一个丫鬟坐在她面前,然后一双手灵巧的给丫鬟梳出了一个极可爱的挂在两边的双髻。   然后嬷嬷便叫大家拆了自己的头发,开始自己给自己梳。兰小伊磨磨蹭蹭地就是不肯动手拆自己的头发。   嬷嬷来来去去在她身边经过好多遍,终于出声对她说:“你若不拆,我便来帮你。”   兰小伊叹了一口气想:拆掉容易,想再扎起来就好痛苦了。她前世都是短发,没有扎过辫子。现世也是每日别人帮她梳的头,她就没有自己动过手,现在如何是好?   嬷嬷站着不走,在兰小伊身后盯着她。兰小伊只得把头发散开。      嬷嬷看着兰小伊的头发不由得暗暗赞叹,真是一头好头发,乌黑浓密,柔顺亮泽,光滑如水。   兰小伊拿着梳子,像是打架一般卯足了劲。可是头发就是不听她的使唤,连中缝都分不整齐。   嬷嬷淡淡地说:“还有半刻钟。”   兰小伊只得心一横,胡乱分了一下,然后用绳子绑了绑。就这样,兰小伊也是刚刚在嬷嬷喊停时弄好。   嬷嬷又挨个儿检查了一下姑娘们的头发,满意地点头。在兰小伊这里她又停住了。兰小伊等着嬷嬷骂自己,可是嬷嬷却说:“今日到这里,各位回去吧。”   兰小伊松了一口气,她冲了出去,想要找个地方洗脸。嬷嬷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般,跟在她身后叫:“不许洗脸,不许拆发,否则明日重罚。”   兰小伊回头问:“罚什么?”   嬷嬷诡异地一笑说:“罚刺绣。”   兰小伊气愤地大叫说:“为什么?天理何在?仪容课的惩罚竟然是去做女红!”   嬷嬷理都不理她,昂首上了接她的马车扬长而去。   兰小伊瞪着嬷嬷远去的车,阴森森地转身往里屋走。老先生正好从里屋出来,一见兰小伊,吓得他腿一软,差点没有瘫在地上。老先生伸出手指着兰小伊,一边哆嗦一边喘着粗气说:“小伊,你又在干什么?!”   兰小伊叹了口气,捉住先生的衣袖,仰着头睁大了眼睛,热切地说:“先生,你脱衣服吧。这次真的只有你能帮我了。”      兰小伊原本打算不去赴贾朗的约了。她觉得如今最重要的是回家洗脸梳头。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她的丫鬟那么可爱。可是她刚出私塾的院子,便有人朝她走过来替贾朗送信。与她错身而过时,那人悄悄地在她耳边说:“今日之约请独去。”   兰小伊愣了愣,转头再找时,却不见了那人的身影。兰小伊叹了口气,唉,原本不想去出丑的,既然贾朗特地派人来通知她,她也只能去了。   贾朗在树林边静静地等着兰小伊。昨天没有想到赵武跟着兰小伊一起来了,他匆匆应付了赵武几句,连一句话也没有跟兰小伊说便走了。今日他特地早早的便来了,可是从黄昏一直等到月上树梢都没有见到兰小伊的影子。   贾朗有些担心起来,莫非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他正忐忑不安打算去寻兰小伊之时,却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黑影在从草丛中慢慢向这边靠近。   走得近了,贾朗才看清楚,来的竟然是个无头的人。虽然贾朗一直不怕这些,可是猛地看见这一景象,还是让他的心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那人却忽然出声说:“是我。”   贾朗松了口气,原来是兰小伊。她头上盖着件男人的外袍,蒙头蒙面的,还低着头,远看着像是个无头的人在草丛里面移动。   贾朗皱眉问:“才一天不见,你这是怎么啦?”   兰小伊在袍子里闷闷地说:“没什么。”   贾朗心中觉得怪异,也不好说。他将手里的食盒一扬,说:“陪我坐坐。我给你带来了糖醋排骨。”   兰小伊眼睛发亮,屁颠屁颠地跟着贾朗走到石头旁坐了下来。她一个手拉着衣服,一个手把食盒抢过来,笼在怀里,便开始大快朵颐。   她吃完一块,心满意足的舔着手指,啧啧的赞叹:这个排骨真是香,都是用上好的寸金软骨做的,七成瘦三成肥,用香料和盐腌得透透的,再去烤,边烤边抹酱汁。烤得外面金黄滴油,里面肉酥烂,放到嘴里齿颊留香不粘牙,再将脆生生的软骨嚼上一嚼,真是意犹未尽。   贾朗好笑地听着兰小伊在袍子里面忙活的声音。   兰小伊觉得一只手太不方便,又要拿又要往嘴里塞还要扶着食盒子,所以她松开了拿着衣服的手。她左右开弓,一边吃一边赞叹。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风,吹掉了她头上罩着的袍子,落在她的背后的石头上。兰小伊正吃得欢,忽然觉得头上一凉。她抬起头,转头四面看着,嘀咕着:“一整天树叶都纹丝不动,这会儿是从哪里来的风?”   贾朗一看见兰小伊的脸便打了个寒战,瞪大了眼,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后靠。   兰小伊看见贾朗那呆滞的表情才忽然想起自己脸上的妆容和不堪入目的发型。她心里暗暗叫苦:“遭了!”   贾朗瞪着兰小伊,兰小伊脸上涂了厚厚的白粉,厚到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带了一个面具。更凄惨的是,这些粉太重了,时间又长,开始龟裂显出许多细细的裂痕来。兰小伊的脸惨白怪异得像年久失修的白粉墙,在月光下显得很吓人。她方才吃烤排骨,嘴巴边又弄上去许多酱汁。再加上她那松松垮垮乱蓬蓬的头发,活脱脱一个从后面树林里出来的小女鬼。若是她夜里坐在这里,有人经过非要被吓死不可。   贾朗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胸口说:“小丫头你这是要干什么,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鬼都要被你吓跑了!”   兰小伊叹了口气,把今天化妆的过程讲了讲。贾朗一边听一边大笑,差点没从石头上翻下去。兰小伊一边骂一边讲一边吃。   贾朗好不容易止住笑,走到兰小伊身后,松开了她的头发。   兰小伊长发立刻如瀑布般倾泻下来,柔软顺滑,幽黑的在月光下闪着蓝光。贾朗呆了呆,伸手抚着她的长发。好一会,贾朗才替她将头发细心的梳顺,挽了个发髻。   兰小伊完全没有注意身后贾朗的沉默,还在自顾自地说:“唉,头发还好说。就是这个脸啊,要怎么办?我若是这样回去,会把我老爹活活地给吓死啊吓死。要是有水就好了。”   贾朗忙完,坐回到她身边,看着她的脸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兰小伊翻了个白眼说:“你要笑道什么时候。我是怕吓着你,才跟厚着脸皮跟先生讨要了一件袍子盖着。早知道你这么笑我,我方才便猛的揭了衣裳,好好吓一吓你。”   贾朗从怀里拿出一块丝巾,一手端着茶壶一手拿着丝巾,将茶壶里的茶倒出来,打湿了丝巾,然后托着兰小伊的脸要替她擦。   兰小伊一边躲一边说:“嬷嬷不让我擦,说一定要到了家才能擦。”   贾朗捉住她的下巴,不让她躲,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擦了吧。你真要顶着这张脸在夜里乱晃吓死两个人才罢休啊!平日也没见你多老实,怎么一到紧要的时候就犯傻了。”    9 9、第九章 吓死鬼的妆容(下) ...   兰小伊挣扎着说:“嬷嬷说若是擦了,明日便要罚我做女红。”   贾朗叹了口气,说:“别怕,我知道你说的那个老妖精。她要是知道是我替你擦干净的,也不敢把你怎么样的,你放心吧。”   兰小伊听了,才停止了挣扎,任贾朗给她擦洗。   贾朗开始轻轻地,怕擦痛了她。可是兰小伊的脸也不知道糊了多少层,擦来擦去都是白的。贾朗手下的力道不由得加重了。   兰小伊被他擦得嗷嗷直叫:“哎呦,你轻点儿。这是我的脸啊我的脸,不是门板子。”   贾朗喘了口气,白了她一眼说:“你到底糊了多少粉在脸上?”   兰小伊想了想说:“也没多少,大半盒子吧。”   贾朗嗤笑了一声,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你便用点心好好学吧。看你这样子,以后哪里嫁的出去?”   兰小伊瞪了他一眼:“要你管?反正赖也赖不到你身上。”   贾朗手下停了停,认真的望着兰小伊问:“为什么?你家给你定亲了?”   兰小伊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切,我才多大,就定的什么亲?你不是太监吗?太监能娶老婆吗?所以说,怎么也赖不到你头上。”   贾朗脸不由得一沉。   兰小伊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她愣了愣,忙说:“不是,我是说,你是太监的儿子。不是,我…….”她平日那伶牙俐齿也不知道去了哪里,结结巴巴的越说越错。   贾朗沉着脸站起来,冷笑了一声说:“你都知道了?!原来你也和他们一样。既然这样,真是委屈吕小姐了。”说完夺过她怀里的东西,转身便要走。   兰小伊急了,想也没想便伸手攥住他的衣袖,说:“我错了。我不该胡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贾朗停下了步子,头也不回地说:“吕小姐请回吧。以后也不用来了。”   兰小伊死攥着他的袖子不放,说:“对我来说,你和赵武没有什么区别。你们都是我的朋友。若真要说起身份来,最卑贱的不正是我这个商人的女儿吗?”   贾朗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   两个人的身影在月光下静静的立着。   兰小伊认真地说:“其实我觉得令尊和家父都没有错。都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不偷不抢,不伤天害理,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别人没有资格看不起他们。”   贾朗回过头来,嫌恶地瞟了她一眼说:“啧啧,你手上的油,都蹭到我袖子上了,脏死了。”   兰小伊知道他不生气了,松了手,靠近了一步小声的问:“这么说,你没有被那个?所以你还有那个啥了?”   贾朗的脸又黑了,他气急败坏地说:“兰小伊,你才大多,怎么知道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你到底是不是个女孩子啊!!”      兰小伊早上上学时正好遇见赵武。这些日子他们下午都是各上各的,遇不上,所以有好几日不见了。   赵武见到兰小伊就大笑着说:“听说那一日你把嬷嬷钉了个满脸花?”   兰小伊脸红了红,装作没有听见。赵武知道她这算是认了。赵武又问:“听说你昨日画了个女鬼妆。”   兰小伊恼羞成怒了,昂着头打算快步离开。   赵武忙拦住她说:“好了,我不问了。”   和平日一样,昨夜贾朗又是匆匆忙忙地走了。兰小伊看着贾朗在月色下远去的身影,想起贾朗说的那句:“太子这会儿用晚膳,我才有空出来一下,等下还要回去。”的话。在回去的路上,兰小伊一直思考着一个问题:难道孟玄珏连睡觉都要贾朗陪着?   后来回到家。她一晚上都睡不沉,总是梦见孟玄珏和贾朗那个啥。说起来。这两个人一个儒雅高傲一个阳光温柔,还真是像一对。   想起昨夜的梦,兰小伊打了个寒战,忽然问了赵武一句说:“你说太子每天晚上要贾朗陪着他睡觉吗?”   见兰小伊一直沉默,赵武以为她生气了,正挠着头想着要怎么逗她,冷不防兰小伊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赵武嗤笑了一声,伸手戳了一下兰小伊的头说:“你整天都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当然不是啊。太子身边有奶娘有宫女还有太监,哪里会要贾朗陪着他睡?再说了,贾朗虽然还小,但是毕竟是个男子,不能在内廷过夜。”   兰小伊疑惑的问:“那他在哪里过夜?”   赵武慢条斯理地说:“他身份特殊,所以被安排在他老爹那边。在太监的处所单独给他辟了一个小院子。这样既方便他们父子相见,又方便太子传唤他。”   兰小伊恍然大悟。可是她又疑惑起来:既然这样,贾朗每次夜里急匆匆的赶回去是为什么呢?   她没有再问赵武,她隐约觉得,关于贾朗的事情还是少告诉赵武好些。虽然赵武对她好,可是未必会对贾朗好。想来以贾朗那尴尬的身份,他在宫中定然过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若是她无心的话再给贾朗添堵就不好了。从上次兰小伊那问赵武点心的事情赵武的反应和贾朗见到赵武后两人的表现便可以说明这一切。      木芙蓉也来了,她从后面赶上来问赵武说:“三月三日的赏春会你去吗?”   赵武侧头看着木芙蓉说:“皇上召我们去,自然是要去。”   兰小伊从沉思中惊醒,饶有兴致地追问:“什么叫赏春会?”   赵武耐心地解释:“每年三月三宫中要举行盛大的赏春会。皇上命人在御花园里摆上宴席,然后召朝中的大臣家的公子,小王爷、小姐们入宫,与皇子们一同赏花,吟诗作对。”   兰小伊明白了,不就相当于是老板搞春茗吗。她忙问:“有好吃的?”   赵武笑了笑说:“这个自然。不过我觉得秋猎时更好。那时牛羊猎物肥美,瓜果粮食都成熟了,吃的种类更多。春天里也就是些花茶和花做的点心什么的。”   兰小伊又急切地问:“那各个大臣家的少爷和王爷家的小王爷都会去?”   赵武看着兰小伊兴奋的表情,迟疑地点点头。他有着不好的预感。   兰小伊果然立刻就这赵武的衣襟,抬头瞪大了眼睛满脸期望地看着赵武说:“带我去。”   赵武望着兰小伊水汪汪的眼睛,呆了呆,脸颊急不可见地红了红。他干咳了一声,小声地说:“我去男宾那边没法带你。”   兰小伊厚着脸皮说:“那我便装作小童。”   赵武哭丧着脸说:“你为何不扮作木芙蓉的丫鬟?”   兰小伊摇了摇头说:“女宾是不是跟男宾分开坐吗?”   赵武点头,说:“这和你去不去赏春会有什么关系?”   兰小伊在心里说:怎么没有关系。我去赏春会就是去找男人。要是跟着木芙蓉,进了女宾那边,离男宾隔得那么远,我怎么看得清男人?   兰小伊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不敢明说,只能说:“女宾那边规矩有多,我还要化妆,太麻烦。而且也没有什么东西吃。”   赵武哭丧着脸看着兰小伊。   兰小伊沉下脸,阴森森地说:“你若不带我去。我便从今日开始不理你。”   赵武吓了一跳,忙不迭地说:“好好,我带你去,可是你得答应我,到时候不可以乱跑,要规规矩矩的呆在我身边。还有你那些暗器银针毒药什么的统统不许带。”   兰小伊笑了笑,说:“好。为了报答你,我今日画的画就归你了。”   赵武苦笑了一声,看着兰小伊的背影小声说:“这还叫报答啊。这叫报复吧。”   每日学书画时,每个学生都会画一幅画。可是和别人不同,兰小伊不肯把画留在私塾,说是留下罪证。她也不肯带回家去,说怕她老爹被气到。她也不舍得撕掉,说是她画了一个下午的杰作。所以她便送给私塾别的学生。说实话,兰小伊的画实在是难看。山不成山水不似水,画人物歪嘴斜脸,画花草树木胡成一团。所以她的同学们都不肯要。兰小伊通常都是连威逼带利诱的让别人收下,还连哄带吓地说:“不许撕了。哪一天我自己想起来,可还要找你要回来观赏的。”   木芙蓉同情地看了赵武一眼,跟着兰小伊进去了。      兰小伊如今都有些怕去上仪容课了。每日被嬷嬷折磨。每夜都要吓上贾朗一吓。贾朗对兰小伊千奇百怪的妆容都习惯了,开始还笑笑她,后来便直接无视了。   今日嬷嬷讲的是常用的画眉法有十种:鸳鸯眉、小山眉、五眉、三峰眉、垂珠眉、月眉、分梢眉、涵烟眉、拂烟眉、倒晕眉。   嬷嬷一种一种的讲。告诉姑娘们什么发式,什么妆容适合什么眉形。画眉深浅也要根据当下流行。   兰小伊对着镜子,忽然想起那句诗来:“洞房昨夜停红烛,待晓堂前拜舅姑。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旁边的姑娘隐约听见了最后一句,凑过来问:“你在吟什么呢?大点声。”   兰小伊干笑了两声,没有回答她。她若是真的把这首诗告诉这小姑娘,这小姑娘要是万一又替她宣扬了出去。要是大家知道兰小伊八岁便知道洞房之事。还不把她当做怪物才怪呢?      冬去春来,眼看着一年又过了。嬷嬷的发式和化妆都讲得差不多了。好不容易,兰小伊把所有的程序都学完了,不管好不好。兰小伊觉得自己终于熬过来了。她如释重负,难得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等着嬷嬷来。   今日嬷嬷来了,说:“我们今日便把这些日子学的东西实操一下。我给大家半个时辰。各位姑娘们给自己画个全套的妆,然后我会把私塾中上学的小公子们都叫来看看你们的妆容。只要有两个人说你们漂亮,你们这一门就算过了。以后就靠你们自己的悟性和手艺来打扮自己。还是那句话,不管好不好看,今日化的妆,梳的头都不许拆洗。”   兰小伊觉得自己的头又痛了起来。她最恨嬷嬷这一点,弄就弄了还不许拆洗。搞得她每天放学都要罩着个披风,人不人鬼不鬼地回去。有时候半路披风不小心掉了,把路边人家看门的狗吓得“汪汪”的狂吠。眼看着春天来了,天气就要热起来了,要是梳妆课还不结束,兰小伊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姑娘们听了嬷嬷说的话之后都忙活开了。姑娘们心里都盘算着:这个私塾里面的小公子们多半是王公大臣们家的宝贝,若是真的得到一个两个的青睐,以后嫁人就好办许多。   兰小伊有些发愁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叹了口气,她虽然从随身空间里拿了不少化妆品过来,却不能的当着她们的面用。要真的把嬷嬷教的那些步骤都完成,不知道到明天早上她能不能弄完,现在却只有半个时辰,真是左右为难。她想了想,嬷嬷只说化妆,不管她用什么步骤,也许她可以这样……   半个时辰后,姑娘们都陆陆续续的弄好了。兰小伊也完成了。   嬷嬷叫人去把先生和小公子们都请来。姑娘们安静地坐在屋子里等着。过了一会外面喧闹起来。连兰小伊都紧张起来。   嬷嬷一个一个的将姑娘们叫了出去,在门口站了站。虽然都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大家熟得不能再熟。可是今日姑娘们都细细装扮过之后小公子们还是看得发出阵阵惊呼。那些男生们兴奋地面红耳赤,互相议论,摩拳擦掌。要不是都是高门大户出身,家教都很严,他们一定会向那街头无赖一般吹起口哨来了。   嬷嬷满意地点头,自己教的学生果然没错。   轮到兰小伊了。兰小伊在门后扭扭捏捏的半天,最后才心一横,闭上了眼,迈了一步,站到了门口。   外面说笑的公子们忽然鸦雀无声。   兰小伊见周围这么安静,很是失望:果真偷懒还是不行。 10 10、第十章 赏春会(上) ...   兰小伊没有往脸上涂白粉。一来她知道自己涂得不匀,二来她也觉得自己够白了,再加上赶时间,所以她就省掉了这一步。她直接在脸颊上颧骨周围涂上了淡淡的胭脂。轻扫峨眉,画了口红,还用眉笔给自己画了淡淡的眼影,然后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她自己觉得是不错,可惜小公子们不喜欢。她暗自叹气,难道还要重新学?   旁边的嬷嬷却忽然出声说:“很好,兰小伊,你过关了。”   兰小伊睁开眼,惊奇地看着嬷嬷。她看见了嬷嬷眼中赞许和表情有些呆滞的男孩们。   赵武看着兰小伊心如擂鼓。那个圆滚滚,粉妆玉砌地小娃娃,如今也长大不少了。今日稍稍装扮一下,便是惊为天人,让他的心狂跳躁动得仿佛都要冲出胸膛来。   嬷嬷意味深长地说:“吕小姐虽说学的过程有些辛苦,可是结果还不错。你没有一味的按照我说的去做。而是根据自己的特点来给自己装扮。方法是死的,东西也是死的,但是人却各有各的优点。适合自己,适合场合才是妆扮自己的精髓。”      放学时,兰小伊终于没有披斗篷了。她从私塾出来,便飞快地跑去皇宫外的树林边等着。贾朗来了,有些疲惫的样子。看见兰小伊今日没有披斗篷,贾朗有些意外,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朝自己跑过来的兰小伊。   兰小伊的脸粉嘟嘟的,像是染上了芙蓉花汁的白玉,眼睛黑玉一般闪闪发亮,樱桃般的小嘴边荡漾着纯真的笑。她像是月光下的精灵一般,在树丛间跳动,离贾朗越来越近。贾朗伸手接住了扑到自己怀里的兰小伊。   兰小伊兴奋地说:“这是近日嬷嬷布置的作业,我过关了!哇哈哈,我过关了。”   见她高兴成这样,贾朗也不由得扬起嘴角。   兰小伊指着自己的脸问:“好看吗?”   贾朗的脸微微红了红,清了清嗓子说:“好看。”   兰小伊得意地说:“赵武都看呆了,我太有成就感了。”   贾朗心中忽然泛出一丝酸味,仿佛是自己的宝贝被人家觊觎了一般。   兰小伊浑然不觉,依旧在洋洋得意:“嬷嬷还表扬了我呢。赵武说要送我回去,不然会路上怕有色狼。我赶着来见你所以没让他送我。”   贾朗却忽然说:“小柔,离赵武远些。他只会给你带来危险。”   兰小伊停了下来,她这时才发现贾朗的气色不太好。现在听见她说赵武,贾郎似乎又有些不高兴的样子,微微皱着眉。她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这两人还真是不对盘,赵武说让我不要接近贾朗,贾朗说要我远离赵武。要不是我,估计他们两连站在一起说话的耐性都没有。”   兰小伊不说话了,垂下了头。   贾朗见兰小伊垂着头,忙岔开了话题说:“三月三,宫中举行赏春会,你想来吗?”   兰小伊暗想:“我跟着你能怎么混进去?难道要我扮作小太监吗?”她忙摇头。   贾朗有些意外,微愣了一下,又说:“那里有许多吃的。”   兰小伊依旧摇头。   贾郎心一横,说:“ 听说那一天还要给太子选妃。”。   兰小伊想了想,太子如今十三了,是该选妃了。   贾朗见她忽然打起了精神,又说:“这次虽然不是正式的选妃,只是粗筛一下,但是想要参加选妃的各家小姐,各国公主都会盛装打扮的来出席,所以还是很热闹的。”   兰小伊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她问道:“贾朗,你是不是到了十三岁时也要结婚?”   贾朗愣了愣,侧头想想说:“这事我还没有想过。”   兰小伊微微皱眉说:“可是你渐渐大了,不能总呆在宫里啊。你总不会打算真的要去做……”她顿了顿,怕自己说出那两个字,贾朗又难受。她想了想又接着说:“要不这样。我家店里缺伙计,你来我家店里吧。虽然没有多少钱,但是还是能保你吃得饱穿得暖。而且以你的心智和人品,不用多久就能做店长。以后你要是有钱了,就自己开店。这样总比现在好吧。如今你这么小心翼翼的,整日赔笑脸,活得多累。”   贾朗认真地看着她。兰小伊瞪大了眼睛回视着他。贾朗忽然一笑,说:“好,等我爹被皇上恩准回家养老了。我便来投奔你。”   兰小伊点头笑嘻嘻地说:“还有多久啊?”   贾朗含糊地说:“快了。”   兰小伊开始喋喋不休地说着她今日是如何画画,如何逼着赵武收下。又如何化妆,如何把那群公子惊艳了。   贾朗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听着,专心看着兰小伊,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宠溺,宛如照在他们身上的月光一般温柔纯净。      兰小伊一早就催促赵武给她准备小童的衣服。三月二日她就筹划着要如何跟先生请假。结果先生说,私塾中大部分小姐和公子都要去参加赏春会,私塾干脆放假一天。兰小伊从来没有觉得私塾先生像现在这般可爱,这么善解人意。她晚上回去对兰有财说,她明日要去赵武家玩。   兰有财犹豫了好一会儿,兰小伊渐渐大了,他觉得再让她整天跟着这帮半大的小子玩也不是办法。可是兰有财又想,若是兰小伊能嫁其中任意一个都是好事。比如赵武,赵武可是将军家的儿子。朝中的武官除了二皇子的外公,也就是宁妃的父亲,宁老将军,再没有人比赵家的权势大。所以兰有财又对兰小伊说:“去吧,去吧,打扮得漂亮些。”   兰小伊吓得瞪大了眼睛,以为自己要偷偷混进宫去参加赏春会的事情被老爹得知了。她不禁有些佩服老爹的镇定。要知道,私自混入宫被捉到,可是大罪,要杀头的。   兰有财又加了一句:“好好跟赵公子想处。”   兰小伊立刻明白了老爹的想法,她松了口气,喜笑颜开地说:“女儿一定好好跟他想处。”      三月三日这一天被兰小伊左盼右盼终于来了。   兰小伊穿着赵武给她弄来的小童的衣服,神气活现地跟在赵武的马后往皇宫中走。赵武穿着蓝色的锦缎衣裳,骑在高头大马上,很是精神。赵武不停地回头看兰小伊,最后终于忍不住俯身悄悄问她要不要坐到马上来。   兰小伊忙不迭地冲他只摆手。赵武只得作罢。   兰小伊今日扎着个书童的双髻,穿着件灰色的布衫,还真像个俊俏的小书童。她的脸儿白净,脸颊红润,五官精致,那双眼睛骨溜溜的四处张望,似只小白猫一般可人。惹得街上的行人忍不住驻足观看。   穿过了熙熙攘攘地大街,金色琉璃瓦,朱红色油漆的宫门终于到了。   进了宫门,兰小伊有些紧张起来,就连赵武也正襟危坐,再不敢回头看兰小伊。兰小伊学着别人的样子,低头垂手,目不斜视。赵武的父亲遇见了熟人,便停下来找招呼。   兰小伊抽空偷偷望了一下。今日,各位大臣和王爷的穿着都很低调,没有那日在赵武家时穿得那么华贵。   兰小伊心中暗暗好笑:看样子大家都明白,在老板面前还是低调一些好。      到了皇宫的内城,所有的人都得停车下马,跟着领路的太监往里面走。这时从马车里下来许多贵夫人和小姐。这些小姐们个个穿金戴银,鲜艳无比。她们虽然长得都不错,风姿却各有千秋。有的清冷如白兰,有些高贵如牡丹,有些俏皮得像红梅,有的沉静得像水仙。她们从车里一出来,仿佛是阴雨天窗前的一捧鲜花一般,让沉闷灰暗的气氛顿时都亮了起来。连平日喜欢舞刀弄枪的赵云也穿上了长襦裙,搀着丫鬟的手,小心翼翼的迈着莲花步走。   兰小伊地注意力却都在各家的公子身上。她悄悄地打量着,发现各家公子也都很有看头。有的俊俏,有些英武,有些沉静,有些阳光。公子们虽然不敢太高调,可也都是花了些心思打扮的。   公子们此刻都在拿眼睛悄悄地挨个看各家的小姐。小姐们却目不斜视地往里走。   兰小伊心中暗暗点头:想来今日不单单是太子的选妃,也是各个小王爷小公子物色未来老婆的好时机啊。   赵武回头干咳了一声,兰小伊立刻收回了眼睛,低下头。她暗自叹气:她总是忘了现在自己是小童,这么流着口水看别家的公子有多失礼多诡异。   赵武低声难得严肃地说:“你可要时刻跟着我。若是乱跑冲撞了皇上、皇子和娘娘,我都救不了你。”   兰小伊闷闷地应了一声,低头跟在赵武的身后。兰小伊忽然低声嘀咕:“啧啧,这么多美女,也不知道哪个以后会是赵将军家的二少奶奶。”   赵武的哥哥赵成听见了,忍不住回头看着兰小伊笑。   赵成去年已经成亲了,据说也是去年在赏春会上看对眼的。他今日是来凑热闹的。赵成方才就觉得小书童有些眼熟,可是又不像是府里的人。现在他才想起来,原来是整天飞扬跋扈带着赵武满街窜,来他们家蹭饭吃的那个小丫头片子。   赵武的脸红了红,满不在乎地说:“还早着呢。我爹都不急,你急什么。”兰小伊咬着舌头,有些含糊地说:“先看好勾搭上啊!等到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到时候漂亮的都让人家弄走了,你娶了个丑女整天在我面前晃荡,我要难受死的。”   赵武有些气急败坏地说:“你再说,再说我把你赶回去。反正我也后悔带你来了,不知道等下你会给我惹出什么祸来。”   兰小伊悄悄卷起袖子,做出要打架的样子来说:“来啊,我进都进来了,怕你啊? ”   赵成憋着笑,看着两个小孩斗嘴。   兰小伊的眼角瞟到从远远的走廊里走来一群人。这群人簇拥着三个华衣金冠的少年。兰小伊凝神细细一看,为首的那个那不正是今日的主角孟玄珏吗?   兰小伊心中不由得一惊,忙低下头,缩到了赵武的身后。赵武和赵成也看见孟玄珏了,再不敢放肆,忙低头垂手的等太子走近。兰小伊恨不得自己能躲到赵武的袍子下去。她觉得自己手心湿湿的,全是冷汗。她其实不怕孟玄珏,她怕的是孟玄珏身后那个人。那个人要是看见她了,非被气死不可。   孟玄珏走到他们面前停了停。赵成和赵武行过了礼。孟玄珏点了点头,略微寒暄了几句,便抬腿要走。他的眼角瞟见躲在赵武身后的小童,又停下了脚步,转回身看了看。   兰小伊更紧张了,她瑟缩了下,恨不得把头埋到自己的衣襟里去。   孟玄珏却忽然笑了说:“赵二公子的小书童看着聪明伶俐很是不错。今日本殿事务繁多,身边缺人,需要找个传话的,赵二公子可否将小书童借我用一日?”   兰小伊快哭了:他身边分明跟着这么多人,哪里就缺她这一个了?他肯定是认出她了,碍于赵家的面子,不好把她怎么样,所以要把她弄到身边去,以便于他惩罚她。   兰小伊立刻伸手,从后面揪着赵武袍子的后摆。   赵武忙低头行礼道:“小童顽劣,怕是会冲撞了殿下。不如我派个年纪稍长、懂事些的仆人去服侍殿下吧。”   孟玄珏淡淡地说:“不妨事,她就很好。只是要个跑腿的,不会累着她。况且,跟在我身边,料她也闯不出什么祸来。”   赵武没有办法,暗自叹了口气,转身对兰小伊说:“听见了吗。你便好好服侍太子。机灵些,切勿惹太子生气。”   他低声又加了一句:“莫怕,我们的座位离太子不远。”   兰小伊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赵武,闷闷地应了声,走到太子跟前。    11 11、第十一章 赏春会(中) ...   孟玄瑜早就看见兰小伊了,他怕给兰小伊惹祸,便当做没看见她。没想到,他哥哥直接将兰小伊弄来身边了,这让孟玄瑜笑得很欢。虽然上次见到兰小伊都是一年前了,他却记得很清楚,这个小女娃娃很有趣。   孟玄璮面无表情地在一旁看着。   孟玄珏瞟了一眼兰小伊,淡淡地说:“贾朗。”   站在身后的贾朗应了一声,走到了孟玄珏面前。   贾朗还在走廊上时便看见了赵武和赵武身后的兰小伊。他盯着兰小伊,心里的火苗蹭蹭的往上冒。他暗自咬着牙:好啊,我百般诱惑你,你都不来,原来是要跟着他来。   看见兰小伊被孟玄珏吓得瑟缩成一团,贾朗又有些好笑:有胆子跟进来,却没胆子装得像点儿。   贾朗站在孟玄珏面前,静静地等着孟玄珏下令。   孟玄珏似是不经意一般对贾朗说:“这个小童便跟着你了。你要确保她能随叫随到。”   贾朗立刻应了。孟玄珏转身便走。其他人立刻跟上了他,队伍又浩浩荡荡的往御花园前进。贾朗低头跟着孟玄珏,却发现兰小伊还像块门板一样直直地杵在原地,完全没有跟上的意思。他在兰小伊身边停了下来,嗤笑了一声低声说:“瞧你那出息样!怕什么?有我呢!”说完便扬长而去。   兰小伊见他没生气,立刻抬起头来,狗腿的应了一声,一溜烟地小跑跟上了。   赵武看着兰小伊欢快的背影消失在转交的拱门处,心中忽然有着一种小鸟离巢时老鸟的悲怆。      进了御花园,兰小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拘谨。她的眼睛更忙了。御花园里满是各国搜罗来的奇花异草。兰小伊一边看一边暗自赞叹。这些花草有些绚丽夺目,有些精致娇俏,姿色和那些小姐们不相上下。花草散发出各种异香,加上姑娘们身上奢华脂粉的香气,整个园子里面幽香浮动。今日明的是皇家与民同乐,暗的来说,不但是孟玄珏选妃的日子,还是孟玄璮和孟玄瑜选妃的预演。小姐们自然是费尽心思打扮自己。   小姐、小王爷和公子们见到孟玄珏他们进来,立刻都转过身来向孟玄珏他们行礼,一时间院子里叮当的环佩声,娇滴滴地问候声一片。   孟玄珏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地样子,微微点头,说要众人不用拘束,然后便坐了下来。      兰小伊一直觉得孟玄珏拿捏得很好。他总是这样带着几分高傲让人不敢轻视却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能亲近。不远不近,与他高贵的身份相符,又不失亲和力。   这个桃花园中的花与别处不同,不是那淡淡的粉色,却是颜色稍深的桃红色;花瓣也不是寻常的单瓣桃花,而是多层花瓣的花瓣。园中各树正值花期,每棵树上都是一片嫣红的云朵。树下摆了许多案子,上面摆了些精致清爽的点心和酒水。微风吹落了花瓣,纷纷扬扬的飘落在人身上或者点心上。点心上点缀了花瓣显得更漂亮,让人爱不释手。   兰小伊跟着贾朗走到孟玄珏身后站定了。在孟玄珏身后,兰小伊可以看清楚园子里的每一个人。兰小伊不由得暗暗感叹:“果然还是跟着他比较好。”   方才,在宫门处,兰小伊只草草地瞟了一眼,也看得不真切。现在她可以毫无顾忌的挨个细看那些公子哥们。可是来来回回看了两遍,她都没有看见和梦中那人气质和感觉相似的。   兰小伊叹了口气:“莫非他真的还未长大,所以我怎么都找不着他吗?”   兰小伊看见了木芙蓉还有后来跟进来的赵武,悄悄地点头和他们打招呼。   兰小伊忽然被人群中一个美丽的脸吸引了。那个女孩子约莫十三四岁。双目流转顾盼生辉,有了她,身边的所有女孩子和花草都失去了颜色。她身姿高挑婀娜,气质温婉娴静。兰小伊如今才明白她过去看的古书上形容的美女是什么样的了。她色迷迷地看着那个女孩子,像是梦呓一般地轻轻叹息了一声说:“真好看!”   忽然有个声音接口说道:“你也觉得好看吗。我也觉得不错。”   兰小伊歪着头,痴痴傻傻地一边点头一边说:“好看,好看,真是秀色可餐。”   兰小伊听见了孟玄瑜的笑声,才想起来自己站在哪里。她唬了一跳,脸上发热,忙站好,正要低头,却看见孟玄珏转头微笑看着她的眼睛。她意识到方才那话是孟玄珏说的。   贾朗一脸的无奈,白了她一眼。   孟玄珏稍稍抬了抬手,立刻有太监会意上来低声禀报说:“那位小姐是礼部侍郎的女儿,叶幽兰。”   孟玄珏微微皱了皱眉,低声自言自语地说:“礼部侍郎……”   孟玄珏又看向另一边,那里站着一个女孩子稳重大方,虽然没有叶幽兰那般惊艳,却也还耐看。太监立刻说:“那是王尚书的女儿王月盈小姐。”孟玄珏听见尚书两个字略微点点头。太子又问了几个,都是他国的公主。   兰小伊有些诧异,叶幽兰如此美丽,孟玄珏竟然还是看不上?   孟玄瑜探身悄悄对兰小伊说:“等下散了,我带你去玩儿。”   兰小伊斜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玩什么?皇子殿下可是想和我接着相亲?”   孟玄瑜一点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转回了头,坐直了身子接着看热闹。倒是贾朗有些气急败坏,伸手捏了一下兰小伊的手。兰小伊只得又低头装那老实样。   孟玄珏忽然好笑地说:“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奇怪。方才吓得那副样子,我还以为你是怕我。没想到你原来是怕贾朗,你还真是特别。”   兰小伊低头装作没有听见,贾朗干咳了一声,兰小伊只得抬头,对孟玄珏狗腿地说:“那是,太子殿下是谦谦君子,不会和我一般计较。所以民女对殿下只有敬仰。贾朗确实小人一个。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从早到晚。我自然是不敢得罪贾朗了。”   孟玄珏听了不由得失笑。   孟玄瑜拍着桌子,一边咳嗽,一 边大笑起来。一直面无表情站在周遭的太监们也忍不住捂着嘴偷笑。就连孟玄璮也端起茶杯,掩饰着自己唇边的笑。   贾朗吃了瘪还不能发作,只能陪笑着说:“殿下,您看,留着她就会作弄我。不如早些赶她出去算了。”   兰小伊转头瞪着贾朗,在心里暗暗地说:“开什么玩笑?我好不容易混进来一趟,瞎咪都还没有吃,帅哥也没有看完,你便要撺掇着他赶我走?!!”   孟玄珏叹了口气,用戏谑的口吻说:“她还什么都没有吃呢,你便要我赶她走。要真现在赶她走了,还不得怨恨死我。”   贾朗讪讪地笑着应了一声。   孟玄珏对太监们说:“再布两个桌子在我身后,给贾朗和小书童坐着。将我桌上的点心一样给他们准备一份。小书童说要加什么你们便给她加,不用禀报。”太监们应了,立刻忙活开了。   兰小伊没想到,看着高傲清冷的孟玄珏原来这么善解人意。贾朗忙谢恩,兰小伊也依葫芦画瓢的行了礼。   等到桌子摆好。场上已经开始表演了。   兰小伊得意洋洋地在贾朗身边坐下,吃桌上摆的东西。   贾朗瞟了一眼她,低声威胁说:“等下所有来女宾都要表演,你打算演什么?演如何画鬼妆吗?”   兰小伊一听立刻觉得嘴里东西变得索然无味。她低声愤愤地说:“我恨你!你就不能等我吃完了再告诉我吗?!”   贾朗嗤笑了一声说:“你就是个吃货。”   兰小伊还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她转头一看,竟然是孟玄瑜。兰小伊有些头痛了:这个跟她同龄的皇子怎么就不能离她远些呢?   孟玄瑜像是密探接头一般,低声问:“你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兰小伊呆愣了一下,小声回答到:“没什么好玩的。”   孟玄瑜拧着眉,一脸不信的表情,说:“不可能!你要是没什么好玩的,赵武为什么整天跟着你?”   兰小伊忽然坏笑了一下,阴森森地说:“我最喜欢玩的,就是把长得漂亮的小男孩的皮剥了做灯笼。”   贾朗不知道吃了什么,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孟玄瑜的脸白了白,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是该起身离开还是继续耗在这里。   兰小伊憋着笑,干咳了一声说:“这样吧,你答应我以后帮我做一件事情,我就给你弄个好玩的。”   孟玄瑜隐约察觉到这是个陷阱,所以犹豫着不肯答应。可是兰小伊的话对他诱惑力太大,他又舍不得置之不理,放了这个绝好的机会。   兰小伊诱惑着孟玄瑜说:“我会做的东西都很好玩的。包你从未见过。”   孟玄瑜张了张嘴刚要答应,孟玄珏忽然出声到:“这个怎么样?”   兰小伊不甘自己的大计被孟玄珏打断,装作没有听见,盯着孟玄瑜,等着他的回答。   孟玄珏见兰小伊没有回答,微微将头转向兰小伊。   兰小伊知道自己没有办法再装傻下去,只得放弃了自己对孟玄瑜的诱惑,转头看向场上。   兰小伊被场上那个女人吓了一跳。那个女孩穿着露脐的衣服,拿着一柄镶着宝石的琵琶,跳着有些像飞天舞的宫廷舞。她疯狂地旋转着,兰小伊都有些担心那琵琶会从她手中飞出来,砸着人。   兰小伊一时间瞠目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个女孩终于停了下来,伏在地上摆了个魅人的姿势。   兰小伊看着她娇喘吁吁,香汗淋漓地样子,心中有些不忍。   孟玄珏见她不出声,转眼看她,却见到她那瞠目结舌的样子。   兰小伊被孟选珏扫一眼,回过神,想了想,说:“小姐舞技神乎其神,令人赞叹。”她明知道孟玄珏问的是长相,她夸的却是别的。因为,她知道这里面的小姐随便挑出一个来,家世都吓人得很,如果想要捏死她轻松得很。而且后面的太监里面说不定就有她们的耳目,不管她说什么,说得多小声,都有可能很快便会传到被她事主的耳朵里去。也许她就会因此和不知哪个达官贵人结下梁子,她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所以她还是小心些好。   孟玄珏嘴角微翘,说:“我真有些好奇了。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你这般有趣的女孩儿来?”   兰小伊低着头不回答。孟玄珏看向贾朗,贾朗只得回答到:“她是商人兰有财的掌上明珠。”   孟玄珏愣了愣,嘴里轻轻地说了句:“哦,商贾。”然后便转回头去。   虽然孟玄珏说的轻描淡写,兰小伊还是察觉到了他言语中的不屑与失望。虽然她知道在这皇宫中,出身便决定一切,可是亲耳听见孟玄珏对她的出身如此的不屑,她还是非常的难受。兰小伊低头扬起嘴角,苦苦的笑了一下,将桌上的糕点拿了,塞到自己的嘴里。甜甜的糕点吃在嘴里却是如同白蜡一般,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主座上忽然安静下来,气氛有些诡异。孟玄瑜忽然出声说:“好,我答应你,你帮我做个玩具,我答应替你做件事情。”那样子咬牙跺脚,仿佛是横了心跳到火坑里面一般。   一直没有出声的孟玄璮也忽然扬起嘴角,说:“四弟,你就不怕她让你娶她?”   孟玄瑜拧着眉说:“那也没有办法。”   贾朗尴尬地笑笑说:“四殿下说笑了,这个小书童自会将玩具做好呈上来,殿下不用担心那个。”   孟玄瑜的眉头松开了,两眼放光,转头看着兰小伊。   兰小伊愤恨地看着贾朗。她忙活了一早上才得到一点收获,这家伙却轻易的替她拱手让人了!    12 12、第十二章 赏春会(下) ...   兰小伊点心都吃了四盘,茶也喝了无数壶,场上的姑娘们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真有些佩服这些小姐的体力。那悠扬起伏的乐曲声像是催眠曲一般,让兰小伊的眼皮子发沉,越来越沉,终于支撑不住,完全合上,再也睁不开了。   兰小伊感觉自己窝在一个温暖的怀里,这个怀抱带着一点点清香,温柔得让她安心。兰小伊觉得自己扎的两个发髻很是碍事,她迷迷糊糊地便伸手把绑发髻的发带给拆了。有人抚摸着她的头,让她安静了下来。   兰小伊又梦见那个人了,她看着那个人模糊漂亮的身影,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还在看太子相亲。她立刻便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贾朗的怀里,身边什么人也没有。   兰小伊一下子坐了起来,转头看着四周,看见自己在一个房间的榻上。她揉着眼睛问贾朗:“我怎么睡着了。其他人呢?”   贾朗无奈地说:“你……你吃饱了就睡。睡就睡吧,还死死抱着我不放。太子只好命我把你弄来这个偏殿中了。”   兰小伊的脸微微热了热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吃着吃着就睡着了。”   贾朗瞟了她一眼,叹口气,安慰她道:“没事,他们去几里外的梨花林写诗画画去了。我估摸着你没兴趣,所以也没有叫醒你。我们便坐在这里等他们散了吧。”   兰小伊立刻嬉皮笑脸地从榻上跳下来,说:“啧啧,你真是太了解我了。我宁肯吃了又睡也不想再去做那木桩子了。”   贾朗摇头嗤笑,说:“你还真是够矜持!!可是,我在这里陪你,白白错过了和美女们赏花作画的好机会,你要如何谢我?”   兰小伊侧头想了想,说:“我也是美女。”   贾朗满脸鄙视地用眼睛上下扫了一下她说:“美!?再过几年看看吧!如今,你就是个贪吃的小胖丫头。”   兰小伊冲他挥挥拳头说:“不许笑我!我今日定要让你好好见识见识我的本事。”她见桌上有个琴,便指着琴说:“你把琴搬到廊下来帮我伴奏,我便做个歌舞给你开开眼界。”   贾朗将信将疑的把琴搬出来,在琴边坐下。兰小伊将曲子哼了一边,贾朗点点说:“行了。我知道了。”   她用发带将头发绑了个马尾,然后跑到院子里,在院子里花朵纷繁的杏树上折了一支杏花。然后对着贾朗点点头。   贾朗嘴边漾起微微的笑意,手指一拂,悠扬的琴声便从指尖下流出。   兰小伊用她清脆的声音唱到:桃李芳菲梨花笑,怎比我枝头春意闹,芍药婀娜李花俏,怎比我雨润红姿娇,雨润红姿娇。香茶一盏,迎君到,星儿摇摇,云儿飘飘,何必远去数里遥,欢乐就在此处,欢乐就在今宵。   兰小伊一边唱,一边绕着杏花树和贾朗轻舞。她时而轻旋,时而弯腰,在婆娑的树荫和纷繁的花枝间穿梭,像是个花间精灵一般。   贾朗的目光像是粘在兰小伊身上了一般,眼睛不由自主地紧跟着她转。   正午的春光暖暖的照在院子里,将兰小伊白里透粉的肌肤照得有些透明,乌黑的头发光闪着亮光。水红色的杏花花瓣被微风吹落,落在她的头发上,亲吻这她白嫩的脸颊,仿佛也被她的美丽所吸引。花瓣随着她的衣裳飞舞,又像是在为她伴舞。   兰小伊的舞姿和神态都与成人无异,媚态百生,姿态优美。若不是她今日穿的是小童的衣服,身量娇小,贾朗一定以为自己在做梦,梦见了月下的花仙。   贾朗弹着弹着,手下便停了,他自己也没有发觉。   兰小伊唱完之时刚好走到贾朗面前,唇边漾着浅笑,伸手将花递到了贾朗面前。   贾朗似是痴了一般,直直地看着兰小伊,也不伸手,也不说话。   兰小伊笑嘻嘻的说:“怎么样,我的歌舞你可满意?”   听见兰小伊的声音,贾朗如梦方醒,,接过她手中的花刚要说话,却听见门口有人笑:“朕还说要去看看赏春会那边如何了,原来这里已是景致无敌!”   兰小伊转头看向门外,只瞟见一个黄灿灿的身影。她还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便被贾朗一把拉着跪了下来。兰小伊再迟钝也明白这人是谁了,立刻伏在地上不敢动。不管她多不在意荣华富贵,也不想去讨好谁,可是保住自己小命,保住贾朗的小命还是很重要的。   贾朗伏在地上说:“不知皇上驾临,小奴该死。”   兰小伊听见贾朗说那“小奴”两个字,心里忽然极不舒服起来。这种感觉,好像是吞下了个黄连一般的苦涩和不甘,远比方才孟玄珏无意中露出对她身份的藐视时,她心中那不适的感觉要来得强烈得多。   皇上笑着说:“小丫头,抬头我看看。方才你光顾着看你跳舞,都没有看清楚你的脸。”   兰小伊收敛心神,对自己说:“千万别给贾朗惹祸。”她努力地微笑了一下,抬起头大大方方地看着皇上。   皇上看着兰小伊,小脸白里透红,五官精致,特别是一双眼睛,水汪汪,乌溜溜的,着实惹人喜爱。   皇上和颜悦色地问:“你是谁家的小姐?”   兰小伊慌了,她忽然意识到:按照她的真实身份,她是混不到这里来的。她分明穿着小童的衣服,却已经露出女儿相了,若是再说是赵武的小童,岂不是又要给赵武惹祸?欺君之罪,重判是要灭九族的!   贾朗也有些慌了,一时之间想不到要怎么救她。贾朗的身份原本就够奇怪了,若是这个时候出声救她,说兰小伊是他带进来的,不单是救不了兰小伊就连贾朗自己也要受牵连。   兰小伊不知道怎么回答,头上冒着冷汗,傻愣愣地瞪着皇上。   这时外面从外面走来一个人,娉婷地走到了兰小伊身边跪了下来,柔声说:“皇上赎罪。这是民女家的小婢,年幼无知,极少出府,不懂礼数,冲撞了皇上,真是该死。”   兰小伊的眼睛偷偷斜了斜,看看在这危急时刻是谁来就她。原来竟然是叶幽兰。      方才看着面前这个小丫头眼珠子乱转,皇上心里就猜到了几分。就连平日八面玲珑的贾朗,如今趴在地上也攥紧了拳头,想来也是有些慌张,皇上更是想明白了其中的原由。只是叶幽兰忽然进来,立刻让这一切的紧张烟消云散。   皇上笑了笑,对叶幽兰说:“不妨事。这个小丫头乖巧可爱,胆子也不小。朕倒是有几分喜欢。叶小姐为何在这里,没有跟他们一块去做诗画?”   叶幽兰唇角泛出一丝苦笑。兰小伊心里立刻明白过来,叶幽兰不肯去凑热闹,怕是知道太子方才问出身的事情了。   叶幽兰淡淡地说:“小女才疏学浅,在那里怕是会搅了雅兴,惹人笑话。况且小婢方才贪玩弄湿了衣服,我在宫中只认得贾公子,便央求着贾公子替我寻件衣服给她换上。没想到他们却在这里玩了起来。”   兰小伊不得不佩服叶幽兰的应变能力,这么一来,便滴水不漏了。   皇上也似是很喜欢叶幽兰,点头说:“如此,既然已经找到小童了,你们便跟朕一起去那梨花林中看看他们的诗画做得如何了。”   兰小伊不能确定皇上口中的“你们”有没有包括她。她暗暗在心中念佛,希望皇上已经忘了她这个“小婢”,这样她就可以趁空逃跑,不用再去看那无聊的诗画了。      贾朗和叶幽兰低头应了,起身跟在皇上身后。兰小伊却还跪在原地不动。   皇上走出几步,似是无意般地转回头,似笑非笑地对贾朗说:“咦,你的小婢没有跟上。”   兰小伊无奈地挠了挠头,在心中暗暗地嘀咕:“你老人家就不能糊涂点?!”   贾朗回头看了兰小伊一眼。兰小伊只得认命地乖乖起身跟上。   兰小伊下意识地便低头跟在贾朗身后。贾朗回头看了一眼兰小伊,伸手悄悄指了指叶幽兰。兰小伊才往边上迈了一步,挪到叶幽兰身后。   他们一行人穿过皇宫的长廊,湖边,来到了开满了白色梨花的梨花林中。梨花林中全是白如雪地梨花,与方才那深桃红色的桃花林中的景色完全不同。梨花白得有些透明,在阳光下似玉雕地一般晶莹。   公子小姐们已经将做好的诗画挂在了树上,太子正一张一张地看着。见到皇上来了,大家忙跪下行礼。   兰小伊规规矩矩和大家一样行礼。赵武这会儿才看见兰小伊。见兰小伊扎了个马尾辫,男不男女不女的样子,还跟在皇上身后,赵武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最让赵武疑惑的是:兰小伊怎么跟在叶幽兰身后?皇上又是怎么把贾朗他们都拉过来了?   兰小伊朝赵武眨了眨眼,赵武收回了瞪得吓人的眼睛,低下头。   皇上和蔼的将众人叫起来,然后将太子呈上了的字画看了看,点着头说:“不错,不错,各位小姐公子们文采斐然啊。就这么作诗画是有些无聊。不如我们来些刺激好玩的。各位七步成诗,只要一句。若有一时卡住做不出的便罚酒一杯。题目嘛,便由我来出,裁判也是我,如何?”   众人如何敢说不从,立刻都低头应了。只是皇上此言一出,个人脸上表情各异。有些还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些脸色发白额头冒汗。   兰小伊听了不由得低头暗笑:“这个皇上,说什么要玩刺激的,分明是担心这些公子小姐一早在家把诗画做好,所以想要现场考考他们。”   皇上瞟了一眼兰小伊的头顶,嘴角扬了扬,说:“在场的,除了内侍和朕,在场的人都要参加。”   兰小伊立刻抬头说:“啊!”   皇上扬了扬眉说:“恩??!”   兰小伊立刻哭丧着脸低下头。这时一阵风吹过树林,将梨花的白色花瓣纷纷扬扬的吹落下来,吹动了各人的衣袍。皇上笑着说:“方才你们一定已经做了春意,梨花之类的。我便出个题目,风。诗中要带“花”和“风”两个字。五言七言皆可。从珏儿开始。”   兰小伊悄悄抬眼一看,贾朗站在孟玄瑜身后。贾朗有些担心的望着她。兰小伊冲他眨眨眼,贾朗哭笑不得地转开头。   孟玄珏不紧不慢地迈了五步,便脱口而出一句:“风弱知催柳,林青觉待花 。”   兰小伊听了,虽不觉得惊艳,不过五步之内便做出来已经算是有些文采和急智了。   孟玄璮也在七步之内也说了一句:“来去无影踪,风过万花舞。”虽然比孟玄珏的平淡些,却也还有些意思。   皇上点头微笑,脸上有些得意的表情。   孟玄瑜抓了抓头,憋了一会儿,端着酒喝了乖乖认罚。   皇上笑了笑:孟玄瑜毕竟还不到十岁,做不出来也情有可原。   贾朗低头。皇上说:“贾朗,你也试试看。”   贾朗作揖到:“皇上,小奴不敢造次。”   皇上说:“我恕你无罪,你便放胆说吧。”   贾朗只好说了一句:“一夜好风吹,新花一万枝”。表面让看着比太子和孟玄璮的要更平庸些,实际上却意境最好。兰小伊知道,他一定能作出更好的,只是为了太子和皇子的面子,不能太抢眼。   虽然大家的诗句都良莠不齐,但是好歹都作了出来了。兰小伊听了叶幽兰的:“兰花独照水,风过微点头。”笑了笑,这个女孩子心机果然深,这个时候还不忘向皇上推介自己。   兰小伊站在皇帝身旁,是最后一个。她悄悄往后退,想要抽空溜走。可是她才退了一步,就被身后的内侍不动声色地堵住了。眼看着一个个的都做出了诗,不一会就到了兰小伊这里。她看了一眼贾朗,贾朗正垂着眼站着,没有看她。她又看了一眼赵武,赵武暗暗点头。兰小伊只得装模做样的想了想说:“南园桃李花落尽,春风寂寞摇空枝。”   皇上眼中现出几分惊奇,就连贾朗也忍不住抬起眼帘来,看了她一眼。    13 13、第十三章 色狼贾朗 ...   兰小伊没有注意到众人的眼光,她正忙着低头暗暗擦额头的汗。   兰小伊以为总算是混过去了。皇上又说:“我再出一题,一杯茶功夫,各自写了交上来。写好了有赏。”   兰小伊听见,立刻把脸拧得像个苦瓜,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   皇上又说:“这次的简单,写春风,与刚才要不同,而且要一首完整的五言或者七言绝句。”   兰小伊向赵武投去求救的眼光。赵武离她远,也没有办法,只能瞪着眼干着急。等到大家都埋头写着,赵武趁着皇上看别处,立刻朝兰小伊悄悄地招了招手。兰小伊悄悄地挪动脚步想要溜到赵武身边。   皇上像是后脑勺长眼睛一般,兰小伊身子一动,他便立刻转头看着她说:“你去哪里?就乖乖陪朕坐在这里。”   兰小伊立刻蔫了,垂头丧气地看着太监们端来的笔墨纸砚。她咬着笔杆,看着面前的白纸一动不动。眼看着皇上一杯茶都要喝完了,大家陆陆续续地将诗交了上来,兰小伊的纸却还是空白的。她似乎也不急,依旧坐着不动。   孟玄瑜悄悄走过来塞了团纸到兰小伊手中。   兰小伊也没有心情看,只是悄悄把纸藏在自己的袖子里。   看见兰小伊一个字也不写,皇上似是有意无意的摸着自己的下巴说了句:“这宫闱的护卫越来越差,我今日要好好查一查有什么人混了进来了。”   兰小伊立刻低头在纸上糊了几句:“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当君怀归日,是妾断肠时。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帏?”   皇上扫了一眼兰小伊的字,忽然被茶呛到,剧烈地咳嗽了好几声。   兰小伊的脸红了,知道是自己那如虫爬一般的字吓到了皇上。   皇上将大家的诗看了看,还是最喜欢兰小伊和贾朗的,可是她的字实在是犹如白璧上的黑斑,点心上的苍蝇一般,让人败兴。他将兰小伊的诗抽了出来,递给贾朗说:“贾朗,你把这张纸誊抄一下。”   贾朗立刻接了过去,抄好呈了上来。   皇上思索了片刻,又从纸堆里抽了一张出来,对太监说:“去,把这三首诗裱装起来,挂在赏春堂中。”   兰小伊隐约知道赏春堂。那里挂着的都是每年赏春会最好的诗画。   兰小伊暗喜,摩拳擦掌地想:“啧啧,不知道皇上会赏我什么?”   皇上眼角瞟到一脸期盼的兰小伊,嘴角微扬的说:“今日赏春会,珏儿、贾朗和”他看着兰小伊,说:“小姑娘你叫什么?”   兰小伊立刻狗腿地行礼道:“我叫柔儿。”   皇上忽然顿了一下,眼光闪了闪,好一会儿才说:“方才说的三人每人赏上好的狼毫笔一支。”   兰小伊一听立刻泄了气,她暗自叹气想:“折腾了半天就弄了一支我最用不着的笔。”   太监低头上来接过皇上手里的纸,便去办事了。      兰小伊悄悄扫了一眼场上,见众人都在凝神听皇上在为今日的赏春会总结陈词,没有人注意到她,她便悄悄地往后退。   兰小伊一退出了人群,便一溜小跑的偷偷跟上了方才那个拿了诗离开的太监,拦住了他。   太监有几分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个小女娃娃。   兰小伊嘻嘻一笑,说:“公公,烦您把那几首诗给我看看。”   太监立刻警惕地看着她,将手里的纸,护在怀中说:“这我可不敢,皇上交代去裱装的。若是弄坏了,我的小命就保不住了。姑娘还是去别处玩吧。”   兰小伊惊奇地望向他的身后说:“娘娘?”太监忙转头。兰小伊跳起来,夺过了他手里的纸,飞快地看了看。   贾朗写的是:东风一夜吹桃萼,桃花吹开又吹落。开时不记春有情,落时偏道风声恶。   孟玄珏写的是:“春风多可太忙生,长共花边柳外行;与燕作泥蜂酿蜜,才吹小雨又须晴。”   太监转头,没见到任何人,却觉得自己手中一空,便知道自己上了当。他转回头气急败坏的瞪着兰小伊,尖叫了一声:“你!”   兰小伊立刻将诗塞还到他怀里,然后一溜烟地跑了。   太监仔细看了看手里的诗,见没有被弄坏。况且等他抬头寻兰小伊时,兰小伊也早跑的没有影了,他也只得作罢。   兰小伊一边小跑地回到桃花园中,一边想着自己方才看见的诗。贾朗果真是小心翼翼,总是拿捏着比孟玄珏稍差点,又不会太难看。贾朗的字果然漂亮得很,实在是有大家风范,难怪皇帝会要他帮忙誊抄她的诗。   等兰小伊回到桃花园中时,皇上已经说完了话走了,剩下了众人正向三个皇子道别,准备打道回府。   赵武不见了兰小伊,正着急地四处走动找着她,连贾朗也站在太子身后皱眉四处张望。兰小伊忙一溜小跑地往赵武身边跑。跑到一半,她又想起自己应该跟着叶幽兰,于是停住了脚步,转方向朝着叶幽兰身后跑。赵武看着见了兰小伊,松了口气,只拿眼瞪她,兰小伊装作没有看见。   贾朗眯眼看着兰小伊,兰小伊远远地朝他干笑了两声。   叶幽兰瞟了一眼贾朗和赵武,被他们脸上那气急败坏样子逗得想笑。她回头对兰小伊抿嘴笑着说:“你还真忙!”   兰小伊红了红脸说:“好姐姐,今日多亏你救我。我定会重谢。”   叶幽兰止住了笑,认真地说:“举手之劳,妹妹不用放在心上。以后我怕是还有许多事情仰仗你。”   兰小伊挠了挠头说:“姐姐过谦了,姐姐才貌双绝,成为太子妃的日子指日可待。哪还需要我帮忙?不过若是有事情要跑腿,或者点心太多吃不完叫我去帮忙吃的活,便找我吧。”   叶幽兰又忍不住笑了一声。   兰小伊跟叶幽兰说着说着不知不觉的出了内宫门口。叶幽兰便跟她告别。      叶幽兰一离开,兰小伊立刻狗腿地跑到了早已等在那里的赵武身后。赵武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小丫头本事不小啊!主子都换了好几个。最后还混到皇上身边去了。”   兰小伊干笑着说:“过奖过奖!”   赵武立刻板起脸来说:“我不是在夸你,你差点把我吓死你知不知道!?”   兰小伊忙安慰他到:“没事,我这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赵武一边无奈地笑,一边摇头叹气说:“平日先生要你好好练字,你就像椅子上长了钉子一般,总也坐不住。今天出丑了吧?!”   兰小伊低头闷闷地应了一声。赵武却见她原来是在低头摆弄方才皇上赏赐的笔。赵武不知道她在找什么,便默默地看着她忙活。兰小伊眯着眼将笔杆子上下里外都看了个遍,终于停下了手,低声说:“我还是为是个玉制的杆子,原来只是个紫竹的,里面也没有藏金子,拿出去也卖不了几个钱。”   赵武一副恨铁不成钢地表情,皱着脸说:“这是御赐的啊,御赐的。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文人终其一生也得不到一支皇上御赐的笔。你真是!”   兰小伊立刻又有了精神说:“这么说,这个很值钱了。”   赵武白了她一眼,不理她了。   兰小伊看了看天,催促他说:“快走吧,天都要黑了。”   赵武这才接过了仆人手里的缰绳,翻身上去了。   走到外宫门,兰小伊远远的便看见一个人风姿绰约的背手站在宫门内。这个身影,兰小伊太熟悉了。只是她有些惊异的是:为何他在这里等着?莫非在赏春会上他看上了那家的小姐,在这里等着心仪的姑娘出来,好和她说上几句话?   兰小伊这么想着,心里忽然泛出一阵酸味,夹杂这几分恼怒。   她装作没有看见贾朗,直愣愣地便往外走。   贾朗在她经过时只轻声说了句:“过来,我有东西给你。”   兰小伊虽然极不情愿,脚却不停使唤地便跟着他转了方向,来到城墙下的偏僻处站定。   贾朗转眼看看楼宇重重的内宫,像是在和兰小伊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太子今日已经注意到你了,你要小心些。”   兰小伊惊喜地抬起头说:“真的?!”她脑子里想的是:若是太子跟她做朋友,她就可以混进内宫,轻松见到来宫中的各国皇子,寻找那个金甲美男。   见兰小伊不但不害怕,反而一脸喜悦的样子,贾朗的脸色暗了暗。他伸直了手,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兰小伊面前。   兰小伊见了,以为他又拿点心给她,忙摆手说:“我今日已经吃饱了,不用了。”   贾朗叹了口气说:“你脑子里除了吃没有别的吗?这是字帖啊字帖,你回去好好练吧。每日来树林时便把你练的字带来给我查看。”   兰小伊不肯接,苦了脸哀求:“我生平最讨厌写字了。”   贾朗忽然说:“太子最喜欢字写得好的女子,你若是真想接近他,自然是要把字练好。”   兰小伊想了想,接过了贾朗手里的字帖。   兰小伊接过了字帖,歪头想了想,说:“我看皇上好像很喜欢你。要不然你向皇上求恩典,请皇上早些出来吧!”   贾朗面无表情地说:“你不是还贪恋荣华富贵地想要进宫来,我为何还要费力的出去?”说完便走了。   兰小伊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柳树的重重绿荫之中,才满腹心事的转头走了。      回去的路上,兰小伊很安静。赵武以为她今天玩累了,加上他自己也有些乏了,便也没有出声。赵成原本也是个内向的人,不喜欢说话。所以从宫里回来的路上,浩浩荡荡地一大队人却诡异的鸦雀无声。   快要到兰小伊家时,兰小伊忽然出声问赵武:“赵武,你知不知道主管太监什么时候可以告老还乡?”   赵武淡淡地说:“从没有听说过那个主管太监能活着离开皇城,因为他们知道的事情太多。他们运气好地便是老死抬出去,运气不好地便是被人杀了抬出去。”   兰小伊听了脸色一白,心沉到了底。她有些魂不守舍的,就连赵武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兰小伊回到家中,袖子忽然里掉出一团纸。她捡起纸团,才记起这是孟玄瑜方才塞给她的,她一直没有空打开看。现在她心里不由得有几分好奇:孟玄瑜会给她写什么?   她笑了笑,展开纸,凑到灯下一看。纸上原来是一首诗:“雪里犹能醉落梅,好营杯具待春来。东风便试新刀尺,万叶千花一手裁。”诗的后面还写了几句话,字体端正稳重又不失娟秀:“我帮你写诗救你,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玩具。”   兰小伊呆了呆。她想起今日在赏春会时,孟玄瑜做不出诗,被罚喝酒时灰头土脸的情形。他明明文采极好,为何要在众人面前刻意藏峰。她细细想了想,赵武曾同他说过的孟玄瑜的身世,心中忽然明白了几分。她叹了口气,将那张纸小心地收了起来。   兰小伊找个块白布,画了三副棋盘,然后找人替她刻了三副石质的象棋。过了几日棋子刻好了,她送了赵武一副,当是他带她去赏春会的报答。中午兰小伊便教赵武下棋。赵武对这一副棋喜欢得很。只是他怎么也下不过兰小伊,被兰小伊讹去了一个玉佩,两个金豆子。   兰小伊赢了东西便匆匆而去。赵武郁闷地看着她欢天喜地远去的背影,怀疑这根本不是她报答他的礼物,而是兰小伊预谋已久骗取她钱财的阴谋!   兰小伊下棋下得高兴,忘了时间。天都快黑了,才想起贾朗。她忙带着剩下的两幅象棋去见贾朗。远远的便看见贾朗站在月光下,静谧得像是一幅画卷。兰小伊不由得停下了脚步看着他。贾朗正仰头看着天上的圆月。他今夜穿着薄薄的浅色长衫,有些清冷的样子。人前贾朗总是一副温和喜悦,左右逢源的样子。可是无人之时,兰小伊总觉得他心事重重,清冷如月。    14 14、第十四章 涤尘堂 ...   贾朗听见动静,转头看见了兰小伊便笑了,冲兰小伊招了招手。   兰小伊连蹦带跳地跑过去,把手里的象棋给了贾朗,说:“这两幅棋,一副给你,一副烦你替我送给孟玄瑜。就说是我给他的谢礼。我教你怎么下,你再去教给他。”   贾朗的好奇心被兰小伊勾起,他坐下来,听兰小伊跟他说这象棋的规则。贾朗立刻喜欢上了这种棋。这种棋远比围棋要有趣。围棋温温吞吞的,虽然暗藏杀机却始终有些闷。而这象棋将战场上的杀伐征战搬到了棋盘上,仿佛在与敌人对决一般,调兵遣将,使用各种计策,真是有些意思。   贾朗问兰小伊:“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个?”   兰小伊挠了挠头说:“一个游方僧人教我的。”   贾朗点点头,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想下定决心一般,说:“你能不能帮我找个人?”   兰小伊眨了眨眼,看着贾朗,心想:他竟然也在找人?她好奇的问:“你要找何人?”   贾朗犹豫了一下,才说:“我要找身上有块菱形地胎记的人。”   兰小伊更奇怪了,心想,他莫非和我找的是同一个人,赶忙又问:“多大年纪?”   贾朗想了想,说:“这个我也不能确定,只是觉得应该和我年纪相仿。”   兰小伊侧头想了想,说:“男人还是女人?”   贾朗顿了一下,说:“女人。”   兰小伊心中忽然觉得不舒服起来,她干笑了一声掩饰自己心中的不适。可是她的笑声却十分怪异,听着像林子里的乌鸦叫一般。她说:“长得什么样?”   贾朗抬头看着头顶的月亮,眼神恍惚而痴迷神色说:“脸看得不太真切,只觉得她武艺高强,温柔美丽,贤淑大方。”   兰小伊绕着他走了一圈,压着心中酸意,尽量若无其事地继续问:“她是你的心上人?”   贾朗想了想说:“可以这么说。”   兰小伊心中的酸味更浓。她咬着唇,忍着气说:“那你为何自己不找?”   贾朗叹了口气,有些惆怅的说:“我日日在宫中,鲜有机会出来,不方便找。而且这人得悄悄地找,决不能声张。更重要的是,那个女子的胎记在……”   兰小伊凑到他面前问:“在哪里?”   贾朗的脸竟然红了红,带着淡淡地粉色,在月光下像是水蜜桃一般诱人。   兰小伊更好奇了,转到贾朗面前,仰头看着他。贾朗干咳了一声说:“在腚上。”   兰小伊倒吸了一口气,心里面冒出一股无名火来,她愤愤地看着贾朗说:“我道你是个正人君子,原来也是个大色狼。我找到了又如何,难道把她揪过来,扒光了,给你看她得小屁屁?!可恶!你竟然用这个借口,真是个一等一的登徒子!!”说完她掉头就跑,头也不回,也不管贾朗在她身后高声唤她。   贾朗看着兰小伊的背影,忽然想起来今日他还来得急未检查兰小伊的字。   贾朗微微叹了口气,这几日兰小伊虽然带了字过来,可是却表情别扭,不情不愿的,想来她真的是很讨厌写字。      兰小伊气得一路飞奔地回到了家中,跑到房中,关门,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上头。   可是她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到了凌晨鸡叫时,她索性不睡了,起床在院子中练她的轻功和飞镖。   练了一会儿,兰小伊看见自己的二娘从门口扭着屁股走过,忽然坏笑了一笑:“贾朗,我便找个大婶给你,看你如何是好?”她窜到二娘的面前说:“二娘。”   二娘被吓了一跳,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形,看着兰小伊。兰小伊极少这么乖的主动唤她,忙受宠若惊地一叠声回答道:“诶,诶。小伊何事找我?”   兰小伊凑到她面前低声问:“二娘的屁股可否借我一看?”   二娘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好一会才怪笑了两声,往后退了一步,说:“哈,哈!哈哈!!小伊真顽皮,别胡闹了,吃完早饭快去上学吧。”说完不等兰小伊再说话便带着丫鬟头也不回飞快地跑了。   兰小伊想了想,看人屁股,最好不过澡堂子。而且她也要找那胸前有菱形胎记的男人,只有在澡堂子里才能看见可是这里的人都不去澡堂洗澡。兰小伊烦恼地揪了揪自己的耳朵,想:“我自己要找的人还没有找到呢。管他要找谁呢?”   可是她一想起月下贾朗烦恼的脸,心里就像是被人轻轻打了一下一般,有些不舒服。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找吧,还是找吧。反正找一个人也是找,找两个人也是找。我就吃点亏,顺带帮他找了吧。”   兰小伊顶着两个黑眼眶来到学堂,遇见赵武。   兰小伊指着赵武地黑眼圈笑:“你昨晚干什么去了,像个熊猫一样。”   赵武一脸不以为然,说:“你还笑我?你不是一样吗?我是和我哥下棋去了,你呢?你又上哪里疯去了?”   兰小伊捂着脸说:“我睡不着。”   赵武瞪大了眼说:“恩?!你也会睡不着?你脑子里不是除了吃什么也没有吗?怎么会睡不着?”   兰小伊叹着气说:“是啊,我也奇怪。”她又想想,不对,这家伙是在骂她啊。她立刻瞪大了眼睛,掏出袖子里的银针,对赵武说:“你说什么?”   赵武早一溜烟地跑了,边走边摆手说:“今日要考试射箭,我不和你说了,我先走了。”   兰小伊看着赵武的背影才想起:如今先生的课缩短了,从一早上便是嬷嬷上课。昨天嬷嬷还说要今日教新课。   兰小伊忙收起了自己手中的银针往学堂跑。   等兰小伊跑到学仪容课的堂上,却发现原来摆在大堂上的梳妆台全都被撤走了,只留了一个凳子。所有女孩儿都站在那里等着嬷嬷。兰小伊不管那么多,立刻跑过去坐着。嬷嬷来了,看见凳子上的兰小伊,干咳了一声,想装死的兰小伊也只能起来规矩在一旁站着。   嬷嬷慢条斯理地说:“今日要教各位小姐步态。”   兰小伊这时才明白为何这大堂上只有一张凳子。原来是留给嬷嬷的,其他人都要练习走路,根本没有时间坐。兰小伊立刻苦着脸,悄悄挪到了离嬷嬷最远的地方。   嬷嬷看了一眼兰小伊,说:“吕小姐,请你上前来。”   兰小伊正低头寻思着自己要怎么帮贾郎找人,忽然听见嬷嬷叫自己,便不明所以地站出来往嬷嬷面前走。   兰小伊一阵小跑来到嬷嬷面前。其他女孩看着兰小伊屁颠屁颠的样子,都忍不住捂着嘴偷笑。   嬷嬷这手朝兰小伊一摆,对着众小姐说:“方才吕小姐向我们演示的便是错误的走法。女子切不可这般粗鲁无状。”   兰小伊一听,干笑了两声,虽然心中不舒服,也没有介意。   嬷嬷踱着步子,慢慢地说:“步态是女子展示自己家教和休养的最好机会。大家闺秀应该轻移莲步,行不露足。”说完嬷嬷便让所有的女子头上顶着本书,腋窝下夹着鸡蛋,膝盖之间系着条短绳,练习走路。   那些小姐在家中家教甚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稍稍练习一下即便就过了。兰小伊何曾受过这种苦,她一向是大跨步,连走带跳的,有时还要东张西望,手舞足蹈。开始她一迈步就摔跤,一迈步就摔跤,还好她反应快,用手撑着,才没有鼻青脸肿。   更惨地是嬷嬷说:“若是书掉了鸡蛋掉了,便要回到起点,从头来过。”   短短的十丈,兰小伊走了一刻钟,还摔了好几跤,摔碎了十几个鸡蛋,地上满是鸡蛋液,滑溜溜的。   兰小伊看着一地的鸡蛋壳,都是她摔的鸡蛋。她心疼地想:我爹的一两银子又没有了。兰小伊练了两个时辰,腿都直了,腰酸背痛,嬷嬷才放过她。   放学后,兰小伊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   兰有财虽然心肠硬得像石头,可是对兰小伊却宝贝得很。他见兰小伊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便凑到兰小伊面前紧张地问:“怎么了?我的宝贝女儿。”   兰小伊叹了口气,像是霜打的茄子一般,有气无力地对兰有财说:“爹,我今天又败了你许多银子。”   兰有财松了口气说:“唉,我当时什么大事呢?不就是银子吗?莫怕,你爹我别的没有,银子最多。”   兰小伊忽然想起自己早上想到的事情,她说:“爹,为什么你不开个澡堂子呢?”   兰有财疑惑地说:“澡堂?什么东西?”   兰小伊兴奋起来,两眼放光的说:“就是给人洗澡的地方啊。”   兰小伊唾沫横飞的按照现代的水疗会馆之类的设置,跟她爹说了她的想法。如何分等级,设置便宜的大澡池子和贵宾用的单人浴室。还有按摩,桑拿,搓背,修脚这些附带的服务和收费方法。   兰有财听得一愣一愣的。   兰小伊指手画脚地说:“我们在地板下像是烧火炕一般的加热,屋子里就会很暖和。如今眼看夏天来了,这个生意可能不好做。等到秋天天气凉了的时候,大家在家里洗澡很冷,便会知道我们这澡堂的好处了。”   兰小伊一口气说完,兰有财却没有回话。兰有财表情呆滞,让兰小伊有些担心起来。她暗想:莫非自己的想法太超前,吓到老爹了?   兰小伊怯怯地叫了一声“爹”,兰有财才如梦方醒地一把抱住兰小伊说:“女儿,你真是我的好女儿,这些招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兰小伊不知道如何说,只能干笑,兰有财只顾着自言自语:“昨日盘下的那个大屋子,如今终于有用处了。”兰有财一边说一边放下兰小伊匆匆忙忙地出去了。   兰小伊愣愣的看着兰有财的背影,想叫住他说:“别忘了在每间房的墙壁上开个孔。”可是她还是忍住了。她悄悄的对自己说:“莫慌,沉住气,等澡堂子开了张再说。”      兰有财新买的那个大屋子装饰一新。兰小伊每日放学便被兰有财叫了过去,让她指导澡堂子的装修。兰小伊让兰有财找来了上好的整块石材,然后找石匠制成浴缸,放在贵宾房中。贵宾室里还放置了大理石制作的按摩台,檀木做的休息用的床。就是贵宾室也分了三等,一等的是上好的黑玉石浴缸和按摩台,二等是用的上好的黄蜡石,三等用的是白色的大理石。一等间共三间,二等六间,三等十二间。   一等间在最里面,最幽静的地方。每间独立院子,每间分别在竹林,松林和银杏林之中。每间有单独的门出入。   二等间在稍靠外面一些,有走廊连通。二等六间一起有个独立的院子。院子也有独立的门出入。   三等间离平民使用的大浴池更近,十二间共设一个院子,有独立门出入。   兰小伊根据不同等级,从里到外还设置了两人的,四人的,十人的大浴池。在最外面。则是用最普通的青石磨光铺砌的,原木的台子。   所有的浴池都是深挖下去,在浴池底部垫了厚厚的细沙,四周还做了隔热层。兰小伊画了些草图,让铜匠按照她的草图做了铜管,弯头,和小阀门,将整个澡堂的给水和下水道都弄得跟现代的一样先进。   兰小伊还请了一个当地有名的按摩师,招了一批机灵端正的小伙子,让按摩师教他们按摩。然后兰小伊亲自教他们修脚,搓背。   眼看夏天都要过完了,兰家的澡堂子也终于装修好了,兰小伊的人也培训好了。   兰小伊找人做了个漂亮的匾牌。   说起这个匾牌,还费了一阵周折。第一次说要写匾牌时,兰有财和兰小伊相对坐着,大眼瞪小眼。    15 15、第十五章 女色狼(上) ...   兰小伊不亦乐乎地忙了两个月,连去城墙上看帅哥的时间都没有,更没有时间赴贾朗的约会。兰小伊失约的头几个晚上,贾朗还有些担心,派人来查看兰小伊是不是病了。后来兰小伊连着好几日都没有来,贾朗也不来问了。   兰小伊因为那日贾朗让她寻人之事,心里还有些不快。没去赴约她也装糊涂,不去费神想要怎么通知贾朗。如今这个匾牌,兰小伊想来想去,还是找贾朗写,比较稳当。      兰小伊犹豫了好久才磨磨蹭蹭地去了皇宫边的树林子外面等着。   兰小伊从日落黄昏一直等到月上树梢都不见贾朗的踪影。   此时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凉风从树林子里一阵阵地刮出来,吹得兰小伊直打哆嗦。天空渐渐阴沉,远处的皇宫的轮廓也渐渐模糊在黑暗之中,贾朗却还没有出现。   兰小伊心里有些失望。她叹了口气:“我都有好几个月没有来了,贾朗怕是已经在生气,不会来了。”   她正要转身离开,却见远处一个白色的身影款款而来。兰小伊定睛凝神一看,是贾朗。她忙迎了上去。   贾朗在月光下静静地立着,淡淡地看着她。今日的贾朗与往日不太一样,疏离而又冷傲,让兰小伊觉得很是陌生。贾朗不咸不淡地说:“你来了。”   兰小伊点头带着几分歉意地说:“这些日子,我有些忙碌,所以没有来见你。”   贾朗漫不经心地点点头,问:“今日你来所为何事?”   兰小伊犹豫了一下才说:“我想请你帮我写个匾牌。”   贾朗抬了抬眉,不置可否。   兰小伊一字一顿的说:“就三个字:洗浴堂。”   贾朗依旧不出声。   兰小伊咬了咬嘴唇,又说:“你替我写了,我便替你找人。”   兰小伊似是看见贾朗轻轻地点了点头,又似乎看见他没有动,只是微风吹动了他的发带。兰小伊不管贾朗有没有答应,都说了声:“再会。”便转身匆匆走了。她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因为这样的贾朗让她感到陌生而害怕,心里极不舒服。她宁肯他还是那副人前奸猾,人后安静温和地样子。      兰小伊等了几日,贾郎都没有动静。兰小伊以为他忙着侍候主子,将她托付的事情给忘了。她叹了口气,果然求人不如求己,还是她自己写一副得了。   兰小伊磨磨蹭蹭的磨好了墨,摊开纸,净手,焚香,搞得跟皇帝祭天一般隆重。兰小伊严肃的表情让在一旁看热闹的丫鬟们十分惊讶,莫非她们家这个平日泼猴似的小姐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兰小伊用特大的狼毫笔沾了墨,拧着眉,憋着气,写了一个“洗”字。这个字,大倒是挺大的,只是看的兰小伊自己想哭。   这时忽然有人求见,送来了一幅卷轴。兰小伊展开一看,纸上写着漂亮的三个字:涤尘堂。兰小伊笑了笑:唉,他果然是应了。只是为何要学那富贵公子摆什么架子,害她差点都要丢人现眼了?      匾牌写好了,一切都准备妥当,兰有财挑了一个黄道吉日,将澡堂子开张营业。   这一天兰有财穿着兰小伊给他准备的褐色锦缎袍子,带着一水儿的年轻漂亮小伙儿站在门口。   奇怪的的是,兰有财笑眯眯地放完鞭炮,揭完招牌,却不让围在门口看热闹的人进去。   原来,兰有财早就按照兰小伊的吩咐向京城里有头脸的人派去了请帖。兰小伊借着自己在学堂的人脉,叫那些小公子们、小姐们回去对自己的父亲威逼利诱、连哄带骗,让他们来光顾这个涤尘堂。   这天正是白露,天气格外冷。这些贵宾们下了车下了马,看见眼前的招牌,不由得眼睛一亮。只见眼前招牌上写着:“涤尘堂”这几个字写得银钩铁骨,看着很是赏心悦目。再加上招牌做得和别处不同,是用厚实的原木雕的,只上了一层防腐的清漆。大门用檀香木打造,也只上了清漆,古朴浑厚,很有几分守拙的意味。   这些大人们原本心中带着几分不屑:不就是洗澡吗,还能弄出什么大名堂!他们不过是被自己的孩子缠不过,所以才过来应付一下,没想到这个大门和匾牌就让他们生出几分探奇的心思了。   往里走,便是一个大堂,大堂里摆着一个紫檀木的大台子,后面站着兰有财。   大堂两边各有一排年轻小伙子。小伙子们全部是兰小伊仔细挑选,然后又找人细心调教过的。各个面貌俊秀,高矮适中,胖瘦适宜,穿着兰小伊找人特制的青衣,如翠竹般风姿俊雅。   宾客们看着这些小伙子,心中就已经喜欢上这里了。兰小伊躲在柜台后的暗阁中偷偷观察着房中的一切。她看见各位宾客脸上的喜色,不得不承认自己选用这些小倌们时,确实有些不厚道,多少有些以男色侍人的意思。   一有宾客进来,立刻有一个小倌从行列中走出来,迎上去。各位宾客早就被兰小伊按照他们的官职身份被分好了等级,并指派了特定小倌服侍。小倌将宾客按照兰小伊的预先吩咐好的,领向走向不同的房间。   宾客被人领着往里走,穿过了大堂后面挂着的两道帘子,便进了一个长廊围绕的大院子。长廊边是一个个的房间。走道里两边种着芬芳的菊花,廊下挂着竹帘,院子里种着几杆紫竹,很是雅致。宾客看在眼里,心里不由得暗暗赞叹。   赵武的老爹赵用赵将军恰逢回京面圣,这几日正好也在京城。今日他也被赵武撺掇着来了。赵用被到了最里间,一等贵宾房。赵用抬头看了看门上的名字:漱玉房,再转头打量着院子里。这一间房修建在一片银杏林之中。此时正是树叶金黄的之时,不论在哪个角度看都很是漂亮。赵用一点轻轻点头,一边转头欣赏着周围的美景。在银杏树林之中,远远地还能看见另外的院子。赵用回过头不紧不慢地跟上小倌,接着往里走。   与外面清冷不同,这个屋子里像是点了火一般温暖如春。赵用转头寻了寻,没有看见火盆等取暖之物,心中有些惊奇。小倌上来,恭敬地替他褪去了衣物。   赵用笑着问:“为何屋子里这么暖和?”   小倌低头说:“大人,这屋子里的地板下是我家小姐设计的地龙,所以很暖和。”   赵用还想问:什么是地龙?   可是小倌却已经恭顺地指了指池子说:“大人请。”   赵用只得罢了,他顺着小倌的手抬眼看去,屋子的正中是一个池面与地面相平的浴池。黑玉石的浴池光滑可鉴,温润晶莹。浴池里已经准备好了温汤。   赵用迈了进去,立刻舒适得呼吸一窒。这水冷热适宜,还与寻常的水不同,似是加了香料,带着若有似无的幽香。其实那是木芙蓉帮兰小伊配的养生活血的药材再加上些干花熬的。   小倌儿取来了两个盒子打开之后,一盒里面装着奇怪的灰色石头,另一盒里面装着黄色的似布又像面团的东西。灰色的石头上满是洞,像是发了酵的面团一样,比寻常的石头稍软一些。黄色的布块上也全是洞,软软的。赵用见过黄色的软布,那是临海国的特产,似是叫海绵。   小倌儿柔声说:“这些海绵是本店从临海国特购来的。有软硬不同六种。不知道赵将军喜欢软些的还是硬些的。”   赵用淡淡地说:“我是武官,自是要用硬些的。”   小倌儿立刻拿出纤维最粗的海绵,在赵用的背上细细的搓洗起来。小倌一边搓一边温声问赵用力道合不合适。赵用低声应着,舒服得闭上了眼。   赵用暗自思忖,这个兰有财他也略有耳闻。据说他是游商出身,靠着一张伶牙俐齿才攒得一点本钱,然后借着这点小本钱在诸国之中游走,将各国之间的特产贱买贵卖慢慢才到了今天的财力。虽然兰有财敛财的手段有时候不那么光彩,但是兰有财善于打理朝中的关系,况且他虽然奸猾些,却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朝中相干官员对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兰有财竟然有这样的眼光和品味,做得出这么好的浴室,让他惯于沙场的武官也忍不住沉醉于这温汤的享受之中。   小倌儿见赵用闭上了眼似是睡着了,便悄悄停止了手上的动作。赵用微微睁开了眼看着小倌儿。小倌儿用手试了试水温,见水温有些低了,忙打开了池边出水的阀门和进水的阀门,让水温一直保持着最舒服的温度。      赵用闭上了眼,略微眯了一会儿便从池子里起来。小倌儿忙从低头躬身的双手呈上了一条雪白的布,赵用用布擦干净了水,小倌将他引到一张黑玉做的半人高的台子上躺下,然后便伸手在赵用身上不轻不重地按压了起来。赵用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这个小倌儿不知道使了什么魔法,只是按压了几下,便让他连日车马劳顿的酸痛立刻好了许多。   按摩完之后,小倌儿拿出了奇怪的灰色石头,轻轻捧起赵用的脚,用石头将他脚上的死皮轻轻地蹭掉,然后洗干净,擦干净水。   赵用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小倌儿低头柔声说:“这是我家主人从悠然国的深山山顶上寻来的神石。比寻常的石头要软些,用来搓去手足上的死皮最好。既不会伤到皮肤,又可以弄干净死皮。”赵用点点头。   正好溜到这里的兰小伊,躲在暗格里听见了小倌的话,不由得捂着嘴偷笑:“这帮小倌儿果真机灵,真能胡诌,什么神石,不过就是我从随身空间里拿来的火山石和浮石。”      小倌儿又接着给赵用剪指甲,掏耳朵,忙活了好一会,最后拿出了个小瓶子里面从里面倒了些透明的油给赵用细细的抹在身上。这个油润而不腻,又不似女子用的花油一般香甜,赵用暗暗惊奇,心中暗想:兰有财一个奸商,绝对没有这般心思,到底是谁,是何方神圣有这般眼光和心计?   小倌儿全部弄完了,便垂手站在边上,静静地站着。   赵用知道这是全部弄完了。小倌儿也不催赵用,只是安静的垂眼站着。小倌儿如此安静,若是不抬眼看,定会以为屋子里没人了。   赵用慢慢地直起身。小倌这才动了起来,忙手脚麻利,动作轻柔地给赵用穿上了衣服。   赵用从袖袋里面拿出一个金瓜子,随手递给小倌儿,说:“今日你服侍得很不错,这是赏你的。”   小倌儿也不伸手接,只是低头行礼道:“多谢将军。只是今日我家主人吩咐了,赵将军一切费用全免。”   赵用笑了笑说:“我知道。这是我打赏你的,与你家主人无关。”   小倌不惊不喜,微笑得体地行礼致谢,然后双手将金瓜子接了过去。   赵用有些惊奇,这个神秘的人竟然如此大的本事,将小倌儿调教得这么好!   小倌儿低头侧身在前面领路。赵用慢悠悠地跟上了小倌儿,一边伸手整理着自己的衣袖,一边漫不经心的问:“你家请了什么人来做掌柜?”   小倌儿站定,侧身垂手恭敬地回答到:“我家吕老板自己做掌柜。”   赵用嘴角微微扬起,笑了一下,暗想:“嘴还真严。如此,我更好奇了,到底是谁呢??”      兰小伊一刻也没有休息,忙碌得很。她从这个房间溜到那个房间,悄悄躲在每个房间的暗格里,打量房间里的客人。她把所有房间客人穿着衣服时的神态和身材,还“不小心”地把没穿衣服时的胸和屁股都看了一遍。既没有她梦中的那个人,也没有贾朗说的屁股上有圆形胎记的人。她拿着笔,将各个达官贵人地形体特征,身上的特别胎记伤疤都记了下来。 16 16、第十六章 女色狼(下) ...   当兰小伊看见赵用满是伤痕的身子时,忽然觉得自己此刻很怪异:她像个色狼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中年男人光溜溜的身子,还仔仔细细地记录下来,真是变态至极!想到这里,她便忽然没有了偷看的兴致。她扔了笔和纸,跑到银杏树林中发起呆来。   兰小伊正苦恼地坐在银杏林中想着自己要如何找到那个人之时,小倌儿领着赵用从她眼前经过。小倌儿刚要行礼叫主人,兰小伊瞟了一眼他,小倌忙改口叫:“小姐。”   兰小伊站起来,走到赵用面前行了个礼说道:“赵将军,觉得可好?”   赵用笑着摸了摸兰小伊的头发说:“没有想到吕老板还有这心思,真是不错。我还会再来的。”   兰小伊笑嘻嘻的行礼道别。小倌儿忙将赵用送了出去。   这一日,在涤尘堂回去的官员们都很满意,回家向家人夸耀了一番。听得各个夫人小姐心里痒痒的。她们都叹息,可惜没有女子的浴室,不然这大冷天的又要洗头,又要洗澡真是麻烦。   过了几日,兰小伊在学堂中,听完了赵武绘声绘色地形容了他母亲的懊恼地神态和语气,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得意地想:看样子,开设女子浴室的时间也到了。她暗自盘算着:只要再开一个女人用的澡堂,便可以男女通看。哦,不对是通赚。哎,自己如今果真是像个大色狼一般。   涤尘堂的名声在京城中彻底地传开了,每日宾客盈门。可是涤尘堂却和别处不同,不是所有的人都接待。若是带着来父亲或儿子一块来的成年男子优先。单独一个人却要等候排位,即便是有钱也不行。有钱人若是德高望重,品行端正的优先,不看地位。即便是宫中的一个小太监,若是平日里没什么恶名,也能被客气的接待。小倌们纯粹按照兰小伊写的名册上顺序来判断。有时候就连兰有财也弄不懂兰小伊为何要这样。   兰小伊还搞起了会员制。若是达官贵人,肯花大把银子包了贵宾的一间,那间便给他专用,再不接受其他任何人。为了显示自己的身价,许多皇亲国戚们都跑来包了一间。以至于兰小伊只能将涤尘堂左右的地都买下来,又做了几间贵宾室。就算是这样,没有预定的客人要想在涤尘堂中洗个澡,都要等上好几日。   兰有财一见生意这么好,打算还要扩张,兰小伊却怎么也不肯了。她知道,弄得太多,就会滥。若是服务品质跟不上坏了名声砸了牌子,这个生意就做不了。这就跟吃东西一样,抢着吃,味道才更好。   兰有财在离涤尘堂不远的山下又找了间大院子,重金买了下来。众人都以为他还要扩涤尘堂,谁知道他却做了别的用途。   那日兰有财将招牌挂出来,上面写着“清心阁”,而且门边上还写明了只招待女宾。开张第一日,依旧不对外,而是只招待兰小伊发了请帖的人。贵妇人和小姐们拿着请帖,带着几分兴奋和好奇来了。   “清心阁”这三个字兰小伊是请叶幽兰写的。字如其人,温婉幽静,很是娟秀。招牌用黑色的底漆,画上了些淡粉色地花瓣,很是雅致。与涤尘堂沉稳大气的装修不同,清心阁全是用的女子喜欢的粉色,红色,靛蓝,天蓝色的材料做装修。房间设置倒是和涤尘堂一样。只是院子里面按照各个房间地装修风格,种上了不同的花。   每间贵宾室的风格都不用。有些鲜艳热烈,有些可爱温婉,有些清新素雅。兰小伊还特别弄了一间,里面墙上画满了可爱的hello kitty。大家都不认得这是什么,只觉得这只猫很有意思。   清心阁中从烧水的粗使丫鬟,到端茶倒水的全是女人。直接提供服务的更是一水儿地漂亮小姑娘。这些小姑娘是兰小伊从自己的女婢中精心挑出来,加上一些外面买回来的,经过她的精心条件,每一个都是她觉得满意了才用。   清心阁除了洗浴按摩还增加了头发的养护,脸部的按摩,全身的皮肤保养。每个档次的服务不同,价格也就不用。贵宾室的一等包间,连兰小伊自己都觉得她定的价格太黑了些,没有想到,反而却供不应求。那些贵妇人和小姐们觉得清心阁的香汤和面部按摩太好了。弄完之后皮肤滋润白皙滑嫩,让她们惊喜不已。兰小伊将一等间地价格提了三次,依旧要排长队,就连宫中的妃嫔也跟皇上撒娇,要来这里。兰小伊叹气,女人为了这张脸,果然是在所不惜啊。   还不到半月,兰小伊便将城中的女人看了个遍。都没有找到臀部有菱形胎记的。有圆形胎记的倒是有那么一个两个。兰小伊想,贾朗会不会记错了,这世上哪有人的胎记会长成菱形的?!只是那些女人们个个白皙光滑地皮肤,纤腰丰臀,看得她都要流鼻血了。她郁闷的低头看看自己平坦得像飞机场的胸脯,叹气,啥时候她才能长大呢?      等一切都步入了正轨,兰小伊便恭恭敬敬地请了先生去涤尘堂,请嬷嬷去清心阁享受了一下。这让两个老人接到请帖鼻子有些发酸。他们相对而视地叹息:哎,虽说这丫头看着顽劣,本心还是极好的。   其实兰小伊心中的小算盘是:两位受了我的好处,以后就少折磨我一些。特别是嬷嬷。   兰小伊忙得不亦乐乎,学堂的课却一天也不能少。因为她不敢告诉别人,是她在管这些事。而且,嬷嬷和先生受了兰小伊的好处,却一点也没有放松对兰小伊的管教,反而更严厉了。他们想,既然兰小伊这么看得起他们,他们就要对得起这份工钱!   兰小伊苦不堪言,弄巧成拙,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你费那个力气给自己找不自在干什么?      兰小伊自那日赏春会之后便常去叶幽兰玩,姐姐长姐姐长的短的跟着叫。叶幽兰泡得一手好茶,兰小伊便自己买了点心,上叶幽兰家蹭茶喝。她从她那小空间里拿来了许多各式各样的绿茶红茶,让叶幽兰泡着给她喝。叶幽兰开始对兰小伊的不请自来有些诧异,可是兰小伊常带些她从未喝过的上好茶叶来,让她惊喜连连。她本来也是极喜欢茶的人,对茶也有些研究,所以慢慢的也和兰小伊熟悉了起来。   那日赏春会之后,好几户人家都收到了皇宫送来的谕旨,说是让她们去参加选妃。其中有叶幽兰。还有赵武的姐姐赵云。表面上赵府欢天喜地,可是暗地里,赵用却不甚高兴。兰小伊想,也许是赵用只有这么一个女儿,所以舍不得赵云去宫中受那争宠的苦。      奇怪的人还有叶幽兰。她收到选妃的旨意却依旧是淡淡的,看不出悲喜。   兰小伊每日忙碌,又被先生和嬷嬷折腾有些体力不支,没有注意到木芙蓉的异样,直到有一天,木芙蓉脸色苍白,顶着两个电灯泡一般的眼睛来了,着实吓了兰小伊一跳。她才注意到木芙蓉颓废的样子。   兰小伊吃惊地问:“这是怎么啦?”   木芙蓉叹了口气,还没有说话又红了眼眶。   兰小伊忙说:“你别哭。有什么难事,慢慢说,我帮你。”她生平最怕看见人哭。她知道,虽然木芙蓉看着有些骄纵,其实心地极好,很要强,若不是真的为难,她是不会哭成这样的。   木芙蓉抽抽搭搭地说:“几日前家里接到圣旨,说要我去参加选妃大会。”   兰小伊长大了嘴,她也没有想到木芙蓉能选上,虽然木芙蓉长得也不错,可是她年龄还差了点儿。   兰小伊收起了自己惊愕的样子,安慰她道:“莫怕,就算去了未必能选上。”这话要是别人听起来,一定觉得是兰小伊在讽刺她,心里不舒服。木芙蓉却知道,兰小伊确实是在安慰她。那是因为别人是削尖了脑袋想被选上,木芙蓉却要挖空了心思让自己落选。   木芙蓉更悲切了:“若是选上了呢?”   兰小伊无奈地说:“你都不想被选上,干什么去凑那赏春会的热闹?”   木芙蓉有些窘,似是不知道该如何辩解,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兰小伊想了想试探着说:“你有心上人了。”   木芙蓉点了点头,苍白的脸上飞上浅浅的红晕。   兰小伊立刻兴奋得大叫:“是谁?!”   木芙蓉忙捂住了兰小伊地嘴说:“你小点声。”   兰小伊两眼放出兴奋的光,一脸热切地等着木芙蓉说。   木芙蓉犹豫了一下回答道:“不知道。”   兰小伊急了,说:“为什么不告诉他?”   木芙蓉红了眼眶,说:“如今说了有什么用?”   兰小伊才从兴奋中反应过来,现在最紧要的先是帮木芙蓉摆脱了选妃这个事情。她皱眉想了想,说:“让赵武娶你。”   木芙蓉的眼睛立刻亮了亮,却又暗了下去,苦恼地说:“别说他还不一定愿意。就是他愿意,如今也晚了。若是早些还好,如今再让他娶我可是名目张胆地抗旨。”   兰小伊拧着眉,冥思苦想着。虽然孟玄珏长相出众,身份高贵,风姿俊雅,可是若是木芙蓉心有他属,兰小伊觉得自己怎么样都不能让木芙蓉进宫。   兰小伊这一日地课程上得有些心不在焉。虽然她往日也是心不在焉,只是今日走神走得有些过分了写,就连先生和嬷嬷打她手板都木有反应。就连练走姿之时,她摔倒了,半日也想不起要爬起来。   赵武练完骑术回来得早,在仪容课室地窗外偷看。见兰小伊今日这么奇怪,赵武心中有些担心起来。   赵武在门外耐心地等着兰小伊下课,想好好问问她。可是一下课,兰小伊像是忽然活了过来一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往外冲。经过赵武的身边时,赵武都没来得及拦住她,只能在她身后高声叫着她。兰小伊头也不回,一边跑一边摇手说:“我有急事,赶着走,明日再和你说。”       17 17、第十七章 选妃会(上) ...   兰小伊这么急赶慢赶的原因是,她忽然想到,也许贾朗会有办法救木芙蓉。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皇宫外地小树林子里才想起来,自己从上次求贾朗写字之后,又有许久没有来过这里。贾朗一定已经失望至极,早不来这里了。今日她想也没有想便贸贸然地跑来了,不知道会不会扑个空。   兰小伊忽然意识到,自己如今有什么事一个想到的人便是贾朗。她那涤尘堂的接待名单,竟然把太监列在大官之前,她如今才想起来有些怪异?   她拧着眉用前世不多的恋爱经验来诊断着自己脑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她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贾朗在她心中便是那阿谀奉承的小人。他离最高统治者最近,自然也最神通广大了。   她正想着,却忽然发现身边多了一个人,着实唬了她一跳。兰小伊正要跳开,撒银针,却已经被人按住了肩膀,不能动弹。兰小伊看清那人便松了口气,原来是贾朗。她一直觉得贾朗有些人格分裂,白天八面玲珑,舌如巧簧,晚上清冷高傲,寡言少语。特别是最近这两次,这种情形更明显。   贾朗依旧和上次一样,脸上表情清冷。他眼睛看向别处,淡淡地说:“你消失了许久,怎么今日又想起我来了?”   兰小伊心中忽然难受起来。虽然她忙得未有时间来,可是,方才她一想自己就要来见他,心中那种兴奋和激动却是她从未有过的。如今贾朗这不冷不热的样子和上次那冷冰冰地表情如出一辙,让她有着一种捧出一颗热乎乎的心,却被人视如破履的感觉。她难受地低下头,小声说:“没事,我是来告诉你,我家开了个接待女宾地浴室。我帮你看过了,全城五品以上大员家的小姐和夫人中没有你要找的人。”   贾朗彬彬有礼地回了一句:“知道了,有劳了。”便不出声了。   兰小伊不想再待下去,便朝他点头,转身要走。贾朗却忽然出声说:“你应该还有事要找我吧?”   兰小伊背对着他,咧咧嘴,说:“原本有,现在没有了。”   兰小伊抬腿又准备要走,贾朗却又出声叫住了她:“今日我得空,送你回去吧。”   兰小伊头也不回,语气客气地回答道:“不用了,都那么多次了。等下你走远了不好回来。”兰小伊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软软的草踩上去,像是走在云端一般漂浮。   身后传来的“西索”的脚步声。兰小伊有些诧异:他竟然真的跟来了。   初夏的月从东边渐渐地升了上来。风吹过,树林和草丛都发出轻轻地刷刷声。及膝高的绿草在月光下随风掀起波浪,银光闪闪。月亮将贾朗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她的脚下。   兰小伊忽然想起一句话:年轻时以为自己是风,要让世界都在我面前低头。如今才知道,原来我们都是草,只能随风而动。兰小伊看着贾朗地影子,心忽然柔软下来,他这几次虽然对她冷淡,可是她要他帮忙他却还是照做。也许是宫中有什么事,让他心情不好吧。      两人在月光下静静地走着。一前一后,和空中的明月一般的沉默。   眼看着快到了,贾朗忽然出声叫住兰小伊,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太子虽然见过木芙蓉,皇后却没有见过。木芙蓉若是真不想被选上,只能在脸上做功夫。”   兰小伊眨眨眼,立刻明白了贾朗的意思。   贾朗迟疑了一下又叮嘱说:“选妃会你不要去,切记,切记!”   兰小伊疑惑地说:“为什么?”   贾朗沉默了一下。兰小伊觉得他方才脸色好了些,怎么她多问了一句,贾朗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贾朗也不解释,只说了句:“你回去吧。”便转身走了。   兰小伊想要张嘴叫住他,可是他的背影孤绝冰冷,却让她发不出声来,只是静静的看着他走远。      太子选妃的日子眼看到了,收到圣旨的各家都忙碌起来。这些人家忙着做衣服,定首饰,要将家里的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送到了宫里去。   木芙蓉有些担心,兰小伊却安慰她:莫怕,有我呢。你只管去。我包准你平安回来。   木芙蓉心里还打鼓,可是如今就算对兰小伊不放心,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兰小伊窜到男孩练射箭的场子上,和赵武他们一起练射箭。赵武的脸上只浮现了一下吃惊的表情,便立刻高兴起来。他心想:兰小伊最近忙得很,连和他说句话地功夫都没有。今天竟然主动来找他,真是再好不过了。   兰小伊和平日一样和他们嬉笑着。临到走时,才忽然问了赵武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打算什么时候娶媳妇?”   赵武以为她还在拿上次赏春会的事来笑他,便有些恼羞成怒,梗着脖子,红着脸说:“早呢,早呢!这事儿不用你操心。”   兰小伊语重心长地说:“不早了,你媳妇都等得心急了。”   一个九岁地小姑娘同一个十二岁少年说着这话,场面极其诡异。赵武呆愣地望着兰小伊。兰小伊踮着脚仰头看着他。兰小伊表情一本正经,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   赵武心中忽然狂喜,一连叠地点头说:“只要我媳妇肯嫁,我便立刻娶。”   兰小伊满意的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错,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然后便欢天喜地地走了。   赵武一个下午都在笑,平日百发百中的他,今日却一根箭都没有扎在靶子上。   教官火了,罚他做鲤鱼打挺。他一边领罚还一边笑,笑得其他小公子心里直发毛:这小子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和那个不着调地兰小伊说了几句话就傻成这样了。      不管木芙蓉如何担心,选妃大会终究是来了。木芙蓉从选妃大会的前一天便找不着兰小伊了。她心慌了:兰小伊不会是想不出办法,又怕她生气,所以便跑了吧。可是一夜地辗转反侧之后,她终于放弃了挣扎。她想,也许这就是命。   木芙蓉在父母的催逼之下,麻木地任女婢们给她打扮好,出了大门。却忽然见到马车边有个黑瘦的女婢,看着有些眼熟却不是家里的人。那个女婢朝她飞快地眨了眨眼。木芙蓉僵硬了一早上的脸,终于显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宫中早下旨,为了防止人满为患,今日入宫的候选女子身边只能带一个女婢。木芙蓉转头对原本要跟她一块去的女婢说:“今日你不用去了。”然后伸手指了指那个黑粗的女婢说:“你陪我入宫吧。”   木太医有些惊讶,不知道女儿为何忽然换了贴身女婢。他转眼仔细打量了一下木芙蓉指定的女婢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对了,原来如此。再好的花朵也要绿叶陪衬。这个女婢满脸是麻子,又黑又瘦,用来衬托他娟秀的女儿是再好不过了。   木芙蓉在木太医亲叮嘱万叮嘱之下,终于上了马车。才走出去一段,她便把随身地女婢叫了上车来,并放下了帘子。   一放下帘子,木芙蓉忙拉住了那个女婢手说:“伊伊,你怎么打扮成这个样子?”   兰小伊咧嘴一笑,说:“我若不装成这个样子怎么跟你混进去。若是被人看出来就不好了。”   木芙蓉急切地说:“可是等下入了宫,你便要和我分开。如何是好?”   兰小伊拍了拍她地手说:“莫慌,我有准备。”   她拿了一个香袋出来,挂在木芙蓉地腰间。木芙蓉紧张得心神不定的,她絮絮叨叨的说自己要不要装疯,或者装什么别的病,蒙混过去。她压根就没有注意到兰小伊在干什么。   兰小伊将香袋挂好之后才问木芙蓉:“我几日前交代你吃这些天要顿顿吃芹菜和辣椒的,你可有照做?”   木芙蓉定了定神说:“吃了,我有些不明白,这跟今日的选妃会有关系吗?难道你是想利用辣椒的热性让我流鼻血或是别的什么?可是你知道,我体质清冷,这些东西没有用的。倒是辣椒辣得我腹中疼痛,好几夜都睡不着。”   兰小伊笑了笑说:“莫急,如今我也没时间跟你解释了。你知道记住把这个香包好好带着。快到选妃会场时就用手蘸一点香包里面的花粉,抹在你的人中下。”   木芙蓉还想问,最后却打消了主意。她忽然觉得,这件事,她还是不知道细节更好。   兰小伊带着几分不忍,说:“抹了后,你会有些难受。”   木芙蓉迟疑了一下说:“是毒药吗?”   兰小伊摇了摇头。   木芙蓉想了想,又问:“会有什么症状?”   兰小伊想了想说:“因人而异,有些人敏感症状会严重些。有些人不敏感症状会轻些。”   木芙蓉顿了一下,语调中透出几分担忧来:“可会留病根?会……会毁容吗?”   兰小伊嘴角抽了抽,安慰她道:“不会的。我包你明日早上起来一切如常。但是明日就好了,不会留病根。”   木芙蓉彻底放下心来。这时车停了下来,车帘子被掀开,帘子外是一个穿着宫装的嬷嬷。   嬷嬷看见兰小伊之后,眼中显出一丝嫌恶。她面无表情的说:“小姐,到了,请下来吧。”说完便瞪着兰小伊。兰小伊忙低头缩脖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   嬷嬷将木芙蓉扶下了车,话中有话地说:“小姐平易近人自然是好。可是也不能失了自己的身份。以后您可是娘娘,不能总跟这些奴婢混在一起。”   木芙蓉听这嬷嬷言语之中多有不恭,心中火冒三丈,正要反驳嬷嬷。跟着下来,站在她身后的兰小伊忙伸手拉住木芙蓉的衣袖,止住了她。   嬷嬷冷冷地瞟了一眼兰小伊,转身在前面带路。   木芙蓉压着心中的气,垂下眼帘,跟上了嬷嬷。兰小伊在她身后低声说:“这里比不得学堂,切记要夹着尾巴做人。只要从里面平安出来,你就赢了。”   木芙蓉点点头,叹了口气,回头说:“有时我真是不看不懂你。明明年纪比我们都小,有时候却比我们都懂人情世故。可是,有时候你却像缺心眼一样犯傻。”   兰小伊苦笑了一声,想:我若是告诉你我活了快四十年,而且从另外一个时空来,你早吓跑了。   兰小伊还未回答,走在前面的嬷嬷忽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说:“人小言微,还是少说话好。”   兰小伊知道,嬷嬷那是在提醒她们不要说话。   兰小伊低头将声音压到只有木芙蓉能听得见,说:“有时,对你恶语相向的人未必是坏人。在这宫闱中,完事都要小心翼翼才是上策。”   木芙蓉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嬷嬷地背影,不再说什么。    18 18、第十八章 选妃会(中) ...   才进到内宫,木芙蓉和兰小伊立刻被分开了。木芙蓉被人领着往选妃会的大殿走。而兰小伊却被领着往女婢的休息等候处走。木芙蓉不住地回头看兰小伊,兰小伊悄悄地转身向她打手势安慰她,并指了指她腰间的香囊提醒她记得抹在嘴唇上。直到木芙蓉的身影消失在绿树浓荫之中,兰小伊才低头专心地跟着领路的宫女穿过了无数花园,长廊,路过了大小的宫殿和院子到了宫中一角的一个小院子里。   屋子里已经坐了好些女婢,竟然还有几个长相与阑山国人不同的外邦人。她们穿着不知那个国家的宫装。   兰小伊小心翼翼地找了个角落低头坐了下来。贾朗那日特地交代她不要过来。今日她本不该来的。可是她总放心不下木芙蓉,心里想着,若是她在,木芙蓉要是有个什么麻烦,至少还有个帮手。所以她今日特地将自己画的奇丑,而且决定夹着尾巴做人,不管闲事,不说话,防止被人认出。   周围地女婢们在小声地交谈。那碎碎软软的声音像是一把小刷子,挠得兰小伊心里痒痒的。她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打量周围。这里看着像是宫女和太监们休息的地方,应该在宫人的住处与主子们住处之间的一个什么地方。   她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婢女们间的悄悄话,东家长,西家短,八卦琐碎,有趣又狗血。兰小伊眼角瞟见那几个外邦人,忽然心里一动。她装作看花的样子,不着痕迹的慢慢移到她们身边。   其中,高一些的侍女叹气说:“我们公主也不知道怎么了乌啼国皇上俊逸似天人,文武双全。去年选妃时,公主都没去,却偏要来这里。”   矮个的侍女笑了笑说:“说你是奴才吧,鼠目寸光!阑山国多大,乌啼国多大?今儿选妃的主儿可是阑山国太子,阑山国未来地皇上。就连没有公主的乌啼国也选了几个绝色美女送来。其他的东篱国、淮南国、苏里国,司芳国那个不把郡主,公主都送过来。”   高个的侍女惊异地说:“你如何知道这么多?”   矮个的侍女说:“公主志在必得,自然早就把一切都探听清楚了。”   高个的侍女转头看了一下周围,疑惑的说:“为何没有看见别国地侍女?”   矮个的说:“今日原本以为小姐只能带一个女婢。阑山国特许,我们公主才带了两人。可就这样,人多得了不得。所以这里专门辟了两间屋子。其它国的侍女大概在隔壁的一间房间中吧。”      兰小伊忽然兴奋起来,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放过。最清楚各国皇上和皇子八卦的人今日都来了。她一定要想办法从她们嘴里套出点什么来。   她有些迫不及待地等到中午时分。忽然有宫女走进来说:“小姐公主们已经在大殿中用饭了。请各位姑娘们随我一起去用饭吧。”   兰小伊笑了笑,还有什么时候会比吃饭的时候更方便打听八卦?   兰小伊默默跟在大家的后面,小心的观察着周围。方才进来的时候她一直低着头不敢四处张望。   旁边那一间房间里,果然也出来二十几个婢女,跟在领路的宫女后,一路低声谈笑着前行。   这群婢女们被领到了一条小溪边。小溪两边沿岸建了十几个木制的六角亭。亭子只用清漆刷了几道,显出地下原有的木头的颜色。顶上用青色的瓦盖顶,只在檐下挂了些白色的轻纱遮挡蚊虫。若是放在别处,一定会觉得修建得也太省事了些,一点装饰也无。可是在这里,小溪的两岸绿树浓荫,碧草如丝。大大小小的各色花儿一丛丛点缀在亭子边,这质朴的亭子就显得格外的纯真和质朴。阵阵夏日凉爽宜人的风沿着小溪吹来,薄纱轻动,飘摇在繁华碧草之上,让人忍不住叹息出声。小溪的水清澈见底,淙淙流过棕色地卵石之上。薄纱后隐约可见数个小案子,上面摆了许多佳肴和瓜果酒水。   女婢们虽然都是高门大户出来的,见过许多大场面,可是见到如此雅致的布置和美景还是忍不住捂着嘴发出低低地惊呼。   兰小伊一边欣赏着美景,脑子一边飞快的转着,思索着要怎么样让每个人乖乖的说出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各个女婢在宫女的带领之下一人一个案子坐在了亭子里。   兰小伊看见溪水忽然灵机一动,悄声跟宫女说了几句话。宫女笑了笑,立刻拿来了个小木盆。兰小伊很是惊讶。人说宫中宫女在主子面前时奴婢,到了宫外人的面前就高傲得像主子。没想到,那些传言都是错的,宫女们原来也是如此好说话的。   一个宫女站在溪水的上游说:“皇上圣恩,说今日各位等自己主子等得辛苦,要各位不必拘束,此处地美酒佳肴只管取用。若是觉得无趣,还可以做些游戏。”说完宫女望向兰小伊这边说:“木太医家的小姑娘,这里你最小,不如你来说玩什么吧。”   兰小伊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宫女是在说她。她故作扭捏地站起来,说:“各位姐姐,就这么坐着喝酒太无趣,我们不如也学主子们般咏诗助兴。”   话音刚落,席上立刻鸦雀无声。婢女们虽然也识字,可是哪有自家小姐那般的文采?说起作诗,她们便立刻像锯了嘴的葫芦,没了声音。   兰小伊笑笑说:“若是讲究对仗工整,平仄押韵,意境非凡就太累了。我们今日作打油诗。这些虚礼都不讲究,只要念得通便可”   女婢们一听脸上露出新奇地表情。兰小伊走到上游,拿起那个盆子说:“大家把案子摆到溪边来。我出题,这个盆子里面装上美酒,放在溪水里。盆子飘到哪里,谁就要接下一句。做出来就喝酒一杯。若是做不出来,就回答我一个问题,我替你收尾,你喝酒。断了的地方我就重新出题。”   女婢们从没听过这种玩法,听了之后很是兴奋。在宫女们的帮助下,将案子七手八脚地从亭子里搬到了溪水边。   兰小伊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说:“雪。”兰小伊将就酒壶放在盆子里。酒香被风吹得,沿着溪边四处飘散,让所有的婢女都忍不住犯起馋来。兰小伊把木盆放到了溪水里。木盆便沿着溪水轻轻打着旋慢慢往下游漂。   第一个女婢立刻说:“六出九天雪飘飘。”喝了一杯酒。   第二个眼珠子一转,说:“又似芦花又似盐”又喝了一杯。   第三个憋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有朝一日天晴了”舒了口气,喝了一杯酒。   第四个满脸痛苦的看着上游那个:你接的这一句,让我如何往下说?   兰小伊在岸边跟着木盆都到了她身边。那木盆像是通人性一般,在溪水里碰到了小漩涡,停了下来,正好就在兰小伊面前。兰小伊挽起袖子,在清凉的溪水里捞起酒,倒了一杯,说:“使扫帚的使扫帚,使大锹的使大锹。”   所有女婢听着这诙谐的诗句,都忍不住笑起来。大家的兴致都比方才高了许多,场上也热闹了起来。   那个未作出诗的女婢,是东篱国的女婢,笑起来,接过兰小伊的酒,喝了,说:“你问吧。”   兰小伊神秘兮兮地眨眨说:“你家太子和二皇子长得怎么样?”   女婢抿嘴笑:“自然是好。”   兰小伊又问:“他们可常穿盔甲?”   女婢愣了愣,这算是哪门子问题。她想了想说:“也许有,未见他们穿过。”   兰小伊不敢问太多,强按住自己的好奇心,转头向下一个出题:“大脚。”   下游三个女婢一人轮着说了一句:丫环站大堂,金莲三寸长。为何这样小?   到四个又痛苦了:原来题目是大脚的,怎么说着说着就变三寸金莲了,这要如何接下去?   兰小伊暗自叹息,她今日运气怎么这么好。卡壳的刚好是悠然国的女婢。她立刻走过去接上:“原是横着量。”   女婢们撑不住都拍着手大笑起来,。   兰小伊又问了悠然国婢女几个问题,接着出题:“守破城。”   下面的人都在拧着眉绞尽脑汁的想。憋了许久才磕磕巴巴的一个接一个说道:百万贼兵困小城,也无援救也无粮。有朝一日城破了。   到第四个无一例外地卡了。兰小伊暗笑了笑,走过去依旧接了一句:“哭爹的哭爹,哭娘的哭娘。”   女婢笑得抱着肚子东倒西歪,完全没了方才地矜持。   这次被提问的是东篱国侍女。兰小伊依旧问了几个问题,又出题:“灶王爷。”   有人朗声说:灶君今日上青天。另外一个人又说:玉皇若问人间事。第三人说:一碗清汤诗一篇。然后无人出声了。   兰小伊低着头想自己方才听来的事情,见无人出声了,叹了口气,接了一句:秀才文章不值钱。   兰小伊抬起头来想看方才是谁卡壳了,才发现所有婢女都趴在地上。皇上带着太子、皇后还有候选的小姐们,一大群太监们站在那里。方才几句便是皇上和太子接的。   皇上笑得前俯后仰,说:“你这个诗真是有趣。方才用过膳过来走走,听到这边这么热闹,便过来看看。果真是有趣。”   兰小伊吓得心猛跳了两下,膝盖窝一软,便跪了下来。她有些郁闷,自己如今也奴化得如此厉害,见到皇上立刻跪得这么娴熟。   兰小伊趴在地上,忽然明白今日皇上在溪水边设这个宴席的目的了。一个主子有没有修养,最快的办法是看管教出来的下人如何。兰小伊叹了口气,几十个人站着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到底看了多久了。她今日真是脸丢尽了,像个花痴一般,专打听各国的皇子,而且还被几十个人相关人士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   兰小伊忽然想到一个紧要的问题:木芙蓉怎么样了?   皇上止住了笑问:“你是谁家的丫鬟,如何这么有趣?”   兰小伊才想起自己今日皮肤粗黑,满脸麻子,皇上认不出来。她不敢出声答话只管趴着。贾福海上前禀报说:“是木太医家的。”   皇上点点头说:“木小姐方才忽然身体不适,真是可惜。不过她家的小婢女真是有趣得紧。”   兰小伊心中又喜又忧:自己千万不要帮倒忙。若是原本皇上和皇后已经淘汰了木芙蓉,现在见这个女婢如此有趣又对木芙蓉起了兴趣,那就麻烦了。   还好,皇上只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带人走了。    19 19、第十九章 选妃会(下) ...   兰小伊这时才敢抬头细看,才发现那个日日跟着太子的贾朗今日竟然不在。她想起他们方才从休息处出来时,她看见不远处重重绿荫之中有许多房子。那些房子比方才路过的宫殿要寒碜得多,应该是宫人休息的地方。按照赵武的话,贾朗的住处应该就在那里地某个地方。   皇上走后,女婢们也再无兴致玩耍,匆匆吃了几口东西填饱了肚子便算了。吃完之后,宫女依旧把她们带到了休息处。   在休息处坐了一会儿,兰小伊趁着上茅厕时偷偷溜了出来。她有些茫然在站在重重叠叠的宫闱前,苦恼地想,贸贸然地便跑出来了,也不知道在这么多房子中间哪一个才是贾朗地住处。忽然有人听见有人在远处说话,兰小伊忙躲到树后。原来是两个太监换了班,一边说笑一边走。   兰小伊忽然灵机一现:对了!贾朗住在太监那边,而且是独门独院,跟着他们应该能找到。她鬼鬼祟祟,躲躲闪闪地跟在那两个太监的身后。看着太监们进了个大院子。   兰小伊沿着墙,在大院子周围寻找着小院子。她看见不远处的大樟树后似乎有个小院子,心中一喜,立刻小跑着上去。   赵武曾跟她说过,这里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皇上因为担心有太监,宫女和妃嫔觊觎贾朗的好相貌,来骚扰他,曾严令除了皇上和贾福海任何人不得擅自靠近。若是惹恼了贾朗,被他告诉皇上,便要重罚。早些年有不懂事地小宫女好奇,在贾朗门口张望,被人发现,捉住好打了一顿。从此在无人敢在这里探头探脑了。   这个院子外种着许多竹子。风吹过,竹影婆娑,沙沙作响,像是清凉的乐曲声一般,让人心境安定。   兰小伊直挺挺地站在院子外,望着那紧闭的木门,心里兴奋而又激动,还带着微微的害怕。那种感觉,她从未有过。仿佛是到了自己梦想的地方,渴望靠近又担心自己会失望,破坏了梦中的那种美好感觉。   她伸出手,犹豫了一下,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去推门。门是虚掩的,“吱呀”一声就开了。兰小伊吓了一跳。她本以为自己要打怪兽,战忍者才能进到这里,没想到原来如此简单。   院子里种着一棵高大的玉兰树。玉兰树正值花期,满树的花儿。每一朵都有着最美的花形,每一朵都洁白无瑕,招摇在微风之中。   树下摆了个长塌,一个人穿着闲适的白色绸布袍子侧躺在榻上,支着头看书。榻边点着熏香,暗香幽幽的浮动,将所有的一切都浸泡在如水的香气中。玉兰花被风吹离了枝头,打着旋落在他的身上和书上。他伸出白玉般修长的指头,只将书上挡住字的花儿捻起来,放在一边。这一切简直美得让兰小伊有种错觉,她并没有穿越来着陌生地古代,而是在美术馆中欣赏古代名家的水墨美男子图。整天闹哄哄的兰小伊此刻难得的安静着,可是她的心却热闹得很,在“砰砰”地狂跳着,恬噪得像是要冲出胸膛一般。   榻上地男子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抬起头来,望着兰小伊说:“啧啧,你不是一路跟了好几个人才找到这里。怎么来了又不进来,光顾着再门口发呆。可是害怕我又骂你?”   兰小伊从呆愣中惊醒过来,眨了眨眼,脸微微红了红。她一定是今天中午吃错什么东西了!不然为何心跳得这么快?为什么看见贾朗会痴迷成这个样子?!      贾朗嘴角微微上扬,放下书,坐起身来,朝她招手说:“过来吧,把门掩上。”   兰小伊没想到自己把脸糊成了这个样子,贾朗竟然还是认出了她来。她带着几分侥幸地说:“不好意思,奴婢走错了地方,打搅了。”   贾朗一听沉下脸来:“哦?这样?你可知道擅闯我这里可是要挨板子的。”   兰小伊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犹豫了一下。她原本只是想来看看贾朗住的地方,谁知道整日忙着吹嘘拍马、阿谀奉承的贾朗,今日不去看热闹,竟然会猫在院子里看书。   贾朗又靠回到榻上,拿起书,似笑非笑地低声说:“若是自己人那就另当别论。”   兰小伊转头看了一□后,拧着脸,极不情愿地进了院子,反手关上了门。   贾朗又放下书,从榻下边拿出了一个食盒,放在案子上,说:“过来坐吧。午膳你忙着打听消息,做那打油诗,想来也没有吃什么东西。”   兰小伊见他什么都知道,便只好认命。她磨磨蹭蹭地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贾朗打开食盒。食盒里面是兰小伊最喜欢的糖醋排骨,小点心。   兰小伊仿佛是做坏事被人现场逮到一般心虚,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吃着。   贾朗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不管我如何叮嘱你,都抵不过你那贪玩的性格。今日你一定会进宫。”   兰小伊的头压得更低了。   贾朗满是无奈地笑了一声,说:“来了便来了。还把自己弄成这样,比你平日化的鬼妆还难看。”   兰小伊的头更低了,都快碰到膝盖上去了。   贾朗忽然放柔了声音,说:“还好,虽然你有点傻,但总算是还有点良心,记得冒险偷跑来看我。”   兰小伊抬起头来,负隅顽抗的说:“我真的不是小柔也不是兰小伊,我是木府的小婢,我真的是不小心进来的。”   贾朗点头说:“好吧,你说不是就不是。你就乖乖陪我坐着吧。不然”他又沉下脸,吓唬道:“我就叫人来拖你出去打板子。”   兰小伊乖乖地“哦”了一声。   贾朗低头看了一会儿书,忽然又笑了一声,问:“你弄了什么给木芙蓉?她中午明明吃得跟别人一眼,却忽然两眼通红,流鼻涕不止,咽喉红肿,满脸的红疹子,看着吓人得很。木太医气急败坏的把木芙蓉身上的香包翻开看了又看,只是些寻常的花和花粉。未见什么毒物。”      兰小伊眨了眨眼,说:“那是艾蒿花粉 。”   贾朗愣了愣,说:“这东西无毒啊。”   兰小伊见聪明绝顶的贾朗也没想明白,立刻得意起来,她兴奋地说:“寻常人对花粉是不过敏的。过敏性的体质,会对某一种有特别的反应。吃了许多上火的东西就会症状严重。比如眼红,皮疹之类的。木芙蓉长得白净,有比较敏感,这两日我让她吃了许多辣椒和芹菜,所以今日只要一沾艾蒿花粉就会反应特别大。”她手舞足蹈,有些忘形。   贾朗好笑的看着她。她不知道,木芙蓉被选进来,其实是太子为了让兰小伊能来。太子原本把兰小伊列入了名册,被皇上以年幼,且出身寒微给删了。太子又令人意外地补上了木芙蓉。木芙蓉年龄虽然差了一点,但是出身符合要求,皇上和皇后都许了。   贾朗知道太子的心思。若是木芙蓉来了,兰小伊一定会来凑热闹。到时候太子不管皇上肯不肯,可以直接点兰小伊。等兰小伊大了再入宫。时候后,若是兰小伊不肯,便是抗旨。   贾朗心中担忧,便要兰小伊千万不要来,谁知道兰小伊还是来了。他叹气:虽然不听话,还好她聪明的化了妆,太子和皇上方才在溪边也没能认出来。   贾朗知道她进了宫,又离他住的地方那么近的地方。以她那好奇贪玩的性子,一定会来寻他的住处。所以他特地告了一天假,在这院子里等着她。   兰小伊见贾朗眼中的笑意,意识到自己张牙舞爪,唾沫四溅的,太不淑女了。她老脸热了热,赶紧收手,又端坐好。   贾朗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太子若是点你入宫,你可愿意?”   兰小伊侧头想了想说:“点我入宫,为何?我还小,我也长得不好看。”   贾朗叹了口气,她果然还没开窍,不知道男女之事。也不照镜子,不知道自己长得有多好看。贾朗忽然迫切地想知道答案,说:“你只需告诉我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贾朗直直地望着兰小伊,紧张地等她回答。   兰小伊想了想说:“若是让我白天进宫来玩和吃,晚上回家住,我就愿意。”   贾朗失笑:什么好处都想她一人占尽。   贾朗又追问:“若是嫁给太子呢?”   兰小伊呆愣了一下,没有回答贾朗,反而问:“太子有金甲?”   贾朗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只是接着问:“若他有金甲你就嫁给他?”   兰小伊也问自己:是啊,孟玄珏要是有金甲,我要如何呢?   贾朗仔细观察着兰小伊的神色变化。   兰小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地,纠结无比。最后她憋出了一句:“若是真有金甲,我会好好考虑。”   贾朗冷笑了一声站起来,说:“我还好心的保护你,原来是我错了。我不该挡住了你荣华富贵的路。你若后悔,现在洗净了脸,再去选妃会还来得及。”   兰小伊满脸疑惑的说:“我去选妃会做什么?”   贾朗站起来,拉了一下小铃铛。铃铛清脆地响声在寂静的竹林中格外清晰。   铃声刚停,立刻从门口跑进来个小太监,垂首站着,等着贾朗发话。   贾朗面无表情地说:“这个小婢走错了路,帮我将她领到今日选妃会的女婢休息处去。”   兰小伊还在思考着方才的问题。却见贾朗忽然变了脸色,她有些猝不及防。兰小伊也有些恼了:亏她还冒着挨打的风险来看他。她才坐了一会,他便赶她走。   她把食盒重重的放下,“蹭”的站了起来,也没有道别就昂首走了。   兰小伊快步低头穿过竹林,来到一个种满是垂柳的湖边。贾朗反反复复的性格和方才讥讽的话,让她气得直哆嗦。她要领路的小太监略等等她,然后气呼呼地走到湖边。看着湖水中的脸色黝黑有些怪异的自己,兰小伊忽然一阵心酸。她潜意识里还是担心太子会选上她,才会将自己弄得那么难看的不是吗?她这是为谁在小心翼翼,真的是为那梦中的金甲之人吗?她忽然被自己地问题吓了一跳。她望着水中的自己发呆,然后发狠一般地说:“是的,我在等那梦中金甲之人。为了找到他,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被太子选入宫中和无数女人争宠,甚至做宫女我也愿意。”   兰小伊似是下定决心一般,用手掬起清澈地湖水,将自己脸上的黑色洗净,再用裙子狠狠地擦干净了脸上的水,站起来,对小太监说:“劳烦公公领我去选妃会。”   小太监被兰小伊忽然变化的脸惊得呆愣了一下,迟疑地说:“贾公子只说让我带您去女婢休息处,没说去选妃会。”   兰小伊冷笑了一声想:你欺我年幼,以为我会乖乖听话吗?贾朗叫你领我回去,是担心我到处跑,冲撞了主子,惹来麻烦。你不带我去,等下我自己找着去!   她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乖乖的跟着小太监回到了休息处。那里的女婢见她出去了一趟回来,面容就完全变了,都露出惊奇的表情,悄悄拿眼睛瞟她。   兰小伊完全不理会别人的眼神,找了个角落坐下来。等别人都不再注意她时,她才悄悄站起来,又溜了出去。    20 20、第二十章 谁说我是花痴?!(上) ...   她朝着低头,凭着记忆回到方才和木芙蓉分手的地方,再沿着木芙蓉被领走的方向走。眼看着太监和宫女们越来越多,她知道自己的方向是对的。   兰小伊躲躲闪闪的,却发现太监和宫女们都匆匆来去,没有人理会她。她躲在树后,看见一个站了许多侍卫的大殿,里面传来有说话和笑的声音。她心想应该就是这里了。她心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兰小伊深呼吸了几下,一边要自己镇定下来,一边盘算着自己等下要如何说才好。正当她鼓起勇气要上前之时,忽然被人从后面抱着,捂着嘴,往旁边僻静的偏殿中拉。她心中焦急,今日入宫为了不惹麻烦,银针和毒药都没有带在身上。现在如何是好?   那人进了偏殿,关上门,便松开了手。兰小伊立刻反手就是一拳,打在他的肚子上。   那人疼得闷哼一声,抱着肚子弯下腰来。   兰小伊得了手,便立刻转身跳开,却惊讶的发现,原来拉她那人是贾朗。   贾朗此刻疼得满头冒冷汗,扶着肚子,伸手指着兰小伊却说不出话来。   兰小伊知道自己情急之下,下手重了些,不由得心疼起来。她想要上前扶住他,却想起方才他那可恶的样子,心里又生气起来。她狠心转身,正要打开门,衣袖却忽然被人拉住。她回过头看见贾朗眼中满是哀求。   兰小伊咬牙挣脱开了他的手,又要走。   贾朗不出声,只是倔强地又伸手拉住了她。   兰小伊又甩开了他。他又伸手拉住兰小伊。兰小伊忽然红了眼眶。   贾朗这才出声说:“我虽然身份卑贱,为了在复杂的宫中活下去,不得不对人笑脸相迎。可是我却从不求人。”   兰小伊固执地站着,不肯回头再看他。   贾朗叹气说:“我求你,不要去。那是龙潭虎穴。不是你能掺和的地方。你出身微寒,若去了,别说得不到荣华富贵,搞不好还会丢了性命,连累家人。你若真是想嫁人,等你大些,找个可靠的平民百姓嫁了才是最好。”   兰小伊叹了口气,是啊,她是多活了一世才知道这复杂的宫廷斗争。他也不过才十一岁,却被逼着尚年幼便要学会察言观色,权衡利弊。想来他年纪还小,未必对她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真心地对她好,所以担心她。   她回过头,看见他白皙的额头上全是冷汗,心里不由得一痛,忘了方才的恼怒,立刻扶住他问:“你怎么啦,很痛吗?”   贾朗立刻顺势倒在她身上,哼哼:“哎呀,好痛,你下手真重。我肯定有内伤,真是痛死我了。你要如何补偿我?”   兰小伊要流出来的眼泪立刻吞了下去,心中暗骂,她都差点忘了,他是那个七窍玲珑,脸皮比城墙厚的贾朗。   贾朗只说要她补偿,便连拉带拽地把她拖回了他住的小院,逼着她跟他下象棋。兰小伊冷笑,她今日要好好打击一下他来报仇。才几盘,兰小伊便发现贾朗的棋艺精进,她要用尽全力才能应对他。兰小伊一边吃点心一边对付贾朗。两人总是输赢轮换,让兰小伊停不下手,不知不觉便到了傍晚。当宫中传晚膳的声音响起之时,兰小伊才惊觉时辰已经不早了。她一下子蹦了起来,大叫了一声:“哎呀,木芙蓉!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贾朗摇着头叹气:“你才想起她来?!她早在午膳之后就被送回家了。”   兰小伊点头说:“是我疏忽了,此时应该还能赶上和别的宫女一道出宫。”   贾朗又摇头说:“一个时辰以前她们也都出宫了。”   兰小伊呆愣了一下,忽然醒悟过来,指着贾朗说:“你!……”她吞下了后面的话:贾朗竟然用美男计,将她拖到了现在。她说不出口来,这实在是太伤她得颜面了。   贾朗收好了棋子,站起来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自己的袍子说:“莫慌。我已经要人替你告过假,你吃了晚膳,我便送你出宫。”   兰小伊心事重重的吃着晚饭,完全没有注意到贾朗不住地往她碗里夹菜。她忽然冒了一句:“方才下棋,是不是你让着我。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我们总是输一盘赢一盘,一下午都是这样。”   贾朗眼里带着笑,脸上却淡淡地说:“没有!哪有的事情?是我们棋艺相当。”   一直到回到家中,兰小伊还在回忆自己方才下棋的情形,没有注意到贾朗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和他偷偷不住瞟她的眼睛。她躺在床上时才忽然想明白过来,自言自语地说:“果真每一步都在你掌控之下。可恶的贾朗,你竟然耍我!”      木芙蓉果然被刷了下来,外人却不甚明白原因。只有参加选妃会的人才知道,木芙蓉那日眼睛通红,鼻涕眼泪齐下的样子有多恐怖。即便后来太子和皇后知道木芙蓉是那是过敏,也不敢再要她了。   木芙蓉哭笑不得,这样虽然逃过了选妃,但是对她的名声来说始终是有损毁。兰小伊安慰她道:“不怕,只要他要你就行,别人的想法不用理会。”      只是赵武忽然变得奇奇怪怪起来。他常望着兰小伊和木芙蓉发呆傻笑。那痴傻的样子看得兰小伊浑身汗毛直竖。木芙蓉羞得满脸通红。兰小伊被盯得受不了了,才忍不住皱着脸回头瞪一眼赵武。赵武这才红了脸转开眼。   兰小伊摇头叹息说:“果真是男大不由娘。这小子思春的样子真是太吓人了。我得要他赶快向木芙蓉求婚才行,不然木芙蓉还没有嫁出去,我就被他恶心死了。”   看看也就罢了,兰小伊和木芙蓉在与学堂别的小公子说笑之时,赵武还气呼呼地插到中间把他们隔开。   兰小伊有些恼了,咬着牙说:“你如今真是重色轻友,霸道得可以。”   赵武理直气壮地说:“那是,我的就是我的。”   兰小伊盯着他半日,气得憋红了脸,恨不得把袖子里的银针全甩他脸上。可是碍于身边那个两颊通红,满脸幸福的笑的木芙蓉,兰小伊生生地的把自己的怒火压了下去,憋得内伤的走了。   学堂一放学,赵武就拦住了兰小伊和木芙蓉。木芙蓉羞答答的低着头。赵武望着兰小伊问:“你去哪儿?”   兰小伊莫名其妙地说:“你管我啊?!”她总不能告诉他,她要先去城楼上看会男人再去找贾朗吧。   赵武沉下了脸说:“以后放了学便回家,去我家玩也可以。不要到处乱跑。我们家不是寻常人家,我不想听人闲言碎语。”   兰小伊终于爆发了,冲他扬了扬拳头,说:“臭小子,你找抽啊!你家的声誉干我何事?”   赵武愣了愣,缓和了脸色,半晌才说:“也是,你还小,不着急。只是身边朋友的声誉对待字闺中的女子来说确实要紧得很。”   兰小伊总算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说,像她这般整日跑去与太监的儿子厮混,出入男子女子澡堂子的女人,会影响到高门大户的木芙蓉的声誉。   木芙蓉朝兰小伊带着哀求和内疚的眼神。兰小伊忍了气,对赵武说:“看在你家点心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不过我的朋友就是朋友,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莫说现在,就算我以后大了也是这样。”她咬着牙吞下了后面那句:“你和贾朗都一样,都是势利眼。”她不想再刺激将门第看得如此重要的赵武,所以硬生生的憋住了。她等自己平静些才说:“早知道你如此在意门第。何苦日日跟着我?”说完她便扬长而去。   兰小伊跳到城楼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许久才消了气。她自嘲地笑笑:她气成这样干什么?反正以后与赵武日日相对的是木芙蓉又不是她。只是赵武往日不是这般不讲道理的,这些日子是怎么啦?   兰小伊傍晚去见贾朗的时候依旧有些气呼呼地样子。贾朗见了又笑她:“饿了?还是午间抢别人的饭菜没抢着?怎么这副气呼呼地样子”   兰小伊叹了口气,把赵武的奇怪举动叙述了一遍。贾朗的脸色忽然变得不好看。他沉着脸许久才说:“你现在小,有些事情你还不明白。你听我的话,离赵武远些吧。我担心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兰小伊有些莫名奇妙,她一边大口的吃着贾朗带来的西域进贡的番果,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什么在酒不在酒的。他没那么复杂。估计是锦衣玉食大的,有些霸道罢了。”   贾朗不说话了。兰小伊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问贾朗道:“那日太子选妃,你怎么不去看会热闹。光坐在院子里看书。不会是真的只为了等我吧。”   贾朗斜乜着眼望着她说:“你又想说什么?”   兰小伊干咳了一声,说:“你听我说,是这样啊。其实若是有个大家闺秀甚至是哪个小国的公主没有被选上太子妃,却看上了你,然后求皇上赐婚。那你不就可以脱离苦海了?”   贾朗的脸色眯着眼看着兰小伊,说:“你就这么讨厌我?宁肯送我去做面首也要把我弄走?”   兰小伊一下再被噎到了,直翻白眼,连喝了几口茶才顺过气来。   贾朗替她拍着背,脸上的神色才缓和了些。   兰小伊咳嗽了几声,才说:“你想的都是什么啊?我是要你去做驸马,做姑爷啊。”   贾朗哼了一声说:“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靠女人生活?”   兰小伊也哼了一声,白了他一眼,心里暗暗地想:“不靠女人,难道你要靠那个老男人过一辈子?你如今是男女通杀吗?在这宫中卑躬屈膝的很好吗?”   兰小伊心里想着,却不敢说出来。她耐心地解释说:“你看啊。虽然女方家世是好些,是要强势些。但是你过去了,至少不会像在宫里那么复杂,你只要哄好老婆,丈母娘和老丈人就完事。以你的功力,整个阑山国皇宫的人都被你哄得高高兴兴的,对付一个女人和一对老夫妻有什么难的。若是运气再好些,遇上个家中只有一个女儿的,以后偌大的产业还跟你姓,到时候还不是什么都你说了算。”   兰小伊说得唾沫横飞,越来越兴奋,她觉得自己太伟大了,能想出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贾朗的脸色却越来越冷。最后,兰小伊终于发现不对劲,才收了声。      贾朗的脸色却越来越冷。最后,兰小伊终于发现不对劲,才收了声。   贾朗似是气极反笑,似笑非笑地说:“我若真的被人家要走了,你就高兴了。”   兰小伊脑海中浮现出贾朗穿着新郎的喜服身边站着别的女子的样子,心里忽然似是被人狠狠的戳了一下,酸痛得眼眶潮湿。她忙垂下眼帘,自嘲地笑笑说:“是啊,若是那样,便没有人帮我从宫里拿好吃的出来了。”   贾朗脸上浮现出又气又怒的神色,咬牙说:“你就是为了吃,才找我的?”   兰小伊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贾朗盯着她头顶的双髻,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说:“她还小。莫急,莫急。”他几不可闻地微微叹了口气,说:“你这么丁点儿大,怎么成日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21 21、第二十一章 谁说我是花痴?!(下) ...   兰小伊忽然抬起头来泪眼汪汪的望着贾朗,声音悲切地说:“你骗我。那日你跟我说,等你父亲被皇上恩准告老还乡,被放出来了,你便可以出来。我问过赵武,他说本朝自建国以来,就没有首领太监能活着出来过。”   兰小伊干净的脸在月光下,像是玉雕的一般洁白无暇,两只乌溜溜的眼睛仿佛是泡在碧泉里的黑珠子,水汪汪,泪盈盈,映着月光,亮闪闪的,看得人心生怜悯。她脸上那无奈和悲伤的样子,看得贾朗心一抽。他愣在了那里:那日为了敷衍她,他随口说了一句话,没有想到她竟然傻到真的去打听。贾朗的心中微微泛起酸痛,也红了眼眶。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想要说些话来安抚她。只是他的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许久他才叹息了一声,放下手说:“唉……你怎么这么傻?!”      太子选定了悠然国的安雨为太子妃,叶幽兰和赵云为副妃,其余还有几个国家送来的美女为妾。兰小伊感叹:“难怪谁都想做皇帝,美女大把啊,且都是人间绝色。那左拥右抱的情形,光想想都很美。要是我也有这艳福就好了。只是,太子也不过十四岁,他受得了这个艳福吗?”   太子的大婚定在两个月后的中秋,宫中开始忙碌起来,为大婚做准备。安雨自从选上了太子妃后住在驿馆中等待成礼。她总觉得驿馆里不干净,所以也不管天冷天热的,常来兰家的清心阁洗浴,最后索性把一等贵宾的房间包了。还好天气热,客人不多,兰小伊便由得她。   兰小伊躲在暗格中把她上上下下看了还几遍。她自己都奇怪怎么对安雨这么感兴趣。而且每次偷看,她都要把安雨的屁股仔仔细细地看上好几遍,她甚至恨不得冲出去,用放大镜再好好研究研究。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心中是在怨恨贾朗找臀上有胎记的女人的事情。她潜意识里巴不得这个未来的太子妃,如果不出意外,还会成为皇后的女人,刚好就是贾朗要找的人。   她极想知道:若真是这样,贾朗又待如何?他在宫中忍气吞声快十年了,最后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置老父于不顾,做出出格的事情,拐带太子妃逃跑呢?   可是让兰小伊失望的是,安雨身上洁白无瑕,连个痘印都没有,更别说胎记了。      赵武依旧这么奇奇怪怪。弄得兰小伊整天都得躲着他,她后来干脆连木芙蓉都避着,省得赵武在管束木芙蓉时殃及池鱼,连带把她也管了。她从每日带着一群半大小子穿街过巷飞扬跋扈的小太妹,一下子变成了东躲西藏鬼鬼祟祟的过街老鼠。   兰小伊觉得憋屈得很。自己又没有做什么亏心的事情,干什么要搞得这么做贼心虚的样子。她转念一想,哎,为了两个好友的幸福她只能忍一忍。忍到太子大婚过了,赵武那个愣小子把木芙蓉娶回了家管着,一切就好了。      贾朗说太子大婚时,会很热闹,以兰小伊的个性,她绝不会放着这么大的热闹不看。贾朗为了避免兰小伊又跟着谁混进宫惹出什么笑话,便去向皇上求情,让兰小伊观礼。皇上竟然也准了。于是兰小伊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宫看热闹了。   兰小伊听贾朗说了,心中窃喜。贾朗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什么都明白。太子大婚各国都会派皇族来朝贺,最有可能派来的使臣便是各国的王子。啧啧,到时候,她就可以一个一个的慢慢看,慢慢找了。说不定她很快就能找到,达成任务,告别这个蛮荒的时代。   她那副流着口水的花痴样,看得贾朗哭笑不得。他以为她在想象宫中佳肴美味,便翻着白眼讥笑她:“你就没个够的时候!你都吃了多少东西了。听见有吃的还是这副馋相。”   兰小伊义正言辞的说:“我眼馋的不是吃的,是我阑山国几十年一遇的盛况啊!盛况!”   贾朗也不驳她只是摇着头叹气。      太子大婚那日,兰小伊一大早便如约等在皇宫的偏门外。因为贾朗早说过,大婚这一日宫中会很忙乱,要她卯时就来,然后他在忙乱前便将她领进去。等把她领进去了,他就要去忙了,然后就没有空管她了。   兰小伊仰头看着高高的宫墙和气派的朱红色铜质门钉的大门,忍住心中欢呼雀跃。大门外还占了好几个穿着盔甲带着佩刀的侍卫。前两次进宫,她都是低着头,都没好好仔细看看。今日她可是受邀嘉宾,可以正大光明,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兰小伊点点头说:“恩,他说的没错,还是正大光明的好。”   身旁传来贾朗那熟悉的讥笑声。兰小伊转头一看,贾朗正从宫门里走出来。   贾朗今日穿着银色暗纹的宫装,高挑俊雅。这颜色虽然也素净,却比平日的青色、靛蓝要喜庆许多,衬得他唇红齿白,五官精致,面如玉雕。   兰小伊心中暗暗感叹:“啧啧,这小伙子越大越好看了。也只有长成他这样的,皇帝才肯留在身边。光是看着就很舒服了。”   贾朗摇着头一边朝她走近一边说:“如今才知道,正大光明比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好吗?”   兰小伊脸红了红,说:“嘿嘿,这个我自然是知道。可是前两次不是没有办法吗?”兰小伊忽然想起第一次贾朗说带她进去,她不要。第二次贾朗不让她进宫,她又混进去了。她忙闭上嘴,恐自己得意忘形又被他拿来当笑话讲。   今日贾朗似是很忙,也没心情笑话她,只朝她招招手说:“快走吧,等下晚了,人多就不好了。”   兰小伊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贾朗匆匆而去的背影。宫中之人见了贾朗都侧身低头行礼,或与他打招呼。兰小伊虽然心中知道,这些人是看在贾福海的面子,可是跟着贾朗还是颇有狐假虎威的感觉的。   贾朗将兰小伊领到大殿边偏殿的一个小房间中,摆了几盘点心在她面前,交代了几句便快步走了。   所有人都到前面去忙碌去了,这个小院子安静得很。清风吹过枝头,发出细弱的“簌簌”声。一对鸟儿先在枝头低声呢喃亲热着,然后又飞到院子里放走火的水缸中洗澡栖息。   兰小伊将点心吃完,将屋子里摆着的古玩玉器都摸了个遍,还将所有抽屉柜子都打开翻看了一番,却还是没有人来领她出去。她实在是无事可干,又怕再给贾朗惹麻烦不敢乱跑,只能在院子里转着圈。小鸟像是跟她玩一般,见她走过来,便立刻飞起来,等她走远了,才又落在水缸边。鸟儿的爪子敲得水缸发出细小的清脆的叮叮声。如此几次之后,兰小伊忽然停了脚步回头看着那对鸟儿。她快步走回屋子,将所有能找到的碗和瓶都装满水,然后在屋檐下排成一列,用筷子敲着,侧耳细听。在几次将水倒进倒出之后,她终于满意的点点头。   兰小伊咧嘴笑着,像个演奏家一般,煞有架势的走到台阶上,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行了个屈膝礼,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到那堆瓶瓶罐罐后。她拿起筷子,闭目深思,然后左右开弓,轻轻的用筷子敲着杯碗。碗、杯和瓶子发出了悦耳的声音,欢快的曲调在院子里回荡。   那对小鸟被吸引了过来,蹦蹦跳跳的越来越靠近。   兰小伊自己也陶醉在这熟悉的乐曲声中。这首曲子是她父亲教给她的。少时的她好动而顽皮,常打碎家中瓷质的碗碟和杯子。母亲沉着脸责骂多次,她也不以为然,不肯改了性子轻拿轻放。母亲无奈只得向父亲求计。父亲笑笑,将她叫到跟前,跟她说,这些,都不是普通的杯子和碗,是神奇的乐器,会发出最动听的音乐。那时,尚是小柔的她瞪大了眼睛看着父亲,追问着:“真的吗?真的吗?”   父亲神秘的一笑,将碗杯中装了些水,拿出筷子,轻轻敲了几下,像变魔术一般,将杯碗里的水调整了一下,便用筷子轻轻敲着杯和碗。杯子和碗发出这首清脆活泼欢快的乐曲。   那是的她像是中了法术一般,长大了嘴,愣在了那里。等到乐曲结束才如梦方醒的跳到父亲身上抱住父亲,缠着父亲教她。   父亲柔声说:“任何东西都是有生命的,你可要温柔对待哦。再不要这样毛手毛脚的了。”      想起父亲,兰小伊眼中湿润了,带着泪笑着。在那个时空的家人现在不知道如何了,可有为遭遇不幸的她痛不欲生。   乐曲结束,忽然有人在门口笑着说:“这是什么乐器,如此好听,我还从未听过。”   院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聚了许多鸟儿,被这忽然发出的说话声吓得呼啦啦一下全飞跑了。   兰小伊抬起头,惊愕地望着慌慌张张飞走的鸟儿。穿过漫天飘落的羽毛,她看见孟玄瑜和三个面生的年轻男子站在门口。三人看着都比孟玄瑜年长,衣着华贵。   孟玄瑜一边笑嘻嘻地便往里面走,一边说:“我正无趣得很,听说你来了,知道你这里一准有好玩的。我从贾朗那儿问出你在哪里,便立刻来找你了。”   兰小伊无奈地想:这个皇子真像块胶布,我躲到哪里,他都能找出我来。   兰小伊见有别人在也不好太怠慢,立刻收起惊愕的表情,规规矩矩的朝孟玄瑜行了个礼。   见兰小伊难得如此毕恭毕敬的,孟玄瑜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指着他身旁的三人说:“这是我的表兄,淮南国太子殿下、二皇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他们听说这里有新奇好玩的,便一定要跟来。”   原来是郑彦君、郑彦广和郑彦彻。   兰小伊咬着牙暗自嘀咕:“你还真客气,这么快就替我把名声都散播出去了。”   郑彦君表情傲慢,眼神轻浮,一副不安定的样子。郑彦广身材结实,皮肤黝黑,应是习武之人。另兰小伊惊奇地是,最年幼的郑彦彻却是三个兄弟之中最沉稳的。      果然,郑彦君迫不及待的开口便问:“听四殿下说你这里有我们从未见过的好玩意,是什么是什么,快拿出来看看。”   郑彦广转头打量着四周,郑彦彻默默地观察着兰小伊。   孟玄瑜悄悄退了一步,垂手站在他们身后。   兰小伊眯眼看着他,心想:“原来他们三个是你找来的枪,你怕你直接跟我要要不着,便找了几个人来帮你要。若是我不给你,碍于贾朗的面子,你也不好闹。他们几个不知道我的来历,当我是个小宫女,若是我不给,自然不肯放过我。”   兰小伊想了想说:“我这里倒是有个好玩的东西,只是藏在身上,不方便拿出来。四位殿下能否在门外等我片刻。”   郑彦君有些不耐的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一个小宫女,脱了衣服拿出来就是了。”       22 22、第二十二章 好吧,我就是花痴!(上) ...   兰小伊气得涨红了脸,垂眼看着地上,不出声。   孟玄瑜上前一步,拉着郑彦君说:“既然她不好意思,表哥,我们便出去等等。她也不敢哄我们。”   郑彦彻转头往外走,郑彦广拉了拉郑彦君,郑彦君有些不甘,大声对兰小伊说:“一个小奴婢,端什么大家闺秀的架子!我且听他们的,先出去等你。你拿出来的东西,最好有趣,不然我定不会放过你。”说完哼了一声,被郑彦广拉了出去。   兰小伊不出声,依旧低头站着。   孟玄瑜张张嘴,似是想要和兰小伊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出去随手关上了门。   兰小伊反锁上了门,立刻走到里间,打开了随身空间,在里面找了许久,才找到一副象牙雕的麻将。兰小伊想找一副普通点的,可是门外等候的郑彦君早没有了耐性。他将门敲得“咚咚咚”地响,不住地催促着兰小伊。   兰小伊只得从空间里出来,迅速的将麻将在圆桌上摆好,开了门。   郑彦君立刻推门走了进来,边走嘴里边念叨着:“什么好东西,要这么久时间。要是知道你在欺骗本殿,本殿定要你好看。”   兰小伊心中对他厌恶至极,却只能耐着性子陪着他们。等其他三人都走到桌边,坐下来,兰小伊才慢慢跟他们介绍麻将的玩法。这四人从未见过这东西,还是四个人一起玩的,十分新奇。迫不及待的便玩了起来。   兰小伊退了一步,瞟了一眼正在忙着砌牌的孟玄瑜,心中暗暗冷笑:对不起了,谁让你带人来为难我。今日我就给你点教训。   这麻将看着公平,其实最易做手脚。四个人里面有三个都是亲兄弟,只要其中有两个稍微聪明点,放牌给另一个,想不赢都不可能。今日孟玄瑜怕是要输得连裤子都没有了。   郑彦彻拿起一张牌来,在眼前仔细看了看,瞟了一眼兰小伊说:“这牌你哪里来的?”   兰小伊正想着自己的心事随口便答到:“自然是我自己的。”   郑彦彻冷笑了一声,沉着脸说:“这副牌是象牙做的。你以为我们不知道吗?象牙稀少得很,只有南边的小国才有,我淮南国皇宫也只有父皇的寝宫有象牙雕的一个摆件和一个挂件。你一个小宫女,何处弄来这么多象牙做这牌?莫非是你偷来了,无处藏,怕主子怪罪,想塞给我们?”   郑彦君也立刻说:“是啊,说!你从哪里偷来的?”郑彦广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兰小伊。   兰小伊头上冒出汗来,没想到年级轻轻的郑彦彻心思缜密,被他一眼就看出了异样。他虽年幼,沉着脸时却极有威严,让兰小伊心慌起来,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   孟玄瑜愣了愣,立刻打着哈哈说:“三位殿下误会了。小伊不是宫中的宫女,她是我的朋友,乃我阑山国巨贾之女,家中家财万贯,有这东西,一点也不稀奇。”   郑彦彻的脸色缓和了下来,微微一笑说:“哦,原来也是客人,如此不好意思,是我多心了。”说完便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开始玩了起来。   兰小伊松了口气,退了一步,瞟了一眼郑彦彻,越发对他另眼相看:他不但老城,而且极善于应变,皮厚比得上贾朗了。他虽不是皇后嫡出的,母妃也是淮南国的贵妃,娘舅更是朝中大将,靠山很硬。   想到这里,她同情的看了一眼郑彦君,暗想:这个太子的位置怕是保不住了。   兰小伊正想趁着他们打麻将打得欢快之时,溜到门外去。郑彦彻却忽然抬头,有意无意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兰小伊。兰小伊只得收住了脚,站在原地不动。   兰小伊站得脚发酸,却见贾朗从门外进来。贾朗见院子里这么多人,脚下忍不住顿了顿,才走上前向四位殿下行礼。   兰小伊看见贾朗脸上一闪而逝的惊奇神色,才明白方才她被孟玄瑜骗了。孟玄瑜根本就没有问过贾朗她在哪里。不知道他从哪里得知她的位置,为了让她乖乖交出东西,才说是贾朗告诉他的。   贾朗行礼之后说:“殿下,前面要行礼了,皇后叫我来请各位。”   郑彦君手上正摸了一手烂牌,巴不得不打了,一听贾朗的话便立刻将牌一推,说:“如此,便快去吧。”说完便起身往外走。路过贾朗和兰小伊时,他昂着头,鼻孔朝天,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孟玄瑜早就将身上带的小金裸子,玉佩什么的都输光了,却毫不心疼。他一脸兴奋的表情,似乎正在兴头上。听见贾朗的话,虽说不情愿,也只能恋恋不舍的放了手中的牌。他虽贪玩,却不敢误了正事,被父皇责骂可不是好玩了。      郑彦彻也放了手中的牌,往外走,朝贾朗笑了笑。贾朗低头行礼,郑彦彻停下脚步,说:“幸苦你跑一趟。我们在贵国之时还要多蒙你和令尊照顾。”   贾朗低头应到:“哪里,殿下折煞奴才了,这都是奴才该做的。”   郑彦彻点点头,慢慢地跟在郑彦广身后走了。   贾朗等他们起身走了,才朝兰小伊使了个颜色。兰小伊忙走到他身边,忍不住伸手攥着他的衣襟。贾朗对她安慰地笑了笑说:“莫怕,有我呢。跟我去行礼的殿上吧。”兰小伊点头跟在了他的身后。      孟玄瑜特地走在后面,等着兰小伊。兰小伊磨磨蹭蹭,却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他低声问兰小伊:“这东西送给我吧。我用一对上好的蓝田玉镯跟你换。”   兰小伊犹豫了一下,还未回话,贾朗立刻替她说:“殿下说笑了,若是喜欢,小伊自然会送给您,是吧?”说完看了一眼兰小伊。   兰小伊只得点头说:“送给你也可以,你答应我做的事情再加一样。”   孟玄瑜拍着手说:“好,一言为定。”   兰小伊嗤笑了一声说:“你答应得这么痛快,就不怕我把你卖了。”   孟玄瑜也嗤笑了一声说:“谁能买得起我?”   郑彦彻似是不经意一般又回头看了兰小伊一眼。兰小伊被他看得一毛,不由自主地向贾朗身后挪了挪。      到了殿外,只见大臣们都到齐了,黑压压地在大殿下站了一大片,只剩下皇上和皇后还没有来。   孟玄瑜忙低头一溜小跑的走到孟玄璮身边站定,微微喘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还好没误了正事。”   孟玄璮斜眼扫了他一下,嘴角浮上一丝笑意,说:“你又去哪里疯了?”   孟玄瑜立刻兴奋地说:“哎,二哥,我跟你说,那个兰小伊今天给了我一个非常好玩的东西,待会散了,我给你玩。”   孟玄瑜说着,想起兰小伊,不由自主地转头寻兰小伊,正好看见兰小伊被贾朗领着往一个角落里去了。   孟玄瑜忽然想到,这个大殿的顶上有个修葺时用的小阁楼,啧啧,那里又隐蔽,视线又好。孟玄瑜偷偷跺着脚,贾朗真是为她寻了个好地方,他怎么就没想到。早知道,他就装病,再偷偷溜到那阁楼上,找个软凳坐着一边喝茶一边看,就不用像现在这般杵在这里不能动,不能坐。这宫里面,最舒服的不一定是位置高的人,而是最圆滑的人。   孟玄瑜正偷偷叹气跺脚,孟玄璮叹了口气说:“你什么时候才能收收心,别那么贪玩?”   孟玄瑜拧着眉说:“二哥,你怎么越发像我母妃了。”   孟玄璮眼中带笑,朝后宫就坐的帘子后瞟了一眼便不再出声。   孟玄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瞟见自己的母亲郑妃正拿眼瞪他。孟玄瑜忙正襟,低头站好,再不敢出声。      忽然一阵礼乐声响起,所有人都屏息正颜低头垂手而立。皇上托着皇后的手款款从大殿门外走了进来,走到龙椅上坐下。   正在阁楼上欢乐剥着瓜子的兰小伊也被着肃穆的气氛感染,停了下来,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皇上和皇后坐定,礼部侍郎立刻大声的唱礼。孟玄珏穿着一身红色的礼服带着金冠,缓缓走到殿上来。太子妃披着大红盖头,也被领到孟玄珏身边,娇滴滴地站定。然后接下来便是冗长的行礼。拜完了皇上天地和对拜,算是礼成。皇上照例站起来,讲了几句。大意就是对孟玄珏说:从今日起,你就真正成年了。以后要如此这般……   皇上的口才还不是盖的,上到盘古开天,下到庶民耕种,什么都被他说得跟太子大婚有关。   兰小伊原本闹了一早上就有些乏了,方才又吃饱了,现在皇上的话像是催眠曲一般,让她越来越迷糊。   忽然皇上说了一句:“朕今日就讲到这里,珏儿便速速行了射礼,入洞房去吧。”   兰小伊一听“射礼”便立刻醒了。她曾听木芙蓉说过,所谓的射礼其实是一种用箭暗喻男人,用箭壶代表女人的礼仪。若是新郎用去了箭头的箭射向新娘面前摆的一个窄口的瓶子里。若是三箭都中,自然是子孙兴旺。若是一箭都不中,就不好了。   若要用硬邦邦的箭射靶子本也容易,可是要射到地上的壶里就不容易了。箭要进那小口,还不能射坏或是碰倒箭壶,真是难。   所以,为了讨个好意头,民间都会弄个很大口的瓶子,或是都会让人举着箭壶,万一射偏了,举箭壶的人便会奋力的跑过去,将箭接住。举箭壶去接箭的这个活儿,需要很高的技巧,要身手敏捷,还要那人自己原本就会射箭。这样才能看得准,接得准。最好三箭都接中。所以,举箭壶的活倒是成了一个好营生,身手好的价钱极高,只有有钱人家才请得起。   知道了这些,兰小伊才越发好奇:这个孟玄珏看着像个文弱书生,一定弓马不识。除非他们将箭壶放在离孟玄珏极近的地方或者弄个比缸还大的箭壶?只是这样有些丢人。若是皇家为了颜面,又想要好彩头,莫非要找个小太监来举这个箭壶?   兰小伊将目光转向站在龙椅下首不远处角落里的贾朗:皇上会要贾朗来干这个活吗?      孟玄珏朝皇上磕了个头,便站起来。太子妃被牵到了二十米开外的地方。一个三寸的窄口镶金白玉瓶放在太子妃面前一步开外。   兰小伊见瓶口那么小,还摆得极其远,不由得暗自点头:是了,一定是要贾朗来举箭壶了。    23 23、第二十三章 好吧,我就是花痴!(下) ...   贾朗却站在角落里纹丝不动。   兰小伊皱眉,还有更合适的人选?莫非是侍卫统领?   孟玄珏忽然伸出右手将白玉的腰带一拉,脱掉了外面的红色喜袍。   兰小伊猛地站起来,扑在格窗上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孟玄珏。   孟玄珏脱掉喜袍后,露出了里面的盔甲。那是一副纯金的盔甲,金灿灿的,比阳光还耀眼,晃得人眼晕。孟玄珏穿着金甲立刻英气勃发,与平日文弱的样子截然不同。他俊雅的脸在阳光和金甲的映衬下更加俊美非凡,恍若天神下凡一样让人移不开眼。   兰小伊的心狂跳起来,手指紧紧的扣着窗棱上的格子,眼前反而有些模糊起来。她眨了眨眼,强压住跳得飞快,像要从胸口夺路而出的心,对自己说:莫急,他不过是穿着金甲,也许,他只是个绣花枕头。   孟玄珏伸出左手,掌心向上平摊开。立刻有一个太监将金弓和金箭双手呈到孟玄珏手上。   孟玄珏右腿往后退了一步,左手握弓右手持箭,举臂与眼齐,微微蹙眉屏息瞄准。   兰小伊摒住呼吸,看着他手中的箭。大殿上所有人都连大气也不敢出,盯着孟玄珏手中的箭。几百人的大殿忽然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孟玄珏右手手指一抬,那支金箭,像是一道金光一般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从孟玄珏手中一分不差地飞到了箭壶中。箭头打着壶底,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在鸦雀无声的大殿上回响。   殿上所有人都似是被这清脆的声音惊醒了一般,猛的都一起大叫了一声“好”字,震得桌上的碟子都颤了颤。   皇上点着头,捻了捻胡子笑了笑。就连一向沉稳内敛的皇后的嘴角也掩饰不住地露出微笑,眼中满是得意的神色。   孟玄珏又张弓,举箭。兰小伊想,说不定前面的那一箭是蒙的。箭壶里已经插了一箭,后面的两箭更难射进去。他一定射不中。谁知道,孟玄珏的三箭,箭箭都漂亮的落在箭壶中,干净利落,一点犹豫和罗嗦都无。   殿上的欢呼一声接一声。三箭过后,所有人都一起放声自豪的欢呼:太子威武,太子威武。   孟玄珏射完之后,拱手向众人致谢,然后朝皇上行了个礼,便在喜娘和司仪的带领下牵着新娘入洞房去了。   皇上便下令宴请群臣,移驾宴客殿。   贾朗等众人走了之后,才悄悄到阁楼上找兰小伊,却见兰小伊像是中了魔一般,张大了嘴,趴在窗棱上望着大殿发呆。   贾朗笑了笑,摸了摸她的头问:“怎么了这是?点心撑坏了?”   兰小伊眨了眨眼,身子晃了晃,看了一眼贾朗却不说话,忽然转身发疯一般的跑下楼梯,跑到大殿中。她从正在大殿上收拾的太监手中一把抢过了箭壶,然后把里面的箭统统倒出来,一根一根仔仔细细地查看。兰小伊什么异样都没有发现。她还不死心,又将眼睛凑到箭壶的口冲里面看,里面也什么都没有。她放下箭壶,喃喃地说:“不可能,一定是有强力磁铁,或者做了什么别的手脚。这么远,他不可能三箭都中。”      贾朗被她吓了一跳,气喘吁吁地跟着她跑了下来,遣走了惊愕的太监,默默站在一边看兰小伊发疯。   他听见兰小伊的口中的低语,有些好笑的说:“这些都是千真万确。太子原本就文武双全,特别是射得一手好箭,殿下根本就不需要作假。”   兰小伊转头看着贾朗,眼神空洞,好一会才慢慢透出喜悦来,大声说:“真的是他,太好了。我找到他了。我要到他身边去。”   贾朗听着,脸色不由得一沉,眼中透出哀伤来。他低下头,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胸口的玉环,低声说:“你真这么想吗?早知道,选妃之时何苦煞费苦心的避开。”   兰小伊没有注意到贾朗言语之中的哀伤,只顾着皱眉摇头说:“我原本不知道他会穿金甲射箭。要是我早知道,就不会躲了。”   贾朗仰头望向屋外的艳阳,暗暗叹了口气,淡淡的说:“你要是真想到太子身边,如今也还不晚。”   兰小伊一把捉住贾朗的衣袖说:“是吗,我要如何到他身边?”   贾朗静静地挣脱开,垂眼说:“太子才选过妃,只有在登基之后才会再选妃。你如今要入宫到他身边,只有做宫女侍候他了。”   兰小伊愣了愣,咬着唇不出声了。   贾朗抬起眼,看着她。兰小伊眼中的挣扎和犹豫。贾朗看着,嘴角闪过一丝讥讽的笑。      兰小伊再没有心思吃什么大餐,也觉得没有必要留在宫中看那些别国来的王子了,便早早地出了宫回到家中。她破天荒的哪里也不去,回家就关起房门坐在房中发呆。一开始的兴奋过后,她现在却又有了一点小小的恐惧:一如宫门深似海,她还曾劝贾朗逃出来,如今自己真的要进到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吗?即便是真的混进去了,她要如何让他喜欢上她,并亲口说出原谅她的话呢?以孟玄珏的个性,门第观念甚重,根本就不会将她放在心上,更不可能对她言听计从。退一万步不说,就算孟玄珏吃了猪油蒙了心,真对她说了那些话,她又舍得就这么离开吗?从此再也见不到这里的人……      兰小伊正皱眉冥思苦想,忽然有门房来报,说赵武来找她。兰小伊心中诧异,这个时候赵武就算没有在宫中参加宴会也应该在家中用饭,为何跑来找她?   兰小伊打起精神来到大厅中。衣着光鲜的赵武正满脸微笑、精神奕奕地站在客厅中。   见兰小伊气色不太好,赵武微微皱眉,伸手来摸兰小伊的额头,担忧的问:“怎么啦这是?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没精打采的?”   兰小伊侧头躲开,嗤笑了一声:“莫非你放着将军这么有前途的生计不做,要学你老婆木芙蓉,去给人看病?”   赵武的手顿了顿,疑惑地说:“我老婆木芙蓉?什么意思?我的未婚妻不是你吗?我今日听说你早早回来了,特地来问你,我们何时开始行六礼?”   兰小伊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僵在那里,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说:“什么……什么六礼?如何问我?”   赵武靠近了一步,低头看着她,语气中满是宠溺地说:“你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我当然问你了。你总说时候未到,我还是想着,还是早些把你娶回去放在身边看着好些。省得你整天跟着贾朗混,被他带坏了。”如今的赵武也已经高出兰小伊一个半头,站在兰小伊面前,都要弯腰低头才能与她平视。   兰小伊完全没有心思在意这些,她猛地后退一步,大叫说:“你不是说你喜欢木芙蓉吗?木芙蓉也喜欢你,所以我们才费了这么大力气,帮木芙蓉摆脱了选妃的事情。如今你怎么会跑来说这些?!”   赵武现在才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他皱眉说:“那次分明是你来问我的。我也说我喜欢的是你。如何会是木芙蓉?她选妃被淘汰的事情,如何又扯到我的身上了?”   兰小伊大叫:“别开玩笑了。你喜欢我?!!我有什么招你喜欢的?”   赵武笑了笑,上前一步说:“这一点我也想不明白,可能是因为,你从小就能管住我吧。”   兰小伊不知道如何说了,她语无伦次的叫嚷着:“木芙蓉怎么办?你,你不是我兄弟吗?你怎么能喜欢我?”   赵武拉着她的手说:“我知道你玩心重,不是那么在意我。不过没有关系,等你嫁给我,我会陪你玩,等你慢慢喜欢上我。”   兰小伊忽然脸色发白,眼睛直直地看着门边。   赵武回头一看,木芙蓉面无表情的站在门边,眼睛死死地盯着赵武和兰小伊的手。   兰小伊忙甩开赵武,慢慢走近木芙蓉,小心翼翼地说:“芙蓉,你听我说。”   木芙蓉退了一步,垂下眼帘,忽然转身发疯一般的跑了。   兰小伊要去追她,赵武却拉住她,说:“她知道了更好。不用追了。”   兰小伊回头气急败坏地说:“你快去追她!你还不明白吗?你要娶的是她,是她,是她!”   赵武脸色一黑,手下不觉重了起来。他将兰小伊拉近说:“我一直要娶的都是你,没有别人。”   兰小伊转头看向木芙蓉跑去的方向,方才的犹豫,忽然豁然开朗,她转头垂眼盯着赵武死死攥着她手腕的手,冷着脸对赵武说:“别开玩笑了。我可是要入宫去伺候太子的人,岂会嫁你这个一介武夫。”   赵武的脸色一白,松了手,退了一步,喃喃地说:“小伊,你如何这么说?”   兰小伊笑了满不在乎地说:“我一直在接近太子,你不知道吗?你不过是我接近他的一个跳板。”   赵武的身子晃了晃,靠在了院子里的大树上,似是这样,他才能支撑住自己一般。   兰小伊狠下心转身背对着赵武说:“赵公子请回吧。木小姐才是最适合你的女子。”   赵武咬牙,一字一顿的说:“我问你最后一句,这可是你的真心话?”   兰小伊忍住鼻酸,硬邦邦的说:“一字不假。”      赵武沉重的脚步在她身后响起,渐渐的远去,最后没有了声息。兰小伊狠心不去看他,等他走远,才回头,叹了口气纵身跳上了树枝。她极少用自己的功夫,今日是迫不得已,她实在是放心不下木芙蓉和赵武,又不能被他们发现她在跟着她们。   赵武像是游魂一般,从兰小伊家慢慢地飘了出去,不理会等在门口的仆人,也不上马,目光呆滞的,直直向着大街上走去。他孤寂的身影被夕阳拉得长长的,让人看着辛酸。   兰小伊急了,他这是要去哪里?莫不是要去寻短见。她虽然着急,却不能下去拦住他,因为她知道:若要让他断了念想,绝不能让他知道她心中的不忍。   正在她着急之时,却见到木芙蓉从远处慢慢的向赵武走来。兰小伊松了口气,忙在树枝间将自己的身形藏好,远远地看着他们。    24 24、第二十四章 左右为难 ...   木芙蓉的脸上眼泪还未干。她仰头看着赵武说:“武,我从小就喜欢你,你是知道的。我也知道,小伊在你心中与别人不同。我不在乎。只要你娶我,我愿意与她共事一夫。”   兰小伊微微叹了口气,木芙蓉如此自傲,如此倔强之人,竟然会为了赵武,这般委屈自己,她果真是非常的爱赵武。   赵武没有焦距的目光,从远处移到了木芙蓉的脸上,茫然地说:“她不肯,我放下所有的自尊求她,她都不肯。”赵武似是想到了极好笑的事情,大笑起来。他笑得眼中涌出来泪光,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她说她不会嫁给我这么个一个武夫。她要入宫,她要去侍奉太子,我不过是她入宫的跳板。”   木芙蓉带着哭腔,拉着赵武说:“你莫这样,我害怕。你不要想她了,我会好好对你的。”   赵武甩开了木芙蓉的手,一边笑一边摇头往后退说:“芙蓉,对不起。我……”他再也说不下去,掩面快步而去。赵武的仆人向木芙蓉匆忙行礼之后,跟上了赵武。   木芙蓉攥紧了拳头,眼中的哀切慢慢地变成了愤怒。她仰头望着天上镶了金边的红云,许久才咬着牙一字一停的说:“兰小伊,我们都被你利用了是吗?你帮我从选妃会上逃出来,也是为了以后自己少个对手,是吗?我恨你,我绝不会原谅你。我用一生诅咒你,你即使是入了宫,也得不到太子的宠爱。你会在在宫中郁郁一生。”说完她退了一步,忽然也捂着脸,像是逃跑一般的快步走了。   兰小伊靠在树枝间,望着远处渐渐沉下去的夕阳,满心的无奈和悲哀。夕阳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却像是太阳的叹息一般,一点温暖的滋味也无。      太子的大婚就这么热热闹闹,平平安安的过了。只是,郑国太子不知道是何缘故,在大婚之后的第二日就病了。他两臂酸麻,连手都抬不起来,还斜眼歪嘴,口水淋漓,丑态百出。   皇上和郑妃对此事极其重视,派众太医来给郑太子看病。结果看来看去,都没有看出缘故。郑太子面色红润,舌苔正常,中毒也不像中毒,受寒也不像受寒。查问过跟着郑太子的奴婢,郑太子也没摔也没磕碰,怎么就忽然成了这个样子。查来查去都查不出原因,把个郑妃和皇上急得坐立不安。这事,处理不好,会搞的两国交恶。      还好,郑太子这么狼狈了几日,却又忽然好了。而且郑太子也不追究,也不吵闹,只吩咐收拾东西回家,好像打算就这么算了。皇上和郑妃松了一口气,赠送了许多珍奇异宝,人参鹿茸给郑国三个皇子,客客气气地把他们送走了。      只有郑太子自己知道其中的原因。可是他却不敢说。他从宫中回来,因为喝了些酒,所以一回房中便昏睡过去。可是到了半夜,却忽然醒了过来,看见有人站在他的床边。郑太子出了一身冷汗,瞪大了眼睛盯着那个人。   那人也不言语,也不动,只是冷冷地看着郑太子。那双眼睛在黑夜里,像是两把冰刃一般,看得他满心的恐惧,整个身子都像是泡在冰水中一般,寒意渗透到心里。   郑太子想大叫却叫不出声,想挣扎却动不了,然后便晕了过去。第二天早上她便成了那个样子。郑彦君悄悄跟自己两个弟弟说了此事,郑彦广还是和以往一样,只是冷着脸听也不出声。就连三皇子郑彦彻也只是默默听着,意外的一声不吭。   郑彦君见两个弟弟不出声,再说他也有些心虚,所以只能作罢,不再追究。   郑彦广从哥哥房中出来之后,忽然冷冷哼了一声:“怕是得罪了宫中的什么人吧。”   郑彦彻微微一笑:“此人城府极深,我们还是不要再生事了为好,这次便只能委屈大哥,吃个哑巴亏了。”   于是郑太子之事便这样不了了之,成为宫中又一件怪事。      太子选妃之后,兰小伊忽然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不再像过去那般整日上窜下跳,而是小步走路,柔声说话,掩嘴低笑。   兰小伊无比认真的学习礼仪和棋琴书画,而且进步神速。私塾的老先生和老嬷嬷惊奇得很,两人暗自嘀咕:“莫非这小丫头开了窍,懂事了?从此便收了性子,打算做个大家闺秀?”   在那日之后,赵武忽然不来私塾了。就连赵芙蓉也从私塾中消失了踪迹,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同伴们都问兰小伊,这两人的反常是什么缘故。兰小伊只是苦笑,什么也不说便转头接着练琴练字。   兰小伊每日都到宫外的荒树林外等贾朗。可是贾朗也像是消失了一般,再不出现。兰小伊等了好几个月,日日都落空,却还日日都接着去。她像是献宝一般每日带着自己写的字画,想要告诉贾朗她的进步,只是每日她都是从望着落日到对着明月,最后一人孤单的在黑夜里慢慢地走回家。   春去夏来,眼看着树林中的枯枝发了芽又变得茂密似华盖,贾朗还是没有出现。兰小伊在又一夜失望的等待之后,和平日一样,将自己的字画放在他们过去常坐的石头上,仰头看了看清冷的月亮,微微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却见一个白色的身影静静地立在月光下的夜风中。   兰小伊停下了脚步,默默地望着他。多日未见,他似乎是又长高了,微风吹动着他的袍子和发带,像是在风中挺拔秀丽的翠竹。朦胧的月光下他的脸,似蒙着白纱的白玉一般,长长的睫毛和挺直的鼻子在脸上投下的阴影,精致得让人心动。兰小伊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他明明在眼前,却让她觉得远比隔着一道宫墙还要让她觉得遥远。   兰小伊一时不知道对他说什么。过去,她总觉得与他有说不完的话。反而是白日里聒噪的他,到了她身边便沉默不语。兰小伊从不管贾朗在听还是在沉思,也不管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只管说与他听。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敢和他说话,就像现在,就连如何跟他打招呼,她都不知道了。   兰小伊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低下了头。   贾朗忽然出声说话,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你果真要去?”   兰小伊心中暗暗叹了口气,他果真是消息灵通。昨天她才找要好的同伴帮她递了银子进去,想要入宫做宫女,寻个轻松点的能接近太子的活。今日他就知道了,所以他才会在消失了几个月之后忽然出现了。   原来他还是在关注她的,她以为他已经将她忘了。兰小伊带着几分鼻酸的这么想着,闷闷的应了一声:“恩。”   贾朗的拳头在袖子下攥紧了,从微微颤抖的声音中能隐约听出他强压住的愤怒:“你到底要去他身边干什么?莫非是你现在忽然开了窍,发现了荣华富贵的好处?!”   这些日子,兰小伊听见了许多难听的话。这些话大多数是对她冷嘲热讽,因为她忽然转了性子学那些东西,还费尽心思四处寻关系要进宫。就连平日指望着她这只草鸡能变成凤凰的父亲,都婉转地说:“小伊高兴就好。爹爹如今也想通了,不指望着你如何荣华富贵,只要平安嫁个好人就好了。”   这些话,不管多难听,她都当成耳边风,过了就过了。   只是没有想到今日,连贾朗也这么说她。   秘密无人能说、又不能被人理解,还眼看着最后期限越来越近。这些在兰小伊心中压抑了许久的委屈和愤怒,忽然被他的话勾了起来。她气得浑身哆嗦,咬着牙说:“你错了。我岂是只看中了太子的尊贵地位和能给我的富贵,我更看中的是他一等一的人才。我一直都是个花痴。你不是不知道!”   贾朗深吸了一口气,忽然不出声了。   兰小伊抬步,想要离开,在与他擦肩而过之时,却被他一把拉住手腕。他侧头看向远处沉浸在黑暗中的宫墙,忽然无奈地笑了一声,转回头望着她的侧脸说:“宫中不是你所看到的那样繁花似锦,富丽堂皇,更多的是白骨累累,阴暗丑陋。你虽说生得好,人也聪明,可是到底是心思单纯,远不是宫中那些心肠歹毒、心思深沉、惯会玩弄权术的女人的对手。你……你就听我的话,不要去了。”   兰小伊咬着唇忍着泪,一把甩掉了他的手,说:“多些你的好意相劝。只是如今的我已经铁了心。你肯也好,你不肯也好,这宫我是一定要入的。”说完低头飞快地跑走了。   贾朗望着她在月光下渐行渐远的瘦小身影,叹了口气,忽然捂着自己的眼睛,颓然的走到石头上坐下,喃喃地说:“我若是硬不让你去,你会不会恨我呢”      过了几日,兰小伊便收到了那个朋友的信,说宫中的事情已经打点好了,是太子身边奉茶的职位,不但可以日日在太子身边,还能见到许多贵人。兰小伊又惊又喜,千恩万谢,心想,这个朋友父亲在朝中做官,果然是有些门路,这么快就帮她谋了个这么个好位置。   朋友还说三日后便可以去宫中报到。还有一点是:兰小伊不是被卖进去的,所以不用进行繁琐的程序。   兰小伊啧啧感叹着朋友手段之高,自己运气之好后,便立刻开始准备东西入宫了。她思来想去,除了银子和打开随身空间的手镯,什么都不紧要。   兰小伊一向任性,此次更是完全不听家人的劝解。兰有财虽然心中不舍,也只能准备多多的银子,亲自送她去。       25 25、第二十五章 混进宫(上) ...   入宫这一日,天还未亮,兰小伊便从家中出来了。街道两边的建筑安静地伫立在黑暗中。远处蓝黑色的天空几颗星星眨着惺忪的睡眼,忽明忽暗。黎明清冷的空气吹开了车帘,轻轻在兰小伊耳边拂动。   兰小伊见平日巧舌如簧的父亲今日沉默寡言,心中也有些不舍起来。她微微叹了口气:兰有财虽然奸猾,对她却是极好。   兰小伊勉强一笑,抱着兰有财的胳膊撒娇:“哎呀,爹,你不是一直想要女儿为你争气吗?如今女儿可是去宫中!说不定那一日我便成了宫中娘娘,到时候你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为何这般愁眉苦脸的?你这样子不像是送我进宫,倒像是要送我进那尼姑庵子一般。”   兰有财摸了摸她的头,老鼠胡子颤了颤,说:“女儿啊。在家中你是大爷,人人宠着你让着你。到了宫中你便是奴才。为父怎么舍得你去受苦。况且宫中人心险恶,一不小心便有杀身之祸。俗话说一入宫门深如海,你这一去不知道何时能回来。你要是想明白了爹的话,如今回头还不晚。”   兰小伊鼻子发酸:宫中险恶,她岂会不知,只是她终究不属于这里,长痛不如短痛,早些找到那人,回去才好。她没心没肺的嘻嘻一笑说:“爹,你又婆妈了。你想,你女儿如花似玉,聪明伶俐,怕谁啊?再说,我在私塾中认识了许多高门大户的小姐和公子,到时候自然有人帮我。”   兰小伊没有告诉兰有财,自从赵武和木芙蓉的事情被人知道之后,那些同伴便对她避之不及。这个帮她买通入宫的,还是念在兰小伊的救命之恩才帮了忙。如今入了宫,那些同伴,怕都不是她得帮手,而是她的仇人了。      嬷嬷将她领到她的房中,和颜悦色的将宫中的规矩交代了几句,然后拿了两套宫装和一块腰牌给她。腰牌上写着:三等宫人,兰小伊。   嬷嬷说兰小伊初来,今日不用当值,把自己床铺收拾好,熟悉熟悉周围。   兰小伊忙恭敬地应了。嬷嬷笑眯眯地走了。   兰小伊松了口气,瘫坐在床边: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好。她望着窗外院子里开得正好的玉兰树发起呆来。   在她的记忆中,她现在的位置离贾朗的住所隔着整整一个皇宫。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呢?她要入宫的隐情,她不能向他解释。那日他在气头上说了些话,让他误会更深。   兰小伊叹了口气:这次他肯定被她气疯了,他决计再不会管她的死活了。   此刻天才完全亮了,兰小伊看清楚,原来院子里的玉兰花是少见的淡紫色,在晨光下很是秀丽雅致。   院子里东南西三向各有三间房子。兰小伊住的这间是朝东的最北一间。   兰小伊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赶走,站起来打量了一下屋子。这屋子里摆着两张小小的梳妆台和两张床。另外一张床上铺了洁白的被褥。   兰小伊一边打量一边想:还好我是奉茶的宫女,不用和粗使的宫女一起住大通铺。这个三等宫女的两人间虽说小了点,却还干净清爽。   兰小伊早就将宫中宫女的品级打听清楚了。皇上、皇子和皇后、贵妃身边侍寝的是一等宫女,住的是主子宫中的小单间,穿的是粉色的宫装。这些宫女的身份相当于半个主子,随时可能被皇上和皇子看中,临幸了,升做主子。兰小伊知道,这些人是她万万得罪不得的。   侍膳的和奉衣的宫女,以及其他妃子身边的侍寝宫女是二等宫女,住的是这宫女住处的小单间,穿的事淡绿色的宫装。而奉茶和打扫内室的是三等宫女,便和兰小伊一样住的是两人间,穿的是淡蓝色的宫装。还有四等宫女,在主子的宫中做些杂活,如运送,打扫庭院等、她们住的是四人间,穿的是青色的宫装。其他的便是做粗活的,比如洗衣,做饭、挑水劈柴等的是五等宫女,睡的大通铺,穿的是灰色的宫装。   太监的设置也是如此,只是一等太监穿的是暗红色的宫装,二等太监穿的是深绿色宫装,三等太监穿的是宝蓝色宫装,四等太监穿的是青色宫装,五等太监,穿的是灰色的宫装。   就是同一等级,皇后皇上、皇子、受宠妃子身边的,也比其他主子身边的要身份高些。所以就是两人间都有好几个等级。朝南中间那一间一定是皇上和皇后身边的三等宫女。差一个等级更是天差地别,无论是月钱,吃穿用度和主子的态度都截然不同。许多宫女太监为了升一级,削减了脑袋,耍尽了手段。在这宫中,受宠的一等奴才远比不得势的主子要有权势。所以那不得宠的妃子见了皇上身边的一等太监都要态度恭敬,奴才倒像是主子一般。   方才带她进来的是一个二等太监,若是到了外面相当于一个五品官员,自然是眼睛长在头顶。   兰小伊伸头往外看了看,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应该是都去当值去了。她忙关好房门,拿出手镯,到随身空间里取了被褥、枕头、毛巾盆子之类的生活用品。她想了想留了个字条,要纯天然的花露和精油,便出来了。   她关上随身空间,便听见院子里有脚步声。她忙收好镯子,开门一看。院子站着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五官精致,气质优雅,像是白色的玉兰一般伫立在微风中。兰小伊张大了嘴傻愣愣地看着她。   那个女人也察觉到了兰小伊,她冷冷地用眼角扫了她一眼,便目不斜视的直接走回了朝南的中间那一间房中,关上了门。      兰小伊的眼睛跟着那名女子转,直到美女关上门,她才回过神来。兰小伊眨了眨眼,啧啧的感叹着:哇,漂亮,真是漂亮,比叶幽兰有过之而无不及。皇上也太没有眼光了,竟然只让她做个三等宫女,要是她是皇上,一定天天将她摆在身边,时时看着她。   这时有人扑哧一笑,兰小伊将钉在那扇门上的眼睛收回来,转向笑声传来的方向。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一边笑一边走过来说:“妹妹是兰小伊吧。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我是你同屋的,我叫听琴,你叫我小琴吧。” 她穿着粉色宫装,长得十分娇俏。   兰小伊忙笑着点头。小琴走到兰小伊身边,熟络的拉着她的手进了房中在桌边坐下。小琴低声说:“方才那个是兰心,她就这样,你别在意。”   兰小伊嘿嘿一笑,点头。   小琴转眼看看兰小伊的床,惊奇的说:“原来你就收拾好了!”   兰小伊摸了摸鼻子说:“也没什么好收拾的。姐姐将这屋子拾掇得干净,我只用铺个床就好了。”   小琴抿着嘴笑,说:“我是在二殿□边奉茶的,今日是我当值。这会儿是上朝的时候,我听说你今日要来,特地抽空回来看看。等下下了朝,我便要回去。当值的时候午饭是送到殿上的。若是休息,就要自己去厨房领。等下到了午饭的时间,你便拿着腰牌出门左转,沿着墙一直走,便可以找到厨房,然后用腰牌领午饭回来吃。领饭时间是巳时三刻到午时一刻,过了时间就没得吃了。你可千万别忘了,错过了领饭的时间。不然就得等到晚饭时才有饭吃。”   小琴略坐了坐,交代了兰小伊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便急匆匆走了。      兰小伊折腾了一早上,确实有些乏了,倒在床上蒙头便睡。听见外面敲梆子,兰小伊才忽然从梦中惊醒。她悄悄看了看自己藏在怀里的表,已经十二点十分了。她从床上一蹦而起,随便就扎了个马尾,匆忙洗漱好,便拿着腰牌一溜烟小跑的出了门。她顺着墙根走了许久都未见厨房,又不敢用轻功,只能一边哀叹着皇宫太大,一边继续贴着墙根跑。   眼看着前面的黑黑的屋顶上冒着炊烟,应该是厨房了。兰小伊忙加快了步子。      进了厨房的院子,兰小伊看见前面有个人一掀帘子进了廊下的一个小间里。那身影让兰小伊有些眼熟。她侧头想想:这不是兰心吗?她应该也是来领午饭的,我跟着她准没错。   兰小伊忙跑到帘子边,掀开了帘子,低头进去了。   只见一个老太监和兰心面对面站着。兰心和兰小伊一样,素颜朝天,只是头发挽得用心一些。太监手里拿着个食盒。兰心浅浅一笑,接过了食盒,也不说话,低头转身,便看见了兰小伊。一丝愕然在兰心脸上一闪而过之后,她便又恢复了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正眼看也未看兰小伊一下,便低头掀帘子出去了。   太监皱眉瞪着兰小伊说:“何事?”   兰小伊指了指食盒说:“领午饭。”   太监缓和了神色,指了指门外说:“你是新来的吧。午饭在最左边那间,不在这里。”   兰小伊心里有些奇怪,却不敢再多问,只得掀帘子又出来。兰小伊看见兰心的背影正好消失在院门口。兰小伊望着她的背影想:“她果真是长得漂亮,只可惜太冷了。若是能笑笑,该有多好看。”   兰小伊饿得一阵胃疼,她再没有心思感叹,忙跑到方才太监指的房间去领饭。那里还有许多宫女太监领饭,所有宫女虽然穿着便装,却都妆容精致,只有兰小伊一个人不修边幅。兰小伊心中有些惊奇:按理说,这些人都是今日休息的,打扮得这么精致给谁看?   午饭是用一个带盖子的小瓷碗装着,打开一看,是蘑菇肉片和几片青菜,比兰小伊预想中要好。   兰小伊还未走出院子,忽然进来两个太监,穿着深绿色宫装,神态有些慌张地样子。他们一见兰小伊,立刻快步走过来,夺过她手中的牌子看了看。   兰小伊被吓了一跳,正要夺回牌子,那两个太监却又把牌子递还给了她。       26 26、第二十六章 混进宫(中) ...   兰小伊偷瞟了一眼他们的腰牌。原来是负责排班的太监。她瞪着他们,等着他们解释。那两人却不理她,只管走远了些,背对着兰小伊自顾自的低声嘀咕起来。   一个低声说:“怎么办,这个是新来的,看着又不太灵光的样子。直接叫去皇上身边当值,不妥吧?”   另一个摇头说:“顾不了这些了。今日书房奉茶的都忽然上吐下泻,能用的只有她和那一位了。那一位你是知道的。”他身手指了指上面说:“要是把那一位弄过去,不但是皇上,就连梧桐殿里的那一位娘娘都要生气,到时候怪罪下来可不得了。”   第一个回头看了一眼兰小伊,狠狠心说:“哎,如今只有让她去了。她要是自己不慎被责罚了,也怨不得我们。”   他们以为自己声音小,隔得远,别人听不见他们的话。却不知兰小伊是练过功夫的,此刻树下蚂蚁搬家的声音她都能听见,更别说这几句悄悄话了。只是她虽然听得一字不差,脸上却装作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的样子,只顾看着自己碗里的菜流口水。   那两人说完,朝兰小伊走了过来。其中一个干咳了一声说:“今日本来你休息,只是忽然有几位姑娘病了,只能辛苦你顶半日的活了。你赶紧去穿上宫装,然后随我们去大殿上。”   兰小伊睁大了眼,一副疑惑地表情:“去哪儿。我是太子殿上的奉茶,可是带我去太子宫中?”   那两人交换了一下神色,说:“如今给你个好差事,让你且到皇上身边当值半日,太子也在。你可知道有多少姑娘求这机会都求不来。”   兰小伊心中暗暗冷笑:“虽然确有许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去皇上身边,可那些都是在宫中混成了人精的人。像我这种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的新人,送到皇上身边,一个不小心,便会坏了规矩,惹恼主子。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们两个为了交差,便置我的安危不顾,还真够心狠的。”   她听见说太子也在,心里一动,面上不露声色,只管装傻点头应了。   那两太监见她应了,松了口气,脸上的神色缓和下来,偷偷交换着欣喜地眼神,然后拿腔拿调地催促着她去换衣裳。      回去的路比兰小伊来时快了许多。因为两个太监没有带着兰小伊沿着墙根走,而是直接穿过了一个花园。花园里到处是高大的树木和嶙峋的假山。   穿过花园时,那两个太监,边走边咳嗽和大声说话,让兰小伊心中很是诧异。她猛然看见前面的假山后似是有个衣角一闪,等她眨眨眼再看时又什么也没有。路过那里时,她还特地伸头看了看,假山后什么也没有。   兰小伊心中暗自嘀咕:“什么意思。他们这么干,像是在赶什么东西,或者提醒什么人。”兰小伊的脑海里闪过那个孤寂荒凉的树林,也就是贾朗和她见面的那一个,她不由得心里一阵发毛:莫非这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们在驱鬼?!小琴一定是怕她走这里迷了路或是碰见了什么不该碰见的东西,才告诉她一条绕远了的路。   这么想着,兰小伊脊背发凉,脚下越发快了,紧紧跟着那两个太监。   兰小伊一边走一边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一路上虽然安静得瘆人,却没有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到了兰小伊住的院子外面。两个太监一个赶忙去复命,另外一个受在兰小伊的院子外等着。   兰小伊回到房中,胡乱吃了几口饭,重新梳好了头,换了宫装,用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脂粉口红花了个透视妆,便出来了。太监不停的催促,见了兰小伊出来了,却忽然不出声了。      兰小伊被带着左绕右绕终于到了大殿边的茶点间。领头的二等宫女一见那个太监立刻招手说:“快些!快些!我都要急死了,你还这么磨蹭。”   那个太监的脸上推出笑来,讨好地说:“入画姐姐,你饶了我吧,我已经跑得气都要断了。”   被叫做入画的宫女扑哧一笑,说:“好了!知道了!就你贫,快去忙你的吧。”   小太监忙点头哈腰的去了。   这原来就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入画。兰小伊心里暗暗诧异,忍不住抬头细细地看了她一眼。   入画转眼板着脸对兰小伊说:“为何面孔这么生?皇上跟前当值,你可要打起精神,当心点着点!不然等下闯了祸,可没人救得了你!”   兰小伊忙低头应了。   入画领着她进去,将装了茶和点心的盘子放在她手上,说:“这会是皇上和大臣们议事休息的时间。你且把这些东西端到皇上身边。手脚麻利,仔细着点,不要把水撒了。”   入画虽然罗嗦,可是兰小伊知道入画这是为她好,不由得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入画与她四目相对,愣了愣,像又是没看见一般,转头又去忙别的了。   兰小伊托着托盘低头跟着前面的宫女,从走廊上往大殿上走。站在书房外的太监,见她们来了,掀起门口挂着的薄帘。兰小伊听见里面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心慌起来。她的脚步不敢停,只能硬着头皮,机械地跟着前面的宫女,低头进去了。   别的宫女们进去之后,都熟练的将茶盘端到各个位置上,只有兰小伊站在那里发呆,她不知道皇上坐在哪里,所以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眼看着别人都手脚麻利地摆好了,兰小伊心里更紧张,有些不知所措了。   上首忽然有人笑:“小姑娘,你是在找我吗?”   循声而望,见到皇上笑眯眯的坐在书桌边。兰小伊红了脸,忙小心地走过去,将茶盘慢慢地放在桌上,然后轻手轻脚的摆茶杯,摆点心。   没有差错的弄好一切之后,她偷偷吐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抬头看时却发现所有的宫女都早已弄完出去了。   皇上默默地看着她小心翼翼的弄完,才出声说:“小丫头,你还真玩到宫里来了?!”   兰小伊正想悄悄的溜走,忽然被皇上叫住,只得停下来脚步,低头恭敬地回话到:“女婢年级也不小了,不敢再玩了。”   皇上淡淡地说:“你不是今日早上才进来,怎么今日就到御书房当值?”   兰小伊没想到皇上对她的行踪如此清楚。她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那个叫她来的太监是负责安排当值次序的,今日御书房缺人肯定是他们工作疏忽造成的。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她是被临时捉来顶包的,那两人一定逃不了干系。   她沉稳地低头应到:“回皇上,原本奴婢今日是该休息的,只是,奴婢许久未见皇上,有些挂念,便斗胆央求着安排当值的公公让我来御前奉茶。正巧有姐姐身体不适,我便混了进来。”   皇上笑了一声,摇头说:“怎么几个月不见,你老成了这么多,私塾混不下去了?”   兰小伊干笑了一声说:“奴婢有幸数次得见龙颜,自然要长进些。”   皇上大笑了起来,说:“如今你说活这口气,怎么越发像贾朗了。”说完瞟了一眼身边之人。   兰小伊这时才发现,贾朗就站在她对面。而坐在贾朗身边的正是她千辛万苦入宫来找的人:太子。   贾朗赔笑着说:“皇上您太抬举我了。这小丫头口齿伶俐,滴水不漏,小奴自愧不如。”   皇上指着他笑说:“你也不用谦虚,她原本就是你教出来的。”   兰小伊望着许久不见的贾朗发呆,冷不防忽然皇上说:“那天听瑜儿说你会用杯子和碗奏乐,听着就挺好玩。今日你且下去吧,改日有空弄给我听听。”   兰小伊忙是垂下眼,毕恭毕敬地应了,低头退了出去。   站走廊上,她抬头看了看午后刺眼的阳光,鼻子有些发酸。她眨了眨眼,掩去眼角的湿润,低头匆匆的拿着盘子回到茶点室。   然后兰小伊便坐在茶室里等着人叫她进去收拾茶盘。其他宫女在低声说笑,只有兰小伊一人坐在角落里发呆。   等到太阳快下山之时,她们才被叫去收拾。皇上、太子和大臣已经走了。贾朗自然也跟着太子走了。兰小伊一边收拾着书桌上的茶杯盘子,一边不住地瞟方才贾朗站的地方。现在那里空荡荡的。她的心也忽然空荡荡的。   等兰小伊被人领着回到住所,天都已经黑了。小琴也已经回到了房中。   一见她回来,小琴忙拉着她的手问:“你去哪里了?听说今日有个新人被派去御书房,是你啊?”   兰小伊苦着脸点了点头。   小琴倒吸了一口气说:“还顺利吗?”   兰小伊想了想说:“还像也没出什么乱子。”   小琴忙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你不知道,我都听了都快被吓死了。生怕你闯出什么祸来。”   兰小伊心里有些感动。虽说她们认识才不到一天,可是小琴怕是这宫里唯一真心为她担忧的人。   兰小伊忽然伸手抱住小琴,将头靠在她的肩上说:“我才一日就觉得累了。姐姐,这些年你是怎么挺过来。”   小琴愣了愣,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说:“莫说傻话了,到了这里只能想办法出人头地或是活着出去,不然还能怎么样?”   兰小伊嗯了一声,拉着她坐下,问:“姐姐是怎么进宫的?”   小琴红了眼,说:“这宫中的奴婢十有□是被卖进来的。我也是。有权有势的人家,若非女儿被选作妃子,谁会舍得送女儿到这里来受苦。我父亲早逝,母亲多病,下面有个小弟弟。母亲为了养活小弟弟,便将我卖进宫来。”      兰小伊心中酸楚,听说这阑山国不强迫人入宫为奴为婢,可是却总是不乏有人被生活逼迫得要出卖自己。   小琴叹了口气说:“我不怨我母亲,这样,我们两个都能活。我在宫中,至少温饱不愁。说不定被那位殿下看上,还能当上主子。只是我是签了卖身契的,除非死了,或是主子开恩放我出去,我就得一辈子呆在这宫里。不像你,你若哪天不干了,要走也不难。”   兰小伊又伸手抱住她,苦笑了一声,暗想:“可不是吗,别人是被卖到了这里被迫做奴婢。我却上杆子花钱买通人,求着进来做奴婢。”   她擦了擦眼泪说:“我们还好,若是年纪大了被放出去,还能嫁人。那些公公们,便只能一辈子呆在这里。”   兰小伊心里一沉,不由得想起了贾朗。若是有一天,皇上逼着贾朗子承父业,一定要留他在宫中,那贾朗岂不是也要被……       27 27、第二十七章 混进宫(下) ...   兰小伊一边为贾朗的未来忧心,一边也为贾朗对她的狠心不闻不问而生气。她咬牙切齿地想,既然他不管她,她又何必费这心思。她都劝过那个小太监无数次了,他都不听,也怨不得她了。再说,她自己也还有一件重要的,决定她生死的事情要做,也没有精神却又管他的死活了。   在太子身边奉茶的活并不像兰小伊想象的那么好。太子通常看也懒得看她,更别说说话了。兰小伊有些发愁,什么时候才有机会看他胸前有没有那个菱形的记号。她又不是侍寝的宫女,根本没机会看见太子不穿衣服的样子。她总不能色急的按倒他,直接扒了他衣服查看吧。她来的时间不长,跟那些一等宫女还不熟,也不好得问。   她也曾想过偷窥太子洗澡,可是为了自己的小命,想来想去,最后还是放弃了。   兰小伊微微叹了口气,何时才能让他说他原谅了她的话。又不能用强,又不能用药,真是愁死人了……      兰小伊在太子宫中倒是常见到叶幽兰。兰小伊也曾暗自感叹:世事真是难料,一个月前,她们还是一起品茶的朋友,如今,便成了主仆。更为讽刺的事,过去她是常拿一些上好茶叶去叶幽兰处献宝的兰小伊,如今成了端茶叶幽兰的奉茶宫女。   起初,兰小伊装作不认识叶幽兰。木芙蓉的话让她记忆犹新。她不想让叶幽兰也以为,她当时常去找叶幽兰,是为了在宫中能往上爬。   过了个把月,兰小伊终于对宫中之事熟悉了许多。贾朗没有来找过她,回到住处,只有小琴跟她说话。   好不容易等到,兰小伊休息,忽然有宫女来找她,说是有娘娘要见她。兰小伊心中诧异,什么事情要劳动那些主子特地派人来找她。宫女将她带到了太子宫中的一个小院子里。兰小伊认出来,这里是叶幽兰的住所,叫素心阁。   叶幽兰坐在堂上等着她。见兰小伊进来,叶幽兰立刻遣走了宫女们,大堂上只剩下她和兰小伊。兰小伊规规矩矩地行礼,叶幽兰起身搀住了她说:“我只想叫妹妹来说说话,此处没有别人,妹妹不用多礼。”   兰小伊一听才松下了紧绷的身子,在椅子歪坐了下来,立刻露出了原形。见她这样,叶幽兰抿嘴笑了起来,说:“憋坏了吧。往日你成天上窜下跳的,如今却要规规矩矩的。你这是何苦要进宫来呢?”   兰小伊略略端正了身子,红了脸笑了笑。   叶幽兰摇着头说:“你若真想进宫,那时太子选妃时,分明对你有意,你又为何避之不及?如今又来委屈自己做这些事情。”   兰小伊瞪大了眼,惊奇地说:“太子对我有意?!这从何说起?”   叶幽兰只笑了笑,也不解释,只是认真地看着她。   兰小伊知道自己瞒不过,只得没心没肺的笑着说:“姐姐,我比不得你。你家世虽不显赫,但好歹也是官宦之家。那时我若是没有自知之明地硬要挤进来做主子,怕是如今连奴婢都没得做。”   叶幽兰点点头,拍了拍她的手说:“妹妹,原来你才是最明白的。”   叶幽兰拉着兰小伊说了一会话,又装了些精致地点心给她,叫人送她出去。      兰小伊刚一走,一个身影便从后堂走了出来。   叶幽兰笑着迎上去说,:“如今殿下可放心了。”   从后堂出来之人竟然是太子。他搂住走过来的叶幽兰,温声微笑着说:“多谢兰儿。”      兰小伊拎着食盒,慢慢地穿过亭台楼阁往住所走。她忽然想起,自己其实可以找机会向叶幽兰打听,时间还早,有机会,有机会的。这么想着她心里轻松了许多,脚步也快了。   她猛然听到花墙的那一边有人说话,隔得有些远,细细碎碎的,还偶尔听见低笑的声音。兰小伊停下了脚步,竖起耳朵细听。   原来是两个宫女在说悄悄话。其中一个说:“你说那个兰小伊是不是奇怪的很,放着主子不做,偏要来做奴婢。”   另一个惊愕地说:“原来那个传言是真的。太子的赏春会时原本想给兰小伊派帖子。可是皇上说兰小伊出身卑贱,所以给撤了。后来选妃会时,太子又想趁着兰小伊入宫之时直接点她,只是不知道为何兰小伊虽然入了宫,却怎么也找不着她。可见她是特意躲着太子的。”   第一个说话的应道:“是啦是啦,你说她说真的想入宫,那时只要出现,好歹是个侍妾。她偏偏要拿架子。等到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又入宫来当奴婢,还是在太子身边。你说奇怪不奇怪。”   兰小伊退了一步,眯起眼来:原来如此,所以贾朗那时千叮嘱万叮嘱要她不要参加赏春会和选妃会。原来是因为太子当时想点她。贾朗早算好了她一定会不听话去找他,所以后来他又特地告假在他房中等着她,将她留在他的住所一整日,为的都是让她见不着太子!可是贾朗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兰小伊退了一步,转头快步绕路回到了住所。她坐在房中想,她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见贾朗一面,她有太多的话要问他,这么憋着她会疯了的?   那日在皇上的御书房中见了贾朗一面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即便是她在太子殿上奉茶之时,也从未见过他。莫非,是他知道她当值的时间,便特意在那个时候不出现,好避开她?   这宫中禁止宫女和太监私下会面。贾朗不是真的太监,更不能私下与宫中女子见面。兰小伊原来以为自己进宫之后会时时都能见到贾朗,谁知道,还不如在宫外,那时至少每日他们还能见一面。   兰小伊一连好几日在太监的住所外徘徊,想进去找贾朗。可是想起森严的宫规,还是没敢进去。   一日,兰小伊又跑到那附近转悠,想看看能不能混到贾朗住所外,忽然被人一把从背后捉住手。兰小伊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原来是小琴。   兰小伊哭笑不得,说:“小琴,什么事。”   小琴也不回话,只管闷着头,拉着她往回走。   兰小伊一边焦急地回头朝贾朗住处方向张望一边对小琴说:“小琴你先放开我,听我说。”   兰小伊试着挣脱小琴的手,可是小琴的力气极大,无论兰小伊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兰小伊忽然不挣扎了,任小琴拖着。   兰小伊十分诧异,她是练过武的人,手下的力气原本就不小,如今却无法挣脱小琴的禁锢。小琴怕也没有那么简单。      小琴一气将她拖到房中,关上门,才松开了手。平日活泼和善的小琴,今日沉着脸,有些骇人的样子。   兰小伊揉了揉自己的青肿的手腕,勉强笑了笑说:“姐姐,这是怎么啦?脸色这么骇人,可是妹妹做错了什么?”   小琴皱着眉,沉声说:“你整日跑到那里去,到底想要干什么?”   兰小伊脸上显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我只是好奇,所以看看。”   小琴冷笑说:“莫不是你看上了哪位公公,想要与他说话?”   兰小伊无奈地笑笑,说:“姐姐,莫说笑了。我还不至于如此。”   小琴放柔了声音说:“这宫中也有许多姐妹耐不住寂寞,与长得好的公公们结成假夫妻。宫中的规矩极严,一旦发现,直接打死用席子卷了埋在宫外的荒树林里。你若想保住性命,便不要做这些让人误会的事情。”   兰小伊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去厨房路上的那个怪异的花园。她问小琴:“那日你给我指去厨房的路的时候,特别指了一条绕远的路,是为何?”   小琴的眼神闪了闪,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说:“你看见了?”   兰小伊似是而非的点点头。   小琴低声说:“宫人们都知道,那里是宫女与太监约会之处。为了不撞破,惹得大家尴尬,所以我们一般尽量绕着走。你也不要去那里,若是看见不该看见的,就不好了。你不知道,有人为了灭口,会想办法让你销声匿迹,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兰小伊倒吸了一口冷气,脊背发凉。小琴见她脸色不好,缓和了神色,柔声说:“莫再去瞎晃了。若是闷便做做女红,画画写字弹琴。”兰小伊苦笑了一声,莫说她不是因为闷才去那里晃。若是真因为闷,做这些事情只会让她更闷。只是如今看来,直接在宫中找贾朗的事情是行不通了,她只能另想办法。      眼看就要夏末了,皇上的生日也到了。早提前几个月,宫中就在准备。皇上却说,边关最近屡屡被骚扰,没有心绪,一切从简。   自兰小伊入宫以来就常听见有人说,这些日子边关一直不太平。   阑山国的西南关外全是深山老林。这些山里面树木参天,藤萝密布,不见天日。林子里毒物盛行,还有许多野兽。若是不被当地人领着,进去了就出不来了。这深山老林中却住着蛮人。他们靠打猎山中的野物和在山中石缝里种一些玉米高粱维持生计。他们脸上涂着黑色的图腾,身材瘦小,行动敏捷,皮肤黝黑,还长着尖利的牙齿,像是野兽一般。据说连人肉都吃。      西北边是草原和沙漠。这些草原和沙漠也是变幻莫测,时而沙尘蔽日,时而艳阳高照。沙漠和草原里住着鞑靼人。他们以放牧牛羊为生。鞑靼人善骑射。他们养出的马儿比阑山国的马儿要健硕许多。那些马儿膘肥体壮,跑起来如闪电一般,可以日行千里。鞑靼人身材高大,深目隆鼻,皮肤白粗。阑山国的人一旦被捉住便会沦为鞑靼人的奴隶。鞑靼人对待奴隶一向残酷,在他们眼里,奴隶还不如牛羊值钱。所以阑山国人一旦被鞑靼人捉住,便只有被折磨致死。      所以阑山国的人极少去西边。只有那采药和不要命的商人才去冒这险。    28 28、第二十八章 送别(上) ...   往常,到了秋天草木枯黄,牛马入栏的时候,鞑靼人会骑着马来西北边关抢粮食。   而在冬天和春夏交接,山中野物还未出来之时,蛮人会成群从城墙上跃进来,在边关城中,抢夺些食物和药品,然后又翻墙出去,逃入深山之中。   他们通常也不害人命,只是抢些东西便走,一年也就各来一次。      阑山国也曾派兵去追他们,结果不但没捉着他们,出去的士兵还只回来了两成,还有八成便消失在茫茫戈壁草原和深深的大山之中。所以时间长了,阑山国边关上的官兵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索性到了差不多的时候,阑山国便把他们要的东西放在关外,省得他们进来砸坏了东西。   说来也好笑。虽然阑山国都已经将东西摆在关外了。可是鞑靼人和南蛮人似乎不进来晃一圈,便浑身不自在一般。他们例行公事一般,即便是拿了东西也要进城折腾一下,叫嚣一番再走。弄得阑山国人哭笑不得,只能门户紧闭,看着这些穿着奇装异服的人们,在大街上奔跑,喧闹,然后呼啸而去。   今年特别奇怪。两个国家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今日你来,明日我来,从冬末一直弄到了夏末,搞得阑山边关的百姓和官兵烦不胜烦、怨声载道。守将一直上奏折请朝廷派兵给这些匪人一些教训,皇上却迟迟不予回复。   阑山国太平了十几年,忽然要打仗,皇上有些犹豫,只是西南和西北边关的折子一日接一日像雪片似的飞来,催命一般的堆积在皇上的书桌上。   皇上为边关的事情十分烦心,自然也就没有心思办寿辰了。他只说,此次寿辰,只在宫内和妃子皇子们一起吃顿宴席便罢了。   虽然不大摆宴席,这寿礼却是少不了的。于是各殿的主子们都忙活开了,在这寿礼上下足了功夫。   兰小伊也准备了些东西,却又有些发起愁:如今她这身份根本到不了寿宴,如何将这寿礼送上去?   到了寿宴这一天,皇上却忽然叫人来召她过去。来唤兰小伊的太监站在院子里,把各房中的姑娘们嫉妒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兰小伊顾不上和小琴多说,便拿着自己准备好的东西匆忙跟着太监走了。      等兰小伊到的时候,宴会已经开始了一会儿,许多许多妃子和皇子的礼物都已经呈上来了。兰小伊被安排在一个角落里,面前还摆了几碟点心。这些点心都是兰小伊爱吃的,兰小伊十分惊奇,是谁这么细心,还对她如此了解。   妃子和皇子们呈上来的寿礼,无非就是写刺绣,瓷器,屏风,衣裳,玉器古玩。稍微有才一点的便是自己作的字画,或是当场弹琴跳舞。   兰小伊在角落里坐了一会,悄悄转眼扫了一圈殿上。她有些失望,贾朗又不在。皇上身边围着皇后妃子和三位皇子,很是热闹。只有一位太监站在皇上身边,其他的都远远靠墙站着。兰小伊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他穿着深褐色的宫服,与别人都不同。这个太监垂眼站着,神色沉静,若是不仔细看,很容易被人忽略他的存在。那人不似别的太监一般皮肤白皙,而是有些黑粗,五短身材,倒像个练家子。   兰小伊想了想,这也不奇怪,皇上身边许多太监都是武林高手,这也是为了保证他的安全。   兰小伊转头看场上的表演。她将桌上的点心吃了几块,便舍不得吃了,想着等下拿回去给听琴吃,她忽然有些辛酸,自己何时变得这么可怜,连几块糕都不舍得吃了。   那些弹琴歌舞确实很闷,兰小伊有些佩服皇上,他不但要看,还要点评一下,然后还要赏赐些东西。凉凉的夜风从殿门外吹进来,让兰小伊舒服得有些昏昏欲睡,兰小伊悄悄地捂嘴打了个哈欠。   皇上其实也觉得很闷,转眼正好看见兰小伊的悄悄打哈欠,忽然一笑,说:“小丫头,今天可是朕生日,点心不能白吃,你可是要送礼给我的。”   兰小伊忙站起来,走到大殿中间规矩的行了个礼,说:“寿礼奴婢倒是准备了,只是比不上各位主子的好,怕皇上不喜欢,所以不敢贸然呈上来。”   皇上听了饶有兴致的说:“既然准备了便呈上来。”   兰小伊低头应了。叫人搬来了一个铁条做的格子框,将玻璃杯在上面一子排开。然后在杯子里面由多到少的放上了些水,试了试音,朝皇上鞠了一躬,说:“皇上那日说想听我敲碗演奏,我今日弄了一个更有意思的。”   皇上微笑,点点头示意兰小伊开始。   兰小伊用手轻轻摸着玻璃杯的边缘,便发出了悠扬的乐曲声。这种声音像筝那般悠远却又没有那么哀怨,没有笛子那么尖细却又很清越。宴席上的人都未听过这种声音,全都睁大了,大气不敢出的看着兰小伊。兰小伊像变魔术一般,让那些透明的杯子演奏出了优美的乐曲。   兰小伊想,皇上这些日子心中烦闷,一定不想听太吵闹的乐曲,所以特地选了个让人身心愉悦完全放松的曲子:卡农。她在随身空间里仔细挑选杯子,又在里面悄悄练习了很久。看来效果不错。   这首曲子,仿佛是在向听者讲述着美好的故事。美丽的姑娘,日日倚在家门口张望,盼望着出征的心上人凯旋而归。她美丽的脸上满是期盼。远处的树木沉浸在薄薄的雾气中,像是她看不见的未来和心中的忧伤和思念一般。   忽然雾气中出现了一个身影,虽然神情疲惫,却步伐坚定。姑娘红了眼眶,飞快地朝那个身影跑去,扑在了他的怀里。原来,经过了很多波折,小伙子却终于九死一生的回来了。风吹过,白色轻纱一般的雾气全被吹散,他们的身影沐浴在早晨的阳光下,从此只有幸福。   所有人都眼神迷蒙,似是都被触动了往事,在心中想起了谁。   兰小伊演奏完,向皇上行礼。   皇上从沉思中惊醒,垂下眼帘。没人看见,他的眼中那浓浓的哀伤。等他抬起眼,眼中又带着笑,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场上的各人也都从沉思中醒来,在心里暗暗赞叹方才那优美的曲调。   皇上拈须点头说:“不错不错。朕很喜欢。赏,你想要什么。”   兰小伊跪了下来,说:“奴婢想要请皇上恩准,换听琴自由之身。”   兰小伊最初想求的是贾朗的自由,只是她左思右想。贾朗的父亲便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若是能走,贾福海早求皇上放贾朗走了。她自知自己的面子还没有那么大,若是贸贸然的提出来,怕是会弄巧成拙。所以她才改为求皇上恩准听琴恢复自由。   皇上沉下了脸,敲了敲椅背说:“你费了半天劲儿,原来是为了别人。”   兰小伊涎着脸笑道:“我什么都不缺,既然皇上这么大方,我便厚着脸皮张大了嘴,挑重要的东西向皇上要。皇上一定不会让我白忙活的。”   殿上各人一听都忍不住掩着嘴笑了起来。皇上也撑不住笑了起来,说:“此事宫中无先例,朕要想想,再议。不过,朕应允你,若是放人出去,一定优先考虑听琴。”   兰小伊知道此时不能再纠缠。虽然皇上没有立刻答应,却还有希望,这已经很好了。兰小伊忙磕头说:“多谢皇上,皇上果然是财大气粗,比我那小气巴拉的爹要爽快多了。”   各人又是一阵笑。皇上指着边笑边摇头说:“啧啧,你果真不能跟着贾朗混。如今,你比他还油嘴滑舌。起来吧,你在别这么跪着了,我怕你又跟我要什么。”   兰小伊笑嘻嘻地又磕了个头,才站起来。只是低头之时,她暗暗苦笑了一声:是啊,不能跟着贾朗混。如今想跟他混都找不到人。   皇上身边那个中年太监忽然弯腰说:“这小丫头忙活了许久,自己却什么都没要找,不如皇上再赏她一样。”   皇上瞟了一眼那人,说:“贾福海,你们父子可是受了她什么好处,两人都帮着她说话。”   兰小伊如今才知道,这便是贾朗的父亲贾福海。   贾福海赔笑着说:“皇上说笑了,我只是听贾朗说到过几次这个小姑娘而已。”   皇后也忍不住笑了一声,侧身对皇上说说:“皇上,小丫头忙活半日,却是别人打算,可怜见的,你便多赏她一样,”   皇上摇着头说:“啧啧,就这么让她得两样好处,我也太不划算了。丫头,你要能再让我高兴一下,我便再赏你一样。”   兰小伊眨了眨眼,伸出一个手指说:“高兴一下?!”   皇上点头:“高兴一下,君无戏言。”   兰小伊咧嘴一笑,说:“好办,请皇上移驾到殿外的屋檐下来。”   说完她便跑了出去,皇上笑着叹气,对贾福海说:“这姑娘跟个猴似的。”   贾福海搀着皇上走到了屋檐下。后妃和三位皇子们也都跟着出来,呼啦啦的在屋檐下站了一大圈。   兰小伊掏出了许多糊着彩纸的纸筒摆在大殿外的广场上,外面带着长长的引线,看着像是炮仗又有些不像。   皇上有些好奇,问:“这是什么。”   兰小伊将引线绑到了一起,才说:“让您高兴一下的东西。”   原来这个世界,只有鞭炮却没有烟花。兰小伊从空间里拿了些漂亮的烟花出来,预备着今日皇上万一不喜欢第一个寿礼,她便用这些烟花做第二个寿礼。   兰小伊讨了个火折子,点着了引线,然后飞快地跑开了。   那些引线烧完了,便从纸筒中喷出了五颜六色的光,在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绚烂的花儿。映着夜空里的星光,美丽妖娆。   妃子们都惊呼起来,年纪小的拍着手大声笑着,矜持些的便捂着张大的嘴,眼里满是惊喜。   皇上也张嘴仰头看着。   最后一个喷出了一个火球,在空中爆出了一个大大的红色寿字,又引发众人的一阵惊呼。   烟花放完了,所有人还意犹未尽。   兰小伊磕了个头说:“祝皇上寿比南山,福如东海。”   皇上指着天空那些还未消散的烟,惊愕地说:“没了?!就一下?”   兰小伊哭丧着脸说:“您说高兴一下的。”   皇上大笑说:“好吧。朕也不能食言,不然朕可要被你这小丫头看轻了去。说吧你要什么。”   兰小伊想了想说:“我请皇上准我十日假期,我离家许久,有些想家了。”   皇上摸了摸胡子说:“十日,太久了。我要找你解闷怎么办?准你五日,在不能多了。”   兰小伊忙谢恩。   皇上又从腰上拿了块玉牌出来,伸出手说:“这块玉牌给你,以后你若想家了,便凭玉牌出宫。只是不可以在外过夜。必须得回来。还有我要找你的时候,你得在。”   兰小伊听见前面一句一阵狂喜:这么说以后她想出宫就出宫了。   可是听见后面两句,又蔫了下来:这还不如没有这个东西呢,从此她要随叫随到,完全没有了自由。   见她一脸的沮丧,皇上心里不由得有些好笑。他故意板起脸来,从鼻子哼了一声:“嗯?!”   贾福海站在皇上身边一个劲地朝兰小伊使眼色,兰小伊只得谢恩接了。    29 29、第二十九章 送别(下) ...   寿宴散了,孟玄瑜立刻屁颠屁颠地过来找兰小伊,说要看那块玉牌。兰小伊双手捧着牌子,护在胸前,满脸警惕的说:“你要干什么?”   孟玄瑜脸上带着大灰狼似的假笑说:“别紧张,这东西,我拿了也没有用。父皇刚才都说了,只有你能用。我只是看看。”   兰小伊将信将疑的将那块牌子掏出来。孟玄瑜立马抢了过去,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嘴里念叨着:“父王对你太好了。要是我有这东西,我每天都可以出去玩了,那可就太好了。”   兰小伊忙抢了回来,说:“就你好好学功课吧!四殿下!!我走了。”   孟玄瑜一边跟着她,一边讨好地说:“你可是生气我这些日子没来看你。你不知道我母妃将我看得之紧。我除了先生、师傅、父王和母妃那里,哪里都去不了。”   兰小伊侧头看着他说:“殿下说笑了。你贵为皇子,我只是一个奴婢,哪敢生气?”   孟玄瑜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身边没人听见他的话,才悄悄说:“我曾央求母妃将你调到她的宫中,或者我的宫中,可是母妃不肯。大皇兄也不肯。啧啧,真是伤脑筋。”   兰小伊一听他曾向太子要人,不由得吓了一跳,忙停住了脚,忽然冲他一笑说:“你若真念着我的好,便善待对你宫中的听琴。别的不用殿下费心。”   孟玄瑜点头说:“过去不曾注意她,如今才知道她原来是你的好友。可是这宫里的奴婢赎身都要父皇点头才可以,不然我也可以帮你。”   兰小伊点头又要走。孟玄瑜有跟着她,兰小伊哭笑不得的停下来望着他说:“殿下,你到底有何事?”   孟玄瑜嘻嘻一笑说:“上次你给我那个麻将,被我母妃收走了。她如今自己玩的上瘾,我要了许多次都不肯还我。你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吗?再拿几样给我。”   兰小伊想也没想就说:“没有。”又要走。   孟玄瑜急了,一把拉住她说:“最多我再答应多帮你做件事情。”   兰小伊皮笑肉不笑地说:“殿下,你答应了我做许多事情。以后如何还得清?再说,你如此贪玩,成人之后怕也是除了玩别的一概不会,到时候你能帮我做什么?”   孟玄瑜恼羞成怒,松开了兰小伊,满脸通红,气呼呼地说:“我原以为你是最明白我的,是个知趣的人。如今你也和他们一样,整天就会叫我读书练武,我看错你了。”说完沉着脸拂袖而去。   兰小伊吓了一跳,长大了嘴看着孟玄瑜气呼呼离去的背影。自从她认识他,还未见他如此生气。她微微叹了口气:自己又造次了,要是他把怒气撒在小琴身上可怎么办?   她看了看手里的点心盒:唉!如今后悔也晚了,只能让小琴小心着点。   小琴听说兰小伊冒险在皇上面前替她求自由,抱着兰小伊又哭又笑。只是,她说出了宫也不知道能干什么,还不如留在宫里,吃穿不愁,每月还有些银钱捎回去接济家里。她叫兰小伊不要再为她冒险了。   兰小伊抱着她红了眼叹气,想:此事要从长计议。退一步说,小琴能陪她在这祸福莫测的宫中多待些日子也好。      兰小伊得了皇上的恩准,回家了。   她带着些皇上赏她的点心,出了宫门。   宫墙外阳光灿烂得有些耀眼。沉重的宫门吱吱地在她身后关上了。   兰小伊有着一种从牢中放出来的感觉。就连空气,她都觉得墙外的都比墙里的要新鲜自由得多。   回到家中,兰有财红着眼眶,嘴里却只是不住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兰小伊的母亲更是抱着她不肯撒手。   兰小伊拿出点心,献宝似的给母亲和小娘们吃。姨娘和母亲满脸地稀罕,小心地吃着。兰小伊很是满足,这大概就是入宫的唯一好处吧。   忽然有人急切地敲着门,敲得“梆梆梆”直响。家中仆人开了门,木芙蓉冲了进来。   兰小伊惊异地看着木芙蓉。她入宫之后便再没有见过木芙蓉。虽然木芙蓉多的是机会入宫看她,木芙蓉却一次也没有来,即便是入宫也躲着她。   木芙蓉顾不上矜持,直接拉着兰小伊便跑,边走边说:“小伊,赵武要去打仗。我怎么求他,他都不肯听我的。你帮我劝劝他。如今只有你能劝他了。”   兰小伊有些奇怪,说:“你们不是已经定亲了吗?”   木芙蓉苦涩的一笑,说:“两家的长辈都很赞成婚事,也行了纳采、问名之礼。可是他一听说朝廷要派兵,便立刻瞒着赵将军去请命要做先锋。皇上准了。今日便是出征之日。”   兰小伊一听急了,对木芙蓉说:“从哪个门出去?”   木芙蓉指着西边说:“西门。”   兰小伊看了看眼前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朝着木芙蓉飞快的说了一句:“你慢慢来,我先走一步。”说完她一提气,上了树梢。   兰小伊心急如焚,在屋顶飞快地奔跑。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的用轻功。过去她为了不惹麻烦极少显露身手,今日也顾不上隐瞒了。   战场上尸首遍地的惨状一直在她面前晃。赵武分明是要报复她,要避开木芙蓉,才横了心去战场送死。   远远地便听见军号的声音。兰小伊知道那是皇帝点完了兵,士兵们准备开拔了。   兰小伊急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飞快地朝西门靠近,远远地看见赵武穿着盔甲翻身上了马,正往城门处走。   她脚下轻点,在人们的惊呼声中从树顶上一跃而下,跳到赵武马前。赵武的马被惊得仰天长啸,抬起前蹄,眼看着马蹄就要踩到她。兰小伊扬手便是一针,马儿立刻落下了蹄子,安静下来。   赵武坐出了一身冷汗,在马上惊魂未定,脸色都吓白了白了。他冲兰小伊叫到:“你不要命了?!”   兰小伊仰着头看着他说:“不要命的人是你吧,你放着漂亮老婆不要,跑去战场送命,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赵武转开头说:“为国效命原本就是武将的宿命。”   兰小伊上前一步,揪着马的缰绳说:“为国效命确实是武将的天职,只是特意去寻死却是懦夫的行为。”   赵武不出声,转回头看着她。   兰小伊带着几分哀求的说:“你还太年轻,人生还长,以后还会有更好的姑娘,何苦为了我这么一个女人这么不爱惜自己。”   木芙蓉气喘吁吁地也赶到了,远远地站着望着兰小伊和赵武。   兰小伊看了一眼木芙蓉,又对赵武说:“芙蓉如此爱你,是你的福气。我入宫自有我的苦衷,以后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解释。若是你此刻下来,我们还是好朋友。你若一定要去送死,我发誓,此生再不理你。”   赵武看了一眼木芙蓉,狠下心对兰小伊说:“君命难违,我不是个临阵退缩的懦夫。”说完便拔掉了兰小伊钉在马脖子上的银针,拉过缰绳,绕过兰小伊策马前行。   一直沉默的木芙蓉忽然说:“你要建功立业,我不拦你。我一定会等你平安回来。”   赵武停了下来,脊背僵直地坐在马上,头也不回的说:“刀枪无眼,芙蓉,还是不要等我了。”说完便对着马的屁股上一鞭子。马儿吃痛,撒开腿飞快地跑了起来。   木芙蓉对着他的背影大叫:“好,我不等你。我立刻找人嫁了。你不要后悔。”说完便捂着脸哭了起来。   兰小伊走过去揽住了木芙蓉的肩膀,望着赵武的身影消失在了滚滚的风尘中。   木芙蓉哭了许久才停。兰小伊只是默默地搂着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木芙蓉对着兰小伊凄凉的一笑说:“小伊。我一直怪你,以为是你在戏耍我,利用我,我甚至曾经诅咒你一世都得不到你想要的。其实我心里早知道,他从小便喜欢你,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不会喜欢我。我对你的怨恨,只是因为我心中的不甘无处发泄。”   兰小伊搂紧了她。木芙蓉从她手臂里挣脱出来,退了一步说:“虽然我不再恨你,可是我也无法像过去那样把你当朋友,那样若无其事地对着你。对不起,我们就此别过吧。”   兰小伊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木芙蓉的身影寂寥的消失在午后的阳光中。   兰小伊心中哀伤,无处可去,在大街上晃悠了许久,不知不觉的竟然走到了宫外的那个偏僻的树林。   她坐在大石头上,想象着贾朗还坐在她身边,喃喃地说:“贾朗,我好难受。为什么会成这样。我不过就是想活下去。”   冷冰冰的石头却没有办法回应她,她的身边只有林子里叽喳的鸟叫声和穿过树林微微的风声。兰小伊苦笑了一声,什么时候开始,她连说句真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兰小伊埋头抱着膝盖将自己蜷成一团。虽然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她却不想自己的眼泪暴露在阳光下,因为那样她会更伤心。   兰小伊坐着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太阳从头顶慢慢地转到西边。夕阳昏黄的光照在她身上,傍晚的风吹动了她的鬓发似是想提醒她天色已经不早了。   兰小伊却不想动,她这个样子回去一定会吓坏兰有财和母亲。她只想一个人再坐坐。   草丛细碎的响了起来,由远而近,刷刷的,很是急切。兰小伊没有注意到,直到一只温暖的手抚摸着她的头。她才意识到,方才是有人跑近。兰小伊抬起头,一看,原来是她多寻不得的贾朗。      贾朗还在微微的喘着,额头上全是汗珠,似是跑得很急。   兰小伊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看得贾朗心里一阵抽痛。他把兰小伊一把拖了起来,拉到怀里死死地抱着。   兰小伊撅着嘴,挣扎着。她的脸贴在贾朗的胸前,听见贾朗的心跳得像只慌张地小鹿。不知道怎么了,兰小伊被他抱着,却觉得更加委屈。她才止住的泪水又不听话地流了下来。   兰小伊抽抽搭搭的控诉着贾朗:“你去哪里了。既然躲着我,何苦又来找我?”   贾朗收紧了手臂说:“你在这里。太好了。我还以为你跟着赵武走了。”   兰小伊疑惑地说“什么跟着赵武走?你都不理我,你管我跟不跟着赵武走!”   等兰小伊哭够了,贾朗才送她回家。   一路上,两人却沉默着。快到兰小伊家时,贾朗才忽然说:“既然打定主意要在宫中,我便帮你。只是,你要想好了。这条路没有回头,只能向前。”说完也不等兰小伊回话,便转身走了。   兰小伊鼓着嘴,瞪着贾朗远去,心想:“好不容易出现一次,又只说了这么句没有头没脑的话。”    30 30、第三十章 妓院里的好男人(上) ...   回到家中,家人都说今日她被木芙蓉叫走之后不久,来了个长相极好,穿着华贵的公子。那位公子身边还跟着两位宫中的公公。家人以为是宫中急招兰小伊回去,结果公子只问兰小伊去了哪里。一听说兰小伊被木芙蓉叫去拦赵武了,那位公子就变了脸色,对两位公公说他去西城门找兰小伊,让两位公公也帮着去街上找兰小伊。那位公子满脸地急切,吩咐两位公公说,务必在兰小伊跟着赵武出征以前,拦下兰小伊。   兰小伊一边吃着晚饭一边听几个姨娘七嘴八舌地说着。她才想明白,原来贾朗来家里找了她没找着,然后又去西城门找她都扑了个空,最后才在树林边找她。她有些疑惑,贾朗什么事这么急着找她,找到了她又不说,只顾着抱着她,像是生怕她跑了,真是奇怪。      兰小伊以为贾朗定会再来她家中找她,可是贾朗第二日却没有出现。兰小伊在家中等到天黑,又跑到林子等贾朗。可是皎月西沉也未等到贾朗。兰小伊不甘地往回走,嘴里嘀咕着:“小太监。我要再理你就罚我一辈子吃不着想吃的。”她想想又觉得这个誓言太阴毒,改了口说:“罚我三天吃不着好吃的。”   兰小伊的誓言很快就被她自己破了。也不知道贾朗是不是有顺风耳,听见了兰小伊的话。他次日便要人给兰小伊送来了一盒子精美的点心。兰小伊一边恨恨的将点心塞到口里,一边说:“这次我且原谅你。下次再说。”   兰小伊的假期很快就过了。虽然不舍,她还是得回到宫中去。   她回宫时大包小包的,远比出宫的时候多。小琴一早就在宫门内等着她,见到她那狼狈的样子,忙上前接过了几个包袱,抿着嘴笑说:“你这是要把家搬过来,打算在宫里住一辈子吗?”   兰小伊呵呵一笑。其实包里多的是吃的。过去她从来不从宫外往里带东西,却总有新奇的东西拿出来。她怕时间长了,会有人生疑,所以才用了这个障眼法。   她还未坐定,便有人来找她了。来的人是一个小太监,小太监说是郑妃娘娘找她,兰小伊愣了一会儿。难道是娘娘也闲得慌,跟儿子一样找她来要好玩的?   兰小伊虽然心里直嘀咕却不敢耽搁,放下东西便跟着小太监走了。毕竟找她是淮南国的公主,如今的郑妃。   到了郑妃宫中,兰小伊不由得暗自赞叹。妃子宫中果然和皇子的住所不一样。柱子和檐下挂着淡紫色的轻纱和流苏,就连椅子上都点着暗紫色的软垫。兰小伊正在看着,忽然听见有人笑,她忙低下头规矩的站着。   孟玄瑜从后堂走上来说:“啧啧,你来了。你再不回来,我都要混出宫去找你了。”   兰小伊长大了嘴转头寻找郑妃。孟玄瑜大大咧咧地在主座上坐了下来,得意洋洋地说“不用找了。我母妃,父皇、还有皇后娘娘,太子。二皇兄都去秋猎去了。我装肚子疼,没去。方才是我要母妃宫中的太监找你来的。”   上次他被她气得拂袖而去,才过了几日便又跑来找她,还真是心胸宽大,不记仇。   兰小伊无奈地摸了摸自己的辫子,说:“四殿下,你既然装肚子疼便好好休息,何苦找我来?”   孟玄瑜从椅子上站起来,慢悠悠地朝兰小伊走过来说:“切!我要是想休息,哪里用得着装肚子疼?我是特意留下来,趁着他们都不再,好找你带我出去玩。”   兰小伊忙摇头摆手说:“不行。我可不想死。”   孟玄瑜放软了声音,拉着兰小伊的袖子说:“哎呀,好小伊,你就带我去吧。我去的地方绝对好玩,包你没去过。而且你只要带我出宫,你在那里游玩的所有费用都由我出。”   兰小伊听了,不由得有些心动,问:“什么地方?”   孟玄瑜看了看左右,凑到她耳边说:“红粉楼。”   兰小伊立刻瞪大了眼睛跳开说:“不行。”兰小伊知道红粉楼可是京城里第一有名的妓院,最大的销金窟。   孟玄瑜脸上显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说:“为什么不行?我就喝喝酒看看歌舞,又不过夜。你若不跟我去,以后哪里有机会再去见识?”      兰小伊想了想,如今还不能确定太子是不是他要找的人。宫中其他皇子也只能慢慢认。想来那个红粉阁只有达官贵人才能进去,不如趁这个机会去妓院问一问那些□,有没有见过胸前有菱形记号的男人。   兰小伊打定了主意,板着脸说:“可是可以,不过你得答应我两件事。”   孟玄瑜忙不迭的点头,说:“好。”   兰小伊干咳了一声低声问:“第一去了,你要听我的。第二,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我。若是现在你不清楚,便以后替我打听清楚了再来告诉我。这个问题只有你知我知,你不得告诉任何人呢。”   孟玄瑜茫然地说:“什么问题?”   兰小伊脸微微红了红说:“太子,你、二殿下,还有皇上胸前有没有菱形胎记或者痣、伤疤什么的。”   孟玄瑜侧头想了想问:“你说的是哪一边?”   兰小伊更尴尬了,用手指了指他的左胸乳边靠外两指处。   孟玄瑜立刻抱着手护着自己前胸,往后缩了一步,惊异地问:“你为什么问这个?”   兰小伊的脸红到了耳根,梗着脖子说:“这些不用你管,你只管回答我。”   孟玄瑜也干咳了一下,不安地挪了挪身子,说:“大皇兄小时候没有,现在不知道。我二哥我父皇都没有。我倒是有个胎记,也在你说的那里,不过是圆的。”   兰小伊瞪大了眼睛,一把捉住他说:“你可有穿过黄金盔甲?”   孟玄瑜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说:“没有,不过皇子大婚之时都要穿。”   兰小伊一听脑子里转的飞快,莫非那个人记错了,原本就是圆形的记号。不管了现在只管要他先说了那句话,让她赎罪,可以活得久些再说。   兰小伊这么想着,手里的力气不由得加大了,盯着孟玄瑜,眼中带着狂热,看着有些骇人。她急切地说:“你跟着我说,一个字也不要错。”   孟玄瑜缩着脖子点点头。   兰小伊一字一顿地说:“你已经原谅了我前世对你所做的一切,并且,不需要我再做任何事来补偿你。”   孟玄瑜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照着兰小伊说的一字一句的说了。   兰小伊立刻站直闭眼,等着回到那个地方去。可是许久还没有动静。   孟玄瑜在边上屏息看着兰小伊,也不敢动。许久才等得不耐烦地推了推她说:“诶,你在玩什么,还要玩到什么时候?再不走,天就黑了。后日我母妃就回来了。我们想去都去不了了。”   兰小伊睁开眼,叹了口气:果然不是他。   她看了一眼孟玄瑜,孟玄瑜正睁大了眼小心翼翼地看着她。兰小伊想,她方才一定像个疯子。   兰小伊干笑了一声说:“走吧。找一身男人的衣服给我。”   孟玄瑜立刻从身后拿了一个包袱出来,说:“这里是两套男装,我一套你一套。还有一套太监服,等下我穿着好跟着你混出去。到了宫外我们在找地方换。”   兰小伊的嘴角抽了抽,说:“原来你一早就知道我会答应,还准备得这么充分。”   孟玄瑜呵呵一笑说:“那是!谁能比我聪明。”      孟玄瑜换了太监的衣服便跟着兰小伊从一个偏僻地宫门往外走。守门的侍卫知道兰小伊可以随意出入,也没有拦她,只是笑着说:“才进来,又要出去啊。”   兰小伊干笑了两声说:“忘拿东西了,趁着有空闲,回去取了来。到时候皇上回来了,我就没空了。”   侍卫指着低头跟在兰小伊后面的孟玄瑜说:“这位公公也要出去吗?”   兰小伊点头说“东西多,找人帮我搬一搬。”   宫中奴婢的来处,家在哪儿都记载得清清楚楚。若是跑了,立马就可以捉回来。所以侍卫没有再问便直接放他们走了。   兰小伊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孟玄瑜和兰小伊找地方换了衣裳,租了辆马车便直奔红粉阁而去。      一路上无事,兰小伊坐在马车上无聊,便和孟玄瑜聊天。兰小伊问孟玄瑜,贾朗是不是也跟着去围猎去了。孟玄瑜一脸不屑的表情说:“当然,去哪儿能少了他?”   兰小伊才恍然大悟,原来贾朗是去围猎了,所以没法来找她。   兰小伊又问:“前些日子,贾朗干什么去了?”   孟玄瑜想了想回到道:“父王派他出去采买一些重要的东西。你休假那天他刚好回来。他听说你休假了,赵武要出征便匆忙跟父王告了假出来找你。”   兰小伊想象着他一放下东西便来找她,却寻不着她,急得满大街找的样子,不由得有些鼻酸。她干咳了一下,转眼看向别处,换了个话题。她问孟玄瑜知不知道兰心。      孟玄瑜侧头想了想说:“知道。那个宫女本来是一等宫女,太子身边的侍寝。她心气很高。父皇两年前要收她,她不从,说只想做宫女。父皇生气就把她降做了三等,如今在二皇兄殿上奉茶。”   兰小伊点点头,原来如此,所以兰心见到她才爱理不理的,原来是有这个渊源。   孟玄瑜又低声说:“我听人说,她长得有几分似死了的柔妃,所以皇后不喜欢她,一直要把她赶出宫去。是父皇不松口,才留住了她。如今父皇对她的心思也淡了,皇后娘娘才放开了。”    31 31、第三十一章 妓院里的好男人(下) ...   兰小伊微微皱眉:皇后看着温和敦厚,竟然也如此的善妒,倒是令人意外得很。   孟玄瑜似是知道她心中想法,低声说了四个字:“雨露均沾。”   兰小伊恍然大悟。柔妃一直是宫中的忌讳,极少有人提起。只是兰小伊身边多的是皇亲国戚,所以她也从别人的片言只语中零零碎碎知道一些。柔妃是十几年前一个小国进贡上来的秀女,容貌绝美,聪明温柔。自她进宫之后,皇上宠爱不绝,半年便从宫女升做了贵妃,一时风头无两。宫中之人都以为皇上只是一时新鲜,时间长了就会淡了,谁知道,皇上日日必到柔妃处过夜。后来柔妃有了身孕,其他妃嫔都暗喜:如今柔妃身子不便,终于有了机会接近皇上。于是她们都卯足了劲,用各种招数想要吸引皇上注意。   可是皇上的眼睛却还是只盯着柔妃。后来边关不太平,阑山国军队屡屡吃败仗。皇上自临朝以来,国泰民安,还未受过这种挫折。年轻气盛的皇上一时气恼不过,决定御驾亲征。出征之时,柔妃身孕已经六个月。   皇上允诺,一定在柔妃临产之时回来。虽然柔妃不舍,也只得送别了皇上。皇上率军,花了两个月便平定战时,与周边各国缔结合约,加强联姻。皇上兴冲冲地赶回京城,一路跑回柔妃宫中。他原以为柔妃定会倚在门边微笑相迎,谁知道柔妃宫中冷冷清清,一地枯叶。   皇上大惊,召宫中主管太监来问。老太监哆哆嗦嗦不敢回答。皇上又气又急,拿过板子就要打老太监,当时尚在人世的皇太后带着人来喝止了皇上。皇太后说,柔妃用巫蛊之术祸害宫中,人证物证确凿,查明属实。由皇太后做主已经在半月前赐柔妃自缢了。   皇上伤心欲绝,一口血喷出来便倒地不省人事,将皇后皇太后吓得六神无主。   皇上昏睡数日才醒,一醒来便要再查柔妃之事。宫中人人自危,闹得鸡飞狗跳。只是当时所谓的人证也都莫名其妙地死完了,就连柔妃宫中的宫女也都死的死,疯了疯,无法再查。皇上虽然心中悲伤,只是柔妃已经香消玉殒。下令处决柔妃的又是他的亲娘,他总不能杀了自己的母亲给柔妃报仇,所以皇上只能咬碎了钢牙合着眼泪往肚里吞,这件事就这么罢了。   皇上怀念柔妃,又伤心柔妃肚子里即将诞生的可怜孩子。不知为何,他一口咬定那未出生的孩子一定是个男孩,还命宫中管事在玉牒中将这个孩子记为三皇子。这事不合礼制,皇太后皇后心中不喜,可是她们又怕皇上做出什么更疯狂的事情来,也只能顺着皇上。   过了两年皇太后也死了,这件事更成了解不开的迷。皇上心里也清楚,柔妃之事多半是有人将宫人屈打成招,陷害柔妃,所以从那以后,禁止任何人在宫中滥用私刑。   兰小伊忽然想起自己那日演奏卡农时,皇上脸上那一闪而逝的忧伤,心里不由得也为那个可怜的女子叹息。   如今兰心长得像柔妃,皇后怕皇上又专宠一人,闹出许多事来,自然是紧张。      兰小伊正想着,孟玄瑜忽然冒了一句:“我母妃便是定盟之后嫁过来的。”   兰小伊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孟玄瑜为何忽然这么说。她正要问,孟玄瑜笑了笑,点头指着前方说:“伊兄,红粉阁到了。”   兰小伊立刻神色一振,笑嘻嘻地说:“瑜兄,走吧。”      孟玄瑜大摇大摆地下了车,昂首挺胸的站在红粉阁精致奢靡的高楼前。老鸨满脸堆笑,扭着腰,挥舞着手绢,迎了上来:“两位公子,快请进。”说着却朝孟玄瑜伸出手来。   孟玄瑜不知所以地瞪着她。   老鸨干咳了一声,用手帕擦了擦嘴角,似笑非笑地说:“公子面生,没来过我们红粉阁,所以有所不知。京城所有男人都垂涎我们红粉阁的姑娘,可是却不是人人都能用得起的。我们也怕有些吃白食的,充大爷的进来,打扰我们做生意。所以红粉阁有个规矩,凡是头次来的客人,必须先一人预交十两银子才可以进去。出来时多退少补。”   孟玄瑜“哦”了一声想:“原来是怕我没钱啊?”   他从袖袋里掏出了一锭金子,足有五两,扔到了老鸨手里。   老鸨立刻眼睛发亮,脸上笑得像开了花一样,一边点头哈腰的把孟玄瑜让进去,一边大声的叫姑娘们来招呼客人。   兰小伊心疼孟玄瑜大手大脚的,从老鸨身边经过时,趁着老鸨不注意,将金子一把抢了过来。   老鸨愕然地望着兰小伊。兰小伊嘻嘻一笑,将金子晃了晃:“我们两青楼逛过无数,眼界也不低。你这里的姑娘我们还不一定不满意,所以金子我先收着。若是姑娘我们喜欢,再给你。”   老鸨的眼珠子跟着兰小伊的手晃。等兰小伊说完,她暗暗一笑:只要进了这里,包你连裤子都要留下。   老鸨忙点头哈腰的回道:“那是自然,公子请进。”      兰小伊一边上楼一边说:“给我们最好的包间,叫你们所有姑娘一个一个进来。”她停下脚步,回身盯着老鸨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听着,是所有姑娘。”   老鸨心里嘀咕着:这小伙子毛还没长齐,怎么这么多事?   可是兰小伊手里的金子太诱人了,老鸨也顾不上计较那么多。她一连声的应了。尖声叫着说来了个大主顾,叫人把红粉阁所有姑娘都叫来了。   时候还早,兰小伊他们还是第一个客人,所以不一会姑娘们便都来了。      孟玄瑜和兰小伊便舒舒服服地坐在包间的软榻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着姑娘一个一个进来。孟玄瑜让每个姑娘表演拿手的才艺。兰小伊则拉着姑娘说话。孟玄瑜一边喝着酒,一边笑嘻嘻地看着姑娘们在他面前轻歌曼舞。连兰小伊都感叹,这红粉阁的姑娘演的歌舞不知道比宫中的有趣多少倍,难怪孟玄瑜想来看看。   兰小伊像是狼外婆一般,笑得很纯良,眼神很灼热。她盯着姑娘问:有没有见过胸前有菱形胎记的男人,姑娘们的屁股上有没有菱形胎记?   姑娘们都不知所以,红了脸,边捂着嘴一笑一边回答。   妓院里姑娘问了个遍,兰小伊都没有找到要她找的人。   兰小伊很失望,孟玄瑜却很满足。眼看着夜色渐沉,宫中就要宵禁了,兰小伊才拉着孟玄瑜急匆匆地往宫中赶。   老鸨带着姑娘们站在红粉阁前依依不舍的送兰小伊和孟玄瑜离开。老鸨挥着手帕大声说:“公子,有空常来啊!”   姑娘们叹气:“这两位公子长得俊俏,,出手阔绰,斯斯文恩,一点毛手毛脚的动作也没有。只可惜年轻了些,不然难得一见的良人。”      兰小伊和孟玄瑜好容易在宫门关闭的最后一刻赶到了。孟玄瑜依旧换了小太监的衣服,跟着兰小伊低头进宫。   兰小伊给守门的带了些点心。守门的侍卫也不推辞,笑嘻嘻地接了,都暗自想:“这小姑娘虽说年轻,却很懂事。”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兰小伊身后的孟玄瑜,那一身的脂粉味和酒气。   回了宫,孟玄瑜的酒劲才上来。他开始眼神迷离,步伐凌乱起来。兰小伊怕被人看出端倪,忙搀着他,连拉带拽地将他带回到孟玄瑜的寝宫外。孟玄瑜嘴里不知道嘀咕什么,抱着兰小伊不撒手。兰小伊将孟玄瑜身上的太监服脱了,让他只穿着睡衣躺在大门外的廊下,然后重重地敲了敲门,再跑到暗处躲了起来,屏息盯着大门口的动静。   不一会有宫女出来应门,看见躺在门外不省人事,穿着睡衣的孟玄瑜,吓得惊叫起来,忙叫人出来一起将孟玄瑜扶进去了。   兰小伊这时才松了一口气。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气。她浑身脱力,坐了好一会才起来,慢慢地挪着疲惫的步子回了住所。   小琴已经睡了。听见兰小伊回来,小琴迷迷糊糊的问:“你又去哪里疯了?怎么才回来。”      兰小伊干笑了两声,一头栽倒在床上,衣服也不脱就睡。   小琴坐起来,哭笑不得的说:“怎么困成这样,衣服还是要脱的吧。”   她起来,帮兰小伊脱衣服。兰小伊已经睡得迷糊了,含糊地应了一声,任由小琴摆布。   小琴为兰小伊脱衣,忽然有东西从兰小伊的袖子里掉出来。小琴弯腰捡了起来,走到窗前点了灯一看,原来是条手帕,上面绣着:红粉阁小翠。小琴一惊,想了想,把手帕放到灯下烧了。      兰小伊这一夜睡得很死,直到有人将门敲得震天响,才把她吵醒。她半睁开眼,迷糊地问:“谁啊?”   门外的人粗声说:“兰姑娘请开门。郑妃娘娘有请。”   兰小伊一激灵,立刻就醒了:郑妃怎么就回来了?她有着不好的预感,心砰砰砰的狂跳了几下,蹦起来穿好衣服,迅速洗漱好,开了门。   两个身材粗壮的宫女站在门口,一见她出来,立刻说:“兰姑娘,快些,郑妃娘娘在等你。”不由分说便夹着兰小伊往郑妃宫中走。      兰小伊脑子飞快地转着:莫非是昨夜的事情郑妃知道了?怎么会这么快?这次坏了,怎么办?孟玄瑜顽皮贪玩,郑妃一直都为这件事情头疼,常责骂孟玄瑜宫中之人,这次若是郑妃知道自己带着孟玄瑜出宫去逛妓院,还不剥了她的皮!   两个宫女夹着兰小伊到了孟玄瑜寝宫中。   大殿上的气氛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郑妃板着脸坐在主座上,孟玄瑜垂头站在郑妃身边。藏瑜宫中所有的宫女和太监都低头伏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小琴也在其中。   见兰小伊上来,孟玄瑜的脸色一白,眼神慌乱起来。   兰小伊微微叹了口气:昨日央求她带他出去玩时怎么没想想后果?这会儿慌了吧!    32 32、第三十二章 逛妓院的后果 ...   兰小伊强自镇定,慢慢走到大殿中,正儿八经的向郑妃行了个礼,恭敬的问:“娘娘找我何事?”   郑妃没有理会兰小伊,而是对孟玄瑜说:“现在你可以招了吧。昨夜你去哪里了?”   孟玄瑜一脸无辜,回答道:“儿臣不知道母妃在说什么。”   郑妃冷笑了一声说:“你还敢狡辩。宫女报告你昨夜很晚才回来,到今天早上还是一身酒气和脂粉味。你说你不是出宫去鬼混,是干什么去了?!”   孟玄瑜勉强笑了笑,负隅顽抗:“昨日儿臣肚子不舒服,哪里也没有去。”   郑妃一拍椅背,哆嗦着嘴唇,伸手指着殿上跪着的宫人们说:“来人,把这些没用的奴才都给我往死里打。看他们还敢不敢如此粗心大意,纵容主子乱来。”   藏玉宫的宫女和太监们全被吓得哭了起来,拼命地磕头求饶。   孟玄瑜死死咬着唇,满眼痛苦的盯着他们。   郑妃带来的太监已经拿了板子上来了,拉开架势正要打人。孟玄瑜忙跪了下来,说:“母妃,是我错了,我贪玩自己一个人溜出宫去玩的,他们都不知情,您不要归罪他们。”   郑妃盯着孟玄瑜,原本艳丽的脸庞现在看着很是骇人,眼睛像是要冒火一般恶狠狠地说:“你还要嘴硬!你一个人如何出去?莫非你要我将守宫门的侍卫也捉来打一顿,你才肯说吗!?你出去就出去了,竟然还去那烟花之地!这帮奴才,着实可恶,该打!”说完转头又向着拿着板子的太监尖声下令:“给我打。”   兰小伊一见自己躲不过去,立刻跪了下来,说:“娘娘,是我的错。四殿下年幼贪玩,没见过青楼,我自己也好奇,便带他去逛了逛。”   兰小伊原本想着。她是太子殿上的奉茶,照理说郑妃是打不着她的。就算郑妃要逼供,只要她抵死不认,挨几下就过去了。没想到,郑妃也知道这一点,只管拿无关的人来威胁她。她刚才就想认,可是孟玄瑜一直给她使眼色,要她不要动,她才僵持到现在。   此时她也想明白了,反正都逃不过,不如一人担下来,还能少牵连别人。再说,郑妃不过是在气头上,还敢真的打坏她吗?不过就是要杀鸡骇猴,轻轻打她几下,吓吓孟玄瑜罢了。   郑妃哆嗦着手指着兰小伊说:“好好的四殿下就是被你这种女人带坏了。给我打!”   孟玄瑜慌了,一把住郑妃的腿说:“母妃,你打我吧。不要打她,是我逼她带我出去的。”   郑妃不理他,指着兰小伊,对太监们厉声说:“还等什么,难道我要亲自动手。”   原本还在犹豫地太监立刻上前将兰小伊拖到板凳上绑好,轮着板子,一下一下狠狠地朝兰小伊的屁股上打去。   兰小伊最初咬着牙不出声,怕自己叫出声来会吓坏孟玄瑜和小琴。只是那板子打在肉上,实在是钻心一般火辣辣的痛,挨了几下之后,她忍不过,才叫出声。太监们才打了十下,兰小伊便没声了。不是她能忍,实在是她已经痛得有些恍惚,没有力气再叫了。   孟玄瑜嘴唇都咬出血了,扑倒兰小伊身上,抱着她。太监一见,怕打到孟玄瑜,不敢再打了,都停了下来。   小琴从众人中爬出来,冲郑妃使劲的磕头,哆哆嗦嗦地带着哭腔哀求:“娘娘你打我吧。不能再打小伊,她会被打死的。”   郑妃咬着牙,冷声说:“就是要打死她,我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才会记事。来人,把四殿下拖开,接着打。”   太监们只能来拉孟玄瑜。孟玄瑜死死抱着兰小伊不肯松手。太监们又不敢用蛮力,只能这么僵着。   这是有人从门口进来,扫了一眼大殿上,云淡风轻的说了声:“这是怎么啦?闹这么大动静。” 原来是孟玄璮。   孟玄瑜一见孟玄璮便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冲着孟玄璮叫着:“二哥,救我,我母妃要打死我了。” 此刻的孟玄璮在兰小伊眼中跟天神一般,虽然她已经痛得有些神志不清了。   孟玄璮瞟了一眼皮开肉绽的兰小伊,微微皱了皱眉,对郑妃说:“娘娘若是生气,便将她赶出去。闹这么大动静,让父皇知道了,可不好。”   郑妃愣了愣,神色缓和了下来,似是在想孟玄璮的话。   孟玄瑜见郑妃不出声了,忙对小琴说:“快去叫太医来。”   小琴哆哆嗦嗦的起来,还没跑出去,皇上带着贾朗便已经从门里进来了。郑妃脸色一白忙跪下。其他人也立刻都跪了下来。   皇上脸色发青,看了一眼兰小伊,冷声说:“何事?”   郑妃低头不出声。   皇上让所有的宫人都出去了,才坐了下来,说:“我早就下令,不得在宫中滥用私刑,你胆子真不小啊!”   贾朗咬紧牙关,脸色发白,站在皇上身边,眼睛却在兰小伊身上。   兰小伊已经晕过去了,脸上全是冷汗,苍白一点血色也无。她的衣服血肉模糊的粘在屁股上,血水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   贾朗低头在皇上耳边说了句什么。皇上缓和了神色,说:“此事今日且放一边。还不快叫人去传太医,莫非要等到出了人命才罢休吗?”   郑妃哭了起来,抹着眼泪。   皇上起身拂袖而去。贾朗跟在皇上身后,只是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兰小伊。   兰小伊立刻被人用藤椅抬回了住所。      兰小伊在迷糊中只觉得痛,屁股上那火辣辣的疼痛烧得她连头都觉得想要被撕裂了一般。如今她才知道什么叫剥皮削肉。她在昏迷中挣扎,无力缓解自己的痛苦,却忽然感觉痛处一阵清凉,才缓缓吐了口气,醒了过来。   她发现自己趴在床上,小琴坐在一旁嘤嘤的哭。见兰小伊动了,小琴忙睁着两只已经红肿得像熟透水蜜桃的眼睛凑过来查看。   兰小伊一见,扯动嘴角笑了一声:“看把你吓的。哪有那么严重?不过就是打几下屁股。我是装得很痛的样子,不然郑妃哪里那么容易放过我?”   小琴又哭了,说:“你就收收你的性子吧。这要是落下什么毛病怎么是好。”   身后忽然有人说:“姑娘不用担心,小伊不会落下什么毛病。没有伤到筋骨,而且涂了我的药膏,连疤也不会有。”   兰小伊一听这声音分明就是木太医,她觉得很丢人,脸红到了耳朵根,忙脸朝下,趴着不敢动了。她心中有些奇怪,通常这些活儿是叫下面的医官做的,不用劳动太医之首的木太医出面,今天这是怎么啦?   木太医对小琴说:“请姑娘去帮我打些热水来。”   小琴忙应了,出去打水了。   木太医等小琴一走,立刻说:“小伊。芙蓉不见了。”   兰小伊一听,立刻抬起身子,只是扯到了身后的伤口,痛得她立刻又龇牙咧嘴的躺下了。   她艰难地回头问:“什么意思?不见了?!”   木太医满脸地焦急说:“昨日她留了一封信,说要出去走走,让我们不担心她,也用找她,便不见了人影。我们在城中找了一日,将所有亲戚朋友处都问了一遍,也未找到她。此事我也不好问别人,没有办法,只能来问你。你可知道,她会去哪里吗?”   兰小伊惊异地说:“几天前她还说要等赵武回来,怎么会忽然就离家出走。”   木太医叹了口气,说:“我和赵将军都原想着,等赵武回来便给他们成亲,可是赵武留了一封信,说不退婚,他便不回来。芙蓉一听又气又羞,哭了一整天。前天忽然不哭了,出来吃了些东西。我还以为她想通了。谁知道她……”木太医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兰小伊慌乱的想着:除了私塾,赵武家,和她家,木芙蓉还能去哪里?   兰小伊急切地问:“会不会去边关找赵武了?”她立刻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不可能,以木芙蓉的性子,这辈子绝不会再见赵武,怎么可能这么死皮赖脸地再追着去寻他?”   小琴端着水进来了。   兰小伊飞快地低声对木太医说:“我找人寻寻她,您莫急。”木太医点点头。他站起了洗了手,留了些药膏,交代兰小伊伤口要换药不能沾水,才走了。      兰小伊养伤养得苦不堪言,整日要趴着,还不能沾荤腥,每日只能喝些粥水,她快要痛苦死了。只是在小琴面前,她还是嬉皮笑脸的,说:“这一下我可以休息许多日不用干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真是好。”   小琴用手戳着她的额头数落她:“你就死性不改,总有一天有人治你。”      每日,贾朗都会趁着午睡时悄悄来来看她。他来时,兰小伊都装睡。   贾朗总是坐一会,摸摸她的头发和脸,就走了。   贾朗的叹气让她有些心酸,她忽然觉得自己是有些混账,让这么多人跟着难过,还差点牵连了许多人。趴着的时候她也想了许多,她以后一定要小心,因为,如今不管做什么都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了。   平日来看她都不出声的贾朗,这一日忽然对着背对他装睡的兰小伊说:“郑妃被皇上打到冷宫去了,孟玄瑜也被禁止外出。你去向皇上那儿替他们求情吧。”   兰小伊不能再装睡,只能睁开眼,斜眼看着贾朗说:“切,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   贾朗嘴角扬了扬说:“这事还只能你去求情,别人都不好出声。你是被打的那个,在皇上那儿,你是苦主。虽然,这事,你也是罪魁祸首。”   兰小伊干咳了一声,转头不理贾朗,没好气地说:“我屁股痛,去不了。”   贾朗微微一笑说:“我问了木太医,他说你只伤到了皮肉,三日就结痂,十日就会长新肉,脱痂,完全复原。今日都过了五天了,你应该已经好了许多了。”   兰小伊气急了,瞪大了眼嚷嚷:“她可是要打死我啊。我还去替她求情?!我脑子被门夹了吗?”   贾朗蹲了下来,望着她的眼睛,说:“那日小琴见郑妃娘娘来了,立刻叫人去找二殿下来救你。原本不想让皇上知道。可是立刻就有人报给了皇上。可见有人想用这件事情害郑妃。其中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郑妃为人和气,那日却勃然大怒,就是怀疑你是不是别人授意来陷害四殿下的。你若不去替他们求情了了这件事情,就真的成了别人害郑妃和四殿下的枪。以后,你就是浑身张嘴说也说不清了。”   兰小伊哼了一声又别过头去不理他。贾朗笑了笑,摸着她的头发说:“她要真想你死,哪用磨那么久。况且就算她真弄死你了,凭着她淮南国公主的身份,皇上也不会把她怎么样。皇上还会为了你一个小宫女,坏了和淮南国的情分?皇上将郑妃贬到冷宫,一来是那时在气头上,二来要做个样子给宫里个人看,才发了狠心。此时皇上一定已经后悔了,你不过是找个台阶给他下,他一定会恩准。再说,郑妃在冷宫中也待了几日了,应该也受了教训。你也该消气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说:“你若去了,我答应你,不管再忙每日都来看你,和过去一样。”   兰小伊望着他黑玉似的眼睛,深邃得像要把她给吞没了一般。她忽然红了眼眶,转开头说:“谁稀罕见你。不去!”    33 33、第三十三章 这样的伴读(上) ...   贾朗轻轻笑了一声,站起来,掸了掸袍子,说:“今日下午皇上在御花园赏菊。”说完便起身往外走。   兰小伊气极了,冲着他的背影说:“我还没答应你呢,你……”   贾朗正掀开帘子出去,听见兰小伊的叫声,手停在半空,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白玉似的侧脸让兰小伊立刻将下半句话咽了回去。   贾朗嘴角微微扬了扬,放下手,帘子在他身后飘下,挡住了他远去的身影。   兰小伊虚张声势的尖声叫了一句:“你......你只会欺负我!”      御花园外,兰小伊站在灿烂的秋日下徘徊。她拍着自己的脑袋说:“你又中了那个腹黑皮厚的小太监的美男计了不是,脚怎么就是不听使唤跑来这里了?”   她正骂着自己,忽然有个小太监出来,说:“兰姑娘,皇上听说你来了,请你进去。”   兰小伊叹了口气,一定是贾朗说的,她果真是被他算得死死的。小太监催促着她,兰小伊只得垂着头跟着小太监进去了。   御花园里各色的菊花开得正热闹。黄色的耀眼夺目,紫色的雍容华贵,红色的热烈鲜艳,白色的纯洁高雅。蜜蜂和蝴蝶在阳光下嘤嘤嗡嗡的忙碌着,正是赏花的好时候。皇上带着几个太监,指点着花儿,晒着太阳。兰小伊悄悄转头看了看,并未看见贾朗。   皇上一见她立刻笑嘻嘻地说:“小丫头,你怎么来了。过来做首菊花的诗给我听听。”   兰小伊咧嘴一笑,麻着胆子说:“要奴婢作诗不难,皇上得允诺,若是奴婢做出来,皇上要给奴婢个赏赐。”   皇上故意脸一沉说:“小丫头真贪心,做首诗还要讨赏赐。你且做来朕听听,看朕喜不喜欢。”   兰小伊清了清嗓子说:“此花能白又能红,晚节由能爱此工。宁可抱香枝上老,不随黄叶舞秋风。”   皇上点头说:“不错,你说说你想要什么,吃的还是玩的。”   兰小伊神秘的说:“我要的东西,只能说与你一人听。”   皇上见她那故作玄虚的样子,不由得失笑,对身旁的人说:“你们且出去。”   兰小伊等人走完了,才跪下磕了个头,小心翼翼地说:“奴婢想求皇上开恩赦免郑妃和四殿下。”   皇上的脸立刻阴沉下来,冷冷地说:“你好大的胆子!”   兰小伊索性豁出去了,抬起头笑了一声说:“皇上要管教自己的老婆和儿子,原本不关我的事。只是那日郑妃狠狠打了我几下,倒让我想起我母亲了。我也是个顽皮好动的孩子,母亲常被我气得直哆嗦,又舍不得动手打我。做娘的不都是望子成龙吗?郑妃是想教训四殿下,可是郑妃也知道四殿下心软皮厚,若是真打他,他未必记事。但是打了我,他自然就不敢再犯了。况且,四殿下是您的亲骨肉,若是真打了他,您还不心疼?!”   皇上的脸色缓和了下来。   兰小伊又说:“郑妃娘娘是心急了些。不过,我也不对。我没见过青楼,自己又是个女的,混不进去,只得撺掇了单纯又有钱的四殿下陪着我去开开眼界。四殿下其实是个苦主,花了银子,什么好处都没占到,只看了一晚上的歌舞便回来了。没想到末了还被吓得够呛。”   皇上用中指和食指轻轻敲着椅子的扶手,说:“你们真的什么好处也没占到?!”   兰小伊立刻重重点头说:“真的什么好处也没占到。我们戌时末就回来了,妓院的生意还没有真正开始呢。”   皇上叹了口气,说:“起来吧。你都替他们求情,朕要是在不原谅他们,显得朕有些小气了。”   兰小伊立刻磕头,狗腿的说:“皇上英明,皇上仁慈。”   皇上嗤笑了一声说:“你们两个真没用,费了如此大力气,冒这么大的险晃去那个地方,也不弄些好吃好玩的回来,真是不值。”   兰小伊干笑了两声。   皇上淡淡地说:“回去吧。写十首秋日的诗上来,顺便把你给贾朗做的那个什么象棋也给我做一副。我要纯玉的。”   兰小伊“啊”了一声。皇上眯眼扬声说了句:“嗯!”兰小伊只能低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应了,垂头丧气的走了。      兰小伊走出御花园,仰头看了看头顶上热得有些灼人的太阳,苦笑了一声:最委屈的是她。明明是他们的家务事,却要她来赔罪;她莫名其妙地挨了顿打,还要战战兢兢,厚着脸皮替人家来求情。如果不是看在郑妃教子心切的份儿上,又有贾朗逼着她去,她才不做这种和稀泥的事儿。      皇上一人坐在菊花丛中,忽然笑了笑,自言自语地说:“她有些地方还真有些像你。”   过了一会儿,皇上叫人把郑妃从冷宫中请了过来。   郑妃被关在冷宫中好几日了,面色憔悴,神色颓废。到了皇上面前,她只安静跪着,也不说话,也不求饶。   皇上淡淡地望着她,好一会儿才带着几分责备地说:“你啊,教孩子就教孩子吧,也不问清楚就把人给伤了。最恼人的是,你还处罚不公,没有一点做主子的大度。兰小伊比瑜儿年级小,还是个女孩子,你怎么能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下手那么狠!”   郑妃忽然哭了起来,委屈得像个孩子。   皇上叹了口气走过去,扶起了她,替她擦着眼泪说:“好了,好了,别哭了,起来吧!瑜儿是顽劣了些,其实本性不坏。他们那夜出去只是喝了些酒,看了看歌舞,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郑妃抬头,睁大了眼问:“真的?”   皇上点头:“朕说的你还不信吗?我派人去红粉阁查了。老鸨说那两个小公子出手阔绰,长得俊俏,只喝酒,看歌舞,说说话,不乱动手动脚,是难得一见好男人。临走还打听他们两个是谁家的公子。”   郑妃一听,忍不住破涕而笑。   皇上伸手搂住了郑妃的肩膀说:“瑜儿顽劣,朕也有责任,是朕对他关怀太少。所以朕要找个人看着他,改了他这性子。”   郑妃止住了哭,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问:“皇上要找谁?”   皇上笑了笑,没出声。      郑妃回到宫中,被撤了禁足令的孟玄瑜早就等候在那里了。一见郑妃,孟玄瑜就低着头,磨磨蹭蹭地走上去,含着泪跪了下说:“娘,儿子知错了。”   这一声“娘”叫得郑妃怨气全消,搂着孟玄瑜又哭了。      此时的兰小伊,正抓耳挠腮的在自己房中写诗,糊得满脸墨痕。   小琴看了,抿着嘴直笑。   兰小伊叹气说:“这皇上哪里把我当做苦主啊,分明是在罚我。十首,我去哪里抄给他?”   忽然外面有宫女在叫:“兰姑娘在不在?”   小琴应了一声,掀开帘子,上次把兰小伊夹走的两个宫女走了进来。   兰小伊站起来,退了一步,心想:“不好,莫非是郑妃还不解气,还要捉我去打上一顿?”   两个宫女见兰小伊如临大敌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行了个礼道:“兰姑娘不用害怕,我们娘娘请你去说说话。”   兰小伊咬着笔头想了想:郑妃找她说话?能说什么?   小琴推了推她说:“快去吧。”   兰小伊只得洗净了脸,跟着她们去了郑妃宫中。      与上次看见郑妃时的剑拔弩张完全不同,这一次,兰小伊几乎有种错觉:她并不是穿越到了这里来做宫女受苦,而是进了一个仿古风格的高级私人会所。所有古装美女,穿着统一的制服站在院子两边,恭敬地叫她兰姑娘。一个妆容精致,优雅的熟女亲自站在大殿外迎接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兰小伊眨了眨眼,提醒正在遐想的自己:那个不是私人会所的大堂经理,是郑妃!是那个几天前还用板子问候了你的小屁屁好多次的郑妃!是那个痛恨你带他儿子出去喝花酒,做梦都想掐死你的郑妃!   兰小伊正要行礼,郑妃却忙迎上了扶起了兰小伊,说:“兰姑娘免礼。前次是我造次了,害兰姑娘受苦了。”她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   兰小伊放下心来,摇头说:“没事,哪个做娘的不心急儿子?而且,我也没被打坏,只是疼了几日。”   郑妃拉着兰小伊一边往大殿里面走一边说:“我打了你,你还去皇上那里替我求情,让我很是内疚。兰姑娘小小年纪,却如此大度,真是难得。”   兰儿咧了咧嘴,说:“四殿下是我朋友,我也不舍得他伤心。”   郑妃叫人端上来了许多点心水果,放在兰小伊面前,让兰小伊吃。兰小伊心中狂喜,面上却不敢造次,只拿了一块绿豆糕,藏在袖子里,依旧老实坐着。   郑妃抿着嘴笑,叫人将这些东西用食盒装好等下送去兰小伊房中。   兰小伊见自己的心思被看出,只能尴尬的呵呵一笑。   郑妃拉着兰小伊的手说:“听说你与瑜儿早就认识了,你们还真是缘分匪浅。不瞒兰姑娘说,我这个儿子被宠坏了,顽皮贪玩,最喜欢在女孩儿堆里面混。我这宫里和他那宫中的宫女们都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他干什么坏事都替他遮掩着。如今他大了,我也有些力不从心,管不住他了。”   兰小伊陪着笑,一边听她说着,一点点点头,心里面一直嘀咕:今日到底是要找我干什么?怎么前面有这么长的铺垫?   郑妃叹了口气,接着说:“我发现他特别听你的话,所以我想请你每日跟着他,替我监督他上学练功。”      兰小伊正喝茶,听她这么说,立刻大大吸了一口气,一下子被呛到,猛地咳嗽了起来。郑妃替她抚着背。她弯腰咳得满脸通红,许久才止住,喘着气说:“娘娘,不是我不想帮您。四殿下将来可是要帮皇上治国的国之栋梁。我一山野村姑,不懂什么文治武功,让我监督四殿下,实在是会误了四殿下。”   郑妃笑着说:“兰姑娘过谦了。我问过你的私塾先生和教你仪容的嬷嬷,都说你天资聪明,资质极高。只是为人低调,不喜与人争锋。”   兰小伊有咳嗽了两声,眨了眨眼,无奈地想:这就是先生和嬷嬷对她的评价?他们还真是帮了她的大忙了。    34 34、第三十四章 这样的伴读(下) ...   兰小伊想了想,又说:“我如今是太子宫中的奉茶,怕是也不方便。”   郑妃脸上露出一丝惊奇,说:“你不知道吗?今日皇上已经下令升了你做二等宫女,如今你是我这宫中打扫内房的宫女了。”   兰小伊张大了嘴,许久才喃喃地说:“那太子那里怎么办?” 兰小伊想说的是:那她想证实太子胸前是否有印记的事情怎么办?可是话到了嘴边又截住了。   郑妃捂着嘴笑:“你这孩子,太子那里自然有新人去顶替。”   兰小伊一脸茫然的坐着,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才好了。   郑妃拍了拍她的手说:“小琴,我也升她做了二等宫女,以后你们可以一起住在我这宫中的后殿中。”   兰小伊见他们如此周到殷勤,真是不好拒绝了,只得垂头丧气地应了。只是兰小伊再也提不起精神,有一句没一句的回答着郑妃的问话。她们又略坐了一会儿,郑妃便放她走了。   兰小伊拎着食盒低头苦思,自己要不要把这伴读的活给推了。   一阵霜风从吹过远处的腊梅树,略过平静的湖面,带来了清冷的幽香,激得兰小伊一哆嗦。她抬起头来,正好看见孟玄瑜正背着弓箭,昂着头,飞扬跋扈地领着几个小太监从湖对面走过。一路上宫女们红着脸行礼,太监避之不及,场面真是壮观得很。湖边的柳树的柳条在阳光下随风摆动,似乎都在给他让路。      兰小伊的眼睛盯着他,头跟着他转。怎么看他怎么像个败家子儿!她若是被孟玄瑜缠上,她那还有机会去看男人的胸脯,找金甲王子!   兰小伊脑子一热,隔着湖便朝着对面那群人大吼了一声:“孟玄瑜!”   孟玄瑜立刻停下脚步,转头往这边看。一看见兰小伊,他立刻咧着嘴笑,绕着湖,朝这边飞奔而来。一路上宫人们避让不及,沿途又是一阵骚动和喧闹。   兰小伊瞪着他跑到自己面前。   孟玄瑜两眼放光,大声说:“你在这儿啊!太好了,我正想着待会儿陪父皇射完箭便去找你玩儿。”   他身后气喘吁吁地跟来了一群太监们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她,兰小伊只得马马虎虎的屈了一下膝当是行礼,口里含糊地叫了一声:“四殿下。”   孟玄瑜侧头想了想,说:“你方才不是不是叫我孟玄瑜吗?”   兰小伊干咳了一声说:“没有,你听错了。”   孟玄瑜嘿嘿一笑,说:“父王叫我去射箭,这可是第一次!你和我一起去吧。”   兰小伊眼珠子一转,嘻嘻一笑说:“好,我和你去。不过你得帮我个忙。”   孟玄瑜立刻说:“好,别说一个,多少个都行。”   兰小伊一边走一边说:“等下见到你父王,你便跪下,低头,装出很委屈的样子。”   孟玄瑜迷惑地问:“为什么?”   兰小伊神秘的一笑,说:“等下我再告诉你。”   孟玄瑜乖乖地说:“哦。然后呢?”   兰小伊忽然停下来,说:“你等等我。我内急。”然后跑远了。   孟玄瑜停下来,摸不着头脑地望着她的背影,乖乖站在柳树下等她回来。   兰小伊跑到偏僻的地方,打开随身空间,拿了纸和笔,写了张纸条,想了想,又拿了副象棋放在食盒里才出来。   孟玄瑜见她终于回来,使劲催促她说:“快点快点,等下射箭的都散了。”   兰小伊知道,父亲罕有的关心对孟玄瑜来说很重要,所以她再也不敢耽搁,忙一溜烟的跟上了孟玄瑜。   兰小伊把手里那张纸条折起来,递给他,说:“等下你跪下之后,你就照着这张纸条上写的念。”   孟玄瑜好奇地接过,正要打开看,兰小伊却一把按住他的手说:“先别看。等会念的时候再看。”   孟玄瑜冲兰小伊坏笑了一下说:“你是不是又想要我替父皇求什么东西?”   兰小伊呵呵一笑说:“是啊,是啊。”      到了射箭场,透过半人高的栅栏,远远地便看见皇上、太子,二殿下正穿着皮护甲举弓射箭。贾朗和贾福海抄手站在他们身后,微笑地看着。   皇上忽然回头对贾朗说了句什么,贾朗忙低头恭敬地上前,从皇上手里接过弓箭,侧身举臂,张开弓搭上箭,屏息瞄准。他的身影被秋日灿烂的金光包围着,轮廓完美,姿势优雅,画面美丽得有些炫目。   兰小伊不由得停下脚步驻足观看。   孟玄璮和孟玄珏也停下来侧身看贾朗射箭。   箭从贾朗的手中呼啸而出,兰小伊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可是贾朗的箭并没有中红心,而是射偏了些,射在靶子的外圈上。   孟玄璮转过头,淡淡地接着射箭。孟玄珏的嘴角闪过一丝轻蔑的笑,也转头不再看贾朗。   兰小伊有些失望,低头咧嘴笑了笑,自嘲地想:他出身寒微,怎么可能是那个金甲王子?!她如何会有这种怪异的想法和希望。   贾朗低头,把弓还给皇上,皇上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贾朗便又回到了贾福海身边站着。      孟玄瑜忽然大叫:“父皇,皇兄我来了。”一边说,一边一溜小跑的往皇上身边跑。   皇上闻声转头,看见孟玄瑜,便点头笑着和蔼地说:“你来了。”   兰小伊从食盒里面,将象棋拿出来,拿在手里,悄悄把食盒藏在栅栏后,然后快步绕过栅栏,跟着孟玄瑜也走近了他们,挨个向他们行了个礼。   孟玄瑜在父亲和哥哥身边蹦来蹦去,时不时地射上一箭,偶尔中,偶尔不中。   皇上见兰小伊规矩地站在旁边,不告退,不说话,便停了下来,转头问:“小丫头可是有什么事?”   兰小伊忙赔笑说:“上次皇上说要一副象棋,我今儿寻到了,给您送来。”   皇上接过看了看,递给贾福海,对兰小伊点头笑说:“恩,有心了。”   兰小伊冲孟玄瑜使劲使眼色。孟玄瑜挠了挠头,走到皇上面前跪了下来,低头。   皇上很抬了抬眉,问:“瑜儿又有何事?若是要求我放你出去喝花酒可不行。”   孟玄瑜悄悄拿出纸条掩在袖子里,低头一边看一边磕磕巴巴地说:“父皇,儿臣虽然顽少,哦不对是劣。但兰小伊为我伴读之事确实是不妥。”   孟玄瑜忽然停了下来,猛地抬头,看着兰小伊说:“哎呀?!你什么时候成了我的伴读了。我怎么不知道?!真是太好了!”   兰小伊不理他,转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   孟玄瑜咧着嘴笑,低头接着念:“兰小伊不文不武,恐会耽误儿臣,请父皇另寻高人。儿臣从今定会痛改前非,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孟玄瑜“蹭”地站了起来,将手里的纸惯在地上,气呼呼地说:“兰小伊!我上了你的当了!你这都写的什么呀?!”   旁边的太监和宫女都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   就连冰山脸的孟玄璮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皇上似笑非笑地望着兰小伊。   兰小伊见漏了陷,忙走过去,跪在皇上面前,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皇上,你切莫因为这次郑妃的事情,便上了奴婢的当了。奴婢其实是比四殿下还要顽劣。奴婢除连茶都泡不好,更别说其他事情了。若是我做四殿下伴读,怕是会毁了四殿下。这个责任太大了,奴婢担当不起。”   她正结结巴巴地说着,忽然看见一团黑影从皇上身后的树上朝她和皇上扑了过来。兰小伊下意识的便扬手把袖子里藏着的一块糕对着黑影扔了出去。那黑影立刻“呱”的惨叫一声落在了地上。   侍卫们头冒冷汗的走过去一看,原来是一只昏头昏脑的大乌鸦,不知道从哪里冒冒失失的飞出来,被兰小伊的糕打断了脖子,此刻它早就咽了气。   兰小伊低下头,暗暗念着,完了完了,一定是她怀里糕点的香味将乌鸦给引来了。她情急之下,一不小心又露了馅儿。   皇上的目光从那只可怜的乌鸦身上移了回来,笑了笑说:“朕知道你顽劣。朕就是要以毒攻毒。你就老老实实的做你的陪读吧!此事不用再议!”   兰小伊抬起头来,皱着脸说:“皇上。我……”   皇上拉下脸来,说:“你若再推三阻四,朕便治你个意图行刺之罪。”   兰小伊瞪大了眼睛说:“行刺,什么时候?奴婢冤枉啊!”   皇上理直气壮地说:“方才,你试图用一块绿豆糕行刺朕。”   兰小伊睁圆了眼睛,气急败坏地叫到:“皇上!你怎么能这样?”   皇上极其无赖的说:“朕是皇上,朕说了算。”   兰小伊瘫坐在腿上,低头生闷气。   皇上干咳了一声,低声说:“你若乖乖做陪读。我便答应你一个要求。什么都可以。”   兰小伊猛地抬头,盯着他的眼睛,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这话的可信。   皇上点点头。   兰小伊咧咧嘴低声说:“皇上的话,不要说得太满,我若要皇位呢?您也给吗?”   皇上直起了身子笑了笑,说:“我给,你敢要吗?”   兰小伊叹了口气,说:“是,是,你敢给,我还真不敢要。别的什么都行吗?”   皇上重重点了点头。   兰小伊站起来竖起手掌放在皇上面前,说:“君子一言。”   皇上笑了笑,与她击掌道:“驷马难追。”   孟玄瑜凑过来问:“我说,兰小伊,你的字怎么还是那么难看,你先生不是说你的字比原来好许多了吗?”   兰小伊红了红脸说:“胡说,你何时见过我先生?”   孟玄瑜想了想说:“我母妃被放出来那天,我正好也去父皇那里求情了,站在门外听见父皇问他话。你要真做我的伴读,还得好好练字,不可以丢我的人。”   兰小伊拧着眉转头问皇上:“四殿下要是不听我的,我可以罚他吗?”   孟玄瑜脸色一白,急了,梗着脖子大叫:“诶,你!?我说你怎么?!”   皇上瞟了一眼孟玄瑜,对兰小伊说:“可以,打屁股,罚跪罚站都可以。朕不是给你了一块玉佩吗?如朕亲临。”    35 35、第三十五章 有心插柳 ...   孟玄瑜忙跑开了,一边走一边说:“兰小伊肯定藏了吃的,不然袖子里怎么会有绿豆糕。”   兰小伊急了,又不敢用轻功怕显露身手,只得绕着栅栏跑到外面,想要去拿自己藏的食盒。可是孟玄瑜身手敏捷,从栅栏里一跃就到了外面,利落地拿着食盒又跳回来,揭开了盖子送到皇上面前。   皇上笑嘻嘻的拿了几块,抬眼见气喘吁吁跑回来的兰小伊一脸心痛的样子,不由得失笑,转身对贾福海说:“等下将朕那里的点心一样送一盘给她。啧啧,看她那样子,吃了她两块糕,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兰小伊一听立刻咧开嘴笑,狗腿地说:“您尽管吃。只是您赏赐我的那糕,能不能分批分天送。一下子我也吃不完。”   皇上指着她笑,无奈地说:“好吧,贾福海,要人每日给她送两样。”   兰小伊忙屈膝行礼说:“皇上圣恩,皇上睿智,皇上英明。”   孟玄璮的眼睛死死盯着被兰小伊“一糕毙命”的鸟儿,没有在意这边的说笑声。   孟玄珏的眼睛却在跟着兰小伊转。他的眼睛从兰小伊身上移开时,无意中瞟见贾朗也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兰小伊,不由得眯起眼来看着贾朗。   贾朗感觉到了孟玄珏的眼神,忙垂下眼帘来。   一阵风吹起了落叶,掠过每个人的脚边,拂过地上他们的影子,又吹向远处。      兰小伊正式成为了孟玄瑜的伴读,郑妃娘娘那里的二等宫女。郑妃吩咐不要安排别的活给她,月钱还是最多的。兰小伊每日只要陪着孟玄瑜上学,练武,论政就行,还和孟玄瑜吃的一样。在别的宫女看来,兰小伊过的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不知道多少宫女眼馋兰小伊的活儿。   兰小伊却在暗自哀叹,没人知道她这么费劲心思地来宫里做奴婢,不是为了这一个月几两银子,她两个澡堂子一日都不只赚这么多。她进来是要找人的,可是如今,却一点线索也没有。   只是,不管兰小伊多不情愿,她却也不敢小视这个差事。这件事干不好,她可是要得罪好多人的。别说是找人,她以后能不能在宫里混下去都很难讲。她从空间里拿了一堆“教育心理学”“男性心理学”之类的书来看,有些还是英文的。   有时候在一旁收拾的小琴无意瞟见了兰小伊的书,会惊异地指着英文问兰小伊:“这是什么文字?”   兰小伊忙将书收起来敷衍说:“西文,西文,一些玩儿的书。”      兰小伊如今才能体会到,当时先生和嬷嬷的苦心。孟玄瑜原本极聪慧,只是特别贪玩,像是凳子上有钉子一样,完全坐不住。他听太傅讲课之时,通常精神集中不了半刻,便坐不住了。   兰小伊只能坐在孟玄瑜旁边盯着他。孟玄瑜虽然有些不乐意,可是也没有办法。谁要当时讨论伴读之事的时候,他那么开心的应承下来了。   兰小伊似是跟孟玄瑜卯上了。孟玄瑜第一日放学,兰小伊便将他拉到了郑妃宫中。孟玄瑜不知所以的问:“何事?我还要去打鸟呢!长话短说。”   兰小伊似笑非笑地说:“打鸟?今日你要是不把太傅布置策论写完,让我看得满意了,你哪儿也去不了!”   孟玄瑜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起身便往外走。   兰小伊在他身后幽幽地说:“这陪读的活儿,我果真是干不了。明日我便向皇上请辞,我还是去泡茶好了。”   孟玄瑜停下了下来,僵了一会儿,捏着拳头气呼呼地转身走回来,走到桌边坐下。   兰小伊立刻替他磨好了墨水,摊好了纸。   孟玄瑜冥思苦想了一会儿,抓耳挠腮地糊了一篇。   兰小伊拿起来看了看说:“不够好。再写。”   孟玄瑜咬着牙,等着兰小伊,一字一顿地说:“你不要太过分了。”   兰小伊笑笑,说:“哎呀,还是泡茶好。”   孟玄瑜皱着脸,痛苦的看着兰小伊,兰小伊若无其事地回望着他。孟玄瑜极其不甘心地又扯过一张纸,奋笔疾书,不一会儿又写了一篇。   兰小伊看过了,满意的点点头说:“比上一篇好多了。但是,我知道你原本能写得更好的。今日你若告诉我,你为何要藏锋,我便放了你,而且答应你,我以后也不为难你了。”   孟玄瑜愣了愣,许久才笑了笑说:“什么藏锋,我听不懂。”   兰小伊不理会他那敷衍的话,固执地等他回话。   孟玄瑜的神色凝重起来,微微叹了口气说:“这个宫里,父皇只需要一个优秀的儿子。”   兰小伊心中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怕自己太优秀,太子和皇后会为难他们母子。   兰小伊点头说:“以后每日放学来这里完成功课,才可以去玩儿。我不为难你,你也不要为难我。”   孟玄瑜咧嘴笑了,说:“好,我走了。”说完一溜烟地便跑了。   兰小伊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暗暗地叹息:就连他也比表面上要老成得多。      做了伴读之后,兰小伊才发现过去在私塾中应付先生简直是太容易了。如今太傅讲的全是权术,帝王之道,治国之道。这个对兰小伊来说太深奥太复杂了。兰小伊从随身空间里弄了学多厚黑学,经济学、帝王传,奸臣传来看,才能勉强应付过去。就连她都不得不忙碌起来了。   太傅十分惊奇。这个小丫头,年纪不大,平日上课也像是影子一般默默无闻。可是如果太傅点她,逼着她发表观点,她却常有不俗的言论。时间长了就连太傅对她也刮目相看。   兰小伊只想着应付过去,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在找到那个人之前保住自己的小命。别的,她什么也不去想。她没有发现,太子虽然从未与她说话,可是看她的眼神一日比一日不同。   到了郑妃这里,小琴便成了兰小伊的保姆。房内的打扫,兰小伊的衣物清洗,甚至是洗漱用水,小琴都会帮她弄好。虽然兰小伊很不好意思,推拒了很多次,可是小琴执意要替兰小伊做这些,日子久了,兰小伊也乐得偷懒,随她去了。   不过,陪孟玄瑜读书倒也不是没有好处。兰小伊跟着孟玄瑜上学堂,反而比在太子宫中奉茶之时还有有更多的机会和太子见面。   而且,学堂边,每个皇子都有一间房用来更衣和小憩。兰小伊搓着手激动地想:现在是冬天,孟玄珏穿得多,就算跑去偷看也没用。只要她耐心地等着,等到夏天一来,孟玄珏只穿一件,天热流汗的时候,他自然要脱光了换衣服。到时候,她就可以查看他身上到底有没有胎记了。      宫里的银杏树叶子都落了,金黄金黄的铺了一地,霎时好看。只是树枝上便彻底的空荡荡了,到处是一片肃杀的景色,很是单调。   兰小伊夏日之时采了御花园的花儿夹在书中制成了干花,有些颜色竟然还如鲜花一般鲜艳无比。这些干花,便成了这秋冬交界之时,唯一能慰藉兰小伊眼睛的色彩。兰小伊悄悄把这干花拿到随身空间了做了防腐处理,又用塑料袋过塑封装了一下,再央求着小琴花的颜色打了几个绦子,点缀在花柄下,成了别致的书签。   有一日,在皇子们中间小憩之时,整理书籍的宫女们在兰小伊的书中抖落了了一只坠着白色绦子的月季花苞书签。宫女们惊喜地小声叫着捡起了干花,低头相互议论着,对这漂亮的干花爱不释手。   太子正好领着两个弟弟还有贾朗进来,见到宫女们手里的东西也很喜欢,问宫女,这是谁的。   宫女们只得如实禀报,这是从兰小伊书中掉出来的。   于是太子便要跟在身后的兰小伊用银杏叶和竹叶给他做几个。   兰小伊只得领命,并顺带做了几个送给皇上,孟玄瑜、孟玄璮,还有宫中各个妃子。只是送给他们的,与她自己用的不同。兰小伊在花下加垫了些与花颜色搭配的纸,写了一些诗句在上名。字是兰小伊央求叶幽兰给写的。   叶幽兰起初有些奇怪:宫中字写得比她好的人多得去了,为什么兰小伊固执的非要拉着她来写。可是后来想想,也许是兰小伊拉不下面子去求别人。叶幽兰这么想着,不由得笑了笑:反正字也不多,就帮她写了吧。   兰小伊送给皇上的是红色的枫叶,送给皇子的都是些素净的,形状别致的叶子。送给妃子们的是颜色鲜艳或淡雅的干花。妃子和皇子们收到这礼物都爱不释手。   皇上拿着红彤彤的枫叶,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才笑着地对贾福海说:“没想到,那小丫头似只猴一般不安分,竟然还有这心思。”   枫叶边题着的诗是:枫香晚花静,锦水南山影。   皇上默默念了几遍,忍不住拈须赞叹说:“她的个性大大咧咧的,完全不似寻常女子般温婉细致,却又有这样的才情。真是个让人琢磨不透的女子。”   皇上眯眼看了看那几个字,字体娟秀,只有黄豆般大,却笔画清晰。这种字要功底深厚之人用极细的狼毫笔,极小心才能写出来的。   他又笑着指着那小字说:“这个字,兰小伊绝对写不出来,是谁代笔的?还有这绦子,兰小伊哪有这样的手艺?”   贾福海微笑着回答:“皇上圣明,字是太子侧妃,叶幽兰写的。这绦子是兰小伊同屋的宫女小琴打的。”   皇上点头,放下了书签,对贾福海说:“赏兰小伊点心两盒。把上次北边送来雪狼毫笔赏叶幽兰一支。再赏几个金瓜子给小琴。”   兰小伊收到点心一点也不惊奇,因为各个收了她礼物的主子里都送来了赏赐,有些是奇巧的小玩意,有些是头花。皇后赏了对玉质的耳环。   而叶幽兰却只收到了皇上的赏赐。赏赐送来时,兰小伊正好在叶幽兰那里。叶幽兰又惊又喜:为何皇上会忽然赏她东西?   跪谢圣恩之后,送赏赐来的太监笑嘻嘻地说:“娘娘一手好字,皇上甚是喜欢。”叶幽兰才明白是因为书签上的字。   兰小伊暗暗在心里感叹:“果然大老板就是不一样,一眼就看见了问题的关键。也不枉我费尽心思做这些东西。”    36 36、第三十六章 踏雪寻梅 ...   太监走后,兰小伊也笑嘻嘻地告辞了。   叶幽兰望着兰小伊欢快的背影,心中暗想:“她早算到了皇上会注意书签上面的字,所以有意帮我,还是无心栽花?现在赏了东西,我便替太子长了脸,自然对我的恩宠会多些。真是极好了。”   晚上太子果然宠幸了叶幽兰,而且一连在她这里待了半月。这是太子宫中前所未有的,叶幽兰在太子宫中的地位,忽然便如日中天。就连过去从来不来素心阁的太子妃,都忽然来素心阁串门。   太子忽然给兰小伊也送来了赏赐,一个巴掌大的镶着玉的檀香盒子,很是精巧,用来装女儿家的耳环戒指,针线之类的小东西最是合适。   送走了太子宫中的太监,兰小伊托着盒子细细的看了看,忽然笑了笑。她的一箭三雕策略竟然这么顺利。只是笑着笑着,她又忽然微微叹了一口气:虽然阿谀奉承,工于心计并不是她的本性,可是为了找到那个人,为了活下去,她却不得不如此。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了,木芙蓉却依旧没有一点消息。兰小伊央求着父亲帮她找木芙蓉。兰有财命令他家往来各国的商队,每次出去都要打听木芙蓉的下落。可是木芙蓉像是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一般,彻底失去了踪迹。   就连赵武也没有一封信回来。兰小伊也只能从偶尔听到的边关战事的议论中,零碎的拼出一些信息,猜测赵武的近况。   兰小伊叹着气,别说是这些远在天边的人,就连尽在咫尺的贾朗,也没有如他自己所答应的那样常来找她。她悄悄拿出自己藏起来的那只杏花的书签,水红色的花瓣,淡粉色的绦子,这是她要送给贾朗的,却一直没能送出去。      北风呼呼地刮了一日,天昏地暗的。到了掌灯的时候,外面忽然下起雪来。鹅毛般地大雪从天空纷纷扬扬的飘落,不一会屋顶上就白了。   小琴小心翼翼地将一盆子炭火端进了屋子。兰小伊坐在窗边的榻上,哀嚎着:“没天理啊,这么冷的天,明儿一早,我竟然还要陪四殿下去读书,真是苦啊!”   小琴抿着嘴笑说:“你知足吧,这么冷的天,粗使的丫鬟还要洗衣服呢。”   兰小伊涎着脸笑,凑上去搂着小琴的脖子说:“这个时候要是有热乎乎的酒糟汤圆吃就好了。”   小琴宠溺地一笑,伸手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一掀帘子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小琴端了一小盆热气腾腾的加了蛋花的酒糟汤圆和一个空碗回来。   兰小伊贪婪的吸着带着甜甜酒香的汤圆,接过了碗,大口的吃了起来。   小琴又好笑又好气地说:“啧啧,一副饿死鬼投胎像。宫里御制的点心你都吃了无数,还喜欢吃这些?”   兰小伊一边吃一边含糊地说:“别人做的不行,就你的手艺好。”   小琴哭笑不得的说:“慢些,这东西看着酒味淡,但是后劲很足,吃得太急了容易醉的。”      兰小伊一口气吃完了一大碗,还拉着小琴也吃了些。   不一会儿,果然像小琴说的那样,兰小伊觉得自己晕乎乎的,转头看小琴已经醉得连衣服也没有脱便倒在皇上睡了。兰小伊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今日的酒糟怎么这么厉害。”也倒头大睡。   兰小伊梦见贾朗穿着大红的喜袍,牵着个新娘在她前面走。兰小伊急得满头汗,跟在贾朗后面叫着他的名字,大声的追问:“为何你成亲了都不告诉我,新娘是谁?”   可是无论她怎么跑都追不上。贾朗忽然停下来,回头一笑,叫了一声“小伊”。那声音这么清晰,仿佛就在耳边,兰小伊一下便醒了,睁开了眼。      贾朗的眼睛像是夜幕里的星星,在黑暗中闪着光。   兰小伊揉了揉眼睛,凝神看了一下。没错,她没有看错。贾朗确实就在她面前,正坐在她床边摇晃着她,轻声叫着她的名字。   兰小伊张开嘴,惊讶得想要大叫。贾朗捂着她的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兰小伊才忙闭上了嘴,瞪着贾朗。   贾朗低声说:“穿好衣服,我在院子外等你。”说完便起身关门出去了。   兰小伊心中疑惑,即便是她们昨夜醉了,忘了锁门,可是即便是屋子的门没有锁,这院子的门是上了锁,他是如何进来的?莫非他翻墙进来的?难道他经常这样,像个色狼一般翻墙进宫女的房间吗?   兰小伊这么想着,心中又酸又恨,气呼呼地坐了起来,穿好衣服,磨磨蹭蹭的走到门外。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屋外的雪已经停了,周遭安静地能听见树枝上微风吹着雪花掉落的簌簌声。   借着屋子外的月光,兰小伊才看清楚贾朗穿着一件黑色的狐裘。他站在墙边,正仰头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他修长的身影映着洁白的雪地,像是一个绝美挺直的树。   兰小伊停下了脚步,看着他。   贾朗听见脚步声,转头望着她忽然一笑,快步走过来。还没等兰小伊问话,贾朗便忽然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在月下跑了起来。   贾朗的手柔软而修长,刚好将兰小尹的手包裹起来,温暖得让兰小伊鼻尖发酸。他的手指修长,白净,指尖微微的量,带着魔力一般,让兰小伊原本不安和满是嫉妒的心一下平静了下来。   地上的雪深得没过脚踝,贾朗却拉着兰小伊在雪地上跑得飞快。幽蓝的月光照在皎洁无暇的雪地上,仿佛世界只剩下了他们。贾朗拉着她跑过了宫人和妃嫔皇子的住所。到了偏僻的地方,贾朗忽然回过头望着兰小伊大声的笑着。兰小伊从未见他笑得这么快乐,仿佛他从未有任何忧愁一般,心中也觉得痛快无比,放声的大笑了起来。   两个人在月光下跑着,像是两个要逃离这个世界的孩子一般。      跑到宫中最僻静角落的一堵墙外时,贾朗忽然停下脚步,回过身。兰小伊没预防他忽然停下来,一下子收不住脚,便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   他的怀抱带着莫名的淡香,有些清冷,却让人心安。   兰小伊的心砰砰砰的如擂鼓一般狂跳着,脸一下红到了耳根。   贾朗伸手扶住兰小伊,俯□子,凑近她,兰小伊觉得自己的心都停跳了,周遭忽然变得安静地让她害怕。她看着贾朗越来越近的脸,紧张得闭上了眼。   贾朗轻轻笑了一下在她耳边说:“别怕,你就这么闭上眼,等下我叫你睁开你再睁开。”   兰小伊乖乖的点了点头。   贾朗回过身,牵着兰小伊往前走。   兰小伊偷偷送了口气,悄悄睁开眼看着贾朗的背影。她摸了摸发热的脸,抚着胸口想:“你都在想什么啊,兰小伊!还好天色暗,方才他没有发现你脸红成这样,不然要嘲笑死你。”   贾朗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忽然回头笑着看了兰小伊一眼。兰小伊忙闭上了眼睛。   贾朗轻轻的笑声,和着脚下积雪咔嚓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里回荡。   兰小伊听见贾朗似是打开了一扇木门,吱呀的响了一声,然后贾朗牵着她慢慢地走了进去,再回身小心地关上了门。   走了一会儿,贾朗忽然又停下了脚步,说:“你看。”   兰小伊睁开眼,立刻呆在了那里。   清冷的月光下一株怒放的红梅静静地伫立在雪地中。这一棵树,至少有二十年的树龄,树干粗壮,墨黑色的枝条弯曲苍劲。枝头上的每一朵花都红得像一团火,像是要将雪都烧起来一般。新下的雪点缀在红色的花团上,仿佛是老天害怕它太过妖艳和耀眼,所以给每朵花盖上了一层白棉。只是,这洁白的颜色却让红梅显得越发的热烈,让人移不开眼睛。   淡蓝色的月光,清冷得似冰一般,淡淡地笼罩着一切,与红梅的热烈截然相反,却毫不违和,反而让红梅树仿佛是在梦境中一般静谧和遥远。   兰小伊摒住呼吸,不敢动,害怕自己一动,便会吓走了这精灵一般的花。   贾朗也站住了,默不出声地看着红梅。蓝色的月光,洒在他身上,让他眼中带着几分忧郁的光芒。   贾朗站了许久,才忽然抬起脚步,拉着兰小伊走近红梅。   兰小伊走近,便闻见一阵幽幽的暗香从红梅上飘了过来,和着冰冷的空气,让人精神一振。兰小伊细细的打量低矮枝头上的花朵,心中升起无限的喜爱之情。她很想拥着它,却不又害怕自己会伤到那娇艳的花儿,所以只伸手用指尖轻轻的碰了碰花瓣。花瓣柔软而细腻,一点也没有冰冷的感觉。   刚才隔得远,兰小伊没有看见,红梅的蕊竟然是黄色的。黄色的蕊顶着白色的雪,仿佛是埋藏在红梅中的金子一般夺目和绚丽。      贾朗仰头看了一会儿花儿,才走到树边的一块大石头边,扫净了上面的雪,拉着兰小伊坐了下来。   他们两个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着这树美丽的花。两个人都不想说话,好像此时任何话语都是多余的。      开始出来得急,没有穿斗篷,方才一直在跑动还不觉得,现在坐了一阵,兰小伊才觉得身上冷了起来。   贾朗忽然一伸手,掀起了自己的斗篷,抱住兰小伊,将兰小伊和他裹在了斗篷里面。兰小伊和他紧贴着,他的体温隔着衣服脉脉的传来。兰小伊从来没有与男人这么亲密,她的脸不由得微微红了一下,不安的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贾朗用手拥着她的肩膀,按住她不让她动,笑了笑说:“你要是再动,等下着了凉伤了风,我可不管你。”   兰小伊一远离贾朗立刻觉得身上的温度在流逝,不由得贪恋贾朗身上的温暖,只得又挪了回来。   大概是贾朗身上太暖和了,或是他身上的淡香让兰小伊熟悉而安心,缩在贾朗的怀里,兰小伊渐渐迷糊起来。兰小伊隐约听见贾朗的低声呢喃:“我有太多的事情想告诉你,可惜都能了。”   兰小伊想问:“为什么不能,我就在这里。”可是她得眼皮沉得粘到了一起,最后这句话还没有问出口,她便陷入了甜蜜的梦乡。    37 37、第三十八章 准则一:上面有人(上) ...   早晨的阳光透光窗棱照在兰小伊的脸上,她才被阳光刺痛了眼睛才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穿着里衣,窝在暖烘烘的被子里,外衣和往日一样,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边的椅子上。   小琴和往日一样在屋子里忙活着,擦着桌子,打来了洗漱热水。兰小伊坐起来,头还有些昏沉沉的,似是宿醉醒来的感觉一般。她望着小琴忙碌的背影,有些茫然,出声问道:“小琴,什么时辰了?”   小琴听见兰小伊的声音,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回过头,对兰小伊笑着说:“哎呀!姑奶奶你可醒了。现在都巳时一刻了。”   兰小伊皱眉想了想,问:“我这是怎么啦?”   小琴嗔怪的斜了她一眼,坐在床边说:“昨夜叫你不要贪嘴,你不听。结果吃了那么多酒糟汤圆,你看,醉成这样。糊涂了吧。还好,今日清晨又下了一阵大雪,皇上说今日特别恩准殿下们放假一天,赏雪,不用去学堂。若是你要去应差,我只能从屋外弄些雪来放在你脸上叫醒你了。”   兰小伊小心翼翼地问:“我昨夜可曾梦游和说梦话?”   小琴扑哧笑了一声说:“没有,没有!你睡得像只小猪一般。”她站起来看了看外面,说:“你赶紧起来洗漱吧。我去端早饭回来。”说完便出去了。   兰小伊跪坐起来,将窗子推开一条缝,往窗外看了看。刚一推开窗,清醒冰冷的风便迎面而来,冻得她一哆嗦。屋子外的雪已经及膝深了,看样子昨夜的雪下了一整晚。兰小伊关好窗,坐在自己的膝盖上发了一会呆,昨夜贾朗牵着她在月下跑的情景闪过眼前。她自嘲地笑了笑:“难道,昨夜我是在做梦?”   兰小伊伸出手来,昨夜贾朗牵着她的那温暖的感觉仿佛还在指尖。她感叹着摇头,自言自语的说:“即便是做梦,也美妙得过分。果然不可能是真的。只是我如何会梦见他?”她侧身拿起椅子上的衣服,打算穿衣服起来。一支漂亮的红梅和一张纸从衣服中落了下来。兰小伊忙附身捡了起来。梅花如梦中一般依旧红得似火,香气幽幽地迎面而来。   只见那张纸上赫然写着:我要红梅书签。   这字写得铁画银钩又不失秀气。兰小伊认得,是贾朗的字。   兰小伊盯着梅花如玉雕一般细致的花蕊,收紧了手指,喃喃地说道:“原来,不是做梦。”   兰小伊找了本厚书,将梅花小心地压了进去,跳下床草草洗漱了一下,被冻得直哆嗦,又立刻跳回了床上,窝在被子里。这时,小琴刚好把早饭拿回来,是熬得细细的黄金小米粥,一些开胃小菜和几盘精致的小点。兰小伊知道,小琴是心疼她宿醉醒来,胃口不好,才特地弄来了这些,她一定费了不少力气。兰小伊笑嘻嘻地说:“小琴,你最好了!”   小琴白了她一眼说:“是拉,是啦,你这张嘴啊,甜死人。就会哄我!”   小琴把汤勺和筷子递给兰小伊,说:“快吃吧!你要是还想睡,吃完就睡吧。方才有人传话下来说,殿下们和娘娘们都陪皇上去山中的古佛寺赏梅。主子们要明日晚膳十分才会从山中回来。郑妃娘娘说,你这两日可以安心休息。我已经吃过了,今日当值,我先走了。”   兰小伊折腾了一夜,现在早就饥肠辘辘了。她一边忙着往嘴里塞东西,一边点头应着小琴。小琴有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兰小伊吃了一会儿,便去应值去了。   兰小伊吃饱了,又接着睡。等她睡醒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她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脑海里浮现出昨夜贾朗回头望着她开怀大笑的脸,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她有几分好奇:昨夜只觉得梅花特别好,别的也没看清楚。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能开出那么好的梅花?   她决定起来,趁着今日主子们都不在,去找找昨夜贾朗带她去的地方。   兰小伊穿好衣裳,草草扎了个马尾,便出去了。一打开门,一阵刺骨的风从打开的院门中趁虚而入,冻得兰小伊只打颤。兰小伊倒吸了一口气,缩着脖子,捏紧了自己的衣襟,在雪地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沿着记忆中昨夜的路径,慢慢地一边走一边找。她只记得大概的方向,记得穿过了所有宫殿,还过了一片竹林,具体走得那条路记不清了。所以她找得有些费劲。   昨夜在雪地里只跑了一刻钟,今日却花了一个时辰才找到那个院子。此时已经是日落时分,兰小伊被冻得鼻子通红,上牙敲下牙。她叹了一口气:昨天半夜里出来,分明应该更冷,她一点也怎么没觉得冷呢?   兰小伊站在墙边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树枝凌乱,大门也许久未上漆,一看就是被荒废了许久。在冬日残阳下,这里更显得凄凉,与宫中其他地方的金碧辉煌显得格格不入。   兰小伊叹息着:贾朗果真是这宫中的百事通。这么偏僻的地方,他竟然也找得到。   她走到门边,吱呀吱呀的推开门,迈进去了一条腿,正要走进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女人的惊叫和碗碟掉落在雪地上的声音。兰小伊也被唬了一跳,立刻转头,把迈进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一个宫女捂着嘴脸色发白的站在远处。   兰小伊不知为何,心中忽然有些发虚,似乎是偷情时被人看见了一般。她打了几个哈哈,大声对那个宫女说:“姐姐是那个宫中的?这里是哪里?”   那个宫女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边捡东西,一边朝兰小伊招了招手。兰小伊只得又掩上了门,转身向那人跑去。   兰小伊走近了才看清楚,原来那人是御书房的奉茶领班入画,她见过一面的。   入画也不说什么,一把拉着兰小伊的手便走。兰小伊有些莫名奇妙,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回头看着那个院子,嘴里一边说:“入画姐姐,这是怎么啦?”   只是入画死死地攥着她得手,让兰小伊抽不出手来。入画的指尖冰凉,手还在微微的抖着,兰小伊知道一定是有极要紧的缘由,入画才会如此,便安静下来,任入画拉着她。   入画一气把兰小伊拖到了妃嫔住的的宫殿外圈才停了下来,转头严肃的看着她说:“你怎么跑去那里了?你不知道那里是宫中的禁忌吗?擅闯是要重罚的。”   兰小伊瞪大了眼睛:这个她还真不知道。   入画见兰小伊一副吃惊的样子,知道她确实是知道各个禁忌,便叹了口气说:“唉!也对,你才进宫不久,年级又小,不知道,也不出奇。”她又冷了脸,半哄半吓地说:“今日我告诉你了,你就别再去了。听见了吗?被别人看见了,可不是好玩的。”   兰小伊乖乖的点了点头。   入画似是怕她没听进去,看了看四周又小声地说了一句:“而且那里晚上闹鬼。你若是一个人跑去,会被厉鬼捉走的!”   兰小尹浑身汗毛一竖,脊背发凉,结结巴巴地问:“什么鬼?男的女的?”   入画厉声打断了她:“这些你就别问了,反正以后别去那里了。”   兰小伊见入画一脸紧张,知道她也是好心。想来,这宫中有几个人会为了她这种无关紧要的小角色着急,还好心提醒她呢?   兰小伊放软了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口气说:“知道了,入画姐姐。我再不敢了。多谢你。”   入画愣了愣,伸手摸了摸兰小伊的头发,叹了口气:“难得你这么小,还知道好歹。”   兰小伊见入画手中篮子里的碗碟狼藉,心中有几分担忧,问:“姐姐的东西也洒了,如何是好?”   入画笑了笑说:“没事,下雪路滑,这也是常事,我去御膳房领过就是了。你快回去吧。别跟人说你来过这里。”说完,入画便匆匆走了。      入画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拐角。兰小伊抬头看看渐渐要黑透了的天,又回过头犹豫的看了一眼远处的残破院墙,忽然想到,按照方位,那个院子里宫外荒坟林子也很近,闹鬼也不奇怪。她在不敢回去看了,撒腿往自己住所跑。她想,她一定要趁着天黑跑回去。改天有机会,一定要捉住贾朗好好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子们从山中赏梅回来了。贾朗也自然也回来了。兰小伊还未来得及去找贾朗,便被郑妃叫去。她沿着长廊往郑妃宫中的大殿上走,路过一个厢房,听见里面有说笑的声音,便好奇地伸头看。原来郑妃宫中的一等宫女如玉和其他一些小宫女们。   如玉是少数几个随着主子们去了的奴婢。如玉平日就很张扬,仗着自己姿色比其他宫女要好几分,眼睛就长在头顶上。加上她的主子郑妃对她也很看重。郑妃生有皇子,皇上对郑妃的宠爱也还有几分,地位在妃嫔中也算是前三。有了这些,如玉更是有几分狗仗人势的意味。这宫里面,除了皇上和皇后身边几个有头脸的嬷嬷宫女,太监,对着其他人,她都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   兰小伊就没有得到过她的好脸色。   此刻她被几个年纪小的宫女缠着讲此次出去赏梅的事情。如玉脸上有几分得意,一副被缠不过才勉强费力说一说的表情。如玉绘声绘色的说,山中的梅花林真是壮观,整整一个山头都是,望不到边际。今年的白梅开得极好,晶莹剔透,如雪似冰,幽香宜人,真是美轮美奂。晚上住在寺庙的禅房中,都能闻见白梅的香气。寺庙中的斋饭的味道也很好,特别是那笋子,鲜嫩多汁,吃起来齿颊留香,啧啧,若是长久住在那里,是谁都要成仙了。   兰小伊原本不想多管闲事,打算要走的,只是听见了个“吃”字,她便迈不动步子了。   立刻有宫女好奇地问:“竹笋,这么大的雪,也能有笋子?”   如玉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白了问话的小宫女一眼,说:“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山中有一眼温泉,那个温泉周围的四季如春,就算是现在,也是冰雪消融,温暖宜人。那个温泉就在竹林之中。此刻到处冰天雪地,别的地方自然是长不出竹笋。可是那温泉周围却满很多。加上温泉水甘甜,滋润出来的笋子滋味不是寻常笋子能比的。主子们去山中一来是为了赏梅,二来是为了礼佛,三来,便是为了这个温泉。就是我们这些跟着去的奴才,也被恩赐,泡了两次温汤。” 38 38、第三十八章 准则一:上面有人(中) ...   宫女们一听都发出惊奇地赞叹声。   如玉见众人脸上艳羡的表情,脸上越发得意。立刻又有人问道:“如何?如何?”   如玉笑了笑说:“洗完之后,皮肤滑嫩,一点干燥也无。难怪娘娘们都要跟着去。”   兰小伊想着郑妃还在等着她,不敢再这里继续磨蹭,只得接着往前走。   她心中十分懊恼,这一次她没有想办法跟去,真是亏大了。又有好吃的,又有好玩的。最重要的是,还可以偷看到孟玄珏洗澡。若是那样,她就可以证实一下孟玄珏到底是不是她要找的人。如今,她还要费劲心思去查证,真是麻烦。   兰小伊想到这里,不由得自言自语地说:“早知道,死皮赖脸都要跟着去了。”她垂下头摇头叹息。   忽然前面有人问:“你要跟着去哪儿?”   兰小伊一个激灵,腿就软了,立刻跪了下来,说:“皇上万福。”   皇上大笑说:“兰小伊,你是这宫里第三个无论何时听见我的声音都能立刻反应过来的人。”   兰小伊低着头讪笑,回到:“皇上威严,声音自然与别人不同。”她一边回答,一边在心中暗暗鄙视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也变得这么奴才了。   皇上笑完,却不放过兰小伊,追问:“你方才说要去哪儿?”   兰小伊叹了一口气,只得如实说:“去山中赏梅。”   皇上也学着兰小伊的口气叹了口气:“我本来交代郑妃带你去来着。可是你喝酒酿汤圆都能宿醉一宿。只能撇下你了。”   兰小伊皱着脸,抬起头看着皇上,一脸要哭不笑的表情,说:“皇上,如今您才告诉我这些,是要后悔死我吗?”   皇上干咳了一声,似笑非笑地说:“你倒是说说看,你要跟去干什么?”   兰小伊脑子飞快的转了转:总不能跟他说,自己要去看他儿子光身子吧。   她讨好地说:“皇上,我那点小心思,您还不知道嘛?不就是为了口吃的和玩的。”   皇上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自言自语般地说:“笋子和可口的斋菜寺庙中倒是派人送了些过来,若是有人哄得朕开心,朕倒是愿意赏她些。”   兰小伊立刻抬起头来,问:“皇上如何才能开心呢?”   跟着皇上的宫女太监都捂着嘴偷笑。此时兰小伊才看见皇上身后的贾朗,兰小伊的眼睛立刻瞪圆了。她想起了昨天傍晚自己狼狈跑回住所的情形,只是此时,她也只能干瞪着贾朗。贾朗似笑非笑地回望着兰小伊。   兰小伊不敢分神,自己面前还有个能随时要她命的人呢。   皇上想了想,转头问身后的太监:“昨日摘的白梅都带回来了吗?”   立刻有人上来垂手回道:“都带回来了,在库房。”   皇上点点头说:“朕昨日一时兴起,命人将山中的白梅摘了些回来。如今拿回来了却不知道干什么用好。你就负责把这些白梅用起来。吃的用的喝的都要有。你可不要偷懒,不要妄想用什么全部晒干了来泡茶什么敷衍朕。你可以加紧着点,时间久了,那白梅就要坏了。要是糟蹋了这些白梅,你就负责去山中再摘相同的数量回来。”   兰小伊眨了眨眼问:“您带回了多少白梅?”   皇上想了想,说:“不多,十几麻布袋吧。”   兰小伊倒吸了一口气,在心里暗暗地狂叫:“你是把山中的梅花树都扒光了吧!老头!!”   见兰小伊表情呆滞,皇上似是心有不忍一般,又说:“你若是要人帮忙,只管找贾福海。”   兰小伊看了一眼贾福海,贾福海立刻上前应了皇上。   兰小伊瘫坐在自己的腿上,只得有气无力地应了。   皇上转头吩咐说:“等下派人将兰姑娘领到库房,再派几个人跟着她,看她要什么器物,便给她什么。”说完便笑嘻嘻地扬长而去。      兰小伊后来才想明白,为什么皇上会忽然抽筋,派了这么个活给她。原来,马上要过年了,皇子们都放假了,不用去学堂了。所以兰小伊这伴读就会彻底闲下来。兰小伊在库房里一边发愁的看着那一大推梅花,一边暗暗地骂着那个老头:“到年底了,政事少了,你老人家闲得无聊,便来折腾我。让我消停几天都不行吗?真是万恶的封建主。”   兰小伊身后跟着好些个小太监和宫女,静静地等着兰小伊发话。贾福海果然体谅她,一口气派了十个小太监,十个小宫女给她。兰小伊没有意识到,她如今是这宫中除了贾福海,最有权利的人了,能使唤二十个人!   兰小伊的心思不在这里,她揪着头发,拿着一支笔在一个本子写写画画。   兰小伊决定了。她决定将这些梅花分成三份,一份用来做梅花糕,一份用来烘干做花粉,一份用来做精油。   想好了,她就立刻忙活开了。先叫人弄来了许多炉灶、大锅、小锅、竹筛子、盆子和水桶,然后在库房看守的大厅里生起了炉灶。   皇上听了贾福海的汇报,捻了捻自己的胡子,说:“这小姑娘莫非是恼羞成怒,要烧了朕的库房?”   贾福海低声回到:“要不要叫她停下来?”   皇上笑了笑,摆了摆手,说:“不用,你只要派人盯紧了,要是真走了水,让人赶紧救。”   贾福海心中疑惑,却不敢细问,只得应了,赶紧下去办。      兰小伊没有空去找贾朗的麻烦了。她指挥着人先将所有的梅花都洗净了。光洗这些梅花都花了一整天。   然后,她让人将花朵和枝干摘开,分成两堆。   兰小伊将糯米粉用细筛子晒过,然后加水,加上些甜酒发酵了一天,然后加糖。加梅花花瓣混匀,再捏成梅花形状的糕,蒸熟了。   其他花瓣放在火上,用小火慢慢地小心地烘干,研磨成粉,再用细细的筛子晒过做成香粉。   其他剩下的枝干,残破的花瓣和花蕊,香粉筛余的粗粒放在一个梅花木制的筛子上。筛子下加水。锅子下面烧火,烧得锅里面的水沸腾起来。锅子上用特制的锅盖盖得严严实实的,只在顶上留着一个小口,插着她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玻璃蒸馏管。蒸馏管的出口套了个玻璃瓶。玻璃瓶底下有个带塞子的小口。火烧了一会儿,锅里的水蒸气便从小口通过七弯八扭的管子凝结成水珠滴到了瓶子里。等瓶子满了,兰小伊将瓶子静置了两个时辰。那瓶看着像水一样的东西,竟然分了层。   兰小伊把瓶子地下的小塞子拔了,将底下那层小心翼翼地接了出来,用一个精致地小瓷瓶装了,严严实实的封了口。大瓶子上面的那些,兰小伊也分装到了好些中型的瓶子里。   太监和宫女们在旁边,瞪大了眼睛饶有兴趣看着兰小伊像是在看变戏法一般的忙碌着。   兰小伊没有注意到别人的眼神,她只顾着感叹:哎好十几麻布袋梅花,才做了这么几小瓶子精油,真是折腾啊。      皇上等了好几天,兰小伊那儿只是忙活,却没见东西呈上来,他有些沉不住气了,想亲自去看看,可是派去跟着兰小伊的太监却忽然来求见。   皇上的太阳穴突突地跳,有些心慌,暗自嘀咕:“那只小猴子不会真把我的库房给烧了吧。”   小太监上来,呈上来一个酒壶,一个碟糕和一个小瓶子。   皇上松了口气,问:“这可是兰小伊做出来的东西。”   太监垂手立在下首回答到:“是。”   皇上点头说:“都是些什么?”   小太监回答到:“梅花酒,梅花糕和梅花精油。兰姑娘说,酒是喝的,糕是吃的,精油是在您累了时用来抹在额角或者人中的。她答应给您的东西齐了,您答应给她的东西一定别忘了。”   皇上失笑:自己还没有说满意不满意呢,她就来要赏赐了。   皇上朝贾福海使了个眼色,贾福海忙呈了上来。贾福海倒了一杯酒,酒从酒壶里一出来,立刻满屋子的或者梅花的酒香。皇上吸了吸鼻子,立刻馋了。   贾福海要试喝,皇上摆摆手,贾福海退到了一边。   皇上端起酒杯,细细的打量,手中琼浆带着淡淡的青色,仿佛是流动的碧玉一般在白玉杯子里晃动。   皇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梅花冷冽的香气和酒浓浓郁的芬芳让他精神一振。一入口,那醇厚带着甘冽的滋味便从舌尖一直到喉咙。皇上不由得叫了句“好”。   他又看着那点心。点心是梅花形,微微的透明,像是用上好的玉雕琢而成。放在盘子里像是绽放的梅花,让人不忍下口。夹起来才发现,点心带着淡淡的青色,大概是梅花白到极致,也会显出这种碧玉一般的青色的原因吧。点心软糯可口,香甜又不腻,带着微微的酒香,合着方才嘴里的酒味,刚好用来下酒。   皇上笑了笑,说:“没想到,她真有这心思,做出这么些好东西来。”皇上放下筷子问:“她人呢?”   小太监低头说:“兰姑娘这几日都守在库房中,生怕火烧了梅花,或是烧了库房,又不放心我们来看守,所以一刻也没合眼。今日做得了这些东西,吩咐我们送来,便回去睡觉了。”   皇上点头问:“十几麻布袋梅花,就做了这么点。”   小太监犹豫了一下,才回到到:“还有些花粉,梅花糕,花露,兰姑娘吩咐其他人给皇后,其他的娘娘,还有三位皇子殿下送去了。”   皇上失笑,摇了摇头:“她还真是八面玲珑,时刻不忘顾全所有人。”   小太监又说:“不过兰姑娘说,精油只有您这儿一瓶,别的地儿都没有。”   皇上挥挥手,小太监下去了。   皇上眯着眼看着门,许久才忽然说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再和贾福海说:“怎么办,我越发喜欢这个小姑娘了。难道我又要跟儿子抢女人?”      太子收到的是梅花糕和香露。太子拿着小小的水晶瓶在手中把玩,不理会低头站在下首等着他发话好回去复命的小太监。许久他才问道:“这香露做什么用?”   小太监忙回答到:“加在酒中或者茶中,便会有梅花香。”   太子点头,叫人打赏了小太监。小太监忙退出去了。   太子盯着那在晶莹剔透的水滴装瓶子里如水银般晃动的香露,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兰小伊对这一切一无所知,她正在她的房中呼呼大睡。      小琴见兰小伊几日未归,十分焦急,后来听说是她领了圣旨在处置那些梅花,才放下心来。      几日后的一个午后,兰小伊才终于回来了,却似幽魂一般,目光呆滞,脸色灰白,头发蓬乱。小琴吓了一跳。还没等小琴追问,兰小伊便摆手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一直睡到次日午时。   兰小伊幽幽从梦中醒来,还有些恍惚。她坐起来看了看屋内,小琴不在,桌上摆着温在热水中的饭菜。兰小伊从袖子掏出一个小瓶子,用手指摩挲着光滑的瓶身。   这是三瓶精油中的一瓶,她打算悄悄送给贾朗,还有一瓶,留给自己。想起贾朗,兰小伊便想起自己夹在书中的梅花,忙起来找出梅花。红梅刚刚好变干,颜色又还未褪去,正是做书签的最好时候。若是再等些日子,花瓣就会发脆,颜色也会不好看了。   兰小伊将梅花封装好,想来想去,自己拿出了黑色的丝线,笨拙的打了个绦子。兰小伊弄了一个下午才弄好。弄完兰小伊才惊觉鼻塞,浑身冰凉,浑身酸痛。几日的劳累果然让身子透支了。她又睡下了,看着手里的书签,笑了笑:虽然没有小琴做的精致,毕竟全是她亲手做的。    39 39、第三十九章 准则一:上面有人(下) ...   小琴晚上回来,见兰小伊还在躺着,有些奇怪。小琴叫兰小伊,兰小伊一点反应也没有。等小琴走近才发现兰小伊满面潮红,呼吸急促。小琴忙伸手一摸,兰小伊的额头果然热得烫手。   小琴慌了神忙去叫来了太医。太医看了看,说是受凉伤了风。他立刻开些药给她,若是兰小伊吃些药退了烧,便无碍,只要休息几天就好了。若是吃了药,三日内还高烧不退,就麻烦了,怕会转作肺病。   太医开了药,叮嘱了几句,说要好些看护,便走了。   兰小伊烧得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身上一会儿像在冰窖,一会儿像在火炉,忽冷忽热,难受无比。她嘴里嘟囔着:“莫非你要毁约,想提前招我回去?”      迷糊间,兰小伊举得有人托着她的头往她嘴里灌苦苦的药水。她皱着眉躲避,药水还是固执的流进了她的嘴巴。她想也不想,立刻将药水吐了出来。有人在一旁焦急地说:“哎呀这可怎么办?连药都灌不进去。怎么办?怎么办?”   托着她的手将她放在床上,然后温柔地抚着她的脸颊。那双手微微颤着,指尖有些凉,手心却湿漉漉的,全是汗水。   兰小伊虽然未清醒过来,却知道,那人心中一定极慌张极焦急。她迷迷糊糊地安慰:“莫急,我只是累了,想睡一睡。”   只是听见她的话,那人似乎更害怕了,双手颤抖得更厉害。   兰小伊忽然觉得自己的唇上一凉,温润的触觉,像是有人在吻她。有人在一旁小声地惊叫了一声,接着便有药水灌进了她的嘴中。她不愿意吞下去,可是那张嘴固执的吻住了她,让她不能躲藏,只得将药水吞了下去。   那柔软的嘴唇,一口一口的将一整碗药都喂进了兰小伊的口中才离开了她、   兰小伊被迫吞下了许多苦药,心中不甘,小声说:“谁那么讨厌,等我醒了,一定下巴豆给你吃。”   有人无奈地笑着低声说:“都烧成这样来还这么要强。”      兰小伊喝了药又沉沉的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又听见有人粗着嗓子在一旁叫:“什么烂太医,都一天了,怎么烧一点也没见褪下去。”   兰小伊听见小琴低声安抚道:“四殿下稍安勿躁,伤风哪有那么容易好的。况且小伊已经好些了。”   立刻有一只手覆在她的额头上。然后那人又说:“哪有好些,明明就还这么烫人。不行,我要去找木太医来。”说完便大步往外走   小琴拉住那人说:“四殿下,别闹了。若是吓坏了太医,不敢用药,倒是对小伊的病不好了。”   那人才停了下来,又转回来,坐到兰小伊的床边,看着兰小伊发呆,许久才低声喃喃:“我以为你有金刚不坏之身,原来你也会生病。”      兰小伊只知道自己沉睡了许久。在她沉睡之时,不时的有人给她喂水,喂药,喂粥,有人给她擦汗,热敷。她自己都睡得有些不耐烦之时,才终于幽幽地醒来。她睁开眼,觉得自己的头有千斤重,浑身软得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般。   见她醒了,守在一旁的小琴立刻哭了,抱着她抽抽搭搭地说:“你可醒了!”   小琴眼睛凹陷,瘦了一圈,看着很是憔悴。   兰小伊有些心酸,知道自己这次真把她吓坏了。兰小伊张口说话,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嘶哑得吓人:“我睡了几天了?”   小琴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四天了。昨夜要不是他彻夜给你用毛巾热敷,这回儿还退不了烧。”   兰小伊微微皱眉,想了想,问:“他?是谁?”   小琴眼神躲闪,说:“你别问了。如今你的烧退了就什么都好了。”   兰小伊还要追问,小琴却起来去厨房了,她说要去端些粥来给兰小伊吃。   兰小伊坐在床上,将认识的人一个一个的筛过,想来想去,如今除了小琴,没有人会这样衣不解带的侍候她。小琴不小心说漏嘴的那个人,会是谁呢?   兰小伊虽然烧退了,却未好全,还要吃那苦得要命的药。每次吃药,小琴都要连哄带骗的,兰小伊却总想办法趁小琴不注意悄悄倒在床底下。小琴哭笑不得,只是兰小伊这次病得整整瘦了一圈,连眼睛都大了,脸颊也尖了。小琴也不舍得责备她,只能叹着气又去煎药。   兰小伊醒了之后,就没见贾朗出现过。兰小伊心中苦涩,却还在心里为他开脱:“他不方便来这里。或许是太子那边走不开,等他得空了自然会来。”   让兰小伊意外的是,第一个来看她的竟然是孟玄瑜,那个既是她主子又是她管辖之人的四皇子。   孟玄瑜身后跟着好几个太监,捧着大盒小盒,像搬家一般,浩浩荡荡地径直跑到兰小伊的房中。   兰小伊吃惊的看着他,板着脸说:“你怎么门也不敲便进来了。这是后宫!后宫!”   孟玄瑜笑嘻嘻地说:“这是我亲娘的住所,男子之中,除了我之外,只有我父皇能进来。”   兰小伊侧头想了想:也对,别的地方不好说。这里他确实是想什么时候进来就能什么时候进来。   孟玄瑜献宝一般一样一样的指着他带来的东西,说:“这个是槐花蜜,小琴说你怕苦不肯吃药,我问过太医这个可以加在药里面吃。这个是燕窝和鹿茸,你好好收着。我吩咐御膳房,你什么时候想吃,就要他们炖给你吃,他们不敢怠慢。你看你都瘦得脱形了。得好好补一补。这件貂皮的大衣给你,还有这些上等的布料和棉花,你要小琴给你做几件厚的衣服。你竟然会着凉!是没衣服穿吗?”   孟玄瑜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兰小伊记得她昏睡之时听见孟玄瑜曾来过,心里感激,所以难得有耐心地听他说完。   兰小伊用手指戳了戳貂皮大衣说:“别的我收下。这个你拿走,我一个奴才,穿那么名贵的衣服会遭人记恨的。”   孟玄瑜梗着脖子翻白眼说:“我赏的谁敢说?”   兰小伊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说:“你敢赏,别人不敢说,我也不敢穿。”   孟玄瑜还要说,门外进来一个人,笑着说:“瑜儿别胡闹,你就听小伊的吧。”   兰小伊伸头一看,原来是郑妃,忙起来想行礼。郑妃摆了摆手说:“不用了,你就躺着歇息吧。”   小琴忙对兰小伊说:“你昏睡之时,娘娘曾多次来看你。”   兰小伊忙行礼。   郑妃在兰小伊床边坐了下来,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说:“不需多礼。瑜儿多亏你看着。太傅说他这几个月的学业好多了。真是辛苦你了。我来看看你是应该的。”      兰小伊干笑了两声,其实她也没干什么。只是逼着孟玄瑜将真本事露出了些。   郑妃稍坐了一会儿见孟玄瑜还杵在边上不肯走,便说:“你还在这里干什么?你父王不是教你们去写宫中灯谜吗?还不快去?”   孟玄瑜看了一眼兰小伊。郑妃拉下脸,孟玄瑜只得对兰小伊说:“你好好歇着,过两日,我再来看你。”说完才不情不愿的带着太监们又走了。      郑妃等孟玄瑜走了,才又对兰小伊说:“这孩子还小,有些事情他不知道个中的厉害。小伊如此懂事,心里自然是明白。”   兰小伊一脸茫然,不知道郑妃说的是什么。   郑妃示意其他人出去,等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个时,才说:“我看得出,瑜儿对你极上心。原来我以为他是小孩心性,把你当成好朋友,也没往心里去。”   兰小伊没料到原来郑妃要说这个,有些意外。   郑妃叹了口气说:“前几日你昏睡,他急得都要哭了。他表面上虽然顽劣,骄纵,其实骨子里极刚强,很少在人前落泪。可见你在他心上有多重要。昨日更是跟我说,要我帮他求父皇,将你选作他的皇妃。”   兰小伊没想到这个二世祖竟然会脑子发热去做这种事,不由得皱起眉来。   郑妃面色凝重起来说:“我只跟他说,他年纪还小,不到婚配时间,等过几年再说,才勉强将他按住了。”   兰小伊点头说:“娘娘如今和我说这些,是想……?”   郑妃抿着嘴,好一会儿才说:“你也知道。帝王家的孩子婚姻从来由不得自己。即便是皇子娶妃子,也要找个有权势的,才能保一辈子平安。”   兰小伊明白了,原来郑妃是在告诉自己:“你,没有这个资格。即便是他有想法,你也不要妄想。”   她笑了笑说:“娘娘想我如何做。要不,我跟皇上说,我才疏学浅,做不了陪读,辞了这个活,从您这里搬出去。”   郑妃似是松了口气,笑了说:“你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明白。只是,倒不用做得这么绝,还要麻烦你帮我看着他上学。只要,你疏远他一些。除了上学,别的时候尽量避开他。时间长了,说不定他会转移心思,慢慢淡了。”   兰小伊在心中冷笑:亏我还救过她。一边要我帮她看着孩子,一边还嫌我地位低下。真是什么好处她都要占尽。   兰小伊起身恭敬地行礼说:“奴婢谨遵娘娘教诲。”   郑妃见兰小伊忽然如此郑重恭敬,脸上也有几分不好意思起来。她嘱咐兰小伊这些日子好好休息,不用当值,便起身往外走。兰小伊恭敬地行礼送她。郑妃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来,回头说:“今天我们说的话,只有我们两个知道。切不可传到皇上耳朵里。”   兰小伊伏在地上,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语气却恭敬地说:“娘娘出了这个房间,我便什么都忘了。”   郑妃点点头,转身走了。      郑妃走了,小琴进来,喜滋滋的捧着那些燕窝鹿茸出去说要弄给兰小伊吃。兰小伊却叫住了她,冲她招手。小琴不知所以地放下东西,走近兰小伊。兰小伊却忽然伸手抱住小琴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胸前。小琴红了脸,笑着说:“这是怎么啦,怎么忽然撒起娇来,莫非是想家了?”   兰小伊摇了摇头,抱着小琴不肯不撒手。她只是忽然觉得心中难受,却不能讲给任何人听。她撒着娇说:“哎呀,好姐姐,让我揩揩油嘛,平日都没有机会。”   小琴摸了摸兰小伊的头,默默地站着。    40 40、第四十章 自由身 ...   好一会儿,兰小伊才松开小琴,说:“我饿了。我要吃燕窝粥。姐姐多弄些,我们一起吃。”   小琴摇手说:“我就不用了吧。”   兰小伊恨恨地说:“要吃,你一定要和我一起吃,以后孟玄瑜送什么补品来你都和我一起吃。反正那么多,干什么不吃。我为什么还要替他们省着。在说孟玄瑜平日也没有少欺负你,吃他点东西算什么。”   小琴捂着嘴笑,说:“好好,今儿你这又是抽的什么疯,忽然这样?!”   兰小伊又抱住她说:“没什么。姐姐,只有你是真心心疼我。我有钱,你若愿意,我养你一辈子,我们干什么要让自己那么苦?”   兰小伊的话让小琴也红了眼。她逃跑似的挣脱开兰小伊,拿起燕窝低头边走边说:“好了,知道了!就你话多!我去熬粥了。”      又养了几日,兰小伊终于完全恢复了。这些日子,贾朗依旧没有出现。她也想过要溜到贾朗那里看看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是如今她是宫女,不能随便去贾朗那里。况且,她也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打算若是贾朗不来找她,她也再不去找贾朗。      兰小伊病好了也不打算去郑妃那里复命。听说孟玄瑜日日来,都被郑妃挡在外面。兰小伊知道,这个时候,她不出现,郑妃应该更高兴,所以兰小伊也乐得清闲。      小琴要去当值,兰小伊一个人在房中无所事事,无聊的很。她打算溜到御花园去看看有没有开得好梅花,想弄些梅花上的雪来存着明年泡茶。她穿得厚厚的像只小老鼠一般,顺着墙根快步走着。   在拐角处,兰小伊走得太快,差点撞到一个人的怀里。她吓了一跳,收住了脚步,抬头一看,原来是贾朗。   贾朗仔细打量着她。见她脸色红润,他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问:“这么急匆匆的要去哪里?”   兰小伊想到贾朗在她生病之时,从未来看过她,心中有些怨愤,冲他翻了个白眼,语气有些不好地说:“奴婢的事情,不用大人操心。”   贾朗愣了愣,微微苦笑了一声,默默地低下头,侧身给她让开路,。   兰小伊昂着头,从他面前经过。只是走到他面前,兰小伊的脚步却不听话的停了下来。酸苦的滋味涌上了她的心头,让她红了眼眶。她忍住梗在喉头的呜咽,咬着牙,转头望着他说:“我若死了,你会如何?”   贾朗猛地抬起头,望着兰小伊,皱眉说:“不许说这种胡话。”   兰小伊转回头,笑了笑,自言自语般地说:“也是,问这些,没法回答。”她伸手摸了摸自己怀中的装了精油的小瓶和做好了的书签,为自己叹了口气:虽然这么说,她却时时刻刻将这个带着身上,其实,她在心里,时时刻刻都盼望着能见到他。   兰小伊咬着唇,将东西掏出来递到贾朗面前,装出一副无所谓地样子说:“你要的书签我做好了,若是不喜欢,你便扔了吧。这瓶精油是梅花做的。我没人送,便给你吧。”   贾朗盯着她手里的东西,也不伸手接,脸色却冷了下来说:“你就是为了做这个才着了凉,病得这么重的吗?我要这劳什子干什么?”   兰小伊以为他嫌弃她的东西,忽然觉得胸膛剧痛无比。仿佛是她捧着热乎乎的心到贾朗面前,却被他仍在脚下一般。她脑门一热,气得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了廊下的雪地,咬着牙说:“既然你嫌弃,就扔了吧,我也没打算留着。”说完,低头要走。   贾朗立刻伸手一把拉住她。   兰小伊忍着泪,冷冷的问:“你还要干什么?这样拉拉扯扯的让人家看见不好。”   贾朗拉着她走到雪地里捡起了东西,又扯着她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才松了手。   兰小伊低着头,害怕他看见自己脸上的狼狈。   贾朗叹了口气说:“我不是嫌弃,我只是心疼你。”说完抬起手,似是想抱住她,在空中停了停,最后只是轻轻用指尖碰了碰她的脸颊。   贾朗指尖微凉的触感,让兰小伊僵住了身子。这个感觉她太熟悉了。每夜托着她的脸给她喂药喂粥,给她热敷,都是这双手。原来小琴口中神秘人是他。按规矩他是不能去郑妃宫中的,若是被人知道了会被捉住问秽乱后宫的罪。所以他只能夜里来,所以她好了,他便不再出现。所以小琴支支吾吾不肯说出他的名字来。   兰小伊忽然笑了,带着泪笑。   贾朗见她低着头不看他,只能说:“你先去吧。以后我慢慢跟你说。”贾朗说完转身便要走,兰小伊却忽然伸手从后面抱住了他。   贾朗愣在那里,僵直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兰小伊的脸贴在他的背上,听见他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像一只惊慌的小兔子。兰小伊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打湿了他后背的衣服。   她带着鼻音说:“贾朗,你带我出宫吧。即便只能活二十三岁,我也愿意。”   贾朗攥紧了拳头,垂下眼,勉强笑了笑,说:“别说傻话了,你的日子还长,快回去吧。太子还在等我,我也要走了。”   兰小伊恋恋不舍地松开手,退了一步。   贾朗不敢回头,低头快步走了。   兰小伊等他走远了,才敢抬起头望着他翠竹一般挺立的背影。      在不远处的角落里,太子眯着眼看着方才发生的一切。他咬紧了牙关,冷冷一笑说:“兰小伊,你到底要干什么?既然向我示好,便是我的人,即便是我不喜欢你,也容不得别人觊觎!”      从花园采雪回来,兰小伊心情极好,哼着歌,还笑嘻嘻的。她一进屋就抱着小琴转了几圈。   小琴吓得惊叫起来。   兰小伊放她下来一本正经的问:“我跟你说个名字,如果是你那日不肯说的人,你就点头。”   兰小伊直直地盯着小琴,小琴只得微微点头,算是应了。   兰小伊在她手心里写了个“朗”字。   小琴点了点头。   兰小伊又抱着她转了一圈。   小琴尖叫着:“哎呀呀,你是补品吃多了,没地方发泄吧,怎么这么大力气。吓死我了。”   兰小伊嘻嘻一笑,说:“好姐姐,我是高兴的。”      皇上如他所说,果然赏了兰小伊许多鲜笋。只是过了这么些天,鲜笋早变成鲜竹了。兰小伊倔强的一定要厨房帮她把这些已经有些硬了的笋子炒了一盘。她恨恨的如熊猫一般啃着那些竹子,一边说:“俺不眠不休这么些日子才赚来的,怎么不吃,就是竹子,我也要吃下去。”      过小年前一日,皇上开恩,让兰小伊回家去了。兰小伊想带小琴回家。小琴是卖身的奴婢,没有那么容易。得去求主子开恩才行。   自从郑妃与她说那话之后,兰小伊便不愿意再去求郑妃。贾朗那里,若是跟他说,他定会想尽办法帮忙。可是那样又让他太为难了,毕竟他也是奴才。孟玄瑜那里是断断不可以去说的了。想来想去,兰小伊只得自己直接去求皇上了。   没有想到,皇上立刻就应了。倒是兰小伊跪在地上愣了半晌。皇上见兰小伊一副呆愣的样子,笑了笑说:“怎么?你这丫头,难道还要朕八抬大轿送你回去,或者还要赏你些银钱回去过年,你才肯起来吗?”   兰小伊这才从愣神中醒来,叩谢圣恩,站起来笑嘻嘻的说:“奴婢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跟您伸手要钱!我只是在想,你答应得这么爽快,是不是还有什么后话?”   皇上指着兰小伊大笑了几声,脸上出现难得一见的调皮神色说:“啧啧,既然你如此自告奋勇,那就带些民间小吃和小玩意回来。不得少于十样。上次你拿来的象棋很好。你还有什么好玩的,过了年一样带一份给朕吧。”   兰小伊叹了口气,做出那无可奈何的样子说:“皇上果然还有后话。奴婢遵旨。”      兰小伊在家又过了二十日的大小姐日子。按理说,兰小伊被人伺候得舒舒服服的,小琴也出来了,应该事事顺心。兰小伊过得喜忧参半。喜的是……喜的是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日她得知贾朗为了她衣不解带,为了她害怕紧张成那样,她就很高兴。即便是贾朗后来连话都没有机会跟她说。她像是一朵焦急地等着春天的雏菊那样,天黑盼着天明,等着早日能再见到贾朗。   让兰小伊忧虑的是,木芙蓉还没有找到。赵武也依旧没有和她联系。赵武就连过年都没有随他父亲回来,兰小伊也不好去赵府打听,毕竟如今弄成这样,是因为她。   兰小伊叹息:她曾经最好的两个朋友似乎都打定了主意要和她从此陌路。一想到木芙蓉不知道在哪里流浪,或许挨饿受冻,或许已经遭遇不测,一想到赵武在边关风餐露宿,刀光剑影,不知道哪一天就会受了伤甚至丢了性命;兰小伊的心就揪了起来。她只能用最老套最自欺欺人的话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是啊,或许哪一天,他们就会忽然出现,像过去一般笑嘻嘻的和她说话。   倒是小琴,在兰小伊家,平生第一次主子一般被人伺候着,她有些受宠若惊。   兰小伊安抚不安的小琴说:“没事,我们家的奴婢都是自由身,随时可以来去,在这儿他们不觉得是受苦。他们都是自愿在这里的。”   虽然这么说,小琴还是抢着干活,兰小伊拿她没办法,只得随她高兴了。      上次回家,兰小伊便劝兰有财,将家中奴婢,还有澡堂子里的奴婢的卖身契都换给了他们。还说说是想继续留在这里的便留下,工钱照发。若是想离开的,随时可以走。兰有财虽然心痛,可是想想,以后这偌大的家产都是兰小伊的,便随她高兴,算是为她积点阴德吧。于是兰有财都照办了。兰有财原以为仆人奴婢一定跑个精光,澡堂子都会开不下去了。谁知道,没几个仆人离开。仆人们对兰有财感激不已,只说留在兰家有吃有住,主人又好,没有哪里比这里更好了。      还没过十五,兰小伊便带着小琴回宫。她急匆匆的告别了兰有财和母亲,说是要回宫讨要压岁钱。兰有财看着兰小伊头也不回离去的背影,有些哭笑不得:我的这个女儿啊,到底是什么投胎的?放着好好的大小姐不做,却甘心去宫里做奴才,给人低三下四,任人使唤这么高兴?       41 41、第四十一章 学馆惊魂(上) ...   临走时皇上交代的小吃,玩具,兰小伊一点也不敢马虎。她从随身空间了拿了魔方,九宫格,军棋。就这样三样都够皇上研究一阵子了。兰小伊想,其实皇上没有那么多时间,只是闷了拿来解解乏而已,所以也不用太多,太复杂的。   关于吃的,兰小伊想,这个朝代市面上那些小吃,宫里应该都有,市井上还不如宫中做的好吃。所以她想,自己得弄些新奇一点的,才能让皇上满意。于是她便从随身空间里弄了许多现代饮料、小吃和糕点的制作的书来,教家里的厨子做。做了先拿到澡堂子里去给贵宾客户试吃。吃完了若是说好,才准备拿到宫里。   兰小伊做了虾饺,鸡米花、夫妻肺片、金沙包,形形色色弄了十几样,装了几大食笼,让仆人抬着浩浩荡荡地送到宫门口。知道的晓得是兰小伊放假回来报到,不知道的还以为那个大户千金从娘家回来。   到了宫里,兰小伊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向皇上交差。   兰小伊将小吃摆了一桌子。皇上一样吃了一点,留了几样他特别喜欢的,其它的让太监拿去赏给各位娘娘和皇子了。   皇上对兰小伊带回来的东西很满意。等东西撤下去收好之后,他抬了抬眉,冲兰小伊斜乜的眼问:“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求朕?”   兰小伊脸上发热,她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说:“皇上,您别这么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皇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不好意思,那算了,当朕没问。”   兰小伊立刻一连叠地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好意思。我是有两个小事情要求您的恩典。”      皇上用指尖点着桌子,不紧不慢地说:“你且说说看。”   兰小伊犹豫了一下,说:“我有个发小儿,叫赵武。是赵用将军的三公子,他去年去边关戍边。走时和我有些误会,一直没有给我写过信。他如今是边关守将,我也不敢随便打听,怕犯了宫人不问政的忌讳。可是我又很担心他的安危。皇上能否帮我问问。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安否?”   皇上想了想,说:“赵武的姐姐赵云是珏儿侧妃,他也算得上是皇亲。边关虽然常有小战事,但是没听说有皇亲国戚受伤。所以他应该暂时无事。以后若有消息,朕再替你留意。”   兰小伊一听欣喜不已,忙磕头谢恩。   皇上把玩着桌上摆的玉镇纸,又问:“还有什么,趁朕这会儿心情好,快些一并说来听听。”   兰小伊忙说:“第二件事,才是要向您求个大恩典。”      皇上一听好奇地抬了抬眉,说:“什么大恩典?”   兰小伊咬着唇伏在地上说:“先前奴婢曾向皇上求过。如今奴婢再次斗胆,请皇上赐小琴自由之身,将她的卖身契还给她。卖身钱,我替她给。”   皇上拉下脸来,将镇纸“啪”地一声放在桌上。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很是突兀,吓得兰小伊也忍不住一哆嗦。   兰小伊知道皇上动了怒,伏在地上不敢动。   皇上冷笑了一声说:“你这个不知深浅的小女娃,见朕对你和颜悦色一些,便敢提出这等过分的要求。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若是都像你这般,今日来求我放了这个明日来求我放了那个,这宫中还有无宁日了?”   兰小伊攥紧了拳头,逼着自己装起胆子,抬头看着皇上。   皇上望着她的眼睛,脸还拉着语气却不由自主地放软了,说:“宫中近身服侍之人原本就要严格审查。即便是这些卖身进来的,也是千挑万选的。若是都放了自由,整日进进出出的,如何保证宫中的安全?”   兰小伊等皇上说完,才朗声说:“皇上息怒,且听奴婢细说。”   皇上眯眼看着兰小伊,默默地坐着等着她的下文。   兰小伊想了想,慢慢地说道:“孟子曾说过,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诚服也。皇上的威严固然是能将这些宫中之人禁锢在宫中,却不能让他们从内心中对皇上敬仰和爱戴。这些人皆是离皇上最近的人,他们要有随时为皇上牺牲的心,皇上才正真安全。若是他们心中只有对皇上的敬畏,却半点感恩之心,到了危急时刻,必先自保,而弃皇上于不顾。皇上,您一定不愿见到如此情形。”   皇上听着,面上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   兰小伊小心地观察着皇上的神色,又说:“皇上,这宫中的宫女和公公,大多是孤儿,或是家中赤贫,无奈卖身进宫的。即便是您将卖身契还给他们,他们也不会离开宫中。”   皇上用指尖敲着桌子,面无表情的听着。   兰小伊笑了笑说:“宫人们在宫中管吃管住,还有月钱,时不时还有外面见不着的吃的用的稀罕物。出了宫,让他们上哪找这么好的地方去?即便是赶他们走他们也未必肯走。皇上,天下都是您的,这几个奴婢的卖身钱,谁得了,都还是您的。不过是左手给右手。再说若是他们得了皇上的恩典,自然会感恩戴德,皇上不用涨他们的月钱,他们也会更卖力的服侍皇上,一个顶两个,皇上既得了名声又省了银子,一举两得。”   皇上嘴角咧了咧,眼中透出笑意。   兰小伊忙趁热打铁的说:“若真有那么一两个没眼力价的非要出宫,皇上便当他们是那大树上的几个烂果子,早摘了还好。他们原本心就不在这里,早些放出去,还免得日后做出什么不忠之事来。”   兰小伊瞟了一眼皇上。她早就打听过,皇上年轻时就曾经试图废除阑山国的奴隶制度,只是彼时各个达官贵人害怕被伤及利益都竭力反对,这件事就只能不了了之。如今,她不过是找个台阶给皇上,若是皇上还想做这件事,便可以顺着这个台阶上,在宫中试行,慢慢推广。即便是不成功,到时候也就是损失几个宫女。若是成了,功在社稷,也是皇上的政绩。   兰小伊赔笑着说:“再说,小琴的卖身钱我给,皇上收回了钱,小琴还是您的奴婢,您可是稳赚不赔啊。”   皇上一脸哭笑不得,伸出手指点了点兰小伊。他沉思了一下,才对贾福海说:“小琴的卖身契在何处?”   贾福海低头回到:“在皇后娘娘处。”   皇上点头说:“去差人取来。”      兰小伊大喜,一边给磕头,一边大声说:“皇上真是旷古绝今少有的明君。”   皇上嗤笑了一声,说:“起来吧。朕又被你讹去了这么些东西,你真是比贾朗还可恨。”   兰小伊一骨碌便从地上站起来,麻利的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极其狗腿地说:“皇上心里装着天下,哪里会在会这么点小银子。”   皇上板起脸来说:“怎么不在乎,小琴的赎身费一千两,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朕?”   兰小伊立刻苦了脸说:“一千两,你就是把我卖十遍我也不值那么多啊!”   宫女们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皇上撑不住笑了起来说:“不用卖十遍,你就老老实实在宫中这么泼皮耍赖一辈子吧。”   兰小伊呵呵的傻笑,心中却暗暗叹息:“一辈子,就算我想,最多也只能再赖上个十年。”      小琴拿到自己的卖身契,抱着兰小伊又哭又笑。兰小伊鼻子发酸,强忍着心里地酸涩,笑嘻嘻地说:“哭什么,这是好事啊。你要答应我,在你找到如意郎君之前,要在宫中陪我。”   小琴一边抹眼泪,一边点头说:“我会一辈子陪着你的。”   兰小伊叹了口气说:“一辈子,就算你愿意,你未来的夫君也不愿意啊。”   小琴伸手做出要打兰小伊的样子,娇嗔道:“你真讨厌。”   兰小伊忙灵巧地躲开说:“啧啧,夫君还不知道在哪里呢,就要打我。要是真见着,还不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小琴跺着脚红了脸:“你还说?!”说完便追兰小伊   她们两人围着桌子转着圈追逐打闹,笑声在院子的上空盘旋。      年热热闹闹的过完了,皇子们重新开始去学馆听太傅讲课,兰小伊伴读的生活又开始了。   兰小伊坐在书桌后,奋力地用自己难看的字记录着太傅所讲的课程中的要点,又要磨墨又要换纸,忙得不亦乐乎,连自己的脸上沾了墨水也没发觉。   太傅讲完一段,说休息一下。兰小伊长长出了一口气,从桌上抬起头,看见坐在一角的贾朗正带着笑意看着她。兰小伊的脸微微红了一下,朝他做了个鬼脸。   贾朗指了指自己的脸,向兰小伊示意。兰小伊摸了摸自己的脸。只是手上的墨水却将脸上糊得更花。贾朗捂住自己的眼睛,放下手,朝兰小伊指了指门外。兰小伊忙蹦起来,往外跑,打算弄点水洗洗脸。起身之时,却与太子的眼神相遇。太子神色复杂,眼中带着几分探究,还有几分愤怒,似是已经看着她的侧影许久。   兰小伊的心不由得狂跳了几下,她以为自己眼花,眨了眨眼,想要细看,太子却已经淡淡地转开了眼望向别处。   兰小伊呆愣了一下,下意识的便回头望向贾朗。贾朗微微皱眉,眼神幽暗地望着太子。兰小伊想他也一定也看见了。贾朗转回眼,朝兰小伊又指了指门外。兰小伊回身出门找水去了。   兰小伊在屋后的井边打了水洗完脸回来。路过一个窗子外时,听见屋子里传来宫女说话的声音:“快将炭火烧得旺些,准备干净的衣服,太子殿下方才不小心将茶泼在身上了,连贴身的内衣都湿了。他马上就会过来换衣服。”宫女的话音刚落,便听见孟玄珏的声音响起:“今日我想静一静,你们都下去吧。”   这里原是太子休息更衣的小间。兰小伊听见孟玄珏的声音,转头一看,朝着后院的半人高的小窗开了一条缝。这应该是宫女打开通气或者倒水用的。只是此时窗口的这条小缝像是打开盖子的潘多拉魔盒一般,带着巨大的诱惑在向兰小伊招手。一个声音在兰小伊耳边叫嚣:就看一眼,看一眼!你便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你要找的人。从此你便不用再纠结犹豫。   她知道自己应该马上离开,可是却像中了魔一般,双脚钉在原地不能动弹。   兰小伊干干的吞咽了一下,咬着唇,慢慢地靠近那个窗子。她的心跳得厉害,扑通扑通地敲得她耳膜发痛。   屋子里有些暗,只看见榻前有一个白色的身影。兰小伊眯起眼来,凑到窗前凝神细看。   窗户猛地被推开。兰小伊吓了一跳,傻傻地站在原地,呆愣地望着窗后忽然出现的孟玄珏。兰小伊满心的疑惑:方才他还在榻边,怎么一瞬便到了窗边?   孟玄珏嘴角带着笑,眼神幽暗,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兰小伊的脸。孟玄珏的眼神让兰小伊害怕起来,她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应该赶快逃跑。只是还没等兰小伊后退,孟玄珏却忽然从窗里伸出手来,托着兰小伊的两臂,一把将她从窗外抱进了屋子里。    42 42、第四十二章 学馆惊魂(下) ...   兰小伊死命挣脱,却没有想到看着文质彬彬的孟玄珏力气极大。他的两只手似是铁钳一般让她不能动弹。即便是她有通天的本事,此时也猝不及防,占了下风,被孟玄珏制住了。   孟玄珏只穿了一件亵衣,敞开的衣襟下,隐约露出他光洁结实的胸膛,让平日温文尔雅的他此刻满是邪魅的气质。他嘴角漾出几分讥讽的微笑,好整以暇的望着兰小伊。   兰小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勉强笑笑说:“奴婢该死,方才刚好路过窗边,打搅了殿下更衣。”   孟玄珏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不打搅,我正等着你呢。”   兰小伊心中更慌乱,她忽然明白过来:这是孟玄珏设的陷阱,他正等着她上钩。   她往后缩着,说:“殿下这是何意?奴婢听不懂。殿下还是让奴婢赶紧出去,您好换衣,继续去听太傅讲课。也省得人误会”   孟玄珏凑近兰小伊。兰小伊忙往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背贴着墙,僵直地站着。   孟玄珏低声说:“你放心,不会有人来打搅我们。方才我已经跟太傅说,我身体不适,今日不上了。你不是一直想要接近我吗?今日我便给你机会。”孟玄珏将兰小伊的两只手移到头顶,用他的一只手攥住,腾出一只手来伸手托起兰小伊的脸,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地说:“小伊,我发现我越来越喜欢你了。只要你是成了我的人。不管父皇、母后怎么说,你都得留在我身边。”说完便吻住兰小伊的唇。兰小伊想转开头,可是却被禁锢住,无处可躲。孟玄珏的男性气味包围着她,让她无比的慌乱害怕,她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的手被孟玄珏固定得死死的,根本没有办法推开他。难不成她要用防色狼的招数,比如说膝盖顶他的要害吗?只是如果伤了他,即便是她脱了身,也会被治罪。   见她像只惊慌的小兔子一般,孟玄珏的眼神更加幽暗。他低头一边吻着兰小伊雪白的脖子,一边低声安抚她说:“莫怕,不痛的。我会温柔对你,好好怜惜你的。”   兰小伊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串吻痕,让她雪白的皮肤更加晶莹诱人。孟玄珏的呼吸越发沉重起来,他低声说:“你好美,小伊,我那时怎么会轻易就放了你?”   兰小伊闭着眼吓得大叫起来:“贾朗,贾朗,快来救我。”   孟玄珏听见兰小伊叫贾朗,眼中忽然透出愤怒地神色来。他不自觉的便加重了手下的力气,咬着牙说:“我在这里,你竟然还叫贾朗!那个卑贱之人,如何能和我比?”   孟玄珏一只手死死困住兰小伊,另一只手开始撕扯兰小伊身上的衣服。兰小伊的衣服被撕破,露出白玉一般圆润的肩膀。孟玄珏喘息着,颤抖着,重重吻着兰小伊的肩膀。兰小伊被他的吻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兰小伊浑身颤抖着,大叫着:“殿下,殿下!你听我说,小伊始终是你的。只是小伊年级尚小,比不得您的妃子们玉润珠圆。此时殿下强要了小伊也没什么意思。不如等小伊再大些,到时候小伊一定欣然承欢。”   孟玄珏停了下来,眼中的□稍稍消退。他带着几分不信任,盯着兰小伊的脸,似是在思索兰小伊的话,手下的力气也不由得松了下来。      兰小伊趁着这个空档,抽出一只手,对着孟玄珏的肩膀一点。孟玄珏意识到自己上了当也晚了,他觉得自己肩膀一麻,下意识地微微皱眉退了一步。   兰小伊立刻身形一晃,从孟玄珏身下脱身,然后跃起,脚尖轻点,几步便窜到门边。她想着那边是前院,人多,只要她出了门便安全了。   兰小伊打开门,拉着肩膀上的衣服,冲了出去。   院门紧闭,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兰小伊这才想起来,方才太子说他身体不适,太傅一定是索性放了学。现在孟玄瑜、孟玄璮都带着人走了。   兰小伊急得眼泪只往下掉,拼命地往外跑。   孟玄珏黑着脸出来,不紧不慢地跟上了兰小伊。若是往日,这个院墙她一翻就过去,只是今日兰小伊的脚下发软,院墙看着格外高。她知道今日自己一定越不过去,所以便手忙脚落的去开院门。身后孟玄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他就要伸手够到兰小伊。      兰小伊打开门冲了出去,却一下子扑到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兰小伊慌乱的抬起头来,眼前是贾朗惊愕的脸。   一看见贾朗,兰小伊便立刻放声大哭起来。   兰小伊头发散乱,衣衫也破了,狼狈不堪,就连平日那双调皮灵动的眼睛,此刻也慌乱惊恐。贾朗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狠狠打了一下,忽然剧烈收缩,疼痛无比。   贾朗沉脸咬牙将兰小伊揽到身后,低头躬身朝衣衫单薄的太子行礼,抬头时脸上已经平静如常,笑意妍妍:“虽然已经入了春,但是外头还很凉,殿下怎么穿得如此单薄。”   原来贾朗一直在学馆中等着兰小伊回来。方才忽然有太监进来将他请了出去,说是太子的命令让所有人都出去,贾朗就觉得不妙。他焦急地在外面等着,便见到了如此情形。      兰小伊站在贾朗身后惊魂未定,浑身微微颤着。她觉得脚软得要命,要用额头抵着贾朗的背,才能有力气撑着她自己站稳。   贾朗将一只手背在身后,死死握着兰小伊的手。他脸上与往日一般笑嘻嘻的,手却凉得似冰。他的手心却全是汗,还在微微颤抖着。   孟玄珏黑着脸,眯眼看着贾朗,冷声说:“让开!”   贾朗不动,只是高声叫到:“来人,快给太子拿衣裳来。怎么这么没有眼力价?让太子这么冻着,要是着了凉,你们担得起吗?”   立刻有小太监不知道从房中的什么地方钻出来,拿了衣裳给太子披上。   孟玄珏侧头盯着贾朗身后的兰小伊。贾朗僵直了身子,侧头也看了一眼身后。兰小伊躲在贾朗身后,瑟缩着,躲开孟玄珏的眼光。   早春的风拂过初吐绿芽的垂柳,吹动了三人的衣角,在沉默的三人中穿梭。   忽然有人上前来,在孟玄珏耳边低语了几句。孟玄珏冷笑了一声,冷冷瞟了一眼贾朗和兰小伊转身走了。   直到孟玄珏带着众人,消失在远处,贾朗僵直的脊背才松弛下来,他转身,将兰小伊搂在怀里。   兰小伊将头埋在贾朗的怀中,呜咽着,浑身不住地发抖。   贾朗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兰小伊紧紧抱在怀里,轻抚着她的乌发,咬着牙,也红了眼眶。   贾朗扶着兰小伊将她送到郑妃宫外便不能再进去了。兰小伊攥着贾朗的衣角,仰头可怜兮兮的看着贾朗,白皙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   贾朗柔声说:“莫怕,太子殿下平日不会如此,怕是有些事情误会了你。今日不成,他再不会勉强你。你就安心歇着吧。”   兰小伊不出声,垂下眼,松了攥着贾朗衣角的手,低头搅着自己的衣角。   贾朗看见了她低头之时露出的衣领下脖子上的吻痕,心中又一缩,涌出压抑不住的愤怒和酸痛。他伸出手想要抚平她脖子上那刺眼的吻痕,手却又在半空停了下来、他瞟了一眼兰小伊身后的宫殿,放下手来,说:“回去好好睡一觉。这里是郑妃的宫殿。没有人敢乱来的。放心吧。”   兰小伊点头,抬头看了一眼贾朗,一边走,一边不住地回头,进去了。      兰小伊回到后殿的住处,觉得自己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般,浑身无力。她衣服也不脱,就直接倒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把自己缩成一团。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琴急匆匆的推门进来,冲到床边,拉开被子将兰小伊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她没有受伤,才一把抱住兰小伊。   小琴不出声,兰小伊却知道她在哭。有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浸湿了兰小伊的肩头。兰小伊忍着心里的酸楚,脸上装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咧着嘴笑说:“没事,我这么机灵身手敏捷的人,怎么会傻站着吃亏?我立刻就跑出来了,一点也没受伤。”   小琴只是抱着她哭,不撒手也不出声。   兰小伊听见外面忽然喧闹起来。孟玄瑜的声音在在门外想起:“让我进去!你们这些狗奴才,竟然敢拦着本殿!”   有太监带着哭腔哀求说:“四殿下,您老人家就回去吧。郑妃娘娘说,如果我们再放你踏进去这个屋子一步,便打死我们。您就行行好,饶了奴才吧。”   兰小伊听见噼啪的声音,一定是孟玄瑜挣脱不开太监们的拉扯,逼急了在扇小太监的耳光。   兰小伊叹了口气:这个二世主又要干什么?再这么由着他闹下去,一定会惊动皇上。到时候就麻烦了。   她从床上下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小琴忙跟着也出来了。   院子里果然已经闹得鸡飞狗跳的。几个小太监闭眼死命抱着孟玄瑜的脚。孟玄瑜拳打脚踢的挣脱着,弄得满脸通红。见到兰小伊出来,众人才停了下来。孟玄瑜瞪大了眼,急切地问:“方才听说你衣衫不整的回来了,问这帮奴才,他们又不敢说。到底是何事?”   兰小伊冷着脸说:“多些殿下劳心,奴婢无事,殿下请回吧。”   孟玄瑜踹开脚边的太监,走上前来,站在台阶下,仰头望着兰小伊说:“是不是有人对你无礼?你告诉我是谁,我去好好教训他一顿。”   兰小伊深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说:“殿下请回吧。”说完转身要回屋。   孟玄瑜急了,一步踏上台阶,拉住兰小伊的手说:“你可是在生我的气,怪我没有等你。今日也不知道为何这么巧。散学之时,大哥说不舒服。二哥的外公进宫,他放学早早就走了。母妃召我有急事,我也来不及等你,也走了。早知道有人这么大胆子,天塌下来,我也定要等你。”   兰小伊心中一凉,忽然明白今日为何这么奇怪,学堂里一个人也没有。难道,连郑妃也在暗中帮忙凑成这个局?   孟玄瑜死死攥着兰小伊的手,手微微打颤。兰小伊回头,见孟玄瑜眼神急切,满头大汗。   兰小伊心中一暖,不管他对她是男女之情还是朋友之谊,毕竟他对她还是真心的。兰小伊笑了笑,将手抽了出来,说:“殿下放心。我真没事。今日之事你不要再追问,你只要莫惹事,便是对我好了。”   孟玄瑜疑惑地眨着眼,还要再问。兰小伊对他身后的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忙扑上来,连拖带拉地扯着孟玄瑜走了。   兰小伊回到屋子里,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她咬着唇想:“若是闹到皇后皇上哪里去,怕是对我,对贾朗都不好。所以这件事绝不能声张,我只能吃个哑巴亏了。”       43 43、第四十三 算不过(上) ...   兰小伊整夜都在做噩梦,早上还是早早起来,便打起精神要陪着孟玄瑜去上学。小琴劝她休息一日。兰小伊摇头说:“原本就没有受伤,要是我休息了,倒是让人以为米已成熟饭。日后我百口莫辩,就算没失清白也落下话柄。”   小琴见她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   孟玄瑜同往日一样,在学堂外的小池塘边等着兰小伊。   孟玄瑜脸颊上有个清晰的巴掌印。兰小伊见了,心中疑惑,却不敢问。   孟玄瑜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笑嘻嘻地扬手跟兰小伊打招呼。只是转过头去时,他的眼神落寞,忧伤的神色一闪而逝。   兰小伊和往日一样,翻着白眼问孟玄瑜昨日先生布置的策论有没有做完。   孟玄瑜依旧敷衍着,不耐烦地说:“做完了!做完了,早做完了,你真婆妈!”   进了学堂,孟玄珏已经来了,坐在桌前慢条斯理地看着手上的书。   兰小伊垂眼,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她害怕自己忍不住会把袖子里藏的针全部扔到他的后背上。   孟玄瑜却毫不避讳的恨恨盯着孟玄珏的后背。   兰小伊见状,叹了一口气:“孟玄瑜果然还是知道了。”   孟玄璮的眼睛默默地在兰小伊,孟玄瑜和孟玄珏身上流转,依旧是面无表情。   太傅来了,开始讲今日的课。   兰小伊皱起眉来:贾朗没有来?他出了什么事?      上午的课终于上完了,兰小伊跟着孟玄瑜急匆匆的往外走,她急着回去打听贾朗到底怎么啦,特别是在昨日的事情发生之后。   孟玄瑜也像是不想在这里久留一样,恨不得脚下生风,立刻离开。   走出学堂,却见孟玄珏背着手站在池边,他的随从站得远远的,看样子是在等着孟玄瑜和兰小伊。   孟玄瑜见躲不过,极不情愿的走过去,十分敷衍地向孟玄珏行礼:“太子殿下。”   孟玄珏转回头,看了一眼孟玄瑜,淡淡地说:“四弟,今日怎么这么生疏,忽然如此讲礼数起来?”   孟玄瑜勉强笑笑,说:“玄瑜也不小了,原本就该如此,总不能永远像个小孩子一样,不懂礼数。”   孟玄珏静静地看着孟玄瑜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瞟了一眼孟玄瑜身后低着头的兰小伊,说:“我找你的伴读有几句话说。四弟准否?”   孟玄瑜身子一僵,表情僵硬的笑了笑,说:“一个小宫女,殿下跟她有什么可说的?”   孟玄珏笑了笑说:“我不会吃了她,你放心。”   孟玄瑜依旧挡着不肯让开。   孟玄珏伸手托起孟玄瑜带着掌印的脸,微微皱眉说:“郑妃娘娘真下得了手。”   兰小伊也抬头微微皱眉看了一眼孟玄瑜。   孟玄瑜似是被激怒了,眯眼盯着孟玄珏,咬着牙说:“我没有想到,我的亲哥哥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我也没有想到,我的亲娘竟然会将我引开,让你好得逞。”   孟玄珏放下手笑了笑说:“四弟,她不过是个小丫头,我们兄弟没必要为了她伤和气。你怕是不知道,她最初进宫便是为了接近我,所以我原以为这是顺水推舟之事。没想到……”他自嘲地笑了笑:“会闹成这样。”   孟玄瑜十分意外,回头看着兰小伊。   兰小伊却转开头,望着池子水面上的涟漪,发起愣来。   孟玄珏像是哄小孩一般,温和地说:“四弟也莫怪郑妃娘娘,她也是护子心切,怕你越陷越深,做出错事。我若要了她,不过是多个侍妾。而你,却是打算把她当正妃来待,郑妃自然是要想法子打消你的念头。”   兰小伊听了浑身发冷:昨日,郑妃果然是知道孟玄珏要对她做什么,才故意将孟玄瑜叫走。在郑妃看来,这是一箭双雕,断了孟玄瑜的念头,还成全了孟玄珏,做了个顺水人情。   孟玄瑜攥紧了拳头,低下头。   孟玄珏望着兰小伊,一字一顿地说:“昨日是我造次了。我再不会逼迫你,等你自己想通了,再来找我。”说完转身带人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要走。   兰小伊追上去,问孟玄珏:“贾朗呢?”   孟玄珏停下了脚步,侧头说:“他如今年纪也大了,我也不需要伴读了。他跟着我不太合适。我已经呈请父皇对他另做安排。”      兰小伊心中慌乱起来:另做安排。贾朗不做孟玄珏的陪读在宫里还能做什么?若是被放出宫还好。皇上如果非要留住他,他便只能像他父亲一般……   孟玄瑜攥着拳头低头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小伊脑子里乱轰轰的,也低头杵在原地不动。   许久孟玄瑜才忽然说了一句:“对不住。”   兰小伊抬头望着他,脑子里去还想着贾朗,呆愣的望着孟玄瑜一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那日郑妃支走他的事情。兰小伊转开眼望向烟柳重重的宫墙,说:“殿下莫要这么说。这并不是你的错。”   孟玄瑜苦笑了一声,说:“我也知道,你未必会把我放在心上。只是我自己这心里,总不是滋味。那日听说大哥他……”孟玄瑜忽然咬着牙红了眼说不下去了。   往日他总是一副没心没肺,总长不大的贪玩模样。只是此刻,他语气老成,眼中那浓烈的哀伤,让听得有些漫不经心的兰小伊也忍不住凝神望着他。   其实他的眼睛也是极漂亮的,高兴之时,像是聚光灯下的黑曜石,闪闪发亮。现在,却像是陷入迷雾的黑夜。   孟玄瑜上前了一步,低头望着兰小伊。   兰小伊忽然发现,就是孟玄瑜如今也比她高了半个头。她极少正眼看孟玄瑜,在她心中,他还是那个和她差不多高,拉着她的手问她名字的小男孩。兰小伊心中忽然能理解郑妃那自私而又有些卑鄙的行为了。   兰小伊微微叹了一口气说:“其实太子有些话说的对。郑妃也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恨她。虽然她在气头上打了你,其实心里比你还痛。”   孟玄瑜转开头,恨恨的说:“你不必安慰我。我心里知道,父皇原是不太看重儿媳的门第的,是母妃,是她的意思。”孟玄瑜忽然拉起兰小伊的手说:“小伊,你跟我走吧。我们离开这里,找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我会好好对你。”   兰小伊一愣,心中忽然滋味陈杂。她不是不想离开,可是,找不到那个人,即便是跑出去了,能躲几年?这句话不久前她还曾贾朗说过。当时的贾朗怕是以为她是小孩心性,也没有往心里去。   孟玄瑜的眼中满是祈求。兰小伊不忍拒绝他,强作笑颜,戏谑地说:“殿下怎么又说这话,上次你跟我这么说时,我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孟玄瑜直直地望着兰小伊的眼睛,让她无处躲闪。兰小伊不敢望着他,只能垂下眼帘默默站着。周遭安静得让兰小伊心慌。鸟儿啾啾的从头顶飞过。她害怕,再这么与他相对,她会藏不住自己心中的慌乱,软弱下来,答应了他,然后她就可以像个逃兵一般躲开这些压得让她喘不过气来的事情。兰小伊忽然希望谁能出来拉开她,就像第一次贾朗做得那样。   孟玄瑜眼神逐渐暗淡下来,忽然一笑,松开她的手,后退一步,说:“走吧。再这么杵在这里,又有人要找麻烦了。”说完转身便走。   兰小伊点了点头,低头跟着孟玄瑜慢慢沿着开满嫩黄色迎春花的宫墙走了。      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地想要将这件事情压下去,无人再提起。只是太子身边再没有贾朗的身影,皇上身边也不见贾朗。兰小伊四处去打听贾朗的消息,问来问去,都无人知晓。只知道贾朗的院子如今人去楼空,他没有住在那里了。就连孟玄瑜也打听不到贾朗的下落。   兰小伊整夜的做噩梦,梦见贾朗被人绑着,满身是血,或者梦见贾朗出现在她面前,笑嘻嘻地对她说:“你日日叫我小太监,如今我真成了太监了,你可满意了。”兰小伊喘着粗气,满头大汗的从梦中醒来,瞪大了眼望着黑漆漆的房梁,就再也合不上眼。   兰小伊如今才能体会那时贾朗为何会那么激烈的劝她不要入宫。在这宫中,她的生命如蝼蚁一般,想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活着太难了。   兰小伊茶饭不思,常在太傅的课堂上发呆,才几日便眼看着消瘦了许多。她想,若是再见不着贾朗,不知道她的下落,她一定会疯了。兰小伊想,别人不知道,贾福海一定知道。若是贾福海再不知道,她便冒死去问皇上。她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趁着皇上下朝的空档,跑去在皇上学馆外等着。等了一日,也不见皇上的踪迹,回来一问才知道,皇上带着皇子们去皇陵祭祖了。贾福海也去了。   过了几日,皇上才回来。   兰小伊又在御书房外等着,整整站了一个上午,才等到贾福海出来传话。她也顾不上礼节了,把贾福海堵在了拐角的廊下。   贾福海似是早知道兰小伊会来找她,也不吃惊,只是沉着脸。   兰小伊垂下头,说:“我知道公公心里有些怨我,贾朗是为了护着我才得罪了太子的。”   贾福海冷冷的说:“既然知道,为何还来找我?”   兰小伊咬着唇,红了眼眶哀求道:“我打听不到贾朗的下落,心里着急,没有办法,才来找您。我一定再不去麻烦他,只是,好歹让我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好不好?”   贾福海放缓了神色,许久才微微叹了一口气,说:“你若是真为他好,便不要再过问他的事情。他很好,性命无忧,你不用担心。”贾福海说完转身便走。   兰小伊追上前问:“他到底去了哪里?”   贾福海不再理会兰小伊,进了御书房。   兰小伊被门口的小太监拦住,只等望着贾福海的背影干着急。   兰小伊不甘地离开书房外,低着头往回走。她一边走一边想:“此事,还是只能冒险去问皇上了,若是贾朗真受罚,或许,我还能在皇上面前替他求情。”她忽然苦笑了一下,求情?贾朗什么地位?他可是在宫中混了十几年,太监总管的儿子,奴才中最有权势的。她?她是什么人。二等奴婢,还得罪了太子,得罪了郑妃。她如何能替贾朗求情?!   想到这里,兰小伊心中越发沮丧,忽然觉得失去了支撑她得力气,眼中酸涩得就要忍不住掉下泪来。她停下来,将身子斜靠在路边的树上,这样才不至于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大哭起来。    44 44、第四十四章 算不过(下) ...   忽然几片粉色的花瓣落在她身边。她抬头看了看,原来她靠着的是一棵杏树。此时正是杏花怒放的时候,一树的花儿,热闹得很。兰小伊忽然想起去年的今日。那是在赏春会上,她窝在贾朗的怀中睡着了。贾朗将她带到那个开满杏花的别院中。贾朗弹琴,她唱歌跳舞。那时的她,觉得稀松平常,如今的她却觉得那是遥不可及的幸福。若是可以,她多想回去告诉那时的她,就这样吧,不要再往下走了,时间就这样停住吧。   远处忽然传来嘻笑的声音,兰小伊从遐想中醒了过来。她惊觉自己满脸的潮湿。原来她已经泪流满面。   声音越来越近,兰小伊想,自己现在如此狼狈,还是躲起来好。只是这里是湖边,没有地方可以躲藏。兰小伊转头看着身后不远处的大樟树,忙几步跑到树下,一提气,上了树,将自己的身形藏在樟树浓密的枝叶中。   兰小伊刚把自己藏好,那些人便走近了。原来是几个宫女去领午饭。她们便走边笑着说话。有一个兰小伊还认识,是皇上身边的奉茶,入画。入画前些日子忽然被破格升做了一等宫女,就连住所也从宫人居住的院子搬到了皇上寝宫的后院,和侍寝的一等宫女一样,住单间。   一个年级小的宫女,应是才进宫不久的,缠着入画说话:“今日是赏春会,听说很多王公大臣家的公子小姐们都会来,入画姐姐,我也想去看热闹。”只是奇怪的是,兰小伊虽然没有见过她,却觉得她有些眼熟。   入画叹了口气,伸手点了点那个小宫女的额头说:“玉珠,你就安分些吧。你才入宫,不知道其中的利害。你这么冒冒失失地去了要是闯了祸,连命都没了,有什么热闹可看?你就不要贪玩了。”   被唤作玉珠的小宫女撇了撇嘴说:“入画姐姐你的胆子也太小了。不过就是看看,能怎么样。听说那个什么兰小伊连太子都冒犯了,她还不是好好的。”   入画忽然停了下来,沉下脸,转身厉声对玉珠说:“这事也是你能提的?!兰小伊没有受罚,是因为有人替她受罚了。你若闯了祸,有人替你受罚吗?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玉珠低头缩着脖子,不敢再出声。   旁边的宫女忙拉着入画说:“姐姐别生气,玉珠刚进宫,什么都不懂,您别跟她一般计较。”   那个宫女又拉着玉珠说:“入画姐姐也是为你好,你才入宫,不知道这宫中的险恶。你听入画姐姐的话,以后,少说,少问,只管做事就对了。”   玉珠弱弱的点了点头应了。   入画才放柔了声音说:“你也不用怕,只要老老实实作好分内的事,自然就无事。”几个人接着往前走,只是气氛再不似方才那么快乐,沉默了下来。   兰小伊等他们走远了,才从树上下来。   她眯眼望着她们就要消失在红花绿柳中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入画,原来你知道。”      这天夜里,入画在睡梦中隐约觉得有人站在床边,她睁开眼,迷糊中果然看见有个黑影。她立刻吓醒了,坐起来要大叫,却被捂上了嘴。一个女人低声说:“入画姐姐,是我,莫怕。我只是有些事情想问你。”   入画一听,原来是兰小伊,心里明白了几分,安静了下来。   兰小伊知道入画不会为难自己,便松了手坐在床边。   入画瞪着她压低了声音冷冷地说:“你吃了亏也不长记性,胆子还越发大了。这里皇上的寝宫的后院!你也敢来夜闯!若是被侍卫发现了,捉住你治你个犯上之罪,你要怎么办?”   兰小伊苦笑了一声说:“姐姐,我何尝不知道这么做的危险。可是白日里你身边总是有人,我根本没法单独和你说话。”   入画躺下,背对着兰小伊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可问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趁着没人发现,快些回去吧。”   兰小伊哀求道:“好姐姐,你只要告诉我贾朗去了哪里我便走。”   入画似是睡着了一般,一动不动,也不出声。   兰小伊苦苦哀求,入画忽然坐起来,红了眼,咬着牙说:“你既然要接近太子,何苦去招惹贾朗。既然想到太子身边,又装腔作势的违抗太子作甚?如今你倒是无事,却苦了贾朗。贾朗虽说油嘴滑舌,人却是极好的,他并未得罪过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害他?”   兰小伊叹了口气说:“姐姐。我并非那种攀龙附凤的女人,也不想做什么太子的侍妾,我接近太子自有我的苦衷。这一次,也确实是我连累了贾朗。我定会想办法让贾朗全身而退,求姐姐告诉我贾朗在哪里?”   入画沉默了片刻,说:“你当真这么想?”   兰小伊苦笑说:“姐姐,这几日我日日睡不着吃不下,再这么下去,我怕是撑不到救贾朗的时候了。”   入画沉声说:“皇上在御书房中定下了个规矩。凡是书房中当值的宫人,只能做瞎子和聋子。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准说出去。若有违背,当场仗毙。”   兰小伊打了个哆嗦:原来如此,这件事一定是在书房中办的,所以她从太监宫女口中怎么也问不出来。   入画小声说:“我现在睡着了,等下我要说梦话了。那日太子来见皇上,他十分喜欢贾朗,想把贾朗留在身边一辈子,可是贾朗如今也大了,终是不方便。所以想请皇上恩准,给贾朗净身,放到太子宫中,做他贴身太监。”   兰小伊背上寒意顿生,咬紧了牙关:没有想到,太子竟然如此狠毒!要把贾朗废了,再困在身边,让兰小伊日日看着,日日痛苦。   入画接着说:“我看皇上原本是要恩准的。可是贾福海一听,就立刻跪下来哭着说,贾朗能留在太子身边服侍太子是贾朗的福分。可是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能不能放贾朗出去,寻个女子,生下个儿子再入宫,不至于后继无人。”   兰小伊红了眼眶,她可以想象当时两鬓斑白的贾福海跪在书房内哀声苦求的情形。说不定贾朗当时也在,眼睁睁看着老父如此低声下气,他心中一定也既不好受。兰小伊心中又酸又痛,带着难忍的愧疚,恨不能替贾朗承受这种侮辱和痛苦。   入画幽幽地说:“贾福海一直苦苦哀求皇上,皇上于心不忍。可是太子一口咬定他不舍得放贾朗出宫,皇上也十分为难。”   兰小伊一把握住入画的手急切地问:“最后如何了?”   入画从兰小伊手中挣脱出来,又侧身躺下说:“皇上把贾朗派去守皇陵,说贾朗再入宫之事以后从长计议。”   屋外忽然有响动,兰小伊一惊,在不敢逗留,纵身从打开的窗户中一跃而出,然后提气跳上了屋顶。      兰小伊一气跑回自己的住所,靠在门口喘着粗气。   小琴依旧在熟睡,对兰小伊的进出丝毫没有察觉。   兰小伊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床上,躺下。   月光下的寂静的夜色,并没有因为兰小伊而被扰动,一切还是那么安宁。   兰小伊睁着眼睛,瞪着窗外,心还在噗噗地猛烈的跳动着。她细细回想方才入画的话,想:皇上一定是趁着去祭祖之时,顺便便把贾朗带过去了。如今这种情形之下,让贾朗守皇陵是两全之法。既保住了贾朗,又让太子满意了。原本皇上一定十分为难,他不能为了一个奴才,闹得父子不和,也不忍心让多年陪伴他的老奴老泪纵横。只是不知道是谁提出的这个法子。这人替皇上解围,帮了贾福海和贾朗,皇上和贾福海一定会报答她。   兰小伊猛地坐起来,她想起入画似是故意轻描淡写地带过了皇上决定此事的过程,莫非出主意的是入画?而且这段时间被提拔的只有入画。   兰小伊对自己的猜测有些犹豫,因为入画是个极谨慎的人,从不多嘴,也从不在皇上面前替谁说话,真的是她未贾朗求情吗?兰小伊想起方才入画的神色,心中暗自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是了,肯定是她。只是,她为何一改自己多年明哲保身的原则,肯冒险替贾朗说话?   小琴嘟囔着,翻了个身。   兰小伊忙躺了下来。她轻轻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贾朗现在安全了。可是她还是无法入睡,脑海里还是贾朗的身影。听说那个皇陵里除了死人,什么也没有,冰冷孤寂。按照规矩,十日才有人去送一次东西。   方才她还在想太子为何会肯答应让贾朗去守皇陵。现在想来,皇陵外围着守皇陵的士兵,若非有皇上的金牌,没有人能进出。贾朗被困在皇陵中,跟坐牢没有区别。这天下迟早是太子的,等到太子登基,他要想怎么处置贾朗,只需要一句话。   兰小伊忽然觉得这三月初的春夜格外的冷,寒风入骨,即便是她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将身子蜷成一团,也被冻得牙齿打颤,浑身发抖。      兰小伊想,也许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既然孟玄珏说不会逼迫她,只要她不去招惹孟玄珏,应该暂时是安全的。等过些时日,她打听清楚了孟玄珏胸前到底有没有胎记,她便立刻离开。   今年宫中的赏春会顺利的结束了。赏春会上没有了贾朗,兰小伊也没去,据说还是很热闹。这次的赏春会原本是为而皇子孟玄璮选妃子,可是赏春会当晚,太子就迫不及待的临幸了一个新进的小宫女,第二日就收她做了侍妾。   小琴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事情的原委,然后咬着耳朵告诉了兰小伊。那日赏春会,皇上原本是要出席的。可是边关的忽然送来了急报,皇上只得先去处理朝务,派太子代他出席。赏春会上依旧是歌、舞、琴、画这些东西,孟玄璮依旧是那么淡淡的,看不出来对那家的小姐特别中意或者厌恶。只是上茶的时候出了一点小意外,一个宫女将茶不小心打翻在太子的脚边。场上正在歌舞的小姐们也被吓得停了下来。所幸太子没有被烫伤。那小宫女被吓得花容失色,跪在太子跟前泪眼汪汪磕头的求饶。   太子盯着她的脸许久,忽然淡淡地说了句:“以后仔细些,起来吧。你闯了祸,不责罚你,有失公允,我便罚你站在这里陪我。”小宫女哆哆嗦嗦的应了,低头站在太子身边。   赏春会又继续,太子却再没有看歌舞的兴致,眼睛时不时地瞟向小宫女。小宫女毕竟年轻,完全没有注意到太子的眼神,才一会儿便忘了方才的惊险,被场上热闹的歌舞吸引了注意力。她慢慢地大了胆子,抬起头睁大了眼好奇地欣赏场上的歌舞。   赏春会散了,宫女便被带回了太子寝宫。    45 45、第四十五 探贾朗(上) ...   小琴拿眼睛瞟着兰小伊,神色犹豫,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兰小伊笑着说:“怎么啦?你对我还有什么事情不好说的吗?你就直说吧,到底什么?”   小琴干咳了一声,说:“她们都说,太子新收的侍妾玉珠,长得很像……很像你。”   兰小伊睁大了眼睛,有些愕然。她皱眉想了想,那日看见玉珠,她总觉得玉珠很眼熟,却想不起来像谁。如今听小琴说起来,玉珠眉眼之间确实和自己有些相似。   小琴见兰小伊皱起了眉头,忙说:“你别往心里去,她们瞎说的。我也见过玉珠,我觉得也就眼睛和脸型有几分像。而且,那个玉珠虽然长得有些似你,很有几分姿色,心眼却比你多多了。据说那日原本不是她当值。她给当值的宫女下了泻药,又塞了钱给安排当值排序的公公,才能去赏春会。”   兰小伊冷笑了几声:原来那日玉珠追着问入画赏春会的事情,是在做这个打算。她还真是心机深沉手段了得,才见了一面,便成了太子的人。      京城往南走二十里,有一座龙印山。山中树木繁盛,绿荫蔽日。即便是山中遍地是珍贵的草药和肥硕的猎物,却没有什么人进来。一来是因为草木太繁茂,寸步难行。二来是因为这座山中有阑山国的皇陵。阑山国迄今为止共传国十代,九位驾崩的先皇和皇后都埋葬在这里。皇族人深信,这个山中埋着孟家的龙脉。他们害怕百姓进到山中到处挖掘或者乱闯,打搅了在此沉睡的先人,破坏了龙脉,所以历代皇帝都派重兵在这里把守,将这座山围了起来。别说是人,就是一只老鼠也不能随意进出。   修建皇陵之时,那时在位的皇上便命令修了一条从山脚一直伸到山顶的石板路。石板路上可以并排跑两辆八匹马拉的马车。石板路边上修着一条石阶路。石板路和石阶路,用三尺长,一尺宽,半尺厚的汉白玉的整块石材,从远处运来,凿成条石,修葺而成。每一阶石阶要用六条条石。从山脚到半山腰的皇陵,共用九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条条石。光是运石头都用了五十艘大船日夜不停的从水道中,由盛产条石的东篱国运来。皇陵和这条路,耗时五年多才修好。   山顶上还有有个祭天的天台。石板路在过了半山腰的皇陵之后便分成了两条路,一条通往山顶祭台,一条拐弯,伸向了皇陵。   每逢清明之时,皇上便领着皇子们先到皇陵祭祖,然后到山顶祭天。祭祖和祭天之时,皇上和皇子,还有群臣们都要徒步沿着石阶上山,马车停在山脚。只有当皇上殡天之时,将皇上灵柩运上山时,才用马车走石板路上来。      这一日,天气甚好。当时修建石阶的时候,沿着石阶的高大松柏都被砍掉了。于是在路边便长出了许多羊角花。经过这么多年,这些羊角花早就长得茂盛无比,挤满了路边。   此时羊角花都开了,火红的颜色,像是在浓厚的绿意中点燃了一团团火焰,烧得满山都发出耀眼的光。鲜花带着露水在晨曦中随着清风摇摆,连叶子上的细细的绒毛被露水和阳光照得金灿灿的。   蜿蜒宽阔的石阶上,走上来一个小公子。小公子长得极俊俏,穿着银色的袍子,头上带着银冠。更是衬得“他”面如玉雕,眉清目秀。其实这不是那家胆大的偷偷溜到山中来游玩的公子,而是女扮男装的兰小伊。此时她嘴角带着微笑,一边走一边摘着路边的羊角花。她停下来,看了看前面好像没有尽头一般的石阶,擦了擦额头的汗,稍微站了站,便又给自己打气继续往上爬。   今日,她特地跟皇上告了假,出宫来。她原以为在皇陵下会被守陵兵拦住上不去。结果她一掏出皇上给她玉牌,守陵兵便立刻放她进来了。   快到中午时,兰小伊才满头大汗的爬到了半山腰的皇陵外。从上山的路到了这里边忽然分了叉。一条继续通向山顶,一条通向皇陵。通向皇陵的路入口处是汉白玉雕的牌坊,牌坊上写“皇陵”。牌坊后的路边对称放置了汉白玉雕的石马石人,像是在迎接来祭拜的人一般,沉寂的立着。路边种满了松柏,经过了几百年,这些松柏如今已经长到几人合抱那么粗。   方才兰小伊还被日头晒得有些发晕,到了这里,忽然觉得阴凉起来,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   绿荫笼罩的之下,一条干净宽敞的道路一直通向那个宫殿一般巍峨的皇陵中。兰小伊看了看着道路尽头的皇陵,心里有些发怵。她给自己壮了壮胆,抬步向那黑漆的大门走去。   那扇门的旁边就有贾朗,兰小伊在心里暗暗对自己这么说。   还没有见到贾朗,光是这样想着,兰小伊的心都开始狂跳不止。那欢呼雀跃的感觉按捺不住就变成笑意浮上了她的嘴角。   兰小伊的脚步不由得加快了些。正午的阳光透过头顶华盖一样的树荫在她身上投下了大大小小的光斑,让兰小伊有种错觉:她并没有穿越到这让她进退两难,委曲求全的世界,她还在那个她拥有一切她想要的东西的世界里。她在和她心仪的人约会,此刻她正向着那个人跑去。   大门前面是一个大大的广场,也是用汉白玉的石头砌的。广场靠近大门边的地方还有黑黑的高大香炉。这应该是皇家祭祖时,皇上带领众人祭祀行礼的地方。   兰小伊停下来,转头寻找着贾朗可能在的地方。她看见香炉后,黑漆的大门边,站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一件发旧的灰色布衫,拿着一把扫帚,抬头看着黑漆大门上的匾牌。他方才被香炉挡住了身影,兰小伊到这时才看见他。他看得如此出神,就连兰小伊的脚步声也没有听见。   他应是负责清扫这里的下人,兰小伊心想。   见他看得如此入神,兰小伊也抬头,看向那块巨大的匾牌。   那块匾额上面写着“严慈”两个字。   兰小伊心中暗暗地奇怪,她没有想到,地宫门口的字竟然这么简单。她以为即便没有歌功颂德的石碑,也应该有寄托哀思的对联。可是这里却只有这两个字。兰小伊正疑惑,站在匾牌下那人忽然低下头,不再仰望匾牌,而是动手开始清扫香炉边的广场。   兰小伊看见了那人的脸,愣在了那里,那人竟然是贾朗。      兰小伊上山之前,曾在心中预想过无数个贾朗的现状,却没有想到会是如此情景。   兰小伊红了眼,收紧了垂在两边的手,揪着自己的衣襟,慢慢地向贾朗走去。她走到离他几步远处却忽然停了下来。她有些害怕。想来贾朗虽然是奴才,却一直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何曾受过如此的苦楚。她害怕,贾朗心中会怨恨他。毕竟是为了她,他才落到如此境地。   兰小伊张了张嘴,喉咙中却像被棉花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声音。   贾朗终于察觉到身边的动静,抬头望向兰小伊。看见兰小伊,贾朗的脸上先是惊愕而后露出暖暖的笑意。   兰小伊有些不知所措。若是贾朗像往常一般,斜乜着眼,带着那恨铁不成钢的神色,点着她的额头数落她,她一定会没心没肺的咧着嘴笑,毫不客气的回嘴为自己争辩。可是贾朗却笑得云淡风轻,让她忽然有种委屈的感觉,不由得红了眼眶。   贾朗扔了扫帚,慢慢走近,缓缓将她搂在怀中。   兰小伊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怀中,贪婪的吸着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掉。   贾朗轻轻摸着兰小伊的头,抚着兰小伊的背,像是在哄着一个撒娇的孩子一般,微笑低声说:“别哭。我很好。别哭。”   兰小伊哽咽地点着头,眼泪却还是不听话的往下掉。贾朗温柔地给她擦着眼泪,嘴角浮出兰小伊熟悉的戏谑的笑,数落她道:“啧啧,我不在,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下巴都尖了。是不是没处骗吃的了?被饿瘦了?”   兰小伊忍不住破涕而笑,咬着唇暗自责骂自己:怎么在他面前眼眶这么浅,动不动就掉眼泪。      贾朗住的地方在正殿边的小房间中。兰小伊一进去就把屋子里外和后院都看了看。这里虽然不如宫中贾朗的住处奢华舒适,却也还干净清雅。难得的是后面不远处还有一片竹林和一条清水潺潺的小溪。兰小伊找了个花瓶,在溪水中盛了些水,将手中的花插好,放在案子上。白色的花瓶配着鲜红的花儿霎时好看。兰小伊满意的点点头,回到桌边坐下。   贾朗眼睛跟着兰小伊转,坐在桌边耐心地等着她弄完。兰小伊坐着,小口啜着贾朗给她泡的茶。   兰小伊在心中斟词酌句,想着要如何问贾朗,他才不会伤心。贾   朗嗤笑了一声,斜乜了她一眼,说:“你何时也变得这么善解人意,小心翼翼了?”   兰小伊脸热了热,喏喏地说:“我不是怕说错了什么,你听着心里难受吗?”   贾朗放下手里的茶杯笑着头笑着,说:“我不难受,这里安静清幽,鸟语花香。我不用整天赔笑脸,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可以安静地看自己的喜欢的书,我很喜欢这里。”   兰小伊忽然意识到,其实皇上把贾朗弄来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在这里,贾朗再也不会因为冒失的兰小伊而被牵连了。在这里,太子即便是心中再不喜欢贾朗,也没有办法给他小鞋穿。果然,在这里,贾朗才是最安全的。   贾朗与兰小伊说了会话,忽然说要去做午饭给兰小伊吃。兰小伊有些懊恼:她迫不及待的赶来见贾朗,却忘了这山中清苦,连一盒点心都没给他带。   兰小伊站起来犹豫了半日才说:“你会做吗?要不我去做?”   贾朗叹了口气,似笑非笑的说:“我好歹还能作熟,你能吗?我怕我吃了腹泻,在这深山野岭里连个郎中都找不到,到时候可就真是麻烦了。”   兰小伊的脸红了红,说:“做熟肯定是没有问题,我只是不会生火,我怕把饭没做好,这皇陵给烧了,那才是真的惹了大麻烦了。”   贾朗大笑起来,笑声惊跑了后院竹林里的鸟儿。他极少这么畅怀大笑,像是乌云散尽露出的阳光一般。兰小伊望着他,也不由得傻笑起来。   贾朗好不容易止住笑,朝她眨眨眼说:“还是让我来给你做好吃的吧。你就乖乖等着吧。” 46 46、第四十六章 探贾朗(下) ...   贾朗去了厨房,兰小伊安分的坐了一会儿,便按耐不住好奇心,也跑到厨房里面去看。只见贾朗挽起了袖子,露出白净的胳膊,正在切菜。虽然是做这粗活,贾朗却似作画抚琴一般,不紧不慢,怡然自得。   兰小伊倚在门边看了一会儿,想:他毕竟是没有做过粗活的人。我家厨房里的厨子什么时候都是大喊大叫,手忙脚乱的。似他这般优雅温柔,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有饭吃。是不是没人帮他添柴,火太小了?   兰小伊立刻跑到灶膛旁边,往里面添柴。她生怕被烫到,每扔进去一块柴火便要立刻跳开,确认无事,再捡起第二块扔了进去。如此几次,把个厨房烧得热浪灼人。   贾朗忙叫:“别添了,再扔多几块,锅子都要烧穿了。”   兰小伊自己也热得满脸发烫,汗珠直冒。   贾朗原本一人在厨房从从容容,被兰小伊这么一弄,他也满头大汗狼狈不堪。贾朗叹了一口气说:“你还是去玩吧。后院竹林里面景致不错,你去转转。等下便有饭吃了。”   兰小伊见自己添的柴着实多了些,估计烧到今天晚上也烧不完,便拍拍手,擦了擦汗,有些得意地从小门往后院去了。   贾朗望着她昂首挺胸的背影又好气又好笑。他将炉灶里的柴弄出了几根扑灭了火,才又接着做饭。   兰小伊从后门出来,穿过一片开满羊角花的山坡,便到了那片竹林中。竹林中凉风飒飒,竹影摇曳,方才身上的灼热立刻被一扫而光。   兰小伊啧啧的咂着嘴,满意的在竹林中闲逛。今年新发的春笋如今已经成了挺拔的竹子,倔强的立在粗壮墨绿的老竹子身边。只是嫩黄的颜色和毛茸茸的竿子有些与众不同,像是个混在大男人堆里的毛孩子。兰小伊想,贾朗小时候是不是就像这竹子,一个小男孩,倔强的混在宫中那些老太监身边。   兰小伊忽然见到前方有个竹子搭就的亭子,里面还摆着一架古筝。亭子就建在溪水边。在寂静的竹林中,只有远处的鸟鸣,合着山风吹过竹林飒飒的声音和碧草下隐约可闻的溪水潺潺的声音,很是清雅。   兰小伊咧着嘴笑了起来,几步跑过去,跳到亭子里。她的琴艺实在是拿不出手,怕让人笑话,所以她只在家中和学堂里弹过琴,到了宫中便再没有碰过。今日看见琴,她不由有些手痒。她转头看了看,好在此处除了贾朗,便是死人。现在贾朗又忙着做饭,最是适合她自娱自乐了。   她干咳了一声,煞有介事地坐下,调了调弦,正襟危坐屏息,手指微动,如水波一般的琴声便从她的指尖流出。她边弹边轻声唱: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兰小伊弹完,深深吸了一口气,赶走了心中忽然涌上来的忧伤,却见贾朗站在不远处默默看着她。兰小伊跳了起来,笑嘻嘻地朝他跑去,说:“就做得了吗?我还以为要太阳下山才有得吃呢。”   贾朗伸手用拇指蹭着兰小伊的脸说:“啧啧,也没见你做饭,怎么脸上这么脏。”   兰小伊忙跑到溪水边照了照,自己也有些好笑,脸颊上黑乎乎的几道,看着着实有些滑稽。   贾朗慢悠悠的走过来,蹲下,在溪水里洗手。兰小伊瞟见他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分明是使了坏在憋着笑。兰小伊立刻明白,是他做的怪。兰小伊低头看他的手,已经被他洗净了。兰小伊气急败坏地说:“你又耍我!”   贾朗忙站起来,往回走,边走边说:“没有,那是你自己弄上去的,怎么怪我?”   兰小伊追着他气呼呼地说:“就是你,分明是你将锅灰弄到手指上,装作替我擦脸,糊到我脸上去的。你方才装作弄脏了手洗手,其实是在毁灭证据。”   贾朗斜了她一眼说:“啧啧,我才不稀罕弄脏了自己的手来捉弄你呢。”语气虽然是满不在乎,脚下却心虚的加快了步子,默认了兰小伊的指控。   兰小伊对着他的背影,恶狠狠的叫嚷着:“你太坏了!老是捉弄我。等我追到你,有你好看”只是她得脸上却露出笑来。她在心里暗暗地说:“你在这里是真的开心吧?这样才好,我才不会内疚,我才舍得继续往下走。”      兰小伊追着贾朗回到了方才的房中,见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   兰小伊搓着手,咋着嘴,把自己刚才说的狠话完全抛到了脑后。   贾朗带着笑意看着她,一边指着桌上的碗碟,一边说:“这是鱼汤,鱼是从后面那条小溪里面捉的。这是清炒鲜笋,笋子是今天早上才从竹林里面挖的,这是山下昨日送来的红烧羊肉。饭是放在竹筒中蒸的,别有一番风味,你试试看。”   兰小伊试了试鱼汤,肉嫩汤鲜;鲜笋新鲜脆甜,齿颊留香;米饭晶莹如玉,带着竹子特有的香味,爽口无比。反而是宫中送来的红烧羊肉,味道平平。兰小伊一边吃一边含糊的说:“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手艺,我敢说山下哪一家都做不出这种味道。”   贾朗见她吃得开心,带着几分得意笑着说:“是山中的东西好,我只是把东西弄熟了而已。”   兰小伊放下筷子,认真的看着贾朗说:“如今太子也容不得你了,不如你想个办法出宫吧。我给你钱你在山下开个饭馆怎么样?”   贾朗垂下眼帘,一边用筷子将竹筒中的饭弄出来,一边嘻笑着说:“怎么?不要我去你家做伙计了?”   兰小伊干咳了一声,摇着头说:“你长得太好,若是做伙计,我担心我们家的店铺的门槛会被那些花痴的女人踩破了,做不了生意。”   贾朗嗤笑了一声,将米饭放在兰小伊碗中说:“开饭馆就不怕了?”   兰小伊咧嘴笑着说:“来铺子里可以不买东西,但是来饭馆不能不吃东西。到时候一杯茶你也收她一两银子,来的人越多越好。所以说,开饭馆,一举两得,我有好吃的,你可以赚钱。”   贾朗停下手,抬眼看她说:“你还是适合做生意,何苦在宫中熬着,不如趁着没有惹出大祸,早些出宫来,自在平安。”   兰小伊嘴角漾出苦笑,望着自己的碗不敢抬头,低声说:“抱歉,给你惹麻烦了。可是我如今还是不能出来。我自有我的苦衷,以后我会告诉你。”   贾朗一听气得握着筷子的手直哆嗦。他咬着牙,眯眼望着兰小伊的头顶,一字一顿地说:“这次你受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如今我也不在宫中了,还有谁能保护你?孟玄瑜吗?如今他连自己都顾不了!你还奢望他来保你吗?”   兰小伊的头垂得更低。她有绝对正当的理由,却只能委屈得眼眶发红,什么也不能说。   贾朗见她不出声,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放软了声音,说:“我也不是逼你立刻出宫,只是,你要早些做这打算,那里实在不是你久留之地。”   兰小伊只闷头吃饭,也不抬头夹菜。   贾朗微微叹了口气,夹了一筷子鲜笋放在兰小伊碗中,说:“到底要我如何做,你才肯乖乖的听话,安稳的呆着呢?”   两人闷着头,再不出声,屋子内的气氛沉闷得让兰小伊吃什么都如同嚼蜡。吃完饭,贾朗便说要送兰小伊下山。   兰小伊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垂着头。   两人沿着那蜿蜒的大理石台阶一步一步往山下走。兰小伊低着头,一言不发,贾朗走在她身后,盯着她的背影,好几次想要叫住她,却又打消了念头,抿着嘴,转头望着山中茂密树林和鲜艳的野花。   到了山脚,快要到黄昏时分了。兰小伊连道别也没有,便埋头往前走。贾朗终于出声叫住了她,说:“小伊。”   兰小伊停下了脚步,也不回头,依旧背对着贾朗。   贾朗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守卫,说:“你若执意要在宫中,便要自己小心,莫管闲事。真有难处便去找我父亲贾公公。他虽面上不喜你,你若真有难,他还是会帮你的。”   兰小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听见。   贾朗顿了顿,又说:“我在这里很好,你不用担心。以后不要看我了,免惹是非。”说完,便一掀袍子,转身拾阶而上。   兰小伊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对这贾朗的背影说:“好啊,我答应你,我会出宫,可是你呢?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不如我们约定,你什么时候离开,我就什么时候离开。”   贾朗停下了脚步,立在石阶上。阳光晒得兰小伊眼睛有些发花。贾朗似是动了动,想要回头。兰小伊眯起眼来细看,原来只是从山中吹来的风,拂动了他的发带和衣角,飘飘扬扬,起起落落。   贾朗并不回答她,只是稍稍停了停,便又继续拾阶而上。   兰小伊在他身后冷声着:“你放心,我不会再给你惹麻烦,也不会再去找贾公公,从此,你便安心的在这山中做神仙吧。”她往后退着,心中还带着一丝侥幸,或者他会忍不住回头。   只是贾朗似是铁了心再不理会兰小伊,稳稳地渐行渐远。   兰小伊红了眼眶,转身快步走了。      兰小伊虽然告了三天的假,却没有回家。她害怕自己如此消瘦憔悴的样子会吓坏家中的爹娘。她在城中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白天在城中闲逛。她想用这两日好好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她在城中漫无目的的走着,饿了便找个馆子吃些东西,累了便停在茶馆歇歇。从日出走到月上半空。   幽蓝的月光下,兰小伊惊觉,自己不知不觉竟然又走到了宫外的荒坟地。她苦笑了一声:别人是花前月下,她却是坟前月下。这个她应该觉得毛骨悚然的地方,如今却成了她安定心绪,暗自疗伤的地方。也许,只有死人才不会背叛和算计,只有死人才会不计代价的安静陪着她。   兰小伊坐在那块石头上。   这块石头在这些年里已经被她和贾朗磨得光溜溜的。   她支着头望着天上的明月想:孟玄珏的事情是一定要确认的。不然这会成了我的心病,不论我走多远去了哪里,最后都要回来这里。如今最快的方法便是问清楚叶幽兰。虽然有些突兀,但是我好好跟她说,她应该会告诉我。问清楚了我便说服贾朗和我一起离开阑山国。只是贾朗会不会跟我走呢?   兰小伊反复思索这个问题,自言自语的说:“我相信他一定不是那贪图荣华富贵的人,他总说不肯出宫,一定是担心他的父亲贾福海。若是贾福海安全,贾朗自然会跟我走。”   兰小伊想来想去也没有定论,有些懊恼地抱住自己的头,对自己大声说:“他都说不管你了,你还管他做什么?你也狠下心自己走吧。”她放下手,对着空中静谧的圆月说:“怎么办?你告诉我啊!或者我应该学那鸵鸟,装作什么都不在乎,没心没肺的开心等死?说不定去了那个世界,那个人又可怜我,再给我机会呢?”   兰小伊忽然羡慕起木芙蓉和赵武起来。他们两个至少可以毫无顾忌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47 47、第四十七章 玉珠(上) ...   不管兰小伊怎么徘徊,怎么不愿意,她终究是要回到那个大围墙之内去的。如今,贾朗不在,她越来越觉得那里像个大的牢笼。她一面勉强笑着和宫门打招呼,一面控制不住的在心中暗暗念着那一句诗:宫中千门复万户,君恩反覆谁能数?      回到房中,还未坐定,忽然来了个太监,昂着头跟兰小伊说,兰小伊从今日起调到御书房奉茶。住处也从郑妃宫中搬回到宫人聚集的住处。   兰小伊送走了公公,一个人在屋子里徘徊。她在心中嘀咕:不在郑妃娘娘,是不是就不需要陪孟玄瑜读书了。   这时,小琴刚好回来。见到兰小伊,她往屋子外看了看,确定屋外无人,才关上门回到兰小伊身边,拉着她坐下。   小琴神神秘秘的样子让兰小伊有些惊异。小琴打量了一下她,心疼地说:“你出去干什么了,怎么才几日又黑瘦了许多。”   兰小伊笑笑,说:“没事,我四处晃了晃。”   小琴点头低声说:“刚才可有人来传话说让你去御书房当值?”   兰小伊点头,皱眉说:“郑妃要调我走,我倒是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何皇上要将我弄到御书房。”   小琴叹了口气说:“原本不是调你去御书房,按常理,你是要回太子东宫的。”   兰小伊浑身的汗毛一竖,瞪大了眼望着小琴。   小琴安慰地拍了拍兰小伊的手说:“是贾公公,他补了两个新来的宫女到太子宫中,将你调到了御书房。”   兰小伊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原来如此。郑妃原想着,将兰小伊退回去,自然是回到太子身边。贾福海却暗中帮了她。太子宫中又添了两个宫女,自然不好马上再要求贾福海调兰小伊回去。虽然两日前她才很有骨气的跟贾朗说,她不需要贾福海的帮忙,可是今日贾福海又救了她。   小琴叹了口气说:“我求贾公公,调我跟你一块过去。贾公公却让我暂时还是留在郑妃宫中,尽量少些动静,不然对你不好。”   兰小伊勉强笑笑说:“放心吧。我没事。”   小琴柔声说:“莫怕,我不当值便去找你。我们只是夜里不能住在一块儿了,隔得也不远。”小琴握了握兰小伊的手,似是用这样的方法给她力量一般。   兰小伊发誓一般地说:“姐姐,我从今后定会夹着尾巴做人。”   小琴听了叹了口气抱着她,说:“你早这么想多好。”      兰小伊下午就搬到了宫人的住处。虽然她又回到了宫人的出处,却与往日不同了,如今,她是二等宫女,改住单间了。   兰小伊觉得,这倒是好事,如今,她有了大把的独处时间,可以好好练习她那荒废已久的武功,可以随时去随身空间里面拿东西出来。她这天晚上一个人睡不着,便在随身空间里东看看西看看。她惊奇地发现,原来这么些年,她对这个随身空间的了解还太少了。她原来以为这个随身空间只是个超市,后来发现,其实,这个空间的大小原来是变化的。这空间,仿佛是她心中的欲望一般。她想要的东西多,里面就大,大到她怎么逛也没有尽头。她想要的东西少,空间就小,像是个小小的便利店。她若想做点什么,里面又会有类似于工作室,加工车间一样的地方。   兰小伊发现随身空间的奥秘之后,打定主意要自己做几件趁手的武器,为将来逃出阑山国做打算。      兰小伊白天在御书房奉茶,夜里自己做东西,不当值了便偷偷跑到无人的宫殿中练功。虽然她不停的对自己说:如今你是在皇上身边,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可是有时候太累了,她还是会在当值时忍不住悄悄的捂嘴打哈欠。   入画每见到兰小伊打哈欠,便会拿眼睛瞪她。兰小伊一见到她那刀子一般的眼睛,便立刻站好。御书房奉茶的活儿其实也不累。主要是入画将皇上和各位皇子的喜好都记得一清二楚,她会安排好一切。兰小伊只要像个木偶一般,听从她的指挥,将茶水和点心安全送到桌上就可以了。   入画曾经恨铁不成钢的捉住兰小伊说:“姑娘,你也长进些,上点心吧!难道你要一辈子这么糊里糊涂的?”   兰小伊笑笑,扯着入画的袖子,像只撒娇的小猫一般的蹭着她说:“哎呀,入画姐姐,有你在,我操心这些干什么,我只要想今晚上吃什么就好了。”   入画又好气又好笑的从兰小伊手中挣脱出来,翻着白眼不再理她。   只是,兰小伊经过太子身边时,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往太子身后看。每每看见那个地方空无一人,再没有人站在那里装作没有看见她一般的翻白眼,兰小伊的心便像是空出了一块。   兰小伊的脚步总是不由自主地停一停,然后收回目光,低着头继续往前走。她没有看见,孟玄珏总是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她也没有注意,孟玄瑜来御书房的时间多了。虽然孟玄瑜总是装作没有看见兰小伊的样子,可是他还是会在兰小伊经过时,遮不住眼中忽然而至的哀伤。      兰小伊的武器快做好了,她想,是时候去找叶幽兰了。   兰小伊趁着这日不当值,打听了太子又不在宫中,跑到叶幽兰那里求见。   通报的人进去了许久都不见出来。兰小伊站在台阶下望着高高的匾牌,嘴角附上一丝讥讽的笑:叶幽兰也终于变了吗?她可是在纠结要不要见我?见我,怕被我连累,不见,又怕坏了她的好名声?   只是无论要等多久,她都不得不等着。今日她一定要见到叶幽兰,向她打听到那件事情。不然她不知道要在这宫中熬多久,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出来,跟兰小伊说,娘娘叫她进去。   兰小伊活动了一下站得有些麻木地脚踝,才跟着来人进了宫中。   兰小伊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小心翼翼地跟着前面领路的人。上次在学馆边的事情尤历历在目,兰小伊不敢再大意,生怕又惹出什么麻烦来。   大概是因为太子出去了,东宫今日比往常还要安静。兰小伊连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都能听见,心里更加紧张。   叶幽兰端坐在大殿的主座上,居高临下,与那日亲密无间的姐妹模样截然不同。   兰小伊忙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叶幽兰客气的问道:“小伊今日来看我所为何事?”   兰小伊在心中暗自笑了一声,叶幽兰入东宫一年多,把个太子的风范也学得差不多了。如今她说话这口气,既有主子的架子,又不会让人觉得倨傲,倒是拿捏得很好。   兰小伊低着头,恭敬地说:“请娘娘屏退左右。”   叶幽兰扫了一眼殿上低头静立的宫女和太监,笑了一声说:“何事如此神秘?”   兰小伊依旧低着头说:“是奴婢有事求娘娘。人多口杂,传出去不好。”   叶幽兰盯着她看了一会,挥了挥手屏退了所有人。一会儿,大殿上就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叶幽兰笑了笑,说:“现在可以说了。你若是想要我帮你求太子,就不用说了。这事,我也无能为力。”   兰小伊这时才抬起头来说:“奴婢虽然粗笨,还不至于如此不知进退。我来,是想求娘娘看在我们往日还有些交情的份上,帮奴婢解个惑。”   叶幽兰抬了抬眉,有些好奇地说:“你且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情?”   兰小伊刚要问,忽然门外一阵喧闹,门被人使劲推开,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宫女妖娆地走进来。虽然有宫女阻拦,她却毫不理睬,大摇大摆的昂头只管往里走。   叶幽兰皱着眉,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却很快又露出亲昵的笑脸,从座位上站起来,走下来,边走边说:“哎呀,妹妹来了。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   叶幽兰如此客气,让兰小伊十分惊异:来的是什么人,这么大的派头?      兰小伊转身一看,被前呼后拥走进来的,是一个满身绫罗,满头珠翠的年轻貌美女子,看着十分眼熟。   兰小伊暗想:太子的口味何时变得这么俗了。这个女子虽然长得不错,可是脂粉厚重,金玉满头,一副暴发户的老婆的样子。这副打扮,让兰小伊着实不敢恭维。   那个女人脸上显出倨傲的神色,敷衍的朝叶幽兰行了个礼,便转头肆无忌惮的在堂上环视,嘴里说着:“听说那个丫头今日到了这里,我特地来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兰小伊听了也忍不住皱眉:这位夫人,不但装扮粗俗,就连说话也这么不知深浅。   叶幽兰笑着问:“玉珠妹妹说的是谁?什么人能劳动妹妹特地到我这里来看。”   那个女人哼了一声,说:“还有谁?不就是那么叫什么兰小伊的。这些日子太子在,我不好去找她,今日既然来了这里,便让我看看。”   兰小伊恍然大悟:原来是玉珠,太子的新宠,也是那日她躲在樟树上看见的那个小宫女。今日玉珠穿着华贵,浓妆艳抹,与那日的清水百合的样子截然不同,兰小伊竟然没有认出来。   那个女人看了两圈没有寻到,便有些不耐起来,尖声说:“谁是兰小伊,站出来。躲躲藏藏的,干什么?”   兰小伊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惹到这个新进的贵人,可是今日这个麻烦,看样子是躲不掉了。   叶幽兰殿上的丫鬟齐刷刷的让开道,露出了站在人群后的兰小伊。   兰小伊上前朝玉珠行了个礼说:“夫人,奴婢便是兰小伊。”   玉珠循声而望,看见了兰小伊。   听见兰小伊叫她夫人,玉珠的脸色忽然变得极难看。兰小伊叫她夫人本没错。因为玉珠还没有品级,还不配被叫娘娘。   只是,兰小伊不知道,这“夫人”两个字,是玉珠心头上的刺。按照阑山国的典制,太子在登基之前,只能有一个正妃,两个侧妃。其他的女人是侍妾,不管太子对侍妾多么宠爱,若是不废掉三个妃子中的一个,便只能做个没名没分的侍妾。只有等到太子登基做了皇上,侍妾才有可能被封为妃嫔。   太子这两个月来日日在宿在玉珠那里,要什么给什么,将她宠到了天上。可是不管玉珠如何哭闹,要太子封他做侧妃,太子都只是笑而不语。玉珠不知道,不管是正妃和侧妃,都是皇上降旨封的,若是要废,除非犯什么大错,皇上亲自降旨,才能废。况且,这三个妃子中,安然是悠然国的公主,赵云是大将军的独女,来头都不小,太子不敢动,也不会动。唯独那叶幽兰出身低一点,却也好歹也是大臣的女儿,在太子眼中,远比卖身为奴的玉珠要高贵。太子断不会为了玉珠,忤逆皇上,得罪大臣。   所以玉珠一直不能如愿以偿。这件事也成了她的心病。若是她听见东宫中的奴婢有人叫她“夫人”定会暴怒。东宫中许多宫女都因为这个称谓吃了苦头。宫女们不管背地里怎么讨厌玉珠,在玉珠面前叫还是乖乖的叫她娘娘。   太子对玉珠的行为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眼,越发助长了她的坏脾气。   玉珠原本就极痛恨兰小伊,如今听见兰小伊叫她夫人,更是如针扎耳。她瞪大了眼睛,冲过去,扬手对着兰小伊就是一巴掌。只听见清脆的一响,兰小伊被打得头一偏,脸颊上立刻红了一片,嘴角流下血来。   这一巴掌,兰小伊原来可以躲过,只是她不想在宫中显露身手,以免为日后逃出宫惹来麻烦,便闭眼硬生生的挨了。兰小伊觉得自己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嘴里满是咸腥。她没想到这小姑娘竟然如此之狠,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来打她。她按耐住自己冲上去暴打玉珠的冲动,冷冷地转回头,望着玉珠,玉珠被兰小伊冰冷的目光吓得一哆嗦。    48 48、第四十八章 玉珠(下) ...   兰小伊冷笑说:“夫人,不知奴婢什么地方得罪了夫人,惹得夫人要下此重手。即便如此,奴婢也是皇上身边的奉茶,若是真有什么错,也有皇上何贾公公责罚我,还轮不到夫人动手。”      玉珠有些慌了。她没有想到,这么个小奴婢竟然如此伶牙俐齿。况且,即便是她再愚钝,也听出来,兰小伊的话是对的。她一时下不来台,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忽然有人厉声说:“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太子沉着脸,快步从门口走进来。   玉珠见太子来了,像是看见救星一般,扑了上去,哭着说:“殿下,你可要为我做主啊。一个奴婢竟然都敢骑到我头上。”   太子不理玉珠,瞟了一眼兰小伊红肿的脸颊,心中明白了几分。   玉珠见太子不似平常一般温声软语的哄她,她也不敢再闹,低头站在一旁。   太子转头,面似寒冰,对玉珠厉声说:“你好大的胆子,怎么就敢动手?父皇三令五申不得再宫中动私刑,若是兰姑娘现在去找皇上哭诉,就是本殿也保不了你!”   方才兰小伊站出来之时,叶幽兰便后退,远远站着看热闹。见到太子进来,她才上前劝太子道:“殿下息怒。是小伊方才不小心跌的,不曾有人打她。”   太子放缓了语气,问兰小伊:“幽兰说的可是实话?”   兰小伊满眼嘲讽的看了一眼叶幽兰:息事宁人,你还真会挑时候站出来做好人!   太子盯着兰小伊似是在逼着她回答。   兰小伊垂下眼帘,在心中暗自叹气:这是在你的宫中,难道你真会为了一个宫女去为难你的妻妾?我若一口咬定是你小妾打了我,也不过是闹得大家都下不了台。你这么问我,不过就是想我在众人面前亲口承认是我自己摔的。就算是等下出了这里,我也不再好去找人告状了。   兰小伊抬眼笑了笑,说:“叶娘娘说的自然是实话,是奴婢不小心在娘娘宫中磕了一下。”   太子点头,对宫女们说道:“快叫御医来给姑娘看看有没有伤到哪里。看完了,再好生送回去。”   太医来了,草草看了看,给兰小伊抹了些药膏,说没有什么大碍,便走了。   兰小伊被两个宫女一左一右夹着,往住所送。说是护送,更像是押送,是东宫防备兰小伊去告状。   兰小伊暗自叹气,今日真是倒霉,没有问到想问的,还白白挨了一巴掌。   走出东宫,兰小伊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忽然觉得有些伤心。她不是伤心自己被人打,而是伤心,她又失去了一个朋友。那个像山中幽兰的女子,如今也变得心机深沉,让人害怕。      后来死,兰小伊听说,在她走后,太子在玉珠房中大发脾气,任玉珠如何哭泣撒娇,太子都不理。最后,太子竟然拂袖而去。太子一走玉珠独守空房不说,还得了一种怪病。她打兰小伊的那只手,又痛又痒,闹得她整夜都睡不好。   太医看了多次,也说不出原因。玉珠的手又不红又不肿,脉相平和,也不像中毒。反而是太医把脉之后说,玉珠夫人有了身孕,开了几帖保胎的药便走了。   这是东宫太子的第一个孩子,太子自然是喜不自禁,重又回到了玉珠房中。说奇怪还真是奇怪,太子一来,玉珠的手就好了。   兰小伊听小琴说,东宫盛传,若是玉珠生了个儿子,太子说不定真会将叶幽兰废了,升玉珠做侧妃。   兰小伊笑笑,如今这些事情都跟她没有关系了。她如今最关心的事,如何打听到太子身上有没有疤痕或胎记。兰小伊忽然想起一个人,虽然少有来往,但是确是旧识,说不定她可以帮忙。那个人便是赵云。   赵云是太子东宫中最默默无闻的一个人。她原本就长相平平,太子也是因为赵将军的缘故,才将她纳为妃子。开始太子有叶幽兰,后来又有了玉珠,赵云便被太子彻底的忘了。赵云进宫之后,太子只临幸过一次赵云,还是他酒醉之后。   兰小伊由衷地佩服赵将军的深谋远虑,深刻的明白了赵将军那时为何不愿意将赵云嫁进宫来。明知道是一个筹码,还是那最不得宠的筹码,何苦自己送上门被人利用呢?      兰小伊让小琴帮她打听赵云的行踪。小琴七拐八弯的终于打听到,赵云每日清晨到太子妃和皇后处请过安,必到御花园中散步,风雨无阻。   机会是有了,可是兰小伊又发愁了,自己要怎么样让赵云帮她呢?赵云现在一定极恨她。赵云唯一的弟弟,赵武,为了兰小伊,如今还在边关,不肯回来。不但如此,赵武还执拗的不肯在他爹赵用麾下,一定要窝在一个鸟不下蛋,极为危险的小关卡中。如今眼看着边关不太平,赵家人一定每日都揪着心,恨不得将兰小伊捉来,生食其肉。这会儿要是兰小伊去找赵云,赵云不打她就是好的,哪里会帮她。   兰小伊托着腮望着月直叹气,自言自语:“我不要什么随身空间,我要任意门。”      早晨的御花园,淡紫色的木槿花和洁白的玉兰花,带着露珠在微风中摇曳。赵云微微皱眉,在花丛中慢慢地走了。方才她给安雨和皇后请安,安雨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皇后还是一如既往和敦厚温和。安雨把赵云当作最大的对手,这一点赵云也知道。因为,太子宫中的女人,论娘家的权势,只有她能与安雨抗衡。一丝苦笑浮上了赵云的嘴角:她丝毫不觉得自己对安雨有什么威胁。丈夫孟玄珏只在她那里过了一夜,从此便从她住的宫殿-云阁中销声匿迹。她这么个门可罗雀的妃子,如何能威胁安雨的地位?   赵云倒是听说,孟玄珏也不常去安雨住的紫曦殿。安雨是皇家公主,对皇家的薄恩寡情习以为常。她只看重权势,孟玄珏去不去紫曦殿,她都无所谓。何况孟玄珏一个月还会去个一两次。所以安雨觉得,孟玄珏宠爱谁都不能成为动摇她地位的原因。能威胁到她的,只有权势。所以安雨对谁都是还好,唯独从未给过赵云好脸色。   赵云又重重地叹了口气:安雨不知道,赵云更看重的是孟玄珏对她的感情。夜夜独守空房的感觉,真像是噬人心肺的魔鬼,让她日益憔悴。若是可以,她甘愿用权势换来孟玄珏的恩宠。   忽然从花丛中钻出一个宫女,吓了赵云一跳。宫女附身行礼,赵云定睛一看,原来是许久未见的兰小伊。   赵云一见兰小伊果然立刻怒目圆瞪。她见身边有人,便强按住心头的怒火,没有好气的问:“何事?”   兰小伊抬头一笑,说:“奴婢恳请娘娘屏退左右,奴婢有重要事情禀报。”   赵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对身边的宫女们说:“都退下。到御花园外等我。”   宫女们低头应了,快步退出御花园。宫女们的身影刚消失在拐角树荫下,赵云便忽然眼露杀机,猛地腾起,朝兰小伊当面便是一拳。   赵云正愁身边有人,不好动手,兰小伊说要单独说话,赵云也乐得有机会教训她。      兰小伊不敢小看赵云,立刻抬手一挡,躲开了赵云的第一下攻势。方才兰小伊见赵云答应得如此痛快,心中已经有了提防。   赵云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完全不顾及自己身上的华服和珠翠,连连攻击。兰小伊不敢还手,只能脚尖往后一点,退了几步,躲着赵云。   赵云虽然是个女人,却招招狠毒,拳风刚烈。虽然没有打到兰小伊,却招招都不落空,全都打在花盆上。只听见“噼啪”一阵响,好几个花盆都遭了殃。   兰小伊一看急了,在这么打下去,把个御花园毁了,她可担不起责任。   兰小伊见赵家的功夫虽然勇猛有余,却灵活不足,便在心中暗暗盘算。   赵云又扑过来,兰小伊灵巧地闪到她背后。赵云一下来不及回身,兰小伊趁机将手里的针扎在赵云的穴位上。   赵云立刻被制住,浑身不能动,只有眼睛能转。   赵云气急败坏地叫着:“兰小伊,你太阴险了,竟然偷袭我!快给我解了,要是被别人看见,多难看。”   兰小伊浑身是汗,扶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赵娘娘,好姐姐,你饶了我吧。我知道我对不起赵武。可这男女之情,勉强也无用,这你也知道啊。”   赵云的眼波闪了闪,脸上的怒气稍稍褪去。   兰小伊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些,又说:“姐姐,你要答应我不打了,我就给你解了穴。”   赵云翻了个白眼,极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兰小伊飞快地将赵云身上的针拔了出来,然后跳开一丈开外。   赵云又扬手,要打兰小伊。兰小伊却忽然冲她身后行礼,叫了一声:“太子殿下。”   赵云一听,吓得立刻垂下手,转身规规矩矩地低头行礼。   赵云蹲下去好一会,都没有动静,抬头一看,面前什么人都没有,才知道自己又上了兰小伊的当。   赵云更是气恼,转身又朝兰小伊扑过来。兰小伊却不跑了,站在那里,闭眼,昂头,伸直了脖子,说:“打啊,打啊,反正那日已经被玉珠打过一次了,不在乎多你一巴掌。”   赵云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中,停在离兰小伊的脸只有一寸的地方。   兰小伊偷偷睁开眼,见赵云已经放下手,转身背对着她,自己一个人在生闷气。   赵云和赵武一样,都是性情耿直,良善之人。兰小伊知道,只要让她出了气,自然就没事了。   兰小伊试探着说:“云姐姐。俗话说,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我们可是老熟人。在这宫里,人心险恶,敌人多,朋友少。我们更应该互相帮助,而不是见面就打。你说是不是?”   赵云的身子动了动。兰小伊叹了一口气,靠近了一步说:“我知道,太子的妻妾之中,真心喜欢太子的只有你一人。可惜太子不知道你的心,也不懂珍惜。”   兰小伊绕到赵云面前,见赵云已经红了眼眶。兰小伊伸手,试探着揽住赵云的肩膀。赵云却忽然抱着兰小伊低声啜泣起来。   兰小伊知道当初是她不顾赵用的反对,一意要入宫做太子侧妃,如今即便是再苦,也只能自己憋着心里,不能回娘家诉苦。在这宫中,她更是无人可以相信。所以赵云虽贵为太子侧妃,心中悲苦却无人可说。   听见赵云哭得悲切,兰小伊也忍不住眼眶酸涩,伸手轻抚着赵云的背,任她在自己肩头哭泣。      赵云哭了一阵,终于止住了。兰小伊寻了些水,替赵云净了脸,拉着她坐在树下。   赵云有些不好意思,脸上泛着红霞,说:“见笑了。”   兰小伊苦笑了一声说:“莫说是你,就是我也被逼得要疯了。”   赵云仰头望着头顶浓密的绿荫说:“他连看都不想看我一眼,莫非我这么执意到他身边,真的错了吗?”   兰小伊抿着嘴,想了想,鼓起勇气说:“我有办法让太子注意你,你愿意听我的吗?”   赵云转头,微微皱眉望着兰小伊,说:“什么办法?莫非是下药?我虽发疯似地喜欢他,却还不屑用这种手段。”    49 49、第四十九章 计中计(上) ...   兰小伊哭笑不得的说:“云姐姐,你也太抬举我了,我哪有那胆子?给药当朝太子下药,那可是要丢小命的。”   赵云叹了一口气,满脸地愁云,说:“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只是我长相平平,歌舞琴棋书画一律不会,女红和厨艺也平平。除了身手好一点,似乎没有什么长处了。还能有什么法子?”   兰小伊嘿嘿一笑,说:“你只要听我的,自然有办法。只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情。”   赵云半信半疑的望着兰小伊,兰小伊冲她笑眯眯地点头。赵云一把握住兰小伊的手说:“好妹妹,我知道你向来点子最多,若是能成,别说一件事,就是一百件我也答应你。”      傍晚时,太子从御书房回来,和往常一样正要去玉珠那里,却在廊下停下了脚步,叫来了他命令负责盯着兰小伊的宫女,问兰小伊这几日的行踪。   宫女小心翼翼地禀报:“这几日,兰姑娘日日都在赵妃娘娘宫里。不当值的时候早上一大早就去,晚上快熄灯才回来。当值的时候就直接从御书房去赵妃娘娘那里吃晚饭,待到半夜才回住处。”   太子皱眉,问:“哪个赵妃?”   宫女回答到:“殿下的侧妃,赵娘娘。”   太子低头想:难怪,这些天她一脸倦色,好像站着都能睡着一般。他还以为她夜里偷偷溜出宫玩去了,原来另有隐情。   太子又问:“可知道她去赵妃宫中都干什么了?”   宫女小声说:“奴婢没用,进不去赵妃宫中,所以不知道兰姑娘在里面做什么,只听见里面隐约有乐曲声传来。”   太子挥了挥手,让宫女下去了。太子沿着长廊慢慢地走,一路走一路看着湖里的早开的荷花。碧绿的茎秆顶着玉盘似的荷叶,只有一朵粉色的小荷怯生生的在荷叶中露出了头。   太子停住了脚步,凝神望着那株小荷,不知怎么的,他觉得那株小荷似极了兰小伊。那日在赏春会上,满院子的姹紫嫣红,他却独独记住了她。有些顽皮,有些狡黠,不施铅华,却美丽得脱俗。   太子低头,捏紧了自己手中腰间的玉佩,那种极度和不甘的情绪又涌上了他的心头:他分明觉得兰小伊是在向他靠近,当他终于摒弃门第之差,不顾一切地张开双手,她却又后退了,躲开了。他从未有这种感觉,被人嫌弃的不甘和受挫。他将是这个天下主宰,他绝不能容忍这一点。所以才有了后来御书房的事情。他不能告诉别人,其实,他有些后悔了。以他的相貌和地位,他应该好整以暇的耐心等着兰小伊自己投怀送抱,即便是他主动,他也应该温柔些,有风度一些。   有人在孟玄珏身后行礼,打断了他的沉思。太子将目光从那株小荷上转了回来,回头瞟了一眼身后。原来行礼的是一个小宫女,看着有些眼生。   孟玄珏淡淡地说:“何事?”   宫女低头怯怯地回答:“殿下,赵妃请您今夜赏光驾临云阁。”这个宫女原来是赵妃宫中的宫女。孟玄珏只去过云阁一次,所以觉得她眼生。   孟玄珏冷冷地说:“你回去禀报赵妃,就说她的美意本殿心领了。只是本殿事务繁忙,无暇去看她。等本殿闲下来,自然会去云阁。”   赵云也曾这样来请过他好几次。孟玄珏虽然有些不耐烦,碍于赵将军的面子,都只能客气的回了。   宫女不像先前那几个一样,被孟玄珏拒绝了便立刻退下了,而是依旧固执的跪着。   孟玄珏有些不耐了,微微皱眉问:“还有何事?”   宫女哆嗦了一下,喃喃地说:“赵妃请您今晚一定要去。说要给您一个大惊喜。”   孟玄珏冷冷瞟了她一眼,正要抬步离开,忽然想起方才宫女禀报的事情:兰小伊这几日都在赵云那里。   他停下了脚步,想了想,忽然微微笑了一下,说:“好,你回去跟赵妃说,本殿用过晚膳再过来,我倒要看看,有什么惊喜。”   宫女喜不自禁地忙应了,一路小跑的回去回话了。   孟玄珏望着宫女的背影,低声自言自语:“兰小伊,我倒要看看,你要玩什么花样?”   孟玄珏回到他的寝宫中,换了一件家常的衣服。他不似平常一般,换了衣服便去玉珠房中,而是在桌边坐下,有些心绪不宁的一边喝茶一边等天黑。他按捺住自己迫不及待地心情,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到得太早,被人发现他的心事。到用晚膳的时间了,玉珠派人来请了好几次,都被孟玄珏命人挡在了门外。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了,孟玄珏草草吃了些东西,便起身慢慢地往云阁走去。   孟玄珏以为云阁定会灯火通明,赵云会领着众人在门口相迎。谁知道,云阁依旧冷冷清清的,赵云连人影都不见,只有两个小宫女在门口候着。见孟玄珏来,宫女笑嘻嘻地将他迎了进去。孟玄珏有些恼火,可是他心中想着那个惊喜,又舍不得拂袖而去,只能按捺住性子,跟着宫女进去了。   到了云阁里面更是不像话,院子里黑漆漆的,大殿上连一盏灯都不点。宫女们打着灯笼照着,孟玄珏才能看清楚脚下。   孟玄珏正要发话问宫女,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等他出声,宫女们就带着灯笼笑嘻嘻地跑了,剩下孟玄珏一个人站在漆黑的院子里。   孟玄珏气急了,转头看了看,忽然又自嘲的笑了笑:莫非自己又上了兰小伊的当。   他转身正打算要走,忽然黑漆漆的大殿中响了一下。那声音清脆而悦耳,孟玄珏从未听过。他停下脚步,转眼看向大殿,大殿中央,从屋顶往下投下了一束紫色的光。那束光里立着一根碗口粗的铁杆子。随着灯光亮起,一阵欢快的乐曲立刻响起。从黑暗中妖娆的走了出来一个女人。女人蒙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凤眼,浓重的黑色眼影,让她光是露出一双眼睛都妖媚无比。她一出来便做着撩人的姿势,绕着钢管旋转,扭动身躯。   这个女人穿的衣服孟玄珏从未见过,黑色紧身的衣服,圆圆的领口刚好开到锁骨下一指处,露出雪白的肌肤,让人看不见丰满之处,却可以遐想无限。下面是黑色的透明纱织裙子,里面可以隐约看见白皙的大腿和短短的紧身裤。若是平日孟玄珏看见有女人穿成这样,一定会皱眉,将她视为荡妇淫娃。可是在这里,在这时,他却忘了生气和皱眉。他原本应该掉头就走,可是脚像生了根一般钉在原处。他只顾着长大了眼,屏息望着那个女人。   她的舞姿越来越热辣,作出劈腿,翘臀,贴管等动作。那个女子身材匀称,凹凸有致,平坦的小腹,纤细的腰身,紧致修长的大腿,任何地方都没有一丝赘肉。她的舞姿也不似其他女子一般较弱无力,而是带着一种力量和刚强,却又不失妩媚,勾魂摄魄一般地让人转不开眼睛。孟玄珏的喉头发紧,嘴唇发干。女子伸出食指,朝孟玄珏轻轻地勾了勾。孟玄珏便像是着了魔一般,不由自主地慢慢向她走去。   孟玄珏一走进大殿,身后的门就悄悄地在关上了。   孟玄珏走到光束之下,笔直的向着那名女子而去。那名女子绕着孟玄珏轻舞。孟玄珏目光紧跟着她,似是生怕她又消失在黑暗中。孟玄珏伸出手去,想要摘掉她的面纱,女子却像是妖精一般,灵巧地躲开了。孟玄珏怎么也捉不住她,只是偶尔能触碰到她光滑白嫩的皮肤。那滑溜溜的触感,让孟玄珏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方才的气恼,如今只有一个念头,捉住她,占有她。   女子脸上的面纱似是不经意间被碰掉了,露出了脸来。她得红唇,娇艳欲滴,带着致命的诱惑,让孟玄珏恨不得能立刻抱住她,狠狠的亲吻她。只是女子在他身边游走,让他碰得到,却捉不住。   忽然乐曲声停了,女子终于慢了下来。   孟玄珏用力捉住她的胳膊,将她按在钢管上,如愿以偿的尝到了那让他快要疯掉的红唇。那唇果然如同他想象的那样甜美,柔软。他越吻,就越想要更多。   孟玄珏觉得自己的气血全部上涌,眼神中带着疯狂的欲望,他撕扯着女子的衣服,吻着她得脖子。女子却忽然一个旋转,将他反按在钢管上。孟玄珏有些吃惊,却更兴奋。女子反被动为主动,时而温柔时而用力的吻着孟玄珏的唇。孟玄珏收紧了手臂,任她为自己褪去衣衫。   女子的唇渐渐从孟玄珏脸上移到脖子,再到胸膛,渐渐往下……   孟玄珏闭上眼,享受着欢愉。他倒吸着气,呻吟声不能控制的从他口中溢出,在云阁殿上回荡……   兰小伊见孟玄珏梦游一般向赵云走去,便知道自己的计策成了。   兰小伊想来想去,正如赵云所言,赵云的条件摆在那里。如果像别的女子一般玩什么棋琴书画歌都不行。唯一有的长处就是因为练过武,所以身体柔韧、灵巧。于是兰小伊决定,让赵云学钢管舞。   兰小伊从随身空间里面苦学了一阵,然后打算再教给赵云。她又从空间里拿来了钢管,衣服和化妆品。   赵云听兰小伊一说,立刻摇手,说这个太□了。别说是跳舞,就算是穿着这件衣服在孟玄珏面前出现,她都怕会被孟玄珏乱棍打死。   兰小伊坏笑说:“怕什么,他又不是别人。他是你的夫君啊。”   赵云红了脸喏喏的说:“话是这么说,可是我真没法穿这种衣服。”   兰小伊黑了脸说:“你到底是要当一辈子活寡妇,还是放手一搏?”   赵云愣了,犹豫了一下,狠下心来,说:“好,我穿。反正再糟也不会比现在还糟。”   于是,兰小伊便日日来云阁中,教赵云跳舞,督促她练舞。赵云毕竟是练过武的,协调性好,力量也够,所以她学得很快。   就这么练了好些日子,兰小伊才终于说行了,定了个时间,叫赵云去请孟玄珏来。   其实就兰小伊自己心里也没十足的把握。她不能肯定受封建传统教育的孟玄珏,看见这个惊世骇俗的舞蹈会是什么反应。他会惊骇地掉头就走,还是被赵云吸引住呢?她想来想去,从那次学馆的事情来看。孟玄珏虽然外表儒雅,其实是个很霸道的人。若是能挑起他征服的欲望,这件事情就一定能成。所以她突出赵云与众不同的漂亮丹凤眼,将赵云打扮得野性妖媚,果然孟玄珏被赵云逗弄得情难自禁。   兰小伊慢慢走回自己的住所。空中的明月默默地跟着她移动,在她身上洒下了莹莹的光。兰小伊望着自己孤单的影子,忽然停下了脚步,抬起头来看了看玉盘似的明月,喃喃地说:“还坚持一下,等赵云看清楚了,告诉了你,你就自由了。”      兰小伊一连好多天都没有休息好,今天终于让孟玄珏成功上钩,兰小伊就好像是大战之后的将军,晚会之后的导演,唯一想做的便是蒙头大睡。她太累了,以至于睡到第二天早上日上三竿还没有起来,还好第二天她也不当值,只是错过了早饭,一直要饿到中午才有吃的。   兰小伊起来梳洗好,也没有心情练功,在屋子里发了一阵子呆之后,决定去云阁看看。   兰小伊走到东宫的偏殿的云阁外,没想到迎头看见孟玄珏正好从里面往外走。兰小伊吓了一跳,焦急地转头寻地方躲藏。只是这个距离,孟玄珏应该早就看见她了,躲也没用。兰小伊只好靠边,低头规矩的站着。   兰小伊闭着眼,自欺欺人地在心里默念:“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她知道这样也没用,可是此刻,实在是也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50 50、第五十章 计中计(中) ...   仿佛是她的咒语真的起效了一般,孟玄珏带着风快步从她面前经过,目不斜视,一下也没停。等孟玄珏走远了,兰小伊才松了口气。她看了一眼孟玄珏的背影,侧头想了想:或许,孟玄珏终于发现,他身边已有了许多值得他去征服的女人,所以不再执着于兰小伊。这不正好也是兰小伊帮助赵云想要达到的第二个目的吗?   兰小伊喃喃地自言自语说:“好,真好。他要是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兰小伊正要往里走,去找赵云,忽然有个小太监从远处跑来,一见她,便高声叫:“兰姑娘,兰姑娘。”   兰小伊只得将已经迈进门的一只脚,又抽了回来,转身走到檐下,站着等那小太监跑近。   这个小太监,兰小伊认识,便是第一次叫她去御书房那个,叫文安的。当时她替他们两个人遮掩了一下,让他们躲过了因为失职而被问责,所以后来,文安便对兰小伊极好,好多事情,兰小伊都是向他打听的。   文安终于汗淋淋地跑近了,却喘得厉害,说不出话来。   兰小伊笑嘻嘻地打趣他:“何事要劳动公公大驾,跑得这么欢快?”   文安抹着头上的汗,苦笑着说:“兰姑娘不要打趣我了。若不是要紧的事情,我也不用找姑娘找得这么急。”   兰小伊安慰他道:“我在这呢,跑不了,您慢慢说。”   文安喘了口气,说:“皇上今日去古佛寺踏春,方才忽然说要传你一同前去,所以才要我来寻你,让你赶紧收拾东西。”   兰小伊张大嘴,好一会也没有反应过来。   文安见兰小伊一脸呆滞,急了,一跺脚说:“哎呀,姑奶奶,皇上半个时辰后就走,你还有工夫在这里发呆?赶紧回去收拾东西吧。”   兰小伊收起了呆滞地表情,疑惑地问:“皇上往年不都是叫入画姐姐伴驾吗?就算入画不去,怎么轮也轮不到我啊。”   文安急匆匆的说:“入画也要去的。皇上说去年下雪时你没去,还熬夜做了许多东西,弄得后来病了一场。所以这次特别恩典把你带去,算是对你的补偿。”   兰小伊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文安扬了扬手,向兰小伊告别,便走边说:“我还要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不跟你多说了。我走了。”   兰小伊也跟他扬了扬手,然后小跑进了云阁。   云阁里还静悄悄的,兰小伊一问才知道,赵云还没起来。   兰小伊笑了,昨夜这两人也不知道折腾到多晚才睡,以至于日日早起的赵云今天竟然赖床到这个时候。   兰小伊也不好去叫赵云,只能在门外等着。只是等了一会,赵云还没有动静,兰小伊就没法再等了。她让宫女转告赵云,说她要出去几天,说让赵娘娘莫要忘了答应她的事情,然后便急匆匆的回去收拾东西了。   兰小伊就拿了几件衣服,跑去找小琴说了一声,便到内宫大门处去等着。   集合的地方早就有许多随行的宫人在等着了。   兰小伊一看,还有几个东宫的人,看样子,太子也要去。兰小伊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装肚子痛不去了,却见皇上已经带着三个皇子和几个娘娘上马车了。兰小伊咬了咬牙,想:“毕竟是在他老爹的眼皮子底下,况且他也说过不会勉强我了,谅他也不会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入画拉着兰小伊坐在后面的一辆马车上。一路上虽然有些颠簸,可是沿途风景秀丽,除了坐着看风景,兰小伊什么也做不了。所以,这倒是贾朗走后的第一次,她觉得身心如此放松。   走了一阵,车队停下来休息用午膳。车马停在一条小河边,除了负责守卫的侍卫之外,众人们都到河边坐下,吃些宫中带的点心充饥。皇上被妃子和皇子们围在中间,一边吃东西一边谈笑说话。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声不断。这时的他们,父亲慈祥,母亲温和,儿子乖巧,妻子之间融洽,不似平常那般勾心斗角。让人有一种错觉,这并不是皇上出巡,而是城中那家大户人家带着妻儿出来游玩。   吃过点心,主子们在原地休息,有人走到河边活动筋骨,洗手洗脸,玩水,看风景。   兰小伊和入画也下来了。兰小伊一边吃着入画手上食盒里的点心,一边东张西望,仿佛眼睛都不够用了。这里空气清新,远山如黛。河里的水清澈见底,涔涔流动的声音,光是听见都觉得沁人心脾。   入画瞟见兰小伊笑嘻嘻地样子,忍俊不禁,说:“啧啧,你看你那样子,就像是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鸟。可见你多贪玩,才关了你几日啊,就把你憋坏了。”   兰小伊摇头晃脑的说:“美女姐姐,你不知道啊,我呢,原本是山中的小狐狸,被人逼着做人,才无奈套上了衣服,混到你身边来。”   入画大笑,说:“狐狸,我看你是只野猴吧,还是有点呆的那种。”   兰小伊知道她是在嘲笑自己平日当值时那副呆像,脸不由得微微热了热,有些气急败坏地说:“入画姐姐!不带你这么损人的。”   入画捏了捏兰小伊的脸蛋,用哄小孩的口吻说:“好吧好吧,不笑你了。你是狐狸精,好吧。”入画说完,便抿着嘴笑,撇下兰小伊,自己去河边洗手了。   兰小伊望着她的背影,微微笑着。她从心里喜欢入画。这个女孩,对她像个大姐姐一般。她犯错的时候,会厉声责备她;看她危险时,会好心提醒她。入画虽然看着沉稳极少说话,其实心眼很好,从不去害人。   孟玄瑜的声音忽然在兰小伊不远处响起:“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兰小伊转头一看,孟玄瑜站在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眼睛望着河中悠悠碧水。   兰小伊觉得有些好笑,如今他被他母亲盯得很紧,连跟她说句话,都像是特务接头一样。   兰小伊点点头,“恩”了一声,当是回答他。   孟玄瑜依旧望着前方,低声说:“若是有难处便叫小琴找我。”说完便走了。   兰小伊侧头看着他的背影,微微叹了口气,这位小哥也是,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她。这对于兰小伊来说,并不是福分,而是一种无奈地负担,增加了她在宫中生活的难度。兰小伊想,或许过几年,等到他大些,到了成亲的年纪,看到选妃会上那些姹紫嫣红,就会转移了视线。   皇上似乎是吩咐起程了,众人都陆陆续续的回到车马上,车队又接着前行。   古佛寺修建在都城的西南边的紫金山,离皇陵所在的龙印山只有几里路。兰小伊往东边眺望。入画忽然低声说:“看不见的。这里虽然离龙印山很近,但是这么看是看不见的。”   兰小伊的心事被入画看穿,只能勉强笑了笑,放下了帘子,不再张望。      车子到了山脚便不能再上去了。皇上、后妃和皇子们都坐上了太监们抬着的软轿。宫女们和太监便跟在后面慢慢地走。紫金山的山路没有经过特别的修整,石阶又窄又陡,刚够两人并肩而行,所以爬起来有些费力。   兰小伊常练功所以觉得还好。只是苦了入画这群极少出宫的娇弱姑娘们。入画才走了一会儿便香汗淋漓。   紫金山上生长了许多栀子花,正是开花的季节,雪白雪白的随处可见。兰小伊不时的从石阶上下去,跑到灌木丛里摘几朵花儿回来,给入画。入画苦笑着说:“我都累得喘不匀气了,你却还在窜来窜去的玩,真是个猴儿……”   兰小伊摘了些黄色的紫色的小花,配着栀子花,做了花环,手环,胸花,分给身边的宫女们。宫女们见兰小伊做的东西好看,也摘来许多花儿,做着玩,一边做,还一边嬉笑着互相比较,忘了爬山的辛苦。      一直到黄昏之时,才来到山腰的古佛寺外。寺庙在半山腰,往上往下,整整一个山头人都是梅花树。如今正是结梅子的时候,满树的绿荫中点缀了许多果子,虽然个儿不大,但是黄橙橙的,看着很是诱人。兰小伊想这些应该就是去年下雪之时,皇上劳师动众来山上观赏的梅花了。   兰小伊没见过梅子,有些好奇,趁人不注意,摘了一个塞到嘴里。可是这梅子又酸又涩,还带着些许的苦味,肉薄核大,难吃得很。兰小伊咬了一口便立刻皱眉苦脸,悄悄吐了出来。   入画见兰小伊一脸怪相,笑了一声说:“难吃吧,我们都不摘,偏你那么傻。这个是看的梅花,梅子不好吃。真正好吃的梅子在后山。明儿我带你去摘。”   兰小伊一边点头一边打量着渐渐出现在眼前的古佛寺。   这个寺庙并不像兰小伊想的那么宏伟,红色的围墙,青瓦飞檐。袅袅的烟气在上空盘旋。夕阳照在青瓦上,倒是显得有几分金碧辉煌。从庙前的磨得光溜溜的山门和石阶上能看出它悠久的历史。风从山谷里吹来,吹动了屋檐下的风铃,叮叮当当的响着,更添了几分宁静和神秘。   古佛寺后有一个皇家御用的大院子,专门是给皇上和后妃皇子们前来礼佛,踏春、避暑、赏梅用的。大院子后有个小院子,是给随行人员住的。昨日便早有先行的太监前来打理房间和准备膳食,所以兰小伊他们到了之后便休息,吃饭,洗漱,睡觉。   这里毕竟不像宫里,没有那么多房间,所以除了主子之外,其他人,得几个人住一间。兰小伊和入画被分到一间小房间中。   兰小伊欢快的折腾了一天,也着实累了,一倒在床上便进入了梦乡。   夜里山中不知什么鸟儿在叫,悠长,嘹亮,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惊醒了熟睡的兰小伊。   兰小伊坐了起来,侧耳细听。不知怎么的,听见这个声音,她便想起了宫外那个荒凉僻静的小树林。她转头看了看旁边床上的入画。入画的呼吸深长而平稳,正在熟睡。      兰小伊悄悄下了床,披上外衣,蹑手蹑脚的开了门,走了出去。   今夜月明星稀,月光流银泄玉一般,将寂静的山林和寺庙浸淫在其中。薄薄的雾气从黑黑的山林中慢慢地升起。飘散在月光中,像是飘舞在清水中的白纱一般。   兰小伊一个人站在寺庙的院子里,望着眼前这如梦如幻一般地美景,不敢动,不愿思考。她只想静静地立着,仿佛她只要静静地站着,这宁静的佛寺就能涤荡她心中的烦闷和忧愁。   兰小伊站了一会,看够了,打算回去老实睡觉。她想,此刻自己披散这头发,穿着白衣,若是总杵在这院子里一动不动,会被人当作出来游荡的鬼魂,吓坏别人的。   兰小伊刚要转身,那奇怪的鸟叫声又响起。兰小伊停下,凝神辨认了一下,这个鸟叫声,像是在山门外不远处。她的好奇心被这悠长的声音勾起,便循着声音而去。出了山门,鸟叫声似是近了些,又似乎还在远处。兰小伊一路追着这个声音停停走走,竟然走到了一片竹林之中。   夜里月光下的竹林中,雾气更浓了。夜里的风吹动了竹林中的雾气,让雾气忽浓忽淡,挺拔的翠竹也在夜雾中忽隐忽现。到了竹林之中,那鸟叫声便忽然停了。兰小伊凝神细听,却只听见西索的虫鸣,还有似有若无的水花声。   兰小伊沿着竹林中的小路,往前走,水花声越来越大。兰小伊眼前出现了一个冒着热气的温泉池。温泉池用大石头砌筑而成,那竹林中腾腾的雾气便是从这里慢慢升起,散开来。   月光下,温泉水荡漾着幽幽的蓝光。有一人背对着兰小伊坐在池水中。    51 51、第五十一章 计中计(下) ...   兰小伊意识到这里有危险,她往后退着,想要悄悄离开。池里那人忽然一笑,说:“现在才想要离开?迟了!”   兰小伊听出来,这是孟玄珏的声音。她很是懊恼。上次在学馆之中,她只是路过,是孟玄珏将她捉进去的,她怎么都是受害者。现在,孟玄珏在远离她房间的几百米外洗浴,她却忽然出现。所以这一次,她倒更像是那淫贼一些。   兰小伊打算装傻到死,也不管孟玄珏说什么,都不理会,只管埋头转身便走。   孟玄珏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他身上宽松的披了一件绸缎的袍子,露出了光洁的肌肤和漂亮的锁骨。   兰小伊忙垂眼行礼:“奴婢该死,方才追着一只鸟儿便到了这里,打搅了殿下。殿下继续,奴婢这就离开。”   孟玄珏叹了声,摇着头说:“兰小伊,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装傻给谁看?”   兰小伊一边往后退,一边用眼睛瞟着四周,寻找逃走机会,一边用手指悄悄去摸袖子里面的银针。她心中暗自盘算着:既然他说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她就不用再顾忌什么了。若是他再靠近,她便用手里的银针弄晕了他,然后跑回去继续睡觉。明天早上醒来,她就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谅他也不好意思再追究。   孟玄珏不紧不慢地逼近,说:“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我说的只有我们两人,是明的。暗的有多少,我也不知道。”   兰小伊咬紧牙关,暗暗将手指从银针上收了回来。她怎么忘了这茬儿,所有皇子身边都有暗卫,而且这些暗卫比明处的侍卫武功都要高很多。那一日,在学馆,暗卫一定是见到太子要办事,所以知趣的躲开了,所以她才能成功逃出来。今天在这儿,她若是真的对太子动手,怕是没有沾到太子的边,便被弄死了。   孟玄珏淡淡地说:“你不用害怕,我还不至于如此色急。我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兰小伊镇定了一下,默默等着孟玄珏继续说。   孟玄珏拉了拉自己的衣襟,闲闲地问:“赵云的那些招数都是你教的?”   兰小伊的脸微微热了热,她不太确定,太子说的是跳舞,还是包括了床上的事。孟玄珏似是一眼就看出她心里想的什么,又补了一句:“所有的。”   兰小伊干咳了一声,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只教赵云跳舞和怎么主动挑起孟玄珏的兴致,至于脱了衣服以后干什么,她可没法教。   孟玄珏笑了一声:“我还惊异你对男女之事为何如此精通,以为自己以前看错了你。今日你却惊慌成这样,看来,你果然只是个假把式。”   兰小伊侧头想了想:他这么说也没错,虽然她前世见过许多男女之事,理论知识渊博,实践经验却一点也没有。   孟玄珏暗暗走近了一步,嘴角扬着浅笑:“你不是要赵云帮你查看我的身子吗?现在我就在你的面前,机会绝佳。你怎么又光想着要逃跑?我真是弄不懂你,千方百计的接近我,真的到我身边了,又总想着要跑掉。”   兰小伊的脸更红了,她故作镇定的盯着他的胸前。他的左胸被衣服松松的盖着,在月光和竹影下,若隐若现,看得不分明。   孟玄珏伸出手,用指尖温柔地触摸着她脸颊边的碎发,声音低沉下来,带着蛊惑人心的沙哑低声呢喃:“我想要你。我想要你想得要疯了。我要你心甘情愿的跟我。”   兰小伊傻傻地望着他,他黑漆漆的眼睛中,闪耀着一点微光,忽明忽暗,让她转不开眼。   孟玄珏低低地笑了一声,托起兰小伊的脸,俯□,眼看就要亲到了兰小伊。兰小伊身后的忽然传来“噗通”一声,不知道什么东西掉到了温泉池里。   兰小伊立刻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她一把将孟玄珏推开,拔地而起,脚尖猛地在旁边的竹子上一点,借着这个力,从孟玄珏头顶越过,飞快地向竹林外略去。   兰小伊听见身后呼呼地风响,似是有人在追过来。她加快了步子,身后的脚步声却更多。这些脚步声没有全部追着她二来,而是忽然全都停了。兰小伊身后立刻传来了打斗之声。兰小伊暗暗地奇怪,是谁在帮她?她一边跑一边回头想要看看,脚步慢了一下,耳边就忽然一阵风略过。兰小伊还没有意识到危险,便被人点了穴位,眼睛一黑,从半空落了下来。她在晕过去前,暗暗叫了一声:“是谁的手那么快。这次我完了。”      兰小伊梦见了许久都未梦见的贾朗。梦见贾朗点着她的额头一脸不屑的骂她吃货,梦见贾朗温暖带着特殊香气的怀抱。这是个美梦,让兰小伊在梦中都忍不住扬起了嘴角。贾朗身上的光芒好刺眼,逼得兰小伊眯起眼睛,挣扎着,醒来了。   兰小伊迷迷糊糊的用手挡着眼睛,那刺眼的光原来是透过窗棱照进来的阳光。昨夜竹林中的一切像是放电影一般飞快地在她脑海里略过。兰小伊想起来,昨夜自己是在逃跑的路上,被人一下打晕了,从半空中落下来的。她一下就完全清醒过来,猛地坐起来,检查自己身上。她身上衣物完好,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兰小伊转头看着周围,原来她在她住的禅房中。   入画正坐在窗下的镜子边梳头,听见动静回头瞟了一眼兰小伊。见兰小伊神色紧张的检查自己的衣服,入画不由得笑了一声说:“我说兰小伊,你昨夜到底梦见谁了,一夜都在笑,笑的我听着都害怕。早上你一起来就检查自己的衣服,真是!!”   兰小伊干笑了两声,说:“我梦见我去洗澡了,洗澡了。呵呵。”   入画站起来,说:“你快着点,跟来的人少,事情多,我先去吃早饭。”说完便出去了。   兰小伊忙从床上下来,洗漱梳妆。她一边忙着打理自己,一边想着昨夜的事情:到底是谁打晕了她?按昨夜她身后的动静,应该是有人在帮她逃跑。若是太子的人将她弄晕了,她没可能这么安然无恙的躺在自己床上。若是别人,既然是想帮她逃跑,干什么要弄晕她。   兰小伊脑子里浮现昨夜太子的脸,忽然觉得后怕起来:她怎么会被他的眼睛迷惑得忘了逃跑。好险,还好当时池子里有声音才惊醒了她,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太子的眼睛和贾朗的似乎有几分像,所以她才会一时情迷。兰小伊想起了贾朗,心中便更乱了。她将手中正在整理的被子一扔,颓然的坐在床上,喃喃地说:“是啊,反正那个小太监也不会跟你走,你还有什么顾忌的?每次你一到关键时候你就光顾着逃跑,看清楚了再跑也来得及啊。如今弄得自己进退两难,如何是好?”      兰小伊匆忙收拾好自己,吃了早饭,按照入画的吩咐来到大院子里的。皇上似乎已经用过早膳,坐在堂屋里和后妃们说着话。皇上和皇后一左一右坐在主座上。入画站在皇上身后,见兰小伊进来了,悄悄朝兰小伊招手。兰小伊忙低着头贴着墙根,溜到入画身边站着。   三个皇子坐在皇上的右手边。孟玄璮依旧是神色清淡,听着皇上说话,一言不发。   孟玄瑜坐在郑妃对面,时不时插上一句话。兰小伊进来,他飞快地瞟了兰小伊一眼,便垂眼坐着,不敢多看兰小伊一眼,生怕又替她惹出什么祸事来。      看见兰小伊,太子的眼神一暗,捏紧了袖子下面的手。昨夜他险些就要成了,不知道是谁往温泉池里面扔了块石头,惊跑了自己怀里的人儿。后来那些人,更是阻住了他的暗卫,害他前功尽弃。   莫非是皇上的人?孟玄珏心中闪过一个念头。他瞟了一眼正在与皇后说话的皇上,微微皱了皱眉。他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父皇若是真想保护兰小伊,不用这么偷偷摸摸的。   孟玄珏又看了看孟玄瑜:四弟也不可能。郑妃对他看管极严,他应该不会再轻举妄动。孟玄璮就更不可能了。   孟玄珏想来想去都猜不到是谁。孟玄珏眯起眼看着皇上身后的兰小伊,暗暗对自己说:得好好查一查。这宫中竟然还有他所不知的这样强的势力,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对他来说都是威胁。   忽然有个太监上来向禀报,打断了孟玄珏的思路。那个太监只说了四个字“贾朗来了”,却让众人的神色各异。堂上的气氛立刻变得微妙起来。   兰小伊眨了眨眼,还有些不敢相信:莫非是老天知道了她昨夜的梦,所以才让贾朗出现的吗?只是,被命令待在皇陵守陵的贾朗,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莫非她还没有醒,继续在做另外一个美梦?   孟玄珏的神色冷了冷,垂下眼帘,望着自己的脚尖。   皇上笑了笑说:“带他上来吧。”   小太监退下去传令去了。   皇上转头对身后的贾福海说:“龙印山离这里也不过几里路。我想着你们父子几月没见,所以特令人把贾朗叫过来,让父子团聚几日。等我们回宫的时候,再命他回龙印山。”   贾福海红了眼眶,跪下向皇上谢恩。皇上挥了挥手,贾福海低头站了起来。这时小太监领着贾朗进来了。   兰小伊的眼睛盯着贾朗。贾朗却一直低着头。   皇上笑了笑说:“贾朗,这几日你便同你父亲住在一起,你们父子好好聚聚。听说你前些日子遇险,肩膀受伤,这几日正好叫随行的太医给你看看。此处有温泉,最适合跌打扭伤的疗伤。你既然来了,也泡泡吧。”   兰小伊听见贾朗受伤,心就抽抽的痛了一下。   贾朗低着头谢恩,走到贾福海身边站着。这时兰小伊才看清楚贾朗的脸。贾朗似是又清瘦了一些,更显得白皙俊秀。   皇上略坐了一会儿,便说要去瀑布边游玩,让三个皇子和年轻些宫人们一起去。   兰小伊也曾听说过这里的瀑布。奇的不是瀑布本身,而是瀑布脚下,沿着山势往下的山涧。这条山涧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千色涧,据说是因为这条山涧从春到秋,三个季节,每一个季节都是色彩缤纷,绚烂无比。春季夏季百花盛开,秋季花叶共艳,美不胜收。为了能到这条山涧中游玩,皇上特别命人修了条小路从瀑布上下去,再沿着山涧一路往下。修到下面那个山崖处为止。虽是修了路,但是从山顶下到山涧的路依旧是比较陡峭,皇上体恤后妃们身体娇弱,所以才只让皇子们跟着。   兰小伊还在犹豫到底是去还是不去,皇上却已经发话了:“别的宫女不用跟着我们,你们便去后山摘些梅子来。只有兰小伊,我看你昨日上山之时上蹿下跳,精神得很,今日便跟我们去走走。”   兰小伊无奈的应了,瞟了一眼入画。入画望着她笑着点头,悄悄说了句:“现世报。”      这条路是在瀑布边的悬崖壁上凿了一条通道,一条铁链拦在边上,只能容一个人前行、下面便是如镜子一般光滑的石壁,轰鸣的瀑布和树木丛生乱石嶙峋的山涧。   侍卫走在前面,然后便是皇上,紧跟着便是太子、孟玄璮,贾朗、孟玄瑜,兰小伊。还有几个侍卫断后。   兰小伊只要一靠近太子,便能感受到他身上那冰冷的气息。兰小伊知道昨夜事情将他气坏了,他如今一定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了。所以,兰小伊低头走在最后,离太子远远地,巴不得自己能隐身才好。   后妃们不来,最开心的便是孟玄瑜了。他特地放慢了脚步,走在兰小伊前面。他一边走一边回头低声问:“兰小伊,你又闯了什么祸,怎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兰小伊白了他一眼说:“你不在,我能闯什么祸!?”   孟玄瑜看了她一眼说:“那我大皇兄怎么看见你就想看见了老鼠的猫一般。上次学馆的事情完了也没见他这样啊!”   兰小伊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啦,我怀疑是不是我跟他八字不合,前世有仇。”说到这里,兰小伊自己也不由得皱起眉来。她细细想了想,可不是吗?原本那个她找的人就是跟她有仇啊。    52 52、第五十二章 兰小伊遇险(上) ...   孟玄瑜停下来侧身看着兰小伊说:“若是他再为难你,你便来找我。拼死我也会保护你。”   兰小伊听他这么说,心中有些感动,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安慰他道:“放心,还没有这么惨烈。我也不是什么倾城绝色,没人会为了我要死要活的。”   孟玄瑜怕前面发现异样,便转身接着走,边走边低声嘀咕:“你有多美,自己不知道而已。”      越往下路越来越滑,要小心地扶着铁锁链才能走稳。孟玄瑜也不敢再分心说话,而是小心翼翼地走着。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兰小伊心中升起,其实方才皇上说要来瀑布时,这种感觉她便有了,到了这里,她这种感觉就越发强烈。其实几日前下了一场大雨,昨天上山的路还好,没有太多的树木遮挡,已经干得差不多了。瀑布边的石壁顶上树木茂密,不容易干,现在都还湿嗒嗒的滴着水。现在他们走的这条路,修在石壁里面,更是湿滑难行。皇上既然打算在山中休息几日,完全可以等几日后路好走了再来瀑布这里。皇上如今的举动像是特地要以身冒险一般。最古怪的是就连经验足的贾福海也不劝皇上。   兰小伊想到这里,不由得转头四处张望。这石壁上光溜溜的,根本就藏不住人,莫非是她想多了。      到了山涧中,见到山涧中的美景,兰小伊立刻将方才的顾虑抛到了脑后。瀑布轰鸣着从高处落下,激起了白色的水雾,弥漫在深潭之上。风吹过,阳光在移动的水雾中变化着,幻化出一道道的彩虹。深潭的水,沿着山涧形成一条溪流,溪流两边的树木在阳光下盛放着各色的花儿。花儿都沾满了露水娇艳欲滴。   兰小伊站在原地做三百六十度的转圈,只为了把全部的美景都看在眼里。她啧啧的感叹:“难怪皇上这么急着要来,这里果真是很美。”   侍卫们一下来,便面朝外背朝里围成一个大圈,将皇上他们六个人,围在中间。   兰小伊正顾着赏景,贾朗似是不经意的走来走去,只是在经过兰小伊的身后时忽然低声说:“等下别乱走,跟在我身边。”贾朗说完这句话,便走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兰小伊微微皱眉,望着贾朗的背影。贾朗仰头望着瀑布,看也不看兰小伊一眼。   兰小伊隐约听见身后传来尖利的呼啸声,她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一定是一支朝着贾朗背后而来的箭。兰小伊想也没想便朝贾朗扑了上去。贾朗也听见了,他转身抱住兰小伊便一个回身,将她扑倒在地,护在身下。箭“嗖”地一声从他们头顶飞过去,钉在不远处的树干里,箭尾嗡嗡的颤着。大概是贾朗碰到了肩上的伤口,微微皱眉。   贾福海立刻大叫着:“有刺客,护驾。”将皇上拉到一块大石头边,挡在了皇上前面。   皇上沉着脸,周身寒气笼罩,平日温和的眼睛,此刻满是杀机。兰小伊从未见过皇上这个样子,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侍卫们缩小了围着的圈,紧张地举起了手中的刀剑,盯着那茂密的树丛。好几拨穿着不同制服的暗卫跳了出来,加入到侍卫中。   兰小伊暗自叹了口气,她的感觉果然是对的:那老头把老幼妇孺都留在了寺庙里,然后非要今天来这里,果然是要到这里来引蛇出动,瓮中捉鳖。若是在寺庙里动起手来,有太多的人要保护,反而掣肘。只是他忘了,这个山谷中像个桶子,易攻难守。   贾朗把兰小伊拉起来,护在身后,捡起地上一根手腕粗的木棍,拿在手中当武器。三个皇子也各自赶紧寻了一根趁手的木棍拿着。兰小伊摸了摸藏在袖子里的,自己前不久刚做的小武器,犹豫着要不要拿出来。她瞟了一眼其他人,默默地将手又收回来,想:“现在还不是最紧要的时候,不能将这些东西拿出来。不然以后我想走,都走不掉了。”      那一支箭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让人错以为,刺客已经走了。   忽然一阵尖利地哨子声划破了寂静,响彻山谷。哨声一停,便是似雨一般密密麻麻的箭从四周的草丛中向着兰小伊他们飞过来。兰小伊望着蝗虫一般飞过来的箭头,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她害怕的不是箭。她害怕的是射出这么多箭,究竟来了多少刺客!   贾朗拉着兰小伊,用手中的木棍挡掉了朝他们飞过来的箭。   只是贾朗的肩膀不便,越来越力不从心。兰小伊从地上捡小石头,暗暗地帮贾朗打掉一些箭,让他轻松了些。   一道黑光从侧面朝贾朗飞,像是只飞虫一般大小,只是速度极快。兰小伊不敢大意,立刻扔出了一块石头,迎击黑影。果然听到“当”的一声,那个黑影竟然是个小小的暗器,而且力道极大。兰小伊扔出去的石头不但没能打掉暗器,反而还被震飞了。暗器只是略微改了方向,速度还是那么快,朝着兰小伊飞了过来。兰小伊下意识的一闪,暗器擦着她的胳膊过去,钉在身后的石头上。兰小伊看了看自己的胳膊。衣服被刮破了,手臂上被划了一道,渗出血来。兰小伊出了一声冷汗,还好她闪得快,只蹭破了一点皮。      箭雨之后,刺客们终于从草丛中蹦了出来,朝这边扑了过来。果然,和惯例一样刺客们都蒙面黑衣。   刺客们气势汹汹的扑上来,和侍卫们缠斗起来。刺客果然很多,两个刺客对付一个侍卫,都还有十几个刺客空出来。刺客三人一组,围住皇上、皇子和贾朗   兰小伊在贾朗身后左躲右闪,时不时偷袭一下刺客,所以她和贾朗这边是最轻松的。   最吃力的要算孟玄瑜,原本练功的时候就不上心,如今被几个人围攻,眼看他越来越吃力,好几次,刺客的刀都险险的擦着他的身子过,让兰小伊每看他一眼都胆战心惊。   兰小伊只能分神再帮帮孟玄瑜,只是刺客身手都不差,所以眼看着情势越来越糟。忽然,一个将军领着一队穿着盔甲的士兵从悬崖的通道上往下跑来,一边跑嘴里一边喊着杀。   刺客中立刻有人轻声说:“撤。”大概是刺客见下来的人多,这里暂时也得不了手,所以要跑。   刺客们便立刻反攻为守,向后面退。   皇上冷声说了一句:“留活口。”   侍卫们便拦住了刺客的去路。刺客们一边突围,一边用眼睛瞟着皇子和皇上。兰小伊心里暗道:不好,他们怕是想捉人质。果然,有个刺客趁着贾福海与刺客缠斗,无暇□之时,朝皇上和太子扑过去。兰小伊立刻朝刺客扔了一个石头。那刺客功夫极好,只轻轻侧了一下,便闪开了。兰小伊来不及再攻击,直接飞身推开了皇上,挡在刺客前面,刺客只能改变方向,捉住了兰小伊。   这名刺客应是刺客的头领,所有刺客见状,便立刻向他聚拢,背朝里,将他和兰小伊围在了中间。   侍卫和赶来护驾的官兵将刺客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在了中间。暗卫见官兵来了,便忽然都消失不见了。   贾朗优雅接过官兵向他抛来的宝剑,拔了出来拿在手里。   那人扼住兰小伊的喉咙,冷声说:“后退,若是不想她死,便后退。”   孟玄瑜一见,慌忙上前一步,说:“我来换她,你们放了她。”   皇上一听,立刻用凌厉的眼风扫了一眼孟玄瑜,又眯起眼睛望着兰小伊。   兰小伊被皇上的冰冷的目光吓得浑身一冷,她甚至有种错觉:皇上现在更想杀死她,而不是刺客。   兰小伊立刻说:“还是捉我吧。我是这里武功最差的,你们捉住我也好看管。”   皇上冷声对贾朗说:“贾朗,这里你来处置。”说完便带着人准备离开。   贾朗神色平静地说:“她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宫女,皇上岂会受你们的要挟。今日你们是逃不出这里了。你们若放了她,我可以向皇上求情,让你们死得痛快些。若是伤了她,我多的是办法教你们生不如死。”说完,贾朗眼中露出寒光。   兰小伊一听,心中忽然涌上一丝悲哀:他这不是逼着刺客杀了她吗?在他心里果真是不在乎她。   领头的刺客忽然冷笑了一声,说:“宫女?整个宫中只有她一个女人跟着你们过来,你还想骗我说她只是普通宫女,你当我是三岁小儿吗?”   刺客收紧了手。兰小伊立刻被捏得无法呼吸,脸涨得通红。   贾朗眼神痛苦的看着气息减弱的兰小伊,又咬牙望了一眼刺客。他收紧了握着剑柄的手,手背上青筋直冒。   贾朗挥挥手,所有的侍卫都往后退,让开了一条道。   刺客将捏着兰小伊喉咙的手指略松了松。兰小伊恢复了呼吸,清新的空气冲进了她得肺里,让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刺客将刀架在兰小伊的脖子上,拖着兰小伊,小心翼翼地朝包围圈外移动。   贾朗眼睛死死地盯着兰小伊。兰小伊脸色发白似是有些神志不清,半睁着眼,木然地被刺客拖着,不会挣扎,没有反应。   孟玄瑜瞟见兰小伊胳膊上的伤口上的血还在往外渗,只是此刻流出的血变成了黑色。孟玄瑜心中一惊,快步走到贾朗身后,低声说:“兰小伊的伤口上有毒。”   贾朗轻轻点点头,他也注意到了。   刺客一见往悬崖又十几丈高,上山的那唯一一条路已经满是官兵,根本走不掉,便拖着兰小伊往山涧的下游走。   官兵和一部分侍卫要护送着皇上和皇子们回去,其他一部分,围在贾朗身边,紧跟着刺客。孟玄瑜眼睛死死盯着兰小伊,不肯走,皇上厉声说了一句:“胡闹!”孟玄瑜才被孟玄璮拖着走了。孟玄瑜一边走一边回头。   贾朗紧握着手里的剑,亦步亦趋,眼睛时不时的看一眼兰小伊,兰小伊的脸色越发不好了。   贾朗忽然停下了脚步说:“你身后已经是悬崖,你们再走也没有退路,不如乖乖投降,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计为首的刺客不出声,稍稍侧头看了看身后,然后将手里的刀轻轻向兰小伊靠了靠。兰小伊雪白的脖子上,立刻多了一道血痕。   贾朗看着兰小伊脖子上的血痕,眼眶都红了,脚下停了下来,不敢再往前。   贾朗扔了手里的剑,张开双双臂,慢慢朝着刺客首领走去,说:“她已经中毒,你就算把她弄走,她也走不动。不如用我换她。”   刺客有些犹豫地望着贾朗,又看了看身前神志不甚清醒的兰小伊,手里的刀口,也稍稍往离开了兰小伊一些。   贾朗面上不动声色,眼睛却在看着首领手里的刀。只要一寸,只要刺客的刀口再离开一寸,他就可以在不伤到兰小伊的情况下打掉刺客手里的刀。   迷糊多时的兰小伊却忽然睁开眼,喃喃地说:“贾朗,别过来。”   首领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似是想要捉住贾朗。   兰小伊看了一眼身后,忽然伸手将袖子里的针,扎在刺客的腿上,趁着刺客吃痛分神之时,打掉了刺客手里的刀。只是刺客反应也很快,立刻又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让所有的刺客和官兵,甚至连贾朗都停下来,一动不敢动,看着他们两个。   刺客咬着牙收紧了手指,冷声对兰小伊说:“老实点,不然我立刻就捏死你。”   其他刺客朝贾朗扑过去。兰小伊被掐的呼吸困难,见贾朗也要深陷险境,来不及多想,便直接往后用后脑勺一撞。刺客首领没有防备兰小伊的这一招,被撞的眼冒金星,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他忘了身后是悬崖,脚下一踏空,便拉着兰小伊掉了下去。   贾朗撕心裂肺的叫了一声:“小伊!”便扑到了悬崖边,想要纵身跟着她跳下去。几个暗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拖住贾朗,将他抱住,将贾朗身边的刺客都打退。    53 53、第五十三章 兰小伊遇险(下) ...   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悬崖底腾起了云雾,白茫茫的一片在山谷里弥漫开来,挡住了视线,让人看不清下面的情况。   所有侍卫见状都不再有顾忌,直接和刺客们打斗起来。才一会儿,刺客们便死的死伤的伤。   贾朗木然的站在悬崖边,不知道在想什么。方才出现的暗卫此刻又不见了踪影。贾朗就这么一直木然的站着,直到侍卫过来询问如何处置侍卫时,贾朗才动了动。他慢慢地转头看向被捉住的一个刺客,一步一步向他们走过去。刺客的眼中露出恐惧的神色,往后缩。贾朗嘴边漾出冷酷的笑,蹲了下来,一把揪住刺客的衣襟,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用匕首的尖指着刺客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你们是什么人?快说,不然我把你的肉一片一片割下来。”   刺客张开嘴,却不说话,猛地要合上,准备咬舌自尽。贾朗却比他还快,一下捏住了他的下颚,让他合不上嘴。贾朗咬着牙,阴冷地说:“想死?没那么容易。若是招了,我会给你个痛快。”   刺客却忽然瞪直了眼睛,嘴角流出血来。   贾朗皱起眉,松开他。原来刺客悄悄用剧毒的暗器划破了自己的手背。   刺客脸上显出怪异的笑,一边吐着血一边费力地说:“他一定不会死,你永远也捉不到他。”说完便睁着眼咽了气。   贾朗站起来,退了一步,站在原地发呆,许久才无力的挥了挥手,对侍卫说:“你们将他抬走。好好葬了。”   侍卫见贾朗脸色吓人,身体摇晃似是随时都会倒一般,担心的对他说:“公子,你……”   贾朗转身,闭上眼,说:“走。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侍卫们面面相觑,只好抬着刺客的尸体走了。   贾朗慢慢走到悬崖边。立刻又有暗卫出来,站在他身后,叫了一声:“公子。”   贾朗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能跟着她下去。我也知道这个悬崖从没有人能活着下去又上来,就算我派再多的人下去,也是于事无补。我只是心里难受。我只想一个人站一站。”   暗卫望着贾朗的背影,有些不忍,小声安慰贾朗道:“姑娘轻功极好。说不定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贾朗闭上了眼,心忽然痛得不能呼吸。是啊,她轻功极好,□岁时,他派去的暗卫便追不着她。她有乱七八糟的暗器,才上第一节仪容课就扎了嬷嬷一脸的伤。可是啊,可是她今日中了毒,她今日还被一个狠毒的刺客捉着。他也想自欺欺人地说:“她会回来。”只是,他比谁都清楚,这只是句安慰人的谎话。   暗卫默默在贾朗身后立着,过了许久,才说:“公子快些回去吧。不然老人家该担心了。”      皇上带着三位殿下回到寺庙中。皇后和妃子们已经听说了皇上遇险的事情,都站在山门外六神无主地翘首张望。   见到皇上他们回来,后妃们都红了眼迎了上去。皇上略微安慰了几句便说累了,回到房中休息去了。   一个时辰以后,跟着贾朗前去的侍卫回来复命。皇上听说刺客自尽和兰小伊掉下山崖的事情后脸色变得极不好看。   贾朗直到傍晚才回来。一回来,他便被叫到皇上房中。   门关得死死地,只有贾福海陪着皇上在房中。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守在门口的宫女们只听见了一声清脆的巴掌响和低声训斥的声音。   过了一会,贾朗出来,一边脸颊上印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宫女们看见,吓了一跳。等贾朗走了,宫女们才暗自嘀咕:莫非是因为贾朗没能带回活口,所以皇上生气打了贾朗。   守在那里的侍卫是随贾朗捉刺客刚回来的,却摇头说:“怕是贾公公知道了贾朗差点跟着兰小伊跳下悬崖的事情,又气又急,所以才打了贾朗。”      贾朗低着头走出院子,便被人忽然揪住衣襟。贾朗木然的抬头看。原来是孟玄瑜。   孟玄瑜咬着牙,眼眶通红,厉声说:“你为什么不去救她。你怎么能让她就这么掉下去?!”   孟玄珏和孟玄璮默默地站在他们身后看着。   孟玄瑜一拳把贾朗打倒在地。贾朗倒在树下。他嘴角边殷红的鲜血,在晚霞的辉映下,看着很是惊心。   贾朗也不躲,也不擦嘴角上的血,只是靠着树,木然的坐着。   孟玄珏见孟玄瑜闹得不成样子,便上前拉住了还要向贾朗扑过去的孟玄瑜,说:“好了。别闹了。你再闹,她也不会回来了。兰小伊是为了救父皇,救贾朗,才死的,也算是功德圆满。”说着他自己却也忍不住哽咽了。   孟玄瑜一边流着泪,一边说:“救他,这个狗奴才。他怎么不去死?!”   孟玄璮见他越发说得不像话,忙上来,帮着孟玄珏拉着孟玄瑜走了。   等他们走远了,贾朗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凄厉。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许久才渐渐停了,一边咳嗽一边低声喃喃地说:“奴才,我是奴才。”眼泪还是没能止住,从眼角慢慢流下,流到嘴里,苦涩得很。      晚上用完晚膳,皇上忽然下令,说明日回宫。这一夜,寺庙里面许多人都没有睡着。贾朗连衣服也没有脱,便倒在床上,睁着眼,一直到天亮。      早晨,负责打扫山门的小沙弥忽然惊叫了起来:“来人,快来人。”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寺庙中格外清楚。   贾朗隐约听见门外的动静,一下翻身坐起来,打开门,快步跑到山门。只见,山门外,兰小伊带着满身的伤痕,衣衫破烂,躺在地上不醒人事。   贾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欣喜若狂的红了眼眶,。他小心地将兰小伊抱起,快步往房中走。孟玄瑜也起来了,一见到贾朗怀中的兰小伊,立刻大叫:“太医,太医快来。”   所有人都被惊醒了,寺庙里面立刻热闹了起来。   太医给兰小伊仔细诊治了一下,说兰小伊身上的毒解了,没有什么大碍。她身上的伤,除了手腕严重拉伤之外,别的地方也没有什么大伤。只是受了些惊吓,所以还晕着,她休息一阵子就会醒过来。   贾朗站在兰小伊床边,眼睛一刻不离兰小伊。   皇上听太医说了,才松了一口气,嘱咐太医开一些安神滋补的药给兰小伊。太医给兰小伊包扎了手腕,便走了。   皇上嘱咐入画守着兰小伊,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走了。      兰小伊还人事不省,对这一切浑然不知。她在做着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自己抱着刺客掉下山崖。在飞快的下落中,她在失去最后一丝意识之前,朝着悬崖壁上的树和石头射出了手腕上缠着的好几根钢丝,然后死死地捉住身边跟她一下往下掉的刺客。她感觉到自己下落的趋势猛的停了下来,手腕便像断了一般撕心裂肺的痛,痛得她晕了过去。   她反反复复的梦见自己掉下悬崖,身子在空中荡来荡去。最后跟前世一样,那根绳子断了,她坠向了无底的深渊。那种失重的感觉让她一下子便醒了。      兰小伊喘着粗气,冒着冷汗,睁大着眼望着黑漆漆的夜空。她动了动,手腕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床边有人动了动,在黑暗中朝她靠近。   兰小伊一惊,以为是刺客,立刻要翻身躲开,却被人一把抱住。   那人低声安慰她:“是我,是我。莫怕。”   兰小伊转头,看见了贾朗的那星辰一般的黑眼睛。兰小伊嘴一瘪,要哭,只是她看见了不远处榻上躺着一个人,怕惊醒了那人,便硬生生的把呜咽声又咽了回去。   贾朗摸着她的头发,低声说:“想哭就哭吧。我怕她发现我,把她迷晕了,所以她听不见。”   兰小伊这才哭着,用手推着贾朗的胸膛,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一边哭一边抽抽搭搭的说:“你真狠心。你就想让我被刺客杀了,就再没人烦你了,对吧。”   贾朗也红了眼眶,死抱着兰小伊,不让她挣脱,哑了嗓子说:“你这个傻瓜。我不那么说,刺客更不会放你。再说,你要真的想跑,怎么不乖乖的让我跟你换,去冒险做那些干什么。我恨不得掉下去的是我。还好你回来了,不然。。。。。。”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兰小伊停止了挣扎。贾朗从未在人前这么软弱过,兰小伊听他说着,自己的心也酸软了下来,乖乖的伏在他怀中。   贾朗平静了一下自己,才问:“你是怎么脱身的?”   兰小伊努力回想自己掉下山崖之后发生的事,却只能记起方才梦见的那些。她摇了摇头说:“我只记得我掉下了山崖,然后就晕了。”她对贾朗隐瞒了细节。毕竟她的那小武器是这个时代所没有的。况且她下意识的便觉得,她救了刺客的事情,还是不说为好。   贾朗心痛的收紧了抱着她的手臂,咬着牙说:“有看清楚刺客的长相吗?若是有,便告诉我,我一定将他捉回来,碎尸万段。”   贾朗的声音冷得像寒冰一般,兰小伊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也有些害怕。   贾朗察觉怀里的人儿瑟缩了一下,知道自己这样子吓到了她,忙放软了声音说:“莫怕。我只是不能容忍有人如此对你。”   见他这么紧张自己,兰小伊心中涌上一丝甜蜜。只是她确实没有看见那人的样子。她摇了摇头说:“我那时有些神志不清,还没有看见他的脸,就晕了。”   眼看着外面夜色渐淡,似是要天亮了。贾朗放开了兰小伊,替她掖好杯子,柔声说:“我要走了,省得被人看见,就不好了。你且好好歇着,安分一些,受伤的手不要乱动。”说完便走了。   兰小伊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忽然红了脸,用被子盖住了脸,悄悄在被子里笑了。      早晨入画给她端来了熬得极细的粥,然后小心地喂给她吃。入画一边喂一边数落兰小伊:“就你那两下还去逞能,真是不知死活。”   兰小伊捂着手腕“哎哟,哎哟”地叫着。入画才停了嘴。好一阵,入画又说:“贾朗虽然对你极少有好脸色,你醒了也没来看你,其实心里很看重你。我听回来的侍卫说,你掉下去,贾朗也要跟着跳下去,要不是有人拉着,他现在就躺在谷底了。回来还被贾公公狠狠扇了一巴掌,半边脸都肿了。现在还好你平安回来了,不然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你下次可再别这么干了。”   兰小伊倒是没有听贾朗说这一茬。昨天夜里,黑漆漆的,她也没有看见贾朗脸上的红肿。难怪天稍亮,他就要赶着走,一定是怕她发现他脸上的伤又难受。   兰小伊听入画说着,心里又酸又痛,却又奇怪的带着一点甜蜜和喜悦,鼻子也有些酸酸的。她眨了眨眼问:“贾朗呢?”   入画舀起一汤勺粥,吹凉了,放在兰小伊面前,说:“走了,一大早就回龙印山去了。皇上说今日我们也要回宫,所以他就回龙印山了。”   兰小伊愣在了那里,心中有些沮丧。他来了便没有好好跟她说句话,昨夜也是匆匆忙忙地,怎么今天一早又走了。    54 54、第五十四章 身不由己(上) ...      回去时,皇上说兰小伊护驾有功,特地恩准兰小伊也坐了软轿。      兰小伊回到宫中,小琴见她手受了伤,又大惊小怪了一阵。兰小伊好不容易安抚了小琴,却止不住自己对贾朗的想念。不知道怎么的,她脑子总是出现他的身影。吃饭时她会忽然停下来,望着自己的碗筷发呆,想,他吃了没有,宫中不会日日送肉食前去,山中的日子应该极清苦。夜里她会忽然醒来,想起贾朗抱着她时那沉稳的心跳声会脸红;想着他一人住在深山中,夜里会不会害怕,会不会觉得孤单,又担心。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有问题了,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似怨妇一般常常暗自叹气。   还好,她原以为,回宫之后,太子定会因为温泉边的事情为难他,只是经过刺客之事后,太子似乎原谅她了,也不再揪着她不放了。   兰小伊听说,太子如今,也会偶尔去去赵云那里。原本雨露均施,是皇家后妃最高兴的事情,只有玉珠常常因为太子去她那里的次数少了而哭闹,摔东西。太子体谅她怀有身孕,也不同她计较,还是我行我素。   这一点兰小伊总觉得怪怪的。照理说,太子应该是真的喜欢玉珠,不然不会放着三个妃子不顾,一连腻在玉珠那里几个月。可是,宫女们总说,太子即便是到了玉珠那里也是淡淡的。一个人坐着的时候多。   兰小伊虽然觉得奇怪,却没有心思深究,毕竟这是他们家的事儿,安雨不操心,她就更不必多管闲事了。      从山中回来后,皇上也曾召兰小伊去,说她护驾有功,问她想要什么恩宠。兰小伊想也没想,便求皇上将贾朗放出皇陵,让贾朗外放,去做个什么知府之类的,远离京师,或者赏他些钱,让他做些小买卖。   皇上听了沉吟了一会儿,最后只说了句:再议。   兰小伊始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贾朗和皇上的态度都这么奇怪。莫非是太子还揪着贾朗不放的缘故吗?   兰小伊从御书房出来,一边走,一边又在心里琢磨这件事情。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小宫女,火烧屁股一样,急匆匆地塞了一件衣服到兰小伊手中说:“好姐姐,玉珠夫人在荷花池边赏花,要我那件衣服过去。我方才取了衣服来,忽然肚子疼得厉害,想去方便,又怕夫人责备我去的迟了。你帮我送过去,可好。”   兰小伊还未答应,那宫女便捂着肚子跑远了。兰小伊错愕的望着她的背影,看了看手中的衣服,心里有些发虚:玉珠原本就不喜欢她,现在又有了身孕,脾气古怪。她何苦主动送去挨骂。   兰小伊这么想着,放下衣服就想一走了之。可是她眼前闪过方才那个小宫女可怜兮兮的样子,走出去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   她叹了口气:那小宫女怕是新来的。玉珠房中换了好些宫女,如今有些门路的宫女都不愿伺候她。只有新进来的宫女,没得选才被送到玉珠那里。若是今日她把衣服放着不管,就这么走了,那个小女孩还不知道要被玉珠骂成什么样。   兰小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转身拿起了衣服,朝湖边走去。      兰小伊一边走,一边看。燥热了一天,傍晚的风终于凉了下来。湖面的荷花都开了,摇曳在晚风中,惹人怜爱。   兰小伊远远地便看见小腹微凸的玉珠站在湖边。兰小伊的脚步顿了顿,想:我就把衣服交给她身后的宫女就走,不管她说什么绝不回头。   兰小伊快步走上前,将衣服塞到宫女的怀中,说:“娘娘的衣服,我代人送过来。”她说完立刻掉头就跑。就这样,兰小伊还是被玉珠看见了。   玉珠在她身后叫着:“诶,你,给我站住!”   兰小伊装聋做哑,只管埋头走。   玉珠叫宫女们追上去拦住她。只是以兰小伊的轻功,宫女们怎么追也追不上。   一路上许多宫人都看见她们这样,都忙着躲避。   兰小伊见她们没完没了的追,心里有些烦。她在一个僻静的拐角处跳上了树,躲了起来。   宫女们追着追着就不见人,只能在树下徘徊。   过了一会儿,玉珠也被人扶着气喘吁吁地跑到了。玉珠见没有追到,气得在原地跺脚,咬牙切齿的说:“可恶,让那个小贱人跑了。不然被我捉到,我倒要好好问一问,她为什么要帮赵云那个贱蹄子勾引殿下。她到底用了什么狐媚招数,让从来不去云阁的太子常腻在哪里。”   坐在树上的兰小伊不由得皱了皱眉。这个玉珠出身本来就不好,还这么张狂。她一口一个贱人,完全忘了,东宫中,她自己的才是身份最低贱的女人。   宫女们都低着头不敢出声。玉珠骂了几句,也没有办法,只能回去了。   等他们走远了,兰小伊才跳下来,她拍了拍手,赶紧回自己的住处了。   兰小伊以为这事算是过了,反正她在御书房当值,碰不见玉珠,也就不再去想了。      过了几日,兰小伊当值,站在御书房中。皇上刚刚遣走了大臣,和三位皇子一起说话,休息。忽然门外一阵喧闹,一个宫女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跪在太子面前说:“殿下,不好了。玉珠夫人忽然腹痛,□流血不止,方才太医去看了,说腹中胎儿可能保不住了。”   孟玄珏猛的站起来,厉声问:“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太医说了是什么缘故吗?”   宫女只管哭,也说不清楚。太子心中焦急,忙向皇上告退,急急忙忙就走了。   兰小伊站在皇上身后微微皱眉想:那日玉珠还那么精神的追她,怎么今日就忽然这样了。      后来传来消息,说玉珠的孩子没有保住,而且大出血之后,以后很有可能再不能生育了。太医院的太医们多次会诊之后,也看不出究竟。反复查问玉珠一个月内的饮食。因为玉珠有身孕,所以她在一个月内的饮食,东宫的记事中都有详细的记载。太医在饮食中没有查出问题。   太子一怒之下命令严查。这毕竟是长子长孙,皇后和皇上也很重视。宫中一时之间人人自危,气氛紧张起来。各个宫中的宫人都被皇后叫去问话,包括小琴。   各个宫中的人都问完了,唯独侍候皇上人没有拉去问话。皇后向皇上请旨,说为了一视同仁,御书房和皇上寝宫里的宫人自然也要问问。皇上允了,兰小伊便也被叫到皇后那里问话。   兰小伊只是远远地见过皇后,如今近看才觉得,孟玄珏长得像皇后多些。她也不敢多看,行礼之后便低头老老实实的站着。   皇后随便问了问,兰小伊也恭敬地答了。   忽然有人上来禀报说,查出玉珠小产的原因了。原来今日悠然国来送贡品的使臣到了皇上的御书房中。使臣在御书房中看见皇上桌上摆了个黑漆漆的石头,便问皇上,那石头从哪里来的。   皇上说是几个月前赵云带进宫来孝敬的。后妃都有一块。他看这石头黑的发亮,圆润晶莹,似金非金,似玉非玉,很是喜欢,便放在御书房中了。   使臣说这个奇石原本是东篱国产的,极其稀罕,有活血化瘀健体的功效。平常人若是常放在身边对身体极好。原本对孕妇也没有太大的害处。但是若是孕妇快步行走之后,坐在石头边,导致气血加快,功效加强的话,恐有滑胎之险。   皇上一听立刻让人去查,发现玉珠房中果然也摆着这个石头。   皇后立刻命人找来了赵云询问。赵云大喊冤枉。她原本只送了皇后皇上和安雨和叶幽兰,不知为何,这块石头竟然到了玉珠那里。   叶幽兰也被传来问话,叶幽兰吓得忙说,那日赵云派人来送这个之时,恰好玉珠经过,玉珠听说赵云只给安雨和叶幽兰送了,便大怒,说要去找赵云麻烦。叶幽兰为了息事宁人,只说她家中已经有了一块,便将这块让给了玉珠。      兰小伊越听越觉得不好。她细细回想那日送衣服的事情,如今越想越觉得像是个圈套。果然,皇后招来玉珠房中的宫女询问。   宫女磕磕巴巴地说:“玉珠夫人平日极小心,只有那日有个宫女送衣服之时,埋头送了衣服就走,连礼都不行。夫人气不过,追了宫女一段。后来玉珠夫人回去就不好了。”   皇后厉声问:“是什么宫女这么没有规矩。”   玉珠宫中的宫女怯怯地指了指兰小伊。   兰小伊冷笑起来,果真是有人算计她。   皇后瞟了一眼兰小伊,皱眉说:“兰小伊是皇上御书房中的奉茶,如何会去给玉珠送衣服。”   玉珠宫中的一个小宫女立刻跪下,一边哭一边说:“奴婢该死,那日原本玉珠夫人是叫我回去取衣服的。只是路上遇见了兰姑娘,兰姑娘一听是玉珠夫人的衣服,便主动说她去送。奴婢不肯,她便将奴婢打晕了,抢走了衣服。后来奴婢害怕,没敢说,只说是腹痛,急着方便,衣服被人拿走了。”   兰小伊眯眼盯着小宫女。小宫女低着头哭,不敢看她。   皇后气得直哆嗦,一拍椅子,指着兰小伊说:“该死的小贱人,还不快跪下。”   兰小伊坦然的站着,望着皇后说:“皇后,奴婢被人陷害,请皇后明察。”   皇后尖声说:“如今人证物证都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她哆嗦着手指着叶幽兰和赵云说:“你们两个毒妇,定是嫉妒玉珠受宠,又怀了珏儿的孩子,所以才串通好了对玉珠下这个毒手,是不是?!”   赵云和叶幽兰百口莫辩,只能哀哀哭着含冤。   皇后对着门外的太监说:“来人,把这三个贱人给我关到冷宫去。等我禀明了皇上,再来处置她们。”   太监们立刻上来将兰小伊他们三人拖走。兰小伊淡淡地看了一眼安雨。   众人身后安坐的安雨脸上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兰小伊笑了笑:她几乎可以肯定,这是安雨的手笔。   兰小伊被带到冷宫中关了起来。冷宫中又湿又冷,老鼠跑来跑去,半夜的时候,还有疯了的妃子又哭又闹的。让原本冷静的兰小伊也心烦意乱起来。她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想着玉珠的这件事:安雨果然是皇家出生的,深谙宫中之事。她这一招,既除了玉珠腹中的孩子,又打击了两个侧妃。只是她有一点不明白,她哪里得罪了安雨,安雨为何要连她也打击。若只是要找个宫女来做替罪羊,完全也可以找赵云或者叶幽兰宫中的宫女。这样才能给她们两个以重创,让她们永无翻身之日,不是吗?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心机的将她也牵扯进来。    55 55、第五十五章身不由己(中) ...   兰小伊怎么琢磨也想不通,索性不去想了。反正以后总会知道的。   冷宫中一日只送一次饭,还是从门下递进来。兰小伊有随身空间,需要什么只管去取。况且,不知道是何人,常悄悄从门下将东西塞进来。所以,兰小伊什么都不缺。她除了觉得有些闷,没人说话之外,别的还好。她倒是有些担心赵云和叶幽兰,她们娇生惯养大了的,何曾有受过这种苦。   兰小伊看了眼围墙,其实这个围墙原本拦不住她,可是如今她不想惹事。或许,他们把她关在这里,就是等着她逃跑,好直接将她的罪落实。所以她只能乖乖的呆在这里。   兰小伊坐在院子里琢磨着这些事情,忽然听见有人轻轻的拍门,小琴的声音从门缝里传来:“小伊,小伊。”   兰小伊忙走过去,叫了小琴一声。   小琴从门缝里伸手进来,拉着兰小伊的手,还未说话,先抹眼泪。兰小伊叹了一口气,这姑娘什么都好,就是眼眶太浅,动不动就哭。   兰小伊笑着安慰她说:“没事,我不过就是想偷懒,所以在这里待几日。过一阵子,等我歇够了,就能出去了。”   小琴一边哭一边说:“你就嘴硬吧。皇上这次将这件事交于太子处置,太子命人将这冷宫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我都是求了四殿下想办法,才让我进来的。”   兰小伊原以为东西是小琴悄悄送来的,如今听她说起来,才知道不是。   兰小伊安慰小琴说:“这事不是还没有弄清楚吗?不怕!再说叶娘娘和赵娘娘不也关着吗?”   小琴一听哭得更厉害了,磕磕巴巴地说:“说是,从你家搜出了许多这种石头。赵府的管家说是从你家店里买来的。当时买着石头之时,兰老爷并没有说这石头会伤到孕妇,只说能健体强身。赵府与你家认识已久,没有细查就相信了兰老爷的话。所以,她们两个昨日就放出去了,回到了东宫。”   兰小伊顿时觉得像是有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底,冷得她心痛。她没有想到还会牵连到她的家人。这一次,不是一个人想害她。这是一个连环计,计中计,一举多得,不但要害死兰小伊,还要牵连兰家;不但打击了赵云,也牵连了赵家。获罪最小的便是叶幽兰。在旁人看来,东西是玉珠吵着要的,叶幽兰也是受牵连,并没有罪过。   小琴好容易止住了哭声,说:“我去求见贾公公,求他救你。贾公公说,这次是皇上将这件事交给了太子,他也没有办法。我去求见太子,太子也不见我。你快告诉我,还有谁能求。”   兰小伊叹了口气:看样子孟玄珏是打算要借机狠狠惩罚她了。   兰小伊安慰小琴说:“莫急,虽然现在不知道能求谁好,但是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有办法想的。”   小琴说了一会儿话。不敢久留,从门下面塞了包点心和几件换洗的衣服进来,便走了。   兰小伊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如今看来,她再不能坐以待毙,得想个办法脱身。若是只有她一个人倒是好办,她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可是,如今还有兰家一大家子人,确实有些棘手。兰小伊很是懊恼:早知道,她应该将兰家弄出京城去。   兰小伊想太子:要办她,终归是要审问她得,到时候再想办法。如今事发突然,也不知道太子到底想干什么,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果然,第二日,果然有人来提兰小伊去过审。太子默默地坐在上首,看着兰小伊走近,跪下。一个太监拿着一张纸,开始大声对着兰小伊念了起来。终归都是些说兰小伊的罪状的东西,洋洋洒洒,好长一篇。兰小伊听得有些想睡觉,有些不耐烦地想:“不管犯多大的错,若是他想放过我,都没事。况且这明摆着就是有人陷害我。说这么多废话真是浪费时间。”   太监好容易念完了,尖声问了兰小伊一句:“你可知罪?!”   兰小伊的瞌睡被他尖利地嗓子全部吓跑了,睁大了眼望着太监,不明所以的说了句:“啊?”太监被兰小伊的无视气得涨红了眼,瞪着她说:“你!”   太子忽然轻笑了一声,抬了抬手,说:“你们下去吧。”   侍卫犹豫地说:“殿下,您单独和犯人在一起,怕不妥吧。”   太子沉下了脸,侍卫只得带着人立刻出去了。   兰小伊见他们走了,立刻站起来,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膝盖。   太子脸上浮上无可奈何的笑,说:“你还真是个让我琢磨不透的女人。”   兰小伊笑了笑说:“这件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既然那种石头那么稀少,我家如何有那么多。既然我打算要用这个害人,干什么要剩下的放在自己家中,留下物证。东宫是你的地方,不管谁做什么,你没可能不知道。即便事前没防备到,事后要想查出来,也容易。可是你却任由他们搅混水,可见你是要借刀杀人。”   太子摇了摇头说:“你很聪明,猜到了我一半的心思。只是可惜,你还少算了一个人。”   兰小伊不解的抬了抬眉。   太子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轻声说:“我父皇。”   兰小伊有些意外,眯起眼来。   太子满意的看着兰小伊的反应。   兰小伊疑惑地问:“为什么?我救了皇上两次,他为何要这么做。”   太子点头说:“你让他很为难。他的两个儿子都喜欢你,为了你有一个甚至不惜舍弃自己。为了一个女人,兄弟篱墙,这对于帝王家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可是他,又不能明着处置你,因为那样会给他招致骂名,因为你救过他。”   兰小伊恍然大悟,冷笑了一声:果然,皇上为了宫中的安定,谁都可以舍弃。   太子围着兰小伊转圈,不紧不慢地说:“所以,他让我来处置这件事情。如今你若是好好求我,我或许能救你。你的罪,轻则流放,重可以诛九族!如今我要捏死你,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兰小伊垂眼淡淡地问:“那你想如何?”   太子伸手捏着兰小伊的下巴,迫她抬眼看着自己。他认真的看着兰小伊,许久才沉声说:“我如今发现,我是真心喜欢你。那日你掉下山崖,我就想,若是你能回来,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拥有你,让你永远呆在我身边。”   兰小伊无奈地说:“殿下,都这么久了。你还没有放弃吗。你不过是因为征服不了我,所以才有了执念。其实你并不爱我。”   太子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背着手站着。他眼中的郑重和深情已经不见了踪影,又恢复了那副淡淡的神色,说:“你若从了我,我便既往不究,你若不从,我便从严处置。”   兰小伊忽然上前一步,将手放在太子的胸前,带着娇媚的笑说:“你只要告诉我,你胸前有没有菱形的伤疤或者胎记。”兰小伊娇笑的粉脸让太子一阵恍惚,他的眼神变得幽暗,伸手搂紧了兰小伊说:“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兰小伊娇声说:“你只管告诉我。”   屋外忽然传来打更的声音,太子一惊,眼神变得清明,往后退了一步,笑了一声:“你若从了我,自然就知道了。”   兰小伊叹了一口气:方才她想用做特警时学来审犯人用的催眠术来逼问孟玄珏,可以被人打断了。如今她得最后一招也失败了,果真是山穷水尽。   兰小伊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说:“太子殿下,恕我不能从命。”   太子气得脸发白,眯眼盯着兰小伊说:“你!”   兰小伊微笑的看着他,不卑不亢。   太子冷冷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兰小伊在冷宫中焦急等待着处置。安雨却忽然来了冷宫。   安雨屏退了同来的宫女,带着几分得意和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兰小伊。   兰小伊笑了笑说:“果真是你。”   安雨也不回答兰小伊的话,只是说:“原本跟你没关系,只可惜,太子对你太上心,我不能不除了你。”   兰小伊皱眉说:“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安雨冷笑说:“你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玉珠原本就是因为长得像是你,所以才被太子看中的。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太子故意将玉珠捧得上了天,就是想让你看看,若是他喜欢的人,会有多么受宠。如今罚你,也是想让你知道,不服从他的人会有多么痛苦。他外表看着孤傲,有时像个孩子一般任性和霸道。他喜欢你喜欢得要死,却不知道要如何让你喜欢他,真是可怜。”   兰小伊打断了她说:“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安雨微微侧身盯着兰小伊的眼睛,神秘的说:“如今太子给你的处罚已经宣布了:罚你终身为奴。” 安雨站直了身子,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金钗,优雅地说:“这样我就放心了。他虽然留你在他身边,我却已经达到了我的目的。他再喜欢你,你也是奴,你再也威胁不到我了。而且,以后你日日在我眼皮子地下,我可以慢慢的折磨你。”   兰小伊觉得自己手脚冰凉,脸色一下苍白得如纸,睁大了眼望着安雨。   安雨便得意地望着兰小伊脸上藏不住的惊惶,大笑了起来。她一边笑一边走了出去。   大门的安雨身后吱吱呀呀的关上,兰小伊心中觉得这个世界都随着那扇门在她面前被关上了一般。她心中仅存的侥幸被安雨瞬间碾得粉碎。   兰小伊蹲了下来,把自己缩成一团,用力咬着自己的手背,生怕自己的呜咽声会不听话的从嘴角溢出,传到那些在门外等着看她笑话的人的耳里,让他们更加得意。   这些日子,她像个傻子一样等着,她觉得,虽然安雨的局做得很好,若是有人真心想查,定能换她清白。只是,她似乎被所有人抛弃了,皇上、郑妃、孟玄瑜、叶幽兰、赵云,还有贾朗。   兰小伊一夜没有睡,坐在台阶上,仰头望着空中的明月。清晨,天刚亮,便有一个太监带着几个老嬷嬷推门进来。兰小伊面前无表情地呆坐着望天,似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拿着圣旨的太监,干咳了一声说:“兰小伊接旨。”   兰小伊还是一动不动。   太监翻了个白眼,展开圣旨,拿腔拿调的开始念。圣旨的内容与昨日安雨说的大致差不错,只是多了一些酸腐的给兰小伊戴帽子的话。最后一句最紧要:兰小伊终身为奴,不得赎身,即日起贬为四等宫女,到太子宫中当值。如若逃跑,全家连坐。   太监念完立刻朝嬷嬷使了个颜色。几个腰圆膀粗的嬷嬷,上前来按住兰小伊。有人拿了个鲜红的圆形烙铁上来。兰小伊知道,这是要在她身上烙个印子。她如今是罪奴,与单纯卖身进来的奴隶不同,若是逃跑了被捉住,是可以当场杀了的。   有个嬷嬷低声说:“太子吩咐过不可以坏了她的皮肉。可是按照规矩,这个烙印是必须要弄的。如何是好。”   另外一个说:“不如弄在腚上,我们手脚轻些,过些日子疤痕就会变淡。听说她全家都在京城,晾她也不敢跑。这样既可以交差又可以不违背太子的意思。”    56 56、第五十六章 身不由己(中) ...   于是太监们出去避嫌,顺手把门关上了。   嬷嬷将兰小伊面朝下按在凳子上,将她的裤子拉了下来,露出半边屁股。嬷嬷等烙铁凉了些才在兰小伊的屁股上飞快地按了一下。即便是这样,那火辣辣钻心的疼痛还是让兰小伊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兰小伊死死地咬住嘴唇,把个嘴唇都咬出血了,还倔强地一声也不吭。   嬷嬷见她这么刚强,不由得有些于心不忍起来。有个嬷嬷叹气道:“没想到你这么刚烈。你不要怨我们,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   嬷嬷给兰小伊将裤子拉上去,松开了兰小伊。一直沉默的兰小伊忽然大笑起来。她像是想到了极好笑的事情,怎么也止不住笑声,抱着肚子弯着腰蹲了下来。   嬷嬷们被她的笑声吓得心里发毛,低声说:“不好,怕是疯了。”   兰小伊一边努力止住笑,一边直起身子,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对满脸惊恐的嬷嬷摇着手说:“莫怕,我还没疯。我只是觉得好笑,造化弄人,真是有趣至极。”      兰小伊的住所搬了,到了四人间的院子里。如今真是物是人非令人感叹。一年前她来时,虽然什么也不懂,却有贾朗罩着,有小琴陪着。如今什么都明白了,她却成了打扫的粗使宫女,住到了四人间,还被分到了朝北的最差的房间中。   同住的宫女们似乎对她厌恶至极,整日板着脸,一句话也不和她说。   到了太子东宫之中,兰小伊没有见到太子,就连安雨的面也不用见,直接有个二等宫女扔了把扫帚给她,说以后这东宫户外的大大小小的路和院子,都由她一个人负责清扫。   这么大的地方,每日都要扫一遍,一个人就算从早扫到黑也未必扫得玩。可是兰小伊也不抗争,只是默默地捡起扫帚,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开始扫地。   此后每一日,兰小伊早早地便起来扫地。她像是变了个人一般,小心翼翼。先扫外面的庭院,再扫各个妃子的庭院。确认孟玄珏出了门,才扫孟玄珏住的院子。到吃饭的时间,她便吃饭;吃完饭,她便低头扫地;天一黑她就回去睡觉。见到有人经过,她便默默收了扫帚,靠墙站着。她没看见,安雨路过时那得意地眼神,也没有看见赵云脸上的不忍和叶幽兰的面无表情。太子路过时总会停一停,但也只是停一停,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兰小伊知道,孟玄珏这是在等着她低头。所以,他才会任由安雨和玉珠欺负兰小伊。安雨授意宫女们故意在她扫过的地上倒东西;大声叫唤、责骂和讥笑她;将她支得跑老跑去,弄得她精疲力竭。玉珠就更让兰小伊头疼了。玉珠把兰小伊当作杀害她的孩子,断绝她希望的元凶。玉珠只要路过兰小伊身边便要冷嘲热讽,尖声责骂一番。见兰小伊像个石头一般,低头一动不动的听着,毫无反应,她更是气愤。只是宫中禁止动用私刑,所以,玉珠也只能干瞪眼,不敢动手。   有一日,兰小伊发现路上不知道被谁摔碎了一个花瓶。兰小伊的扫帚扫来扫去,也没有办法扫干净瓷器碎片,只能蹲下用手捡。尖利地小瓷器像是针一般,扎破了她的指尖,血珠子直冒。兰小伊只抬手看看,好像扎到的不是自己的手一般,也不去包扎,又接着清理瓷器碎片。好容易清理干净了,兰小伊的手指上已经破了好几处。   到了傍晚,忽然玉珠宫中的宫女将她叫过去。兰小伊刚到玉珠面前,玉珠便走过来,挥手要打她。只是兰小伊原本心里就提防着她,立刻眼明手快的伸手捉住了玉珠的手。   玉珠尖声大叫:“你这个贱人,竟然敢打主子?”宫女们一拥而上,硬生生的将兰小伊脱开,按住。   玉珠冷笑着,走过去,扬手正要打兰小伊,手却被人在半空中捉住。玉珠回头一看,是孟玄珏。孟玄珏刚回来便听见玉珠房中吵闹,所以过来查看。   孟玄珏默默放了玉珠的手,退了一步,冷冷地问:“何事?”   玉珠可怜兮兮的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说:“这个小贱人,故意在我走的路上放了碎瓷器片。还好我的宫女眼尖看见了,不然我今日一定就要伤到脚了。”   孟玄珏默默摆了摆手,宫女只能将兰小伊放了。   孟玄珏淡淡地问兰小伊:“你有何话说。”   兰小伊默默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磁片。原来是个瓶底。原来兰小伊清扫之时,特地留了个心眼,将有标记的瓶子底留了下来。   孟玄珏接过一看,瓶底写着:东宫特制。这个瓶子,孟玄珏认识,是放在玉珠房中的。宫中为了防止拿错,或者有宫人偷出去卖钱,或是打碎了隐瞒,各个殿上的瓷器都是有登记的。即便是孟玄珏真不认识,拿去瓷器册上查,也是能查出来的。   兰小伊根本进不去玉珠房中,如何拿得到这个瓶子。明摆着是玉珠要人将宫中瓷器拿出来,故意摔在兰小伊要清扫的路上,要陷害兰小伊的。   孟玄珏眯眼看着玉珠,沉声问:“怎么回事?”   玉珠知道瞒不过,跪了下来,哭着说:“殿下,这不知道是哪个奴婢做的事情。我真不知道。”   自从小产之后,孟玄珏便极少来玉珠这里了。一来,孟玄珏对玉珠的刁蛮骄横也烦了,二来,如今兰小伊知道了他的心思,他也不用再做给兰小伊看了。过去他还念着玉珠怀有他的骨肉的份上,对她格外好些。如今玉珠肚子里的孩子没了,玉珠既心肠狠毒又小肚鸡肠,想要害人又愚蠢得总留个尾巴。孟玄珏心里对她的厌恶之情,又徒然多了几分。   孟玄珏皱眉,淡淡地说:“今日的事情就罢了。你若老实待着,让这东宫清净些,我会让你一世衣食无忧。你若再这么不安分,四处惹事,休怪我不念往日情分。”说完便拂袖而去。   玉珠在孟玄珏身后大叫着孟玄珏:“殿下,殿下。”孟玄珏却头也不回。玉珠捂着脸哀哀的哭。她身边的宫女都只是垂头站着,连一个上前劝慰的人都没有。兰小伊自顾自的离开,就更没有人管了。   兰小伊看见这情形,一边走,一边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她若平日对人好些,也不至于到今日的地步。”      孟玄珏对安雨和玉珠的纵容,兰小伊都知道,却还是像个石像一般无动于衷。一日、两日、三日,像个傻子一般往返于东宫和住所之间。   夕阳将兰小伊疲惫而木然的身形拉得长长的。她确实是累了,不单单是身体被繁重的劳作花光了力气,心里也因为日日要防备安雨和孟玄珏而憔悴不堪。她伸出自己的手,放在眼前。这双手原本也被她练功,调药弄得有些粗糙,不是一双细嫩的小姐手。只是如今,这双手上满是水泡,一碰便钻心的疼。她叹了口气,对自己的手说:“对不住,让你受苦了。只是现在还不是最苦的时候。等天气冷下来,要怎么办呢?”   兰小伊放下手,瞟见自己住的院子外,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小琴。兰小伊脸上露出了笑脸。如今只有在看见小琴时,她才会笑。   小琴看见兰小伊,忙把她拉到池边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打开了手里的食盒,说:“你看你,才几日就憔悴成这个样子。吃些东西吧。四等宫人的饭菜很难吃吧。”   兰小伊笑笑说:“我很好,莫担心我。”   小琴红了眼眶:“怎么能好呢。”小琴忽然伸手摸了摸兰小伊的脸,又睁大眼仔细看了看,惊异地问:“你脸上怎么啦?”   兰小伊以为她在说自己的脸色,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没什么,有些累了。”   小琴摇头说:“不对,再累也不可能张出黑斑。”   兰小伊忙走到池边照了照,脸颊边果然有个指甲盖大小的黑斑,就连眼皮上也有。她用袖子沾了池水使劲擦了擦,黑斑依旧还在。   小琴又惊叫了一声,握着兰小伊的手臂说:“胳膊上怎么也有?!”   兰小伊将袖子撸起来,胳膊上果然有些大大小小的黑斑,像是胎记般,不痛不痒,只是看难看。   小琴拉起兰小伊,边走边说:“快去找太医,让太医看看是中毒了,还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兰小伊忽然笑了起来,从小琴的手中挣脱出来:“小琴,莫慌。如今,我巴不得自己面目全非。这些黑斑也没有妨碍我,就由它她去吧。若是我觉得有什么不适,再去看郎中也来得及。”   小琴想了想,不再坚持,千叮嘱万叮嘱兰小伊:要是觉得不适,便一定要去找太医看看。   兰小伊一面应着,一面着急火燎地将小琴哄走了。      兰小伊心里最大的疙瘩解了。虽然依旧是扫地,吃饭、睡觉,兰小伊心里却忽然轻松多了。其实被逼着当奴婢受苦,被安雨折磨,被她曾经帮助过的人陷害和抛弃,她都可以不放在心上。她一直最担心的是,她如今日日在孟玄珏眼皮子底下,孟玄珏会怎么对她。孟玄珏要是一直这么骄傲的等着她求饶还好。若是哪一天,孟玄珏等得不耐烦了,又要来逼她,那才是真的麻烦。到时候,她到底是要鱼死网破,还是委曲求全呢?   她身上的斑越来越明显。特别是眼睛边上那一块,像是会长一般,越来越大,原来只有指甲盖大小,才过了半个月,便已经有鸡蛋大小。将右边的半边脸都盖住了。每当她照镜子时,都会被自己吓一跳。她看见镜子中的自己,总会想起水浒传里面那个青面兽杨志。   小琴每次来看她,给她送吃的,都会催着她去看太医,每次都被兰小伊含含糊糊的给敷衍过去。   眼看着天气越来越热了,东宫中的争斗也越发热烈起来。   在玉珠的事情之后,赵云似是忽然明白过来:在这宫里,即便是你不找别人麻烦,别人也会找你麻烦。若是不小心,不但自己保不住,还可能连累大家人。要想过得好,一味的避让隐忍是没有用的;要想保证安全,只能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将所有企图威胁到自己的人全都踩在脚下。所以,赵云也开始有些动作。赵云并不是那愚钝之人。过去只是没有将心思放在宫中争斗之上,也不屑于用那些阴谋诡计,所以她才会被安雨算计了。   可实际上,论谋略和手段,赵云自小就跟着父兄熟读兵法,只学过女红的安雨和叶幽兰都不是她的对手。如今就连太子也不敢小觑赵云,遇见大事也要和赵云商量。   论权势,赵云父兄手中的军权是太子地位的保证。即便悠然国权势再大,也鞭长莫及,安雨也只是空有名头。叶幽兰这个小官吏之女,更是无法比拟。安雨和叶幽兰又占了下风。   论长相,赵云长相仅为中上,过去也不喜欢梳妆打扮,所以才败给了安雨和叶幽兰。但是在兰小伊多日调教之后,赵云已经深谙如何利用自身长相的优点和缺点进行装束,如今已牢牢吸引了孟玄珏的眼光。   孟玄珏在赵云房中的日子一日比一日多。安雨十分恼怒,因为发现自己不但没能打击赵云,反而像是惊醒了沉睡的母狮子一般激起了赵云的斗志。对着赵云,安雨一日比一日觉得吃力,又气又急。孟玄珏的心,也一日一日向赵云那里偏过去。不知道哪天,安雨她自己就会变得无可取代了。   叶幽兰冷冷地看着热闹。虽然她知道,自己除了长相,在孟玄珏面前没有任何资本。她也根本斗不过赵云和安雨,所以坐山观虎斗对她来说如今才是最安全的。   东宫中如此热闹,兰小伊却充耳不闻,视而不见。她每日只管低头扫地,绝不多管闲事,也不和任何人说话。赵云虽然心中感念兰小伊曾经给她的帮助,可是顾虑兰小伊是带罪之身,害怕自己受到牵连,不敢明目张胆的帮兰小伊,只能悄悄送些东西给兰小伊。只是她送过去的东西,兰小伊通常都是原封不动的又送回来。兰小伊的态度很明确:东宫的任何人,她如今都不想有瓜葛。    57 57、第五十七章 身不由己(下) ...   一日,兰小伊正在扫地之时,安雨路过。有宫女低声在安雨耳边说了几句话。安雨大惊,捂着口鼻,望着兰小伊往后退了一步。她指着兰小伊尖声说:“你,抬起头来。”   兰小伊暗暗笑了笑:终于有人发现了她的异样了。   她故意以极慢的速度,将头抬了起来,又低了下去,以确保安雨看清了她脸上的黑斑。   安雨一看见兰小伊的脸,被吓得连退了好几步,什么也不说便匆忙走了。   兰小伊嘴角附上一丝嘲讽的笑:安雨一定以为她得的是传染病,所以才这么避之不及。以后安雨一定会离她远远地,再不会找她麻烦。   兰小伊转过身,却见到太子不知道何时来了,带着几个随从,站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太子快步走上来托着她的脸细细看了看。   兰小伊退了一步,从他手中挣脱出来。   孟玄珏微微皱眉问道:“这是怎么啦?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兰小伊低着头,闷声回答到:“快一个月了。不知道是为何。”   太子转头低声命人去寻太医来,然后对兰小伊说:“跟我来。”   兰小伊有些心虚,不想跟孟玄珏进去,所以站在原地不动。   孟玄珏又好气又好笑的回头说:“你如今都这副模样了,你觉得我还会对你有什么想法吗?”   兰小伊想想,也对,如今她像个罗刹一般可怕,晚上自己照镜子都被会吓得做噩梦,还担心别人会觊觎她的美色吗?   这么想着,她便低头默默跟着孟玄珏进了宫。   不一会儿,来了一个太医。太医皱着眉给兰小伊反反复复的把脉,望闻问切这些步骤都做了好几遍,最后却对在一旁默默坐着的孟玄珏拱手鞠躬道:“下官学艺不精,实在是看不出来这位姑娘得的什么病。”   孟玄珏意外地看了一眼兰小伊,沉声说:“既然如此棘手,烦劳大人稍坐片刻,等我命人将太医院的太医都叫过来,给她看看,你们再一起议一议,看能不能看出是什么缘故。”又过了半个时辰,兰小伊等得都有些不耐烦了。太医院的太医终于来齐了。他们围着兰小伊折腾了半个时辰,商量了好半天也没能讨论出结果。最后,只能对孟玄珏说,兰小伊吃错了东西,上火,所以便开一些解毒泻火的药给兰小伊。   太医们留下药,便走了。兰小伊正要告退,孟玄珏却说:“你且坐着。”   兰小伊有些不解,不知道孟玄珏还要干什么。   孟玄珏叫了一个宫女上来说:“你去把这副药煎了端上来。”又对他贴身的一个太监说:“你去看着她煎。”   兰小伊暗笑:他这是在怀疑,她脸上的黑斑,是她自己服毒弄出来的。所以要监视她把药喝下去。只是,她这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因何而起,这些太医开的药,又能有什么用。也好,她便再坐一会。等药煎好了,她当着他的面把药喝下去,让他知道,她这个病好不了了,吃药也没有用。让他彻底死了这个心。   兰小伊乖乖的坐着。   孟玄珏却走到书桌边开始看皇上分给他看的奏折。   兰小伊知道,从今年过完年开始,皇上便把一些奏折分出来,命令三位皇子批阅。三位皇子批阅完,再交与皇上过目。皇子们心里都清楚,皇上这是开始考验接班人了,所以三位皇子都不敢怠慢,就连贪玩的孟玄瑜,每日也必要看完奏折才敢去玩。在学馆的事情发生之前,贾朗都还在这里陪着太子看奏折。兰小伊望着孟玄珏,想象贾朗坐在孟玄珏的下首,看奏折批奏折的样子,不由得发起呆来。   孟玄珏抬眼看了她一眼,说:“你既然坐着无事,便过来帮我磨墨。”   兰小伊笑了一声说:“殿下就不怕我这病会传给您?”   孟玄珏低下头继续看奏折,不紧不慢地说:“以你的脾气若是会传染人,你还会出来四处乱晃?”   兰小伊见瞒不过,只得上前心不在焉地帮他磨墨。兰小伊的眼睛时不时的瞟向门外,看着天渐渐黑了,不知道今日小琴会不会来看她。她在这里耗着,小琴该等得着急了。   孟玄珏忽然说了一句:“他到底有什么好?”   兰小伊不曾提防他会忽然问这个,愣在了那里。   孟玄珏放下笔,也望着门外渐渐变暗的夕阳,自言自语一般的说:“我常想。他有什么好?若是说你为了他那副皮相,四弟也不比他差。若是论武艺,二弟和我都比他强。若是论人才,我应该也不会比他差。若是论出身,他就更没有办法和我比了。我有时候都觉得,将他跟我进行比较,原本就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所以,我更是不明白,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要这么委屈自己,替他守着?甚至到了现在,你都还不肯放弃?。”   兰小伊自己从未想过这个,从没有想过自己是在为贾朗守着。她垂眼看着自己手中的墨条,忽然红了眼眶。孟玄珏都看出来了,贾朗呢?他知道吗?      忽然有宫女端了药,从门外进来。孟玄珏指了指碗里的药,对兰小伊说:“喝了吧。”   兰小伊放下手里的墨条,默默走过去,端起碗来一饮而尽。这个药,真是苦极了。兰小伊皱着眉,放下碗,擦了擦嘴,向孟玄珏行了个礼,便转身走了。   孟玄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昏黄的暮色中,转头问呈药上来的宫女:“太医开了几一副药”   宫女低头回到:“三副。”   孟玄珏点点头说:“你每日煎一副,看着兰小伊喝下去。这是给你的赏钱。” 宫女忙上前接了赏赐。   孟玄珏又沉声说:“若是被我知道你偷懒,没有给她煎药,或是没有看着她喝下去,或是听了谁的密令,在里面加点什么或减点什么,我定不轻饶!”   宫女被孟玄珏狠厉的语气吓得一瑟缩,忙低头应了,然后立刻告退了。      兰小伊回到自己房中,心中还有些担心。若是那几个太医真的误打误中,治好了她身上的怪病,那就麻烦了。整整一夜,她都像烙煎饼一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好不容易等到天快亮时,她才迷糊了一下,又立刻被同屋人大声说笑的声音给吓醒了。她猛地坐了起来,撸起自己的袖子。胳膊上的黑斑依旧那么醒目。兰小伊松了一口气,放下袖子,又倒在床上。   见她诈尸一般忽然坐起来,同屋其她三个女孩立刻不出声了。她们原本就不太理会她,如今发觉她的脸似鬼魅一般让人看了害怕,便对她更是避而不及。   兰小伊没有理会她们,挺了一会儿尸,便慢吞吞起来洗漱,吃饭,拿上她如今用来混饭吃的扫帚,去扫那没完没了的地。   她才扫了一小会,便有个宫女端着一碗药来了。兰小伊认得她,她是昨晚上被孟玄珏命令去熬药的宫女。   宫女端着药碗,好声没好气地说:“喝了吧。”   兰小伊瘪瘪嘴,转身背对着她,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扫她的地。   宫女气得脸发红,绕到她面前,将碗伸到她面前,说:“太子说了。你若不喝,今夜便去侍寝。”   兰小伊闭眼,心里咒骂了孟玄珏一千遍,才睁开眼不情不愿的将药碗接过来,仰头一口气喝完了。   宫女得意地走了。昨日太子殿下曾跟她说:若是兰小伊不肯喝药,便对她说这句话。她一定会喝。如今看来果真有用。   等宫女已走远,兰小伊立刻跑到墙角,抠着自己的喉咙,逼自己将药吐出来。在她翻江倒海的吐了几次之后,她终于罢手了,擦了擦嘴角,笑了笑:喝一次药不能解毒治病,两次,三次可就不一定了。孟玄珏,你有张良计,我有过云梯。      兰小伊扫了一天的地,精疲力竭的回到住所,发现同屋的室友看她的眼神格外不同。厌恶中带着恐惧,不安中带着愤恨。兰小伊被她们的怪异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终于受不了,出声问道:“怎么啦?”   这是兰小伊被贬为四等宫女之后,开口跟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三个人拉拉扯扯的,终于推出了一个人来。那个宫女极不情愿的说:“喂,听说你那病是传染的?”   兰小伊恍然大悟,原来是害怕被她连累,正好,她还想一个人住呢。兰小伊坏笑了一下,说:“你们不知道吗?用不了十日,你们便都会变成我这样。”   那三人一听被吓得脸色发白,捂着嘴往后退了好几步。   兰小伊暗暗笑着,不理会她们,一掀帘子进屋了。      果然,第二日,那三个宫女便搬出去了。听说,她们跑到主管宫女那里哭诉,说宁肯死也不跟兰小伊同住了。于是兰小伊的房中从此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这下子,彻底清净了。   不但如此,所有东宫的人都对她避之不及。不管在哪里看见兰小伊,所有的人都会远远绕开。虽然太医一再声明,兰小伊的病并不传染,可是没人愿意冒险接近兰小伊。兰小伊因祸得福,在无人找她的麻烦。地扫得再不干净,也没有人说她半个字。兰小伊每日只要提着扫帚去转悠一圈,在众人面前出现一下,表示她今日来了,然后就可以找个地方猫起来,睡觉,练功了。   兰小伊发现,贾朗带她去过的那个院子,那个被设为禁地的院子,如今是能收容她的唯一的地方。那里除了有些灰尘之外,什么都好。里面床铺,桌椅,一应俱全。屋子宽敞,没人打搅。兰小伊将那里好好收拾了一下,以后每日巡游完之后,便去那里报到。   起初兰小伊心里还有些发瘆,总觉得这个屋子里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她。她小心翼翼地进出,总是不停的回头看。时间长了,她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大大咧咧地进出,有时候还大声的在屋子里和那些不知道存不存在的鬼魂们说话。   宫人们看见兰小伊在那里出入,也见怪不怪,没人去告发她。众人都暗自叹息:算了,由着她去吧。反正她如今也和鬼魅一般。说不定不用多久,她就真的成了孤魂野鬼了。   那个院子里的红梅树上结了好多黄橙橙的果子,掉了一地。兰小伊吸取了上次的教训,不敢轻易摘来吃。可是眼见着树上的梅子落在地上被鸟儿吃,发霉变坏,整整一树的果子都要掉完了,兰小伊又有些心疼。她从树上摘了一个,小心地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虽然有些酸,但是不苦也不涩。兰小伊不知怎么的,便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带她来这里的那个人。都过去三个月了,他连句话都不曾叫人带回来过。他不可能不知道宫中发生的事情,即便是没人主动告诉他,若是他真的关心她,也会向贾福海打听的。他对她不闻不问的原因只有一个。   兰小伊忽然觉得口中那个梅子真是酸,酸得她眼泪直冒。   兰小伊仰起头来,让眼中的眼泪,再流回去。夜色中的梅子树,满树的叶子青翠欲滴,在月光下,它仿佛在跟她说话:不要怨他,你不能怨他。他本来就很累了,原本就很苦,如今为了你,他变得更苦。、   兰小伊苦笑了一声,是啊,不能怨他。你如何怨他呢?原本就是你自己闹着要进宫。你已经将他害得去独自一人守着那个死人墓了,还指望他从那里跑来主动送上门,再受你的牵连吗?   兰小伊自言自语地说:“是的。你千万不要回来找我。你已经没有资本可以再被牵连了。我们就这么相互不闻不问,相忘于江湖才最好。”    58 58、第五十八章 别了,小太监 ...   兰小伊将荒废的院子里的梅子都摘了下来,用蜜糖腌渍着,又甜又酸,味道倒是很不错,只是如今除了小梅,她再没有人可以分享。   晚上来看兰小伊的小琴说兰小伊做得蜜渍梅子味道很不错,她除了给兰小伊带来吃的之外,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她说,过两日就是端午了。皇上要与臣子同乐,在宫中大宴群臣,贾朗也被皇上特地恩准入宫庆祝佳节。   听到“贾朗”这两个字之时,兰小伊捏着点心往嘴里塞的手顿了顿,含糊、呆滞的应了一声:“哦。”便接着将剩下的半块糕塞到嘴里,   对于兰小伊的反应,小琴有些意外,片刻的呆愣之后,她小心翼翼地问兰小伊:“你……你不想见他?”   兰小伊勉强笑了笑,说:“说不想,那是骗人的。只是我现在这个样子。还是不见得好。见了我,又救不了我,伤心,救了我却又伤人。”   小琴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兰小伊,喃喃地说:“莫伤心,可怜的孩子,莫伤心。”   兰小伊将嘴里塞得满满的,哽咽着说:“不伤心,我不伤心。”她暗暗在心里对自己说:“我早就没有伤心的本钱了。”      端午之夜,宫中果然热闹非凡。红色宫纱蒙着的的大大灯笼将宫中照得如同白昼,宫女们穿着新制一水儿的粉色宫装,太监们穿着一水儿的蓝色宫装。王公大臣带着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夫人,乘坐者大马拉的奢华马车进宫,然后笑嘻嘻地相互作揖打招呼。   这一次,宫中别处心裁的将宴会摆在了湖边。一来,是因为湖里的荷花开得好,二来,天气闷热,湖边的晚风宜人,是这宫中夜里最舒适的地方。宫人们在面对巨大水榭的湖面上,用木桩打底,木板铺面,搭了一个大台子。晚上,歌舞伎们要在台子上演歌舞。后沿着湖摆下了一溜的桌椅。原本沿着湖就有许多供人休憩的长廊和亭子。如今再在路上摆上桌椅,刚好能容下进宫赴宴的王公大臣和外来的使节。稍有头脸的便被安排在高出路面的廊下和亭子里。官衔低一些的便被安排在廊外的小花园里。   皇上自然是带着后妃和皇子坐在正对舞台的水榭里。      兰小伊坐在高大的樟树上,远看着热闹之处的灯火辉煌,人来车往。她的印象之中,她只在赵武家中初次见到贾朗之时,见过这样的这般奢侈繁华。如今那里喧哗热闹,她这里冷寂得连蟋蟀的叫声都听起来刺耳,仿佛她并没有存在于这个世界,她只是一个坐在另外世界中看热闹的人。   记得那次在赵府中,她也是如此,一个人坐在清冷的角落里,看着众人热闹。只是上次,他们身后跟着贾朗;这一次,贾朗却不知道在哪里。   此时台子上的歌舞已经开始。   皇上身后的一个角落中,贾朗站在贾福海的身后,依旧是那样低调却八面玲珑,小心翼翼却左右逢源。   皇上借着端午宫中设宴的机会,向群臣宣布了二皇子孟玄璮的选妃日期。   大臣中尚有女儿待字闺中的,一听这个消息不由得喜上眉梢,连带着场上的气氛也更热闹了起来。   皇上看着晚风中的荷花摇曳生姿,忽然嘴馋起来,说:“这荷花这么好,不知道那叶下的莲藕是不是极嫩。要是现采来,洗净泡在井水中片刻,再生吃,一定滋味极好。”   贾福海笑着说:“皇上若是想吃,有什么难的。我带人立刻去弄,一会儿就得。”   皇上叹了一口气:“你年纪大了,眼神不好。那荷花深处,黑漆漆的,我怕你看不见。别人我又不放心。”   贾朗忙上前说:“皇上要是不放心。不如让小人前去弄来给皇上。”   皇上回头看了看他,点头:“也好。贾朗既然有这个孝心,就去帮朕弄些来。”   贾朗立刻带着小太监去了。   孟玄珏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贾朗急匆匆远去的背影。      贾朗带着人,到了水稍稍浅的地方,弄了几根新鲜脆嫩的藕上来,正要带着藕回去复命,却见暗中站着一个人,静静地望着他们。   那人不知道来了多久了,站在没过人头的茂密苇草之中。看那身形十分娇小,像是个女人。她似乎没有打算惊动贾朗他们。只有当风吹动苇草,才能隐约露出了身影,被贾朗他们看见了。   小太监们吓了一跳,以为是来了刺客,缩成一堆,将贾朗围在中间。   那人从芦苇中慢慢走出来,脸却还被小心地藏在黑暗中,说:“是我。”那人原来是兰小伊。   贾朗沉声对太监们说:“你们去前面等我,我一会儿就过来。”   小太监面面相觑,然后都低着头走了。   贾朗等太监们都走完,才沉声说:“你来了。找我,何事?”   兰小伊语气轻松,说:“听说你来了,所以来看看你。”   贾朗微微点点头说:“我很好。” 在这一句“我很好”之后,兰小伊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贾朗似乎也决定沉默着,两人便这么相对无言的站着。   清凉的晚风从湖面上吹来,吹掉了兰小伊的面纱。兰小伊低声惊叫了一声,伸手护住面纱。可是老天像是故意要和兰小伊作对一般,忽然刮来一阵大风,将面纱扬起,吹到了芦苇从的深处。   兰小伊忙用手遮住自己的脸转身。贾朗几步上前,一把捉住兰小伊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扳过来,捏着她的下巴迫她看着自己。   方才兰小伊的脸一直隐藏在黑暗之中,贾朗看得不甚真切。现在兰小伊的脸就在眼前,清清楚楚,无处可藏。贾朗吓得一大跳,不由得松了她,倒退了一步。   兰小伊脸浮肿,原本有神的大眼如今像是馒头上的缝。惨白的皮肤上生了大块大块的黑斑,嘴唇苍白得像是白纸一般。乍一看上去,如鬼魅一般骇人。   他们隔得如此之近。贾朗看清了兰小伊,贾朗眼中的惊怕也清清楚楚的落入了兰小伊眼中。兰小伊心中满是悲伤和惊慌,仓皇的转头,重又将自己的脸隐藏在黑暗里。她勉强笑了一声说:“抱歉,吓到你了吧。如今我这脸,是不该出来见你的。只是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我太想看看你,所以冒昧来了。”   贾朗有些失措,不知道如何安慰兰小伊,许久才说了一句:“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你就安心待着。总有办法的。”   贾朗还想说什么,可是太监们已经在远处小声催促着他了。贾朗转头看了一眼远处,对兰小伊说:“皇上还在等我的莲藕。我先走了。”他看了一眼兰小伊,咬牙狠心转身要走。   兰小伊疾步上前几步,从贾朗身后,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她死死地拽着,像是落水的人,捉住最后一根救命的浮木一般。她低声说:“带我走吧。我最后一次求你。带我走吧。只要是你带我走,我什么都可以放下。”   贾朗僵直着身体,低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许久才慢慢地说:“别傻了,我的老父尚在宫中,如何能忍心丢下他一人离开。你的家人,你又放得下吗?”   兰小伊苦笑了一声,松开手,退了一步,低声自言自语地说:“是啊,放不下。都放不下。可惜了。”   远处的太监又在催促了。贾朗不再说什么,快步走了。   兰小伊抬起头,看着贾朗渐渐消失在芦苇和夜色中的背影,喃喃地说:“可惜了。最后一次,你都还是弃我不顾。”      贾朗回来时似是心绪不宁,脚下深一脚,浅一脚,很是不稳。   远远能看见皇上安坐的水榭之时,贾朗停下了脚步。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如平日一样嘴角带笑,悠然的往热闹光明之处走去。      皇上见贾朗回来,笑了一声说:“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那荷花仙子留下你了。”   贾朗低头行了一个礼,笑了笑说:“皇上说笑了。那花下的莲藕甚好,我总想替皇上挑几根最好的。拿了这跟扔了那根。挑来挑去,最后才得了这几根。芦苇丛里凉风习习,荷花就在我手边,清香袭人,荷叶翩翩。我待得舒服,忘了时辰。磨蹭了一会儿,让皇上久等了,小奴该死。”   皇上拿起一节莲藕脆生生,白嫩嫩,上面浇了一层蜜糖,看着诱人无比。咬在嘴里,满口生香,甜脆无比,冰凉爽口,果然是极好的嫩藕。皇上一边听贾朗说,一边吃,吃完笑着指着贾朗笑,道:“这个贾朗,一张嘴真是能会说。说得我都心动,想去荷花中看看。”   贾朗低头说:“皇上万万不可,今日是月初,荷花深处虽然美,却幽暗无光,恐有不法之人藏在其中。若是真想看,不如等月色明朗的月圆夜,让侍卫们早早清理湖面,皇上再泛舟荷花之中。”   皇上有些扫兴,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叹了口气,说:“也罢,且看歌舞。”   端午夜宴罢了,皇上遣散了众人,说要在湖边走走散散酒气。皇上今夜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扶着贾福海,身后跟着贾朗和几个侍卫。   今夜的天空像是深蓝色的绒布,璀璨的星星,像是点缀在绒布上的钻石。凉风从湖面带来了荷花的香气,芦苇的青涩气息和湖水的气味,让人精神一振。   皇上一边走,一边和贾福海说话。   忽然从芦苇中跳出几个蒙面的黑衣人。侍卫一见,大惊,忙上前挡在皇上面前,一面大声呼救叫救援,一边与刺客搏斗。贾朗和贾福海将皇上围在中间,往宫闱人多的地方退走。   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路上走来。那人低着头,走得极慢,身形有些飘忽。听到这边的响动,那人停下了脚步,抬头看。   贾朗心中一惊:是兰小伊!怎么她还在这里?   刺客中一人刺死了身前的侍卫之后,也被那个小小的个子吸引了目光,看见兰小伊,大概是被她的脸惊到了,他的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一大群侍卫从远处冲了过来,停手张望的那个刺客,忽然说:“撤。”   皇上身边的侍卫反守为攻,缠住了刺客后退的脚步。   后来的侍卫将皇上围在身边。   皇上忽然冷冷的说:“留活口。”   贾福海低头说:“遵命。”上前利落地几下便制住了一个。   刺客飞身扑向贾朗,侍卫们知道,他这是想捉住贾朗做人质,好逃脱,忙朝这边聚拢,等着刺客一下来,便把他剁成肉泥。只是刺客在半空中忽然改变了方向,在侍卫头顶上点过,却朝兰小伊飞扑过去。   兰小伊站在道路边,正等着侍卫进来完了,她好离开,却猝不及防的发现自己忽然又成了刺客的目标。她想也不想,拔腿就跑。刺客却更快,一把捉住兰小伊,捏住她的喉咙。   兰小伊十分无奈。她觉得这个场景真是熟悉万分。   贾朗脸色一白,立刻跪在皇上面前。   兰小伊隔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就连皇上和贾朗的表情都看不真切。刺客不再等待,拖着兰小伊便往湖边跑,然后硬生生的拉着她跳到了水里。   贾朗听到这边动静,忙起身查看,却见兰小伊被刺客揪着,一起跳进了水里。湖面上溅起了一阵水花,荡漾起的波浪摇动了远处的荷花轻轻摇晃。   贾朗脸色一白,忙扑倒湖边,大叫:“快来人,速拿火把来。”   侍卫手上的火把立刻传到了贾朗手中。   贾朗举着火把,站在湖边大叫兰小伊的名字。兰小伊不会水性,他是知道的。刺客似乎对这个湖很熟悉,专门挑了个水深的地方跳了下去。   其他刺客见状,立刻也摆脱了身边的侍卫,接二连三的跳到了水里。   一阵热闹的水花之后,水面再什么声音也没有。甚至连兰小伊出来挣扎一下的动静也没有。只有远处的蛙声传来,与贾朗的呼唤相呼应。贾朗举着火把焦急的张望,等着兰小伊会忽然冒出来,他好将她拖上来。可是水面只是荡漾了一阵,便渐渐归于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贾朗带人连夜撑着船在湖面上搜索,湖面上连野鸭都被他们赶尽了,哪有见到兰小伊和刺客的身影。   贾朗心中害怕,却不肯面对。他只对自己说,或许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样,刺客带着兰小伊逃之夭夭了。   只是三天之后,湖面附上来一具女尸,泡得皮肤惨白,面目全非,分不清样貌。那具女尸身材与兰小伊相近,身上的衣服和兰小伊掉下水时一样。   管事的将小琴叫来辨认,小琴一见女尸身上的玉佩立刻晕了。那是皇上赏赐给兰小伊的玉佩。她日日挂在身边,当做护身符用。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唯一能辨认她的物件。   小琴哭了几日,最后请求皇上放她出宫。她说是兰小伊不在了,要去兰府上服侍老爷夫人,替兰小伊尽孝心。   皇上叹息了几句,便恩准放听琴出宫去了。听琴什么都没有带,只将兰小伊送她的书签和衣服带上,便离开了。   兰有财一夜苍老,将兰小伊的尸身领回了家,哀恸三日,将兰小伊葬了。      贾朗在山中将自己关在房中好几日不出来,宫中送来的饮食一律放在门外,丝毫未动。直到有一日,山中来了 58、第五十八章 别了,小太监 ...   一个穿着斗篷遮头蒙面的男人在贾朗门外敲门。贾朗这才开了门。   那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在贾朗房中呆了一个时辰,便匆匆走了。那神秘人走后贾朗重又开始饮食,只是沉寂了许多。   兰有财只留下了听琴,将家中奴仆全部遣散,所有店铺转给了各店的掌柜,然后带着夫人和几个小妾,离开了阑山国,不知所踪。    59 59、第五十九章 蓝宝石(上) ...   兰小伊被刺客拖到了水中,一连呛了好几口水,心中无比慌乱:完了。这个刺客连刀子都不想脏,想直接淹死我算了。   她觉得自己要窒息了,怎么挣扎都没有办法逃脱刺客铁钳子似的手的禁锢。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却忽然又被拖出了水面。   兰小伊趴在岸上,一边咳嗽,一边喘气,说:“你,还是掐死我好了,痛快得多,何苦这么费力折磨我。”   刺客笑了一声说:“我要是早知道你不会水性,就不走水路了。”   兰小伊疑惑地转头望着他,抹了抹脸上的水。   刺客摘了蒙面的布。兰小伊忙捂住眼睛说:“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你不用杀我灭口。真的。”   刺客无奈地叹了口气说:“你一个月前,你见过我,只是那时你有些迷糊,大概是不记得了。”   兰小伊放下手,长大了嘴,仔细打量刺客,心中想:莫非,他是那日在山涧中,被她撞下山崖又拉住的刺客?   刺客笑了笑,说:“想起来了?”   兰小伊点点头,一脸不解的说:“我听说我是被人解了毒送回寺庙的。我想,我晕过去时只有你在身边,即便不是你,也是你命令身边的人将我送回来。这么看来你并不像伤害我。既然这样,为什么今日又要把我掳走?”   刺客一边拧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说:“我有几件事情不明白,想问你。那日从山崖下脱身之后,你一直昏着,我也没有机会问。今日行刺不成,看见你,特地费力把你捉出来,想要好好问问。问完了你就可以走了。”   微凉的夜风吹来,将一身湿透了的兰小伊吹得汗毛一竖。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刺客看了一眼苍茫的夜色,说:“我们先离开这里。找个地方换衣服,休息一下再慢慢说。”      刺客似乎毫不担心兰小伊知道他的底细。他告诉兰小伊,他叫韩立,不是阑山国人。至于为什么要三番两次的行刺皇上,韩立只是笑笑,说以后慢慢和兰小伊说。   兰小伊也不多问,她心里明白,自己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韩立带着兰小伊到了城中最奢华客栈的上等房间。叫人拿了几套面料极好的衣服给兰小伊。兰小伊坐在床上摸着铺在床上的衣服,感叹:“啧啧。如今就是刺客也都出手阔绰啊。他应该是专门杀手,收入极高。不然如何这么有钱。”   等兰小伊换衣服出来下楼,韩立已经在大堂中点了一桌子好菜,等着兰小伊了。   韩立换了青色的长衫,玉树临风,气质过人,原来还是个一等一的英俊公子。   兰小伊远远站着,不肯过去。   韩立抬了抬眉,说:“怎么不过来。可是嫌弃这饭菜?或是怕我会杀了你。”   兰小伊勉强笑了笑说:“韩公子说笑了。我都病成这个样子了,不知道那天就会一命呜呼,还怕你杀我?我只是担心吓到你。”   韩立淡淡一笑,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说:“你那不是生病,而是中了毒。而且,巧得很,这个毒,刚好只有我能解。”   兰小伊瞪大了眼,几步走到桌边坐下,急切地说:“真的?”   韩立抿起嘴点点头,说:“当然,我骗你做什么?”   兰小伊心中又喜又悲,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红了眼坐在那里发呆。   韩立优雅的抿了一口茶,将杯子放下,问兰小伊:“我看你过得也不好,这才一个月,就黑瘦了许多。你怎么打算,可想回去?若是你想回宫,我便替你解了毒,送你回去。若是你不想回去,我可以带你走,让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兰小伊微微皱眉,想了想:回去,解了毒,她又要担心孟玄珏。若是不解毒,迟早也是死。   她犹豫地说:“我若是能不用回去,当时是好。可是我始终是个罪奴,你带着我太累赘,如何能这么容易逃脱?你还是不要带着我,赶紧逃吧。若是勉强带着我,连累你不说,我若被人捉到,也要送回来的。”   韩立似是早知道兰小伊的答案,所以一点也不意外,他笑了笑说:“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我自有办法。宫中那个兰小伊如今已经死了。”   兰小伊茫然地望着韩立。韩立轻轻用中指敲了敲桌子,不紧不慢地说:“昨日带你出来时,我的手下顺手将你身上地玉佩摘了下来。昨夜寻了个与你个子相似女人的,将她溺死,穿着你的衣服,挂着你的玉佩,再将尸首扔到了湖里。过几日,他们便会发现被泡得面目难辨的兰小伊。”   兰小伊打了个寒颤。一条人命,他却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兰小伊几乎要忘了,他本不是什么富家公子,而是心狠手辣的刺客头领。只是如今她顾不上其他人,现在最重要的事是保住自己的命。而且,这倒是个金蝉脱壳的好计策。只要她死了,宫中自然不会追究她家人的责任。她也可以借此顺利脱身。   兰小伊心中想着父亲和母亲会为她而伤心欲绝,便一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睁着眼,看着天边由黑变蓝,最后发白,微微叹了口气:她以为自己可以洒脱的抛开这里的一切离开,其实这里的一切已经深入她的骨髓之中,割舍不掉。      第二日韩立便拿来了两张通关文牒,一张男,上面如兰小伊所说的,名字是关伊。兰小伊十分惊奇。这张通关证分明盖着官府的大印。要是在现代,有人刻个萝卜章,弄点印泥,盖个章,不管做出什么证件,兰小伊都不会惊奇。只是在这里,红色的朱砂是官府配给的,店铺轻易不敢给别人。刻章的人也都在政府的掌控之下,想要做官府的大印,根本就不可能。   韩立见兰小伊拿着那张通关文牒反反复复的看,不由得笑了一声说:“那是真的。”   兰小伊“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通关文书收好。   韩立低声吩咐了手下几句,便对兰小伊说:“你在这城中认识的人应该也不少。以免夜长梦多,等宫中已发现那具女尸,我便带你出城。”   兰小伊点头说:“恩,公子说得对。如今城中还未警戒四处搜捕刺客,真是奇怪。我担心,宫里怕是在打算弄出更大的动静来。所以我们早些出城也好。”      到了第三日,韩立忽然来找兰小伊,说:“明日我们便出城。”   兰小伊知道,如今“兰小伊”已经死了。她心中滋味陈杂,不管是快乐还是悲伤,过去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了,如今,她可以痛痛快快的为自己活着了。   出城之时果然顺利得很。兰小伊装扮成韩立的女眷,坐在车中。她转头看着缓缓远离的城墙,仿佛在看着自己往事渐渐远离。出了城,韩立便给了兰小伊一颗药丸,兰小伊知道那是她身上中的毒的解药。兰小伊想也没想,便吞了下去。   韩立摇头笑着说:“你问也不问就吞了,也不怕我给你毒药?”   兰小伊点头说:“你若真给我毒药,我倒是要重新审视你了。竟然有人会蠢到将一个中毒之人费力带出城再毒杀。”   韩立邪笑了一声说:“说不定我给你下了蛊要控制你。”   兰小伊叹了口气说:“那样我就更没有必要反抗了。你们几个人想要按住我,给我灌药多简单。我还不如乖乖吃下去,少受些苦。再说,你若要给我下蛊毒,上次我晕着的时候下,不是更好。那个绝好的机会不用,如今才想起来费这个力,是不是反应有些迟钝了。”   韩立大笑,说:“你真是有趣得紧,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夜里他们宿在山中。兰小伊和韩立他们围着火堆坐着。男人们都在一边吃着干粮,一边低声聊天等着火堆上的猎物烤熟。兰小伊百无聊赖。漆黑的山林中,忽然响起夜枭“桀桀”的怪叫,听得人心中寒意顿生。兰小伊往身后看了看,不由自主地向韩立靠近。   韩立瞟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兰小伊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了一声,没话找话地说:“你为何要这么帮我?”   韩立望着火堆,淡淡地说:“因为你救了我。”   兰小伊侧头想了想,她何时救过他?   韩立有些无奈,提醒她:“那日在山涧中。”   兰小伊恍然大悟般轻轻点了一下头,说:“你说是那时。”   韩立转头认真的望着兰小伊说:“我可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是要夺去你性命的人。在那危机的时候,你为何要拉住了我?你有没有想过,你拉住我,有可能挂住你手腕上的钢丝会因为承受不了两人的重量而断裂,那样你不也会和我一起掉下山崖吗?我就是想不通,你为何要为一个仇人涉险?”   兰小伊挠了挠自己的头,说:“我,我当时也没有想那么多。”兰小伊脑海浮现出当时的情形。当时她从高空坠落,便想起前世从山崖上拉着那个男人掉下去的情景,无限的恐慌从心里冒出来,她不由自主地立刻伸手拉住了韩立。当时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让他掉落了,她不能再犯错。   韩立又转回头,望着噼啪的火苗说:“我当时被你吓坏了。”   兰小伊转回头,惊奇地说了一声:“恩?!”   韩立笑了笑说:“我以为你被我暗器上的毒毒傻了。当时我吊在你手上摇摇晃晃,你神志不清,随时都有可能松开手,让我掉入万丈深渊。我心中有些后悔,若是不弄伤你,不在暗器上下毒,你也不至于神志不清。我也不会将自己弄到命悬一线的境地。这就是因果报应吗?”   兰小伊干笑了两声,心中有些感慨,若不是她前世急着立功,证明自己,也不至于追错人,最后害了自己和那个男人的两条性命。若不是要找那个人赎罪,就不用进宫,更不至于落到今日这种地步。   韩立将手中烤好的兔子撕了一条腿递给兰小伊,问道:“你以后如何打算?”   兰小伊微微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   韩立认真的望着兰小伊,温和地说:“不如,你跟我回我家吧。”   兰小伊苦笑了一声:“容我想想。”她心中有些苦恼:虽然他帮了她,可是,他们毕竟是陌生人。她并不知道韩立的底细。说不定,连韩立这个名字都是假的。她绝不能跟他回去。虽然随身空间里要什么有什么,她如今已经是有家不能回了,能去哪里呢?   韩立见兰小伊哭丧着脸,便笑了一声,说:“我知道,兰姑娘出宫的时候,一点准备也没有,如今一定身无分文。不过,兰姑娘不必伤神。你若是不愿跟我回去,想自己一个人四处游玩,我便给你个信物。你拿着它,可以随时在我家在各国的银号取银子。我别的没有,家中的钱财供你游玩,还是很容易的。”   兰小伊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心思竟然一下就被韩立看破,脸上有些讪讪地,不好意思起来。她干笑了两声,承认也不好,不承认也不好。   韩立却似乎不想理会兰小伊的感觉,抬头又望着火堆,想他自己的心事去了。   韩立的侧脸在火光的映衬下线条分明,弧度完美。其实,他也长得很不错。只是兰小伊对他有了先入为主的成见,便总觉得他有些阴险狠毒。再加上他有些与生俱来的傲慢,这一点与孟玄珏有几分相似,所以更让兰小伊对他喜欢不起来。这种人从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习惯于下令,只要自己觉得好的,不管别人喜不喜欢,接不接受,只管压给别人。   忽然一道蓝幽幽的光,晃了一下兰小伊的眼睛。兰小伊心中一动。这道光像是深海的蔚蓝,与篝火的昏黄的光截然不同,应该是什么宝石在月光下中折射出来的光。    60 60、第六十章 蓝宝石(下) ...   那道光只是微微一闪,便不见了,兰小伊忙凝神四处寻找。只是它像是与她捉迷藏一般,不经意间又悄悄闪现一下。   如此几次,兰小伊才终于发现,那道光是从韩立衣领下露出来的。这几日韩立穿着高领的公子袍服,兰小伊不曾看见。今日韩立为了方便赶路穿着利落地短装才露出这道光来。   兰小伊记得这道光,那时有一颗蓝宝石晶莹剔透,曾随着与她同来这个世界那人的手不经意晃动,闪烁着耀眼的光。   兰小伊激动万分,扑到韩立身上,一把扯开他的领子。韩立的脖子上带着一个黑色的绳子,绳子上正是那枚戒指。兰小伊手指颤抖着,碰了碰那枚戒指。戒指衬着韩立白皙的皮肤,在幽蓝的月光下,比兰小伊初见之时更神秘美丽。   兰小伊身下的人忽然低沉的笑了一声,说:“姑娘不但身手比男人好,就连性情也和男子一样豪迈啊。如此迫不及待,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只是这荒山野岭有些委屈姑娘了,不如等到下一个城镇中,找家上好的客栈再说?”   兰小伊抬头便对上了韩立幽深的眼睛。只是此时这双眼睛中满是戏谑的光。其他几个随从也满脸惊骇地表情。兰小伊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惊世骇俗。她的脸红得像是煮熟了的虾,慌忙从韩立身上下来,退开站好。她假笑了几声掩饰着自己的尴尬,指了指韩立脖子上挂着的戒指说:“公子的脖子上的坠饰好漂亮,不知是什么宝贝。”   韩立眯起眼,摸了摸自己衣领下的蓝宝石戒指,沉声说:“你见过?”   兰小伊忙摆手,说:“这东西一看就不是俗物,我一个小宫女,哪里见过这等宝物。只是看着实在是漂亮,所以问一句。”此刻韩立虽然脸上虽然笑着,眼神却忽然变冷了。兰小伊知道,这个戒指一定藏着大秘密。若是她说自己见过,可能会招来大麻烦,所以不由自主地便撒了慌。   韩立身上杀气立刻收敛,恢复到先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了笑说:“这是我的传家宝,别人就是近身也绝对见不着。也就是你这么胆大的,直接扑上来扯开我的衣服,才能看得见。”   兰小伊讪笑了两声,暗自抹了一把汗:还好自己方才反应快。      他们一直向东,一路上停停走走,原本一个月能到的,足足走了两个月,硬是从夏初走到了夏末。   路途虽然遥远,风景倒是极好的。韩立似乎不赶时间,也毫不避讳官府。见到风景好的地方便停下来住上几天。打打猎,钓钓鱼,逛逛妓院,拜拜佛,访访友,喝茶喝酒,谈天说地。要不是兰小伊先前见过韩立穿着夜行衣冷峻的样子,领教过韩立狠辣的身手,兰小伊一定要误以为他真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倒是兰小伊有些鬼鬼祟祟的,总担心有人追来,或者自己在经过关卡时被官兵捉住送回来。可是过了这么多道关口,竟然没有一个官兵搜查兰小伊所坐的车。那些官兵都客客气气地。兰小伊想,这个韩立一定给一个极大的官员贿赂了许多钱,弄了一张极好用的通关文书。开始,兰小伊还老老实实坐在车上,将车帘子放下来,像个正宗大家闺秀一般。只是,白天赶路之时,太阳晒得车中似个蒸炉一般,兰小伊在车上憋得要死,最后她终于受不了了。起初掀开帘子,后来慢慢的伸头出来东张西望,再后来,她索性坐在了赶车人的身边。   韩立奢侈得很,一点也不肯将就。住,要么就是最贵的客栈,要么就是他的私宅。吃,一定是能找到的最好的酒楼中点最贵的东西。   若是,韩立对客栈不满意,就近又没有宅子的话,便直接轻车熟路的去找城中的大户人家。   兰小伊站在大宅子前,常被这些宅子高门大户的气势所震撼。更让兰小伊诧异的是。无论他们是有多么匆忙前去,只要去那些大户人家敲门,说上几句话,人家便会立刻开门相迎,殷勤相待。兰小伊对韩立不由得刮目相看。他有地位,有财富,有人脉,应该不止是职业杀手那么简单。若是刺客真能做成他这样,也一定是信誉极好的连锁店的大老板了。   兰小伊总想把话题绕到那一枚戒指上去,只是一看见韩立的眼睛,兰小伊便不由自主想起那一夜他浑身杀气的样子。她支吾许久,最后还是没敢问出口。   韩立果真不食言,到了阑山国边界与兰小伊分手之时,果真给了兰小伊一个木制的小牌牌。这个小牌子只有鸡蛋大,不知道用什么木头雕的,乌黑似碳,光润如玉,很是漂亮。   兰小伊将小牌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十分好奇这个牌子为何有韩立说的那么神奇。   韩立默默地等着,等她看够了,才说:“这块牌子世间只有几块,都在我家的手上。你,可要收好了。这个牌子可以买下一个城池。”   兰小伊一听,立刻把牌子塞回到韩立手中。   韩立挑挑眉,笑了一声问:“怎么啦?嫌少?”   兰小伊摆手说:“不是,是太多了。我放在身上不安全。我就算真有几下拳脚功夫,却始终是孤身一人,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日夜要提防,说不定被人盯上,还会被害了性命去。你不如直接给我些真金白银好了。”   韩立好笑的摇了摇头,说:“那些黄白之物,放在身上不是更遭人惦记?除了我家银号的掌柜和我家的人,这世间没有几个见过这东西的。而且,别人拿了也无用。我早就飞鸽传书将你的画像寄给各银号,同时见人见牌,才可以拿银子。”   韩立将牌子又递到兰小伊面前。兰小伊这才又收了,放在怀里。   韩立拱了拱手,说:“前面就是阑山国的最后一道关卡。出了这里,便出了阑山国。兰姑娘既然不想和我回去,我们就此别过了。”   兰小伊虽然对他始终有几分畏惧,可是这两个月来,韩立对她照顾有加,真把她当自己的家眷看待。吃饭坐在他身边,住店一定是住在他的房间旁边,见到漂亮首饰衣服胭脂水粉一律给她买。兰小伊第一次有了被人宠着的感觉。她几乎要以为果真是他的爱妾,是跟着他出来游玩的。所以,兰小伊有几分依依不舍了。她想了想,摘下手腕上带着的护腕说:“多些韩公子的照顾。我也没什么送给你的。这个是我自己做的,天下也只有两个。你只要按下这个按钮,便可以射出暗器和带着六尺铁丝的袖箭小钩子,铁丝和手腕上缠着的铁丝相连。那日我们跌下山崖,便是这个东西救了我。”   韩立接过她手中护腕,想也不想便带在手上,还朝一棵柳树上发了一箭。那箭呼啸着出去,钉在柳树上,肩头深深没入树干,箭尾巴上带着一根细得像头发丝一样的金属丝。   韩立似是极喜欢。他收回了袖箭,问兰小伊说:“那日我就想问你。这个丝线是什么材质做的?细得看不见,却能承受两人的重量。”   兰小伊有些为难了。如何跟他解释高分子复合材料呢。这是她从随身空间里拿出来的,这个世界还没有这个东西。   兰小伊拧眉想了想,说:“其实我也说不清,这个东西是我们家祖传的。用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材料混在一块儿再拉成丝。如今这工艺已经失传了。我也就这么两个了。”   韩立作揖道:“这个东西,比我那牌子还贵重。多谢了。”   兰小伊忙摆手说:“韩公子不用客气。”她想起韩立朝自己和贾朗扔暗器的情景,有些犹豫地说:“这东西送给韩公子,韩公子得应允我。不管如何,不可以用它来伤我和我的亲友。”   韩立点头说:“这个是自然。你的亲友必然是我的朋友。我不会用它来对付自己人。”   兰小伊这才放心,和韩立告别。   韩立上了马带着人,从城门中出去了,出了城,他忽然回头朝兰小伊摆了摆手。兰小伊也招了招手,她有些鼻子发酸。从今日起,她便是孤家寡人了。她站在路边发呆,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好。   忽然有一队官兵,穿着盔甲,拿着刀剑列队经过。盔甲摩擦和碰撞的声音,“叮叮咣咣”的在大街上回想。兰小伊忽然一拍巴掌,对了,如今她都到边关了,完全可以去看看赵武。虽然不能和他说话,也可以远远看看他。   兰小伊这么想着就很兴奋,一刻不能等的便朝赵武所在的边关飞奔而去。兰小伊记得,她得到有关赵武的最后消息是赵武在西南边关一个最小,最危险的边关中。   兰小伊从嫌骑马累,走路慢,便从随身空间里拿了一辆电动摩托车,专挑无人的半夜出来,骑着她的电动车在官道上跑。风雨无阻,下雨穿雨衣,天晴支把大伞。白天就把电动车收起来,拿到随身空间充电,她在随身空间里睡觉。若是走得累了便停下来玩几天,也穿上男装学那韩立一样去逛逛妓院,顺便问问有没有胸前有标记的男子。   如今能尽情的使用随身空间,兰小伊才体会到随身空间的好处,要什么有什么,真是神仙一般地日子。若不是只能活二十三年,谁还管什么金甲王子,转世轮回,只管带着这个随身空间悠哉一世多好。   兰小伊玩得高兴,完全不知道,如今阑山国边界自西向东,在百姓中都流传着一个神话。有一个女妖,她专挑夜里出来。她动起来迅如闪电,比千里马还快,在雨雾中飘一般,都看不清脚的动作。一停下来,忽然就凭空消失了。许多行夜路的人都见过她鬼魅一般的影子,却没有看清过她的脸。   兰小伊这么赶路,果然很快。只花了五六天就到了西南边的那个小小边关。兰小伊站在边关守军的营地外面徘徊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画个妆易个容再去见赵武比较好。   兰小伊穿了一双内增高布靴子,一下就高了三四寸。她用白布束胸,然后穿着男装,贴着粗眉毛,画了个厚厚的嘴唇,然后拿了个小包袱。她粗着嗓子问门口的卫兵,问赵武赵将军在不在。她说她是赵武的故人。赵武多年不曾回京,她十分想念,所以特地从京城中来看他。   守兵忙进去通报了。不一会儿,出来了个年轻的将军。虽然那人身材高大,英气逼人,却不是赵武。   那人客客气气地将兰小伊迎了进去。   兰小伊想象着赵武见到她那惊愕地表情,她不由得偷偷笑了起来。   那人将兰小伊带到了帐中,忽然转身冷冷地对卫兵说:“将这个奸细捉起来。”   兰小伊吃了一惊,一阵腾挪闪躲,只是帐子太小,她力气还是不如几个大男人,所以,最后她还是被按住了。   那人抱着胳膊在边上看着,等兰小伊被按住了,才慢慢走到一张被踢倒了的椅子边,扶起椅子,坐了下来。   兰小伊拧着眉,粗声说:“干什么捉我?我是来找赵武将军的。”   那个人冷笑了一声说:“上次已经有人冒充赵武将军的朋友混进来,结果是个刺客,差点伤了赵武将军。我岂会再次受骗。”    61 61、第六十一章 边关的良将(上) ...   兰小伊哭丧着脸说:“我真是来找赵武的。你就说是小伊叫我来的。赵武一定会见我。”   那人凑近了兰小伊,眯起眼,说:“赵武半月前就接到一封京中的飞鸽传书,然后便疯了一般快马加鞭的回去了。你既然是他的朋友,应该知道他家中出了急事,他已不在营中。”   兰小伊皱眉说:“他家中并没有出什么事啊?我两个月前从京城出来的时候,还一切都很好。赵云怀孕了。赵老爷子也身体康健。赵用将军也回京了,赵成跟着赵用回去了。能有什么事?”   那人的眼神闪了闪,见兰小伊对赵武家如此熟悉,似是有些动摇起来。   兰小伊呲牙咧嘴地说:“你且看看我的通关文书就知道,我确实是从京城来的。”   那人将信将疑的将兰小伊的通关文书从她包袱里掏了出来,仔细看了看。沿途各个关卡的印章俱在,她的话应该是真的。   他挥了挥手,士兵忙将兰小伊松开。   兰小伊揉着被捏痛了的胳膊。那人朝她作了个揖,满脸歉意地说:“对不住。本人孙胜,是赵将军的副将。赵将军走得匆忙,未曾说有朋友要来探他。边关最近战事甚多,我们不得不小心这些。”   兰小伊摆摆手说:“不妨事,不妨事,我一时兴起来看他,也未曾告诉他。再说我出来了两个月了,沿途停停走走,耗时甚长,不知道这些日子他家中又出了什么事。将军能否告知?”   那名小将说:“具体我也不知。我只从他身后看见那张纸上似乎只有几个字:兰小伊亡。”   兰小伊愣在了那里:原来让赵武这么不管不顾放下一切,回到他决定再不回去的京城的,是因为收到了她的讣告。   兰小伊不由得鼻子发酸,想来他虽然数年为了避开她连家也不回,虽然他狠心的对她不闻不问。其实心中还是关心她的。听见了她的死讯便什么也顾不上,日夜也兼程的回京。他一定以为,她不过是在跟他赌气,和过去一样淘气捣蛋受了重伤。他一定以为他若早些回去,就能再见她一面。只是那个“兰小伊”估计早已被兰有财领回家,安葬了。   兰小伊的心中涌上一丝愧疚,若不是她将自己弄到这种卖身为奴的地步,也不会连带着身边的人都跟着伤心受苦。   兰小伊更加下定了决心,从今日起,她一定要打起精神,再不能傻乎乎的任人宰割了。想来她一个凝聚了三千年文明的现代人,拥有随身空间这么好的东东,难道还斗不过几个没进化完全的古人吗?   兰小伊正在出神的想着,忽然听到帐外想起急急的敲锣声。   孙胜脸色一变,站起来说:“有敌来犯。这还是赵将军回京之后第一次。”   兰小伊也一惊,现在赵武不在关中。主帅不在,敌军犯关。若是关被破了,不但阑山国百姓有难,就连赵武也会犯下玩忽职守的大罪。兰小伊来不及多想了,立刻跟着孙胜说:“小人不才,还有几下功夫。我能帮上忙吗?”   孙胜转头,看了兰小伊一眼,狠了狠心说:“也罢。这些日子我们死伤了不少,正缺人。只是你自己要小心一些。等下到了城墙之上,我可顾不了你。”   兰小伊点头,对孙胜说:“我回去取些趁手的兵器,等下到城墙上来找你。”她;来不及细说急匆匆的走了。   兰小伊沿着空旷的街道奔跑。这个小城中的百姓已经逃走了一大半。现在剩下的都跑去城墙上御敌了。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兰小伊为了安全,跳到一个空了的宅子里,打开随身空间,进去取了几把她自己做的小手枪,许多子弹,几把连发强弩和趁手的短刀。   她拿着东西急急忙忙的跑回城墙。远远地便听见城墙上面杀声一片,战事已经开打了。   兰小伊不耐烦慢吞吞的穿过楼梯上拥挤的士兵到城墙上去找孙胜,她举起手臂,用袖箭朝着城墙上射了一箭。她已经改良了自己的袖箭,加了个提升的传动装置。她一按按钮,便轻飘飘的从地上到了数丈高的城墙之上。   上了城墙之后,只见下面黑压压地一大片士兵。外城墙也爬满了敌军,密密麻麻的像是给城墙又披了一层外衣。就连城墙顶上也已经上来了不少敌军。孙胜带着士兵们正奋力将已经上来的敌人砍杀,根本就无暇顾及城墙上正往上爬的人。眼看着阑山国的士兵已经被敌军的气势压制住了,情势十分危急。   兰小伊倒吸了一口气,敌军如何会派那么对军队来攻打一个如此偏僻的小关口。可见有人已经将赵武离开的消息告诉了敌军。   忽然一支箭朝兰小伊飞了过来,兰小伊险险躲开,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她提醒自己,在不可三心二意,这里可是随时会要人命的战场。   兰小伊举起手里的小手枪,瞄准朝她爬过来的敌人。她瞄了半天,靶心从头上移到胸上最后移到腿上。她还是不忍心伤人性命。她拿出了前世女特警的本事,一枪一个,将爬到她身边的敌人都打下了城墙。敌军像是下饺子一般,从城墙上纷纷扬扬的往下掉,将爬到一半的都砸了下去。一时之间,她面前的城墙竟然空了一块,没有敌人。   阑山国的士兵一见,立刻军心大振,喊杀声一片,将城墙上的敌军都硬生生地赶了回去。兰小伊转头看了看,专门朝敌军多的地方射击,后来索性两只手都拿一把小手枪,双枪并发。兰小伊将枪掩在袖子里,又给手枪安上了消音器,旁人看来,以为她在朝别人射暗器。只是这个暗器十分厉害,每发必中,每中必倒地不起,还带着火光,十分勇猛。   对方的士兵再多也经不起兰小伊这么折腾。不到一刻钟便败下阵去,鸣金收兵了。   孙胜见对方连旗都不要了,落荒而逃,心中十分痛快。这是数月以来,他们赢得最彻底的一次。他大笑着朝兰小伊走过去,重重地拍了一下兰小伊的肩膀,说:“没想到公子还有这个本事。今日真是多亏了公子,不然城池就难保了。”   兰小伊被孙胜拍得肩膀一沉,痛得她呲牙咧嘴。兰小伊忙站直了身子,挺起胸膛,她生怕被人看出是个女的。   孙胜瞟了一眼她单薄却倔强挺直着的身子,忍着笑说:“既然赵武将军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公子要如何打算。是在这里等赵武回来?还是为了安全先离开?”   兰小伊想了想,既然赵武为了她撇下军务回家去了,她也只能在这里帮他撑着,等他回来再说。   兰小伊学那男子一般豪迈的大笑了一声,说:“当然是在这里等赵武将军回来再说。我堂堂男子汉能为国杀敌,是我的荣耀。”   孙胜赞赏的点着头说:“公子虽然身手好,可是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没有吃过什么苦的。这里可是边关,吃不饱,穿不暖,时时要防止敌人进犯。战事苦的时候,几天几夜的鏖战,不能合眼。满身的血污和泥浆,别说是洗澡,有时候连水都没有空喝一口。最要紧的是,在这里,你随时都有可能受伤,被俘,或者送命。”   兰小伊暗暗笑了一声,他这是在给她打预防针呢。可惜,孙胜不知道,她的前世,训练时早把这些苦都受遍了,比这个更痛苦,更变态的都有。说起被俘,不就是变成奴隶吗?她如今已经是奴隶之身了,大不了在身上再加个章子。若是真运气不好,熬不到二十三岁就死在这里了,倒也干净。兰小伊眼带笑意,点点头说:“孙将军尽管放心。我绝不会临阵脱逃。再说,你这里,如今多一个帮手算一个。我想,我会是难得的好帮手。”   孙胜见她脸上毫无惧色,心中觉得有些诧异。他自嘲地笑了笑说:“也是,方才看公子那么熟练镇定,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将。末将,先代赵将军和城中百姓谢过公子了。”   这下轮到兰小伊诧异了。她没有想到,孙胜已经看出了她想替赵武守城的意图。看来,他也是个善解人意的聪明人。      敌军受了一次挫,便消停了好多日。城中的守军却不敢松懈。孙胜趁着这个时间,布置城防,休整军队,补充兵器和粮草。兰小伊则从随身空间里弄了些连发强弩,然后让孙胜挑了一些身体强壮箭法好的士兵,教他们用连发强弩。   这一日,孙胜在营中巡视完回来,远远看见“关伊”正从练兵场上回来。孙胜请“关伊”去他营中坐坐,顺便聊一聊应敌之策。   兰小伊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她知道,孙胜恐怕是对她还不放心,有些事情想要刺探她。   孙胜确实是觉得这个“关伊”十分怪异。虽然是男子,却从不在军营中留宿。不管多晚,都要离开。孙胜曾力挽他同宿帐中,“关伊”总以需要制作武器为由拒绝了。他曾派士兵悄悄跟踪,却只见“关伊”进了一个荒废的人家。士兵们悄悄跟进去,里面却什么也没有,只有残垣断壁和遮不住天的屋顶。别说睡觉的地方,就连一块干净的能坐的地方也没有。最奇怪的就是,跟进去的士兵,连“关伊”的影子也没有看见。士兵仔细检查,那里只有一个门,除非“关伊”从屋顶上翻出去了。   第二次士兵把屋子前后都围了起来,然后才进去看。依旧没有看见“关伊”的影子。孙胜听了,浑身汗毛直竖:莫非自己遇见什么狐妖,鬼怪了。所以,孙胜思来想去,还是好好问问“关伊”才行。      兰小伊坐在主帅帐内,好奇的打量着内部陈设。这里果真是满营都只有男子的地方,没有纱织的帷帐,没有任何装饰,里面除了刀枪就是地图,只有两张凳子和一张桌子,多一个人,都得站着。   孙胜给兰小伊倒了一杯水,斟酌半日,也不知道要怎么样问才好。   兰小伊没等孙胜拿定主意,便先开口问了:“孙将军,你与赵武是何时相识?”   孙胜正犹豫着如何开口,愣了愣,说:“一年前。”   兰小伊又问:“那是不是在赵武调防到这里之前?”   孙胜点头说:“赵武将军原来在赵用将军麾下,然后又调至赵成将军所守的关中。两月之前,赵武将军请命来此处守关。”   兰小伊微微皱眉说:“那也就是说,你们到了这里之后,这里才忽然被敌军重视起来了?忽然增加了兵力,对吧?”   孙胜也低头想了想,说:“你不说我还不觉得。赵用将军就是因为这里虽然偏僻简陋,却极少有敌军来犯,才同意赵武一人前来守关。我们来之前,一个月也未必有几个敌军来扰关。我们到了才三日,便有敌军大举来犯。隔三差五的便来攻打一次,弄得我们苦不堪言。”   兰小伊站起来,一边听一边低头走来走去。孙胜说完,兰小伊也停下了脚步,冷笑了一声说:“如此看来,果真是有人要和赵武过不去。赵武刚一走,便加大了兵力攻城。”   兰小伊不知道孙胜的来头,不想说太多,所以还有一句没有说出口:若是城破了,不单是赵武要治罪,就连赵云,赵成,赵家全家都有可能会受牵连。   孙胜一边听一遍点头说:“我也这么怀疑过。而且来者竟然是司芳国的,这就更奇怪了。”    62 62、第六十二章 边关的良将(下) ...   兰小伊惊异地说:“攻打城池的是司芳国的军队?!”   孙胜接着说:“恩,敌军士兵确实穿的是司芳国的军服。司芳国原本是个种花的小国,一直都是阑山的隶属国,自保都有困难。这些年也是靠阑山国保护才能在各个大国之中得以残存。不知道为何会忽然发疯,派兵攻打阑山国。”   兰小伊眯起眼,转头望向帐外渐渐昏黄的落日,暗想:看来此时还没有那么简单。策划这件事的人的真正目的,还要等些时日才能看出来。   孙胜也瞟了一眼帐外渐黑的天色,说:“时候不早了。关公子,不如留在军营中住一宿。你总是一个人在夜里来去,确实有些不安全。你放心,这里全是男人,没什么不方便的。你若担心便住在赵武将军的帐中。”   兰小伊眨了眨眼,说:“你不知道,我虽是男子,却与别人不同。我生下来就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所以,若是将我同你们放在一起,怕是你们不安全。”   孙胜一听,心中有些惊骇,不由得退了一步。他勉强笑了笑,说:“关公子说笑了。”   兰小伊诡异的笑了一声,说:“所以你虽多次盛情挽留,我也只能推辞,实在是怕自己做出什么越矩之举。你若不介意,便留下来住一夜。就住在赵武的帐中吧。”   孙胜犹疑的点头,伸手说:“公子这边请。”   孙胜将兰小伊带到赵武的帐中,只说了一句:“关公子先休息,晚饭,我要士兵送到你帐中来。”说完就像是逃跑一般急匆匆的走了。   兰小伊望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觉得好笑:小伙子,你跟我斗还嫩了点儿。   孙胜派人盯着她,她知道,却不介意。现在情势复杂,孙胜小心一点并不过分。她心中反而有些感激孙胜。有了他,边关才能撑到现在。   兰小伊也不是有意要吓跟着她的士兵,只是那个随身空间,开的入口只有她看得见,别人就算走到跟前也看不见。她也只有无人在身边时才能打开,打开一进去,就消失了。若是有人远远地无意看见,确实看着就跟她凭空消失一般。   兰小伊转头看着赵武的帐内,除了床和被褥,帐内就只有一张小桌子和椅子,虽然简单,却还算干净。兰小伊也曾听孙胜说过,城中的守备是有府邸的。赵武初来之时,曾有官员迎接他要请他住到守备府上去。可是赵武说要与所有兄弟住在一起,拒绝了官员的好意。   想到这里,兰小伊笑了一声:这小子,终于长大了。   忽然有人在外面,怯怯地叫了一声:“关公子。”   兰小伊转身说:“请进。”   外面的人犹豫了一下,终于掀开帘子进来了。原来是个来送饭的小兵。小兵将   饭菜放在桌上,说:“公子请用饭。我等下来收。”他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模样。只是看身板,还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   兰小伊应了一声:“有劳了。”   小兵立刻转身飞快的走了。   兰小伊哭笑不得,她如今成了军营里的色魔了吗?人人避之不及,生怕会被她看上落入她的魔掌吗?   兰小伊挠了挠头,嘀咕了一句:“这样也好,总不会再有人来窥探我了吧”。   兰小伊有些同情他们。她也曾听说过,军营中没有女子,又不许带女人入营,军纪严明一些的将军,连妓院都不许下属去。全是些热血方刚的男人,无处排解,便会找些弱小秀气的小兵来泻火。那些瘦弱秀气的士兵即便是吃了亏,也碍于自尊羞于告人,只能吃哑巴亏。   方才那个小兵如此警惕她,怕是原来受过这种罪的。   兰小伊粗粗的吃了两口,便等着小兵来收。小兵果然又怯生生的进来,哆哆嗦嗦的取了盘子,真要逃跑。   兰小伊忽然叫住了他。小兵转身,缩成一团。   兰小伊笑了一声,说:“别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她这么说,小兵却哆嗦起来。兰小伊有些无奈了,也是,所有色魔第一句话都是这句。她如今的口气一定像极了盯着小红帽的狼外婆。   兰小伊干咳了一声,拿出一包药粉,伸到那个小兵面前说:“要是有人敢对你怎么样,你就把这包药粉撒到他脸上。”   小兵惊讶的“啊”了一声抬头看着兰小伊。兰小伊朝药粉努努嘴,说:“拿着啊。”   小兵长得果然很白皙,两只眼睛纯良无害,乌溜溜的望着兰小伊。片刻之后,他才犹豫地接过了纸包。   兰小伊眨眨眼说:“这个药粉很管用,不管是如何兴奋,强壮的男子,只要沾上一点,便会立刻昏睡。”   小兵张大了嘴,红了脸。   兰小伊见他如此惊讶,不由得抽了抽嘴角。她挥了挥手说:“好了,你可以走了。”   小兵机械地转身,端着盘子出去了。      兰小伊等他一走,便打开随身空间进去洗了个澡,打算在里面睡觉。却听见外面忽然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敲锣之声。兰小伊有些恼火的捂住自己的脸:这帮人,还有完没完。怎么又来了。      兰小伊急匆匆的穿上一副白色的软甲,将头发束了个马尾,拿着小手枪和弩就出来了。这几日,她也细细想了想战略。再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俗话说擒贼先擒王,弄掉对方的指挥官才是最快的办法。她在弩上加了些炸药,打算专射敌人的指挥战车,速战速决。   兰小伊快步跑出营帐,正好看见孙胜从他自己的营帐中出来。她来不及细说,只冲他点点头,便朝城墙飞快地跑去。她依旧用护腕上的飞箭上了城墙。敌人已经爬上了城墙,正奋力地朝着墙顶爬。现在是夜晚,城墙上的打着火把,将城墙内照得如白昼,城墙外却黑压压地什么也看不见,也无法判断今日敌人到底来了多少人。   而且今日敌人也做了充分的准备。运来了巨大的原木,用战车推着,在撞击城门。   好在这些日子兰小伊训练的士兵,今日都发挥了威力,牢牢守住了城墙,让敌人硬是没法上来。   兰小伊拿出一个小的红外线望远镜,朝敌军阵地中看。她在黑暗中费力的辨认着。许久终于找到了一个举着帅旗的车子。那个战车极狡诈,远远地躲在射程意外。兰小伊咬了咬牙,看来,只有自己下去一趟了。她收好望远镜,对跟上来孙胜大声说:“你且带人守好城墙。我去去就回。”   她用中指沾了一点唾液,伸到了空中确定了一下风向,拿出装了炸药的强弩,便纵身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孙胜还来不及说话便见兰小伊跳了下去。他大惊,伸手去想拉住兰小伊,却落空了。这里有十几丈高,这么掉下去,会粉身碎骨。孙胜不由得大叫了一声,悲从心中来。   他还没来得及哭出来,却又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乘着风从黑暗中飞了起来。   兰小伊自己也捏了一把冷汗。许久未上手,对简易的滑翔伞有些生疏了。况且这个高度,若想顺利滑出去,很需要些运气和技术。兰小伊往下看了看,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她有些后怕:还好方才运气好,一次成功。不然她真要把小命丢在这里了。经过上次一战,如今敌军一定对她恨之入骨。今日城墙下面全是敌军。她要是滑翔失败了,落在敌军中,就算没有摔死,也会被乱刀剁成肉泥。   所有人都被这奇异的画面吸引了目光,不管是攻的还是守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瞪着那个白色的在漆黑夜空中飞来来去的白影。周围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寂,直到兰小伊朝着攻城的原木射出了带着炸药和油的弩箭。   那支箭,像是地狱中来的火鞭一般,滑过黑暗,呼啸的落在战车上,然后发出巨响,将原木炸成了两截。接着,整个战车都烧了起来。   敌军全都吓呆了。城墙上的守军却举着火把欢呼起来,齐声大叫:“威武!威武!”   这时,敌军才像是得了命令一般立刻全都抛下武器,没命的往回跑。也不管城墙上的士兵还悬在半空中。他们一边跑一边惊恐地望着天上的兰小伊,想尽力离她远一些。兰小伊也不想在他们头顶上飞过来飞过去,实在是夜风太乱,她对这个的操控又生疏了许多,所以有些控制不住。   兰小伊好不容易掌控稳了些,便朝着刚才确认过的帅车的位置飞过去。忽然前面一个黑点朝她飞过来,兰小伊忙侧身调整方向,向旁边偏了一下。那是一只白色的羽箭,从帅车方向朝兰小伊射来的。那支箭擦着兰小伊的脸飞过,射断了她的发带。她的头发一下子失去了束缚,散落开来,飘扬在风中。   兰小伊眯起眼来望着帅车方向,嘴角浮上一丝微笑:看样子,对手也不弱,这样才更有意思,也不枉费她拿出滑翔翼,红外线望远镜这么高端的东西来。   一阵风吹来,兰小伊被吹得似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飘向高空。她有些懊恼,今日出来得匆忙,忘了晚上自己应该做全黑的装束,才更安全。此刻,她穿得这么醒目,成了敌人一个移动的空中标靶。她一定要尽快结束战斗,不然,等敌人反应过来,将所有弓箭集中在她身上,就完了。   兰小伊在空中奋力调整平衡,向着那个主帅的战车飞去。所有士兵都自动向帅车靠拢。她像一只巨大的鸟儿,略过敌人的上空,在惊恐的敌人面前射出一根根带着火的移动炸弹。炸弹在敌人的阵地上遍地开花,敌人忙着逃窜,没顾得上向兰小伊射箭。   兰小伊见自己的计策奏效,忙压低了滑翔伞,接近主战车。兰小伊离战车越来越近,敌军的士兵全都惊慌的叫着,将长矛指向天空,似乎这样这个他们眼中令人胆寒的空中恶魔,才不会将灾难降临到他们身上。   到了离战车只有五米远的地方。兰小伊终于看清楚了战车上的主帅。兰小伊有些惊奇,她以为战车上坐着的一定是一个满面胡须的粗壮大汉,结果车上站着的人却是一个身材修长,带着面具的人。   兰小伊心下一动。一阵风吹来,正是兰小伊借风离开的好机会。她张开弩箭,指向战车,却在最后将箭头偏了偏,没有直接射到车里,而是射向了车轮。射完之后,兰小伊立刻往上一抬,正好乘风飞起来。   那人看清楚兰小伊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兰小伊的箭带着火光准确的落在车轮上。车上那人,利落地一个翻身跳出一丈开外,脸上的面具也掉了,露出俊美的脸。原来是个年轻的男子。   是在车轮的箭上的炸药爆炸,将车子炸成了木片,周围的人或轻或重都受了伤。   那人站稳,仰头望着已经飞到了高空远去的兰小伊,他有些不甘的朝着兰小伊补了一箭。他等了一会儿,那一箭似乎没有射中什么,又落了回来。他眼中有些怅然若失的神色。   周围的爆炸声都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火光和巨响都只是梦魇。只有残存的青烟和受伤士兵的哀嚎,提醒着他,那个人才刚刚走开。他转头看了看不断退回来的伤兵,和已经被兰小伊炸得面目全非的战车,沉声说:“鸣金收兵。”    63 63、第六十三章 良将变庸医 ...   孙胜站在城墙上,看着敌人如潮水般退去却一点欣喜地神色也没有。他在焦急地等待,那个白色的身影再像神一般地重回这里。   敌人都鸣金收兵了,“关伊”还没有回来。孙胜知道,也有可能是敌人已经捉住了兰小伊,佯装撤退,等着他按捺不住打开关门来寻兰小伊时,敌人便趁机攻进来。所以孙胜不敢轻易打开城门。   只是随着时间的过去,他越来越不安,他想,再等一刻钟,“关伊”再不回来,他便要带人,出去寻她了。他甚至想,或许兰小伊已经身上中箭躺在关外某个地方等着他去救。   孙胜在城墙上捏紧了拳头走来走去,时不时的停下来,看一眼黑幽幽的天空和旷野。   忽然伴随着“叮”的一声脆响,一个带着细丝的小箭头挂在了城墙顶的石头上。   孙胜忙顺着亮闪闪的细丝往下看,一个白色的身影正慢慢地升上来。   孙胜知道,那是“关伊”回来了。他心中大喜,忙伸手出去给兰小伊,将她拉了上来。   兰小伊的脸上有一道血痕,衣服也破了个口。孙胜皱眉问:“可有受伤。”兰小伊笑了笑说:“没有。”方才被风吹起后,兰小伊的滑翔翼被一箭射穿了,兰小伊立刻从空中滑落下来。她艰难地靠着一边滑翔翼,飞到了城墙边,却落不到城墙上了,只能用护腕上的袖箭帮助自己回到城墙。   兰小伊抬起头来,孙胜和围在她身边的士兵瞪直了眼睛。今天兰小伊一时着急,就忘了给自己画上难看的眉毛和嘴唇。此刻她好似一朵夜里绽放的茉莉花美得让人窒息。乌黑的长发披散在箭头,洁白似玉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红晕,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满是兴奋的神色,在火光下盈盈似水。   方才黑乎乎的,大家又忙着御敌,所以没有看清楚,现在安静下来,众人才惊觉这个“关伊”与平日不同。   兰小伊看见他们痴呆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露出本相了。她忙捂脸上流血的地方,哼了一声:“哎呀,有毒,我要回去处置一下伤口。”便急匆匆的走了。   孙胜回过神来,对士兵们说:“该守夜的守夜。其他的回去休息。”士兵们默默地散了。      兰小伊正在赵武帐中给自己脸上抹药膏。孙胜却忽然在外面说:“关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兰小伊犹豫了一下:自己是该接着画上眉毛自欺欺人,还是索性装傻就这样一本来面目对人算了。她想了想,即便是大家看见了她的本来面目又如何?反正也没人认识她。   想到这里,兰小伊大声的说了一声:“请进。”   孙胜掀开帘子进来,见兰小伊已经重新束好了头发,清理了伤口,带着歉意地说:“对不住,我方才去寻郎中来给你看看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可是城中的百姓已经走的走逃的逃,根本找不到郎中。军医前些日子也跑了。所以我这么迟才过来。”      兰小伊微微皱眉说:“没有军医,那这段时间受伤的士兵怎么办?”   孙胜叹了口气说:“只能简单包扎一下,如今天气炎热,伤口有些已经溃烂,我看着他们口苦,却无能为力。”说着他竟然红了眼眶。   兰小伊见他如此体恤下属,心中对他也更添了几分敬意。她想了想,说:“我有过一个朋友,她父亲是太医。她曾教过我一些医术,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孙胜一听大喜,仿佛是看见救星一般,也不管兰小伊愿不愿意,直接拉着她便往安放受伤士兵的地方跑。原来赵武拒绝住的那栋大宅子,如今是被用来安放伤兵了。   兰小伊仔细查看了一下。大多是箭伤和刀伤,倒也不难诊治。箭伤只要拔出箭头,用些杀菌止血生肌的外用药。刀伤则更简单只要杀菌止血生肌的外用药,再包扎一下就好了。还好,虽然大多数都开始感染发烧,还没有到需要截肢做手术的地步。   兰小伊耳朵里满是伤兵的□声,狠下心对孙胜说:“我试试看。”   孙胜忙问:“需要什么?”   兰小伊想了想,说:“我去取些东西。你让几个士兵在这里等我,听候我的调遣,给我打打下手。”   她来不及细说,急匆匆的走了。过了一会儿她拿来了消炎止血的药,还有许多干净的纱布,酒精,碘酒、手术刀之类处理外伤的东西。此时天已经麻麻亮了。   兰小伊远远的看见孙胜带着几个士兵在门口静静地等着她,其中还有昨日给她送饭那个小伙子。   兰小伊快步走过去,对孙胜点头说:“孙将军军务繁忙,就先去忙吧。这里有这几个人和我就行了。”   孙胜摇了摇头说:“敌人昨日损失惨重,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来了。我在这里帮帮你,你要什么我也好帮你找。”   兰小伊想了想,也好,教他一些。万一她走了之后,又没有军医,他也可以顶一阵。   兰小伊不再坚持。她先找到一个胳膊上刚受了箭伤的士兵,让孙胜帮她按着。她用消过毒的柳叶刀,轻轻划开伤口,拔出箭头,敷上止血杀菌消炎的药,然后再用洁净干爽的纱布包扎好。   她弄完这一个便对孙胜说:“你看,很简单,只是,要胆大之人才敢做。”   孙胜点点头。   兰小伊转头一看,那个小兵的脸色发白,似是要晕过去一般。   兰小伊知道他一定是没有见过这种情形,所以害怕,忙对他说:“这里不用你,你去打些洁净的井水,然后在灶上烧开了,放凉了给我端过来。”她不想等下还要抢救晕了的他。   小兵舒了口气,忙领命去了。      兰小伊又依葫芦画瓢的处理了一个刀伤的。然后将药和纱布,棉球分给了帮忙的士兵,让他们去处理刚刚受了轻伤的伤员。   然后她找到一个已经溃烂发炎,有些严重的伤员。   她指着伤口说:“如果出现发热,伤口开始溃烂,一定要消炎退烧。”   她拿出一次性注射器,配了些青霉素药水,然后举着针筒半日都不动。   孙胜见她不动,便问:“这个是什么?”   兰小伊尴尬的一笑,她不好意思告诉孙胜,她还未给人打过针。这个是她第一个试验品,她连这种外伤是该肌肉注射还是静脉注射都不知道。她想,还是肌肉注射吧,只要避开经脉,不把人打残了就好。打得不好也就最多是肿一块,过几日就消了。   兰小伊让孙胜把已经有些昏迷的伤员翻过来,扒了裤子让伤员趴着。   兰小伊犹豫了一下,背过脸去,闭眼狠心用力扎了下去。立刻有人叫了一声。兰小伊纳闷:她没有推药呢。而且伤员方才明明是晕过去的,怎么一针就醒了。   兰小伊睁开眼转回头,惊奇地看见孙胜皱着眉,脸上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兰小伊低头一看,那根针筒华丽丽的扎在了孙胜的胳膊上。   兰小伊忙把针拔了出来,找个棉球给孙胜按着伤口,满脸歉意地说:“抱歉,准心不好,扎错了人。”   孙胜方才见她那脸上那一副横下一条心要赴刑场的样子便想笑,现在实在是忍不住了,一边笑一边说:“关公子射杀敌人的时候,眼眨都不眨,百步之外百发百中。这儿只隔了一尺不到,没想到竟然会扎错?!”   兰小伊脸红了红,讪笑了两声。   孙胜安抚她道:“不用紧张,我们连刀剑都不怕,还怕这根小针吗,你就放胆扎吧。”   兰小伊点头,重又凝神,捏了捏要注射的伤员屁股,扎了下去。还好,虽然有点肿,药全部推进去了。   兰小伊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   等他们将所有的伤员都处理完,天又黑了。   孙胜早叫人拿来了饭菜。兰小伊这才惊觉她已经十几个时辰未滴水未进,也没有休息了。她和孙胜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吃着吃着竟然睡着了。   孙胜知道她确实是累了,不忍心叫醒她,便由着她趴在桌上。兰小伊迷糊中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赵武这个名字格外清晰。兰小伊立刻醒了,她逼着眼睛细听:原来是有人来报告说赵武回来了,正在找孙胜呢。   孙胜回头看了一眼兰小伊低声吩咐说,若是兰小伊醒了,便立刻请她回营中去。   孙胜走后不就,兰小伊立刻坐了起来,从大宅的后门偷偷走了。虽然她很想见到赵武,可是如今,她还不能让人知道她还没有死,所以只能这么偷偷离开了。      兰小伊一路狂奔,到了从另外一边出了城。她喘着粗气,靠着树,决定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明早再说。忽然不知道从哪里蹦出许多黑衣人,将她团团围住。   她悄悄拿出小手枪,冷冷地问:“你们是谁?若是不想丧命,便让开。”   那些人一言不发,只朝兰小伊一扬手。   兰小伊只觉得眼前一阵白雾,然后便迷糊起来。她在心里哀叹:“死了,被自己的药粉害了。我就不该纳闷好心。”      兰小伊觉得自己坐在摇篮之中摇摇晃晃的睡得极其舒服。她又做梦了,梦见自己睡在贾朗的怀里,温暖而甜蜜。她既怨恨贾朗的狠心又哀叹自己的痴心,就是到了如此的境地,竟然还对贾朗,念念不忘。她心中滋味陈杂,不由得流下眼泪,喃喃地说:“贾朗,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有人温柔地擦去她眼角的泪,在她耳边低声说:“莫哭,莫哭。我在这里。”   兰小伊醒了,睁开了眼,眼前之人竟然是贾朗。   贾朗眼眶发红,定定的看着兰小伊,似是生怕她又消失了一般。   兰小伊发现自己在一个移动的马车之中,身子躺在贾朗怀里。她咬着牙忙坐起来,推开贾朗,往后退,直到自己的背碰到硬梆梆的车框。兰小伊转开头,不去看他,冷冷地说:“公子是谁?怕是认错人了吧。”   贾朗苦笑了一声,说:“我知道你怨我。可是我确实有我的苦衷。”   兰小伊点头说:“是的,老父在宫中,舍不得荣华富贵,这便是你的苦衷,是吗?”   贾朗向兰小伊靠近,不管她怎么挣扎,只管死命抱着她。兰小伊挣扎不开,又不舍得打贾朗,只能装死不动了。   贾朗在兰小伊耳边低声说:“我本是柔妃之子。我原名孟玄琅。”   兰小伊忽然瞪大了眼睛微张着嘴望着贾朗。   贾朗坦然的回望。兰小伊忽然张嘴大哭起来,吓得赶车的都停下车来,回头看。   贾朗在车内沉声说:“没事,接着走。”   赶车的与身边坐的护卫对视了一眼,只得又接着赶着车走。   兰小伊许久才止住了哭声,抽抽答答起来。   贾朗摸着她的头说:“我们如今苦尽甘来,你哭什么?”   兰小伊睁着泪眼,问:“你胸前有菱形胎记吗?”   贾朗摇了摇头。   兰小伊又哭,摇着头说:“没用,没用的。”   贾朗莫名其妙问:“又怎么了?”   兰小伊心中又悲又喜,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只能摇头。   贾朗以为她太高兴了说傻话,也不再追问了,只是搂紧了她。   贾朗等兰小伊平静了些才慢慢地跟她解释。       64 64、第六十四章 喇叭花开成了牡丹(上) ...   原来那时柔妃确实是被后宫之人设计陷害的。是皇后对柔妃宫中之人威逼利诱,迫使宫人栽赃。可怜那时柔妃接近临盆还被赐了三丈白绫。柔妃从定罪到最后行刑不过一个时辰,行刑之地就在柔妃所住的柔云殿中。也就是贾朗曾带兰小伊去过的荒废了的宫殿。   皇上出征之时曾派了十个暗卫保护柔妃。这十个人中也有人被收买背叛。此人暗中下药将其余九个药倒后每人身上砍了数刀。所幸,其中有一人,也就是暗卫的统领尚存一息。暗卫统领装死,等到叛徒离开,静静等着药力过去,挣扎着赶往前殿。   只是前殿中,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柔妃已经被人勒死,香消玉殒。行刑之人已经回去,收殓之人尚未来,大家都以为,宫中只有死人,便都到门外看守去了。暗卫统领一人跪在柔妃身边,无声的流泪,不知如何向即将回宫的皇上交代。暗卫统领忽然听见一个微弱地哭声,细弱得像是老鼠叫,在寂静的大殿中却清晰可闻。统领忙寻找,在柔妃裙子下寻到了刚刚出生的一个孩子。原来可怜的柔妃在痛苦万分之时,挣扎着生下了孩子。这也许是天意,这个孩子在行刑之人都在之时,一声不吭,一直到暗卫统领来了,他才发出了他此生的第一声。   暗卫统领惊喜地将孩子藏在了怀里,摘下了柔妃身上的一件信物,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这个暗卫统领改名叫贾福海,给孩子取名叫贾朗。贾福海精心抚养贾朗,只称他们是战乱中流落到阑山国,贾朗的母亲死于难产。   皇上回宫查清楚了一切,却苦于皇后娘家势力强大,皇太后掣肘,不敢为柔妃报仇。他寻出了暗卫中叛变之人,将他杀了。只是暗卫统领一直没有找到。   数年过去,贾福海等一切都平静之后才找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回到宫里,向皇上禀明了贾郎的存在。   皇上命贾福海入宫,并将贾朗带入了宫中,贾朗便以太监儿子这个尴尬而诡异的身份在宫中住了下来。      兰小伊听到这里,又撅起嘴,想要哭。这些年看着贾朗受委屈,看着贾朗跟人赔笑脸,心里像是吞下玻璃渣,细细碎碎的,却痛得彻夜难眠。今日才明白,不管如何,贾朗都不会真正有危险,只有她像个傻子一样在一边干着急。   贾朗哄着她说:“莫哭,父皇和我隐忍着,只是在等,等着父皇可以跟后族抗衡。”   兰小伊这些日子流离颠沛,原本就睡得不安稳。再加上这几日打仗做兵器训练士兵,也没有好好睡过觉。如今到了贾朗身边,久违的安全感将她包围,让她这些日子积攒的睡意一并涌上来。她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忘了问贾朗,他是如何知道她在这里的。   兰小伊觉得有人将自己抱起来,立刻就醒了。她迷茫的转头看,原来是到了驿站,贾朗怕吵醒她,所以抱她下车。   兰小伊见驿站前有许多人等着,羞得满脸通红,要下来。   贾朗笑了笑,将她放了下来。   赵武赫然站在迎接队伍的前面。他瞪着兰小伊,眼圈发红。兰小伊不敢看他,只得当缩头乌龟死死低着头。   赵武将目光从兰小伊身上移开,恭敬地向贾朗行礼,口称:“三殿下。”   兰小伊没想到他已经知道了,抬头看了他一眼。赵武唇语悄悄对兰小伊说:“等下找你算账。”   兰小伊低下头暗自哀叹:“我装死也是迫不得已,我都帮你守住了管卡,让你免了杀身之祸,你还怨我,真是没天理。”   贾朗瞟了一眼兰小伊吃瘪的样子,嘴角几不可见的向上扬了扬,对赵武说:“你别吓她了。她从顶替你守关开始就没好好睡过。”   赵武叹了一口气,说:“我只是有些生气,她竟然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危,孤身一人闯进敌人的阵营。还好她没有受伤,不然如何是好。”   贾朗想起来也有些后怕的样子,握着兰小伊的手忍不住加重了力道,捏得兰小伊直皱眉。   兰小伊干笑了两声说:“情势紧急,迫不得已。以后一定注意。”   贾朗也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原本我们都计划得好好的。只是她,我永远估算不到她要干什么,以至于不得不随时调整计划来应变。”   兰小伊虽然听懂了一直在暗中帮她的是贾朗,却不知道他们所谓的计划到底是什么。所以,兰小伊一脸的茫然。   贾朗边往里走边向兰小伊解释。后族察觉到了贾朗的身份的可疑,所以才有了太子逼着皇上将贾朗变成真的太监的事情。皇上当时才真是两难,他自然不会将贾朗给真的阉了,可是若是直接拒绝,又担心皇后和太子越发怀疑贾朗的身份。皇上也是关心则乱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还好入画当时反应快,提醒了皇上,将才将贾朗送去了皇陵。这样表面上惩罚了贾朗,实际上却保证了贾朗的安全。皇陵山下和贾朗的住处都有皇上派的重兵把守,只是兰小伊没发现。   兰小伊中的毒也是皇上派人下在小琴送去给兰小伊的点心中。为的是既不被太子皇后怀疑,又能保护兰小伊。皇上只对贾朗说,他会用某个法子保护兰小伊,却没有跟他细说。所以贾朗不知道兰小伊被毒药弄得面目全非,那时初见兰小伊之时才会如此惊讶。   兰小伊气呼呼地想:这绝对是皇上哄贾朗的托词。既然要保护她,为何第二次刺客挟持他,皇上都完全不顾及她的性命。   贾朗见兰小伊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笑了一声说:“这个,你以后便明白了。”      贾朗带着兰小伊坐车回京,赵武也跟着他们回去。兰小伊十分奇怪。赵武怎么才来就要走,他不用守关了吗?   贾朗说,原来皇上也猜到此次边关的不太平,是宫中有人作祟。暗中调查后得知,原来是皇后想要故伎重演。她和二十年前一样,以财物为诱饵,唆使几个小国,扰乱边关,让皇上□乏力,他们就好腾出手来在后宫做手脚。最好就是让皇上派贾朗去边关,趁机杀了贾朗以绝后患。只是皇上这次并未上当,只让赵用坚守不出,不理会别国的挑衅。   赵用将军果然不负所望,不但守住了管卡,还用计捉了对方的首领,打败了进犯,凯旋而归。   只是如今东宫中的安雨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安雨得知赵用、赵成回宫,只留了一个毛头小子赵武守关,竟然也依葫芦画瓢,让自己的哥哥安悠假扮它国的士兵骚扰边界。她打的如意算盘是,若是关破了,赵武自然被治罪,为了救他,赵家也自然会受牵连,赵云在宫中就立不住脚了。安悠原本不同意,可是安雨许诺说,若是安悠帮她,她便求她的夫君,阑山国太子帮安悠反了当今悠然国的皇上,他们的同父异母哥哥安然,推举安悠坐皇上。   兰小伊恍然大悟,喃喃地说:“难怪,那车上之人原来是安悠。所以他才要带着面具,是害怕被人认出来。只是太子如何会应允安雨,连累到赵家,不就是削弱他们自己的力量吗?”   贾朗冷笑一声说:“赵用将军心中早就猜到了我的身份,也隐约知道皇后二十年前做的事情。赵用原本就不想赵云嫁给太子,所以对皇后和太子的示好一直不予理睬。太子和皇后觉得赵家的军权最后怕是不能被他们所用,索性决定舍弃赵家,将赵将的军权夺了。”   兰小伊点头,所以皇后和太子得知此事,并未阻止。   贾朗又说:皇后和太子要求安悠的士兵假扮寻芳国的士兵。这样便一箭双雕。若是城门被破,不单是赵家完了,皇上盛怒之下,还会下令攻打寻芳国。灭了寻芳国,不管贾朗到底是不是柔妃生的儿子,都没有后援了。   兰小伊听到这里有些不明白了,问:“为何是寻芳国?”   贾朗沉声说:“因为,我的母妃,就是寻芳国的公主。”   兰小伊疑惑地说:“莫非赵武弃关,也在你们的计划之内。”   贾朗点头说:“先前攻城之时,安悠都不出面,而是派手下的将军前来,怕的就是赵武认出他。我们算到赵武若是知道你身亡定会不顾一切地回京。赵武走了,安悠才会现身。”   兰小伊指着自己说:“我死也是计划之一?”   贾朗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这是父皇的计策,并未告诉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兰小伊眯着眼微微点头说:“是啦,是啦,我被人掳走杀了,太子便不再会追究我的去向。皇后也不会怀疑赵武忽然回京的目的。”   贾朗摸了摸兰小伊的头说:“所以安悠才放心的出来,我们埋伏的人才能顺利捉到他。如今安雨已经伏罪。连带着太子和皇后也一并事发。所以赵武也不用守关,只用护送我们回京即可。”   兰小伊咬着牙说:“你父皇真狠,竟然想我死。”   贾朗苦笑了一声说:“第一次,没料到你竟然会将刺客撞下山去。第二次,确实是父皇安排好的。不然我表哥哪里那么快找到一具穿着宫装的女尸顶替你?”   兰小伊长大了嘴说:“你表哥?”   兰小伊和贾朗坐的车忽然停了,贾朗笑了一声,说:“你自己问他吧。”   兰小伊满腹疑窦的跟着贾朗,却见韩立笑嘻嘻地站在车前。更让她惊奇地是,多年不见的木芙蓉竟然站在韩立身后。   惊奇太多了,兰小伊一时不知道如何反应,只能站在那里发呆。   贾朗指了指韩立说:“我的表哥,司楠。我母妃闺名司柔。”   兰小伊咬牙切齿的望着司楠说:“你骗我骗得好苦啊。连名字都是假的。你早告诉我贾朗的身世,我便不用那么伤心了。”   司楠叹了口气说:“我也不知道贾朗便是我姑姑的儿子。最初皇后骗我,说我若杀了皇上和贾朗,她便告诉我姑姑的仇人是谁。所以我便去刺杀皇上。后来姑父派人找到了我,告诉我,皇后才是害死姑姑的人。姑父说要将计就计,让我帮他做一个局。这一次,他一定可以替我姑姑报仇,还可以告诉我,从我姑姑身边上消失不见的另外一只蓝宝石戒指在哪里。所以,才有了第二次刺杀。等我带你到边境,我们分开之后,姑父才飞鸽传书告诉我贾朗的身世。说起来我真有些后悔,当时在悬崖之上,差点杀了贾朗。说到骗你,第一次你差点要了我的命。第二次我吓吓你,算是报了仇,大家扯平了。”   兰小伊瞪大眼想了片刻,忽然明白过来一般,转头捉住贾朗的衣袖说:“这么说你也有个蓝宝石戒指?”   贾朗笑了笑,从贴身的衣服里面掏出了一个蓝幽幽的戒指,跟司楠的一模一样。   兰小伊一会哭一会笑,嘴里喃喃地说:“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为何你身上又没有那个印记。”   贾朗被兰小伊的反应吓到了,不知道她受了什么刺激。不论贾朗怎么追问,兰小伊也不肯说,贾朗只得暂时放下。    65 65、第六十五章 喇叭花开成了牡丹花(下) ...   兰小伊在这边闹腾,赵武和木芙蓉却在另外一处相对无言。木芙蓉眼眶红红的,却咬着唇倔强的不肯哭出来。她望着别处,不理会站在她面前的赵武。   赵武红了脸,许久才艰难地说:“我错了。娘子。我们回家。”   木芙蓉立刻背过身去。   赵武一把拉住她的袖子说:“我都认错了,你就别生气了。我们两都在外面受了几年苦。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若不是司楠在寻芳国找到四处行医的你,我还不知道还要找到什么时候。”   赵武小心地侧身伸头到木芙蓉面前,看了一眼木芙蓉。   木芙蓉原来是在捂着脸哭。赵武知道,她一定是害怕他看见她哭,才背过身去。她一向都是这么倔强要强的。   赵武站直了,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从后面抱住了木芙蓉。   木芙蓉转过身,将脸埋在了赵武的怀里。   兰小伊忽然听见风中传来微弱的呼啸声,这个声音多次擦着她的耳边过,她太熟悉了。兰小伊想要挡在贾朗面前,贾朗却比她快一把揽住她,将她护在身后。兰小伊瞪大了眼睛,扶着软软倒下来的贾朗,看着贾朗左胸前插着的那支白色的羽箭,张大了嘴却叫不出声。木芙蓉和赵武忙上来查看。   木芙蓉忙着给贾朗拔出箭头,止血。赵武将兰小伊拖到一边,安抚着惊恐的兰小伊。   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木芙蓉将命人将已经昏迷的贾朗抬到车上。木芙蓉拉住兰小伊的手说:“所幸没有伤到心脉,不过出血很多,伤口极深,若是能熬过今夜就不怕了,最怕就是今夜……”兰小伊瞟了一眼脸上毫无血色的贾朗,觉得自己浑身冰凉,仿佛如今躺着的是她,不是贾朗。   木芙蓉见兰小伊的脸色吓人,忙抱着她,抚着她的背说:“你要挺住,还有希望。你要挺住啊。”   兰小伊僵直着身体,麻木地跟着木芙蓉他们将贾朗运到了最近的驿站中。赵武忙命人快马加鞭的送信回宫。   赵武和木芙蓉陪着兰小伊守在贾朗床前。   夜里,赵武和木芙蓉都撑不住趴在桌上睡着了。兰小伊却瞪大了眼,一眨也不敢眨的看着贾朗。似是她一动,贾朗就会在她面前消失一般。   兰小伊喃喃地说:“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慌慌张张地打开随身空间,拿出了输液的输液器和止血消炎补充体力的药水。   兰小伊捉住贾朗的手,想要给他打针。可是贾朗手上那凉得毫无温度的触感,却让兰小伊更慌更加害怕。眼泪再忍不住一滴一滴的掉下来,落在贾朗的手上。眼泪模糊了视野,她的手也不住的哆嗦,怎么也找不准贾朗的血管。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老天,你若真的这么狠心,这一次也不帮我,我便做那厉鬼冤魂,永世作乱。求你,求你帮帮我,救救贾朗。我不管什么金甲王子了。我只要在他身边,他好好活着,哪怕我只能活二十三岁也没关系。”   兰小伊用力的擦干净眼泪,凝神狠心将针头扎到了贾朗的血管里。还好这一针扎中了,药顺利的一滴一滴的从软管里进了贾朗的身体里。   早晨当晨曦洒落在贾朗沉寂的脸上。兰小伊心中最后的希望也破了。她伏在贾朗身上,轻声说:“也好,我便陪你去。从此我们永远都在一起了。”   一个微弱地声音说:“我怎么舍得就这么离开你。”   兰小伊抬头,看见贾朗微微睁着眼,正看着她。   兰小伊忙大叫:“芙蓉,芙蓉你快来看。”   木芙蓉忙起来跑过来查看。她仔细检查了一下,长长舒了口气说:“好了,好了。总算是熬过来了。现在他伤口不流血,也醒过来了,只要伤口不溃烂,就回日复一日的好了。”   兰小伊点头咧着嘴笑着,眼泪却还流个不停。   赵武拉着木芙蓉出去了。   贾朗声音微弱地说:“抱歉,让你找了这么久。我昨夜在将死的边缘,看见了一切。我看见你追我,我们挂在山崖上。你想救我,却被我连累得一起掉下山崖。其实不是你要赎罪,是我应该请你原谅。从此,请你留在我身边,让我好好待你,好好补偿,如何。”   兰小伊早已泣不成声,抱住了贾朗不住地点头。   射箭之人早被侍卫捉住。盘查之后才知道原来是皇后派来的人。皇后如今果真是孤注一掷,狗急跳墙了。      贾朗和兰小伊一路游山玩水,回到京城之时,已下过了第一场雪。   贾朗的伤口早就好了,只是在左胸乳下留了个菱形的疤。   贾朗如今已是孟玄琅。皇上将孟玄珏废了,立了孟玄琅为太子。孟玄璮的母亲宁妃自然是要为孟玄璮抗争了,她多次在皇上面前哭闹撒娇。皇上都不理。只是次数多了,皇上被她缠得烦了,才说了一句,说:“若是要立孟玄璮为太子也可以。你自尽,你的娘家人将兵权都交出来。我立刻立孟玄璮为太子。”   宁妃立刻闭嘴了。孟玄璮也主动说愿意做个闲散王爷。孟玄瑜自然是没意见的,他巴不得不用他管事。皇上却又下令说,以后皇子一个都别想要清闲,都得分担政事。孟玄瑜就奔着掌管国库钱粮之事去。   兰小伊听了忍不住暗笑。皇上还真是老奸巨猾。孟玄瑜反正最多的就是钱,管不好就自己贴。孟玄瑜果然老老实实了。      小琴当时虽是奉密旨将兰有财全家带离京城躲避,却着实对兰有财极其孝顺。按兰有财自己点着兰小伊的头时笑着说的话是:顶得上十个兰小伊。所以小琴在一切平静之后带兰有财一家回京之后,就被兰有财认了女儿,真的成了兰小伊的姐姐。倒是让兰小伊安心了许多,因为从此便有人替她照顾兰父和兰母了。      虽然皇后做了许多恶事,但毕竟是皇上的结发妻子。除了柔妃之事,皇上念她这些年管理后宫还算公正,便免了她得死罪,废了她的后位。孟玄珏被废留在宫中也很尴尬。司芳国的太子,孟玄琅的表兄司楠向阑山国皇上提议,不如让孟玄珏和废后跟着他回司芳国。一来,孟玄珏母子在司芳国可以帮助司芳国料理国事,协助司芳国与阑山国沟通。毕竟他们母子欠司芳国皇族一条人命,就让他们用下半辈子为自己赎罪。二来司芳国四季花香,景色宜人,孟玄珏母子住着也舒服,远离阑山国,阑山国却能随时知道他们的动静。   皇上思来想去,这果真是最好的主意,便立刻恩准了。   安悠被“送”回了悠然国。安雨原本应该被废掉太子正妃的身份,只是如今孟玄珏都不是太子了,也不存在废不废安雨了。皇上只说要太子好好约束安雨。   悠然国如今也很尴尬:自己嫁过来的女儿,伙同兄长谋害夫家的安全,怎么说都是理亏。如今孟玄珏被废,悠然国唯一的公主便成了平头百姓的“正妻”,怎么说都不甘心。可是若是悠然国要接安雨回去改嫁,又必然会落下个背信弃义的名声,安雨也嫁不出去了。所以,悠然国两面为难。   倒是孟玄珏很看得开对安雨说:“你若想走,我便给你一纸休书。”   安雨欣然接受。   孟玄珏离开都城之日,悠然国便派了马车来接安雨了。   安雨毫不犹豫的登车离去。孟玄珏望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心中感慨万千:玉珠也在皇上宣布将他们母子送往寻芳国之日就不知所踪。如今他身边只剩下了叶幽兰,赵云。   孟玄珏淡淡地说:“你们若想走,我也给你们休书,娘家又富贵,回去改嫁也能嫁个好人家。”   赵云笑了笑,拉着叶幽兰的手说:“我们昨天谈了一夜,过去我们不曾深交,如今才知道,我们两个原来可以做极好的朋友。我们都觉得,寻芳国花香遍地,四季如春,真真是个好地方。我们哪儿也不去,就跟着夫君。”   孟玄珏将信将疑的转头望向叶幽兰,叶幽兰红了脸说:“我听云姐姐的。”   孟玄珏红了眼眶,轻轻点了点头。   忽然有人从远处一边叫着等一等,一边朝这里跑来。众人转头看去,竟然是兰小伊牵着兰心。兰心手里还拿着个包袱。   孟玄珏冷了脸,说:“兰小伊你这么心急火燎的赶来,是要来看我的热闹,羞辱我的吗?”   兰小伊跑得满头汗,摆着手说:“我没那么无聊。我是给我两个朋友送别,在顺便给你送个人。”   叶幽兰和赵云脸上有些羞愧。赵云哽咽着说:“小伊。”   兰小伊两只手分别握住她们两个的手说:“往事莫提。我觉得,去寻芳国对你们两倒真是好事。赶快生下两个漂亮宝宝来才是要紧的。只是我有些不厚道的,送了一个人来跟你们抢夫君。”   孟玄珏有些意外在一边默默无言。兰小伊将身后的兰心往孟玄珏面前一推,说:“昨夜,兰心来找我,说想和你一起去寻芳国,又怕皇上不允,所以求我帮忙。”   兰小伊瞟了一眼满脸酡红的兰心,对孟玄珏说:“兰心一向傲气,昨夜却跪着哭求我。可见她有多喜欢你。她说她若不跟你走,这辈子怕都见不着你了。我可怜她一片痴心,今天一大早就去求皇上了。皇上准了,我便带着她飞奔而来。”   孟玄珏点点头,喃喃地说:“父皇一直不肯把兰心给我,如今为何又肯了。”、   兰小伊笑了笑说:“皇上原是赌气。说兰心不过是看中你年轻,所以拒绝了他。要怪只怪兰心长得太似柔妃了。后来他想应允,又没有台阶下,这件事便搁着了。如今我用了个小计策,他便肯了。”   赵云好奇地问:“什么计策。”   兰小伊干咳了一声说:“我说他要不允。我就跟你们去。他立刻就允了。”   众人觉得兰小伊有些太无赖却又不好说出口。   叶幽兰拉着兰心的手说:“也好,又多了个人陪我们。”   兰心却忽然哭了。   兰小伊笑她说:“哭什么,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如今只有两个女人在他身边,总好过以前身边有几十个女人,眼睛还望着别的女人吧。”   孟玄珏害怕兰小伊又要说出什么,便催促着众人出发。   叶幽兰忽然放了兰心的手,过来抱住了兰小伊,低声说:“对不住。过去我被权势蒙蔽了眼睛。还险些害了你。对不住。”   兰小伊也红了眼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却说不出花来。   孟玄珏他们的车辆渐渐远去消失在晨光之中,兰小伊站在高处望着,心中叹气:这一别,又不知道是不是下一世才能重逢了。      兰小伊如今再无牵挂,不想在宫中似赵云叶幽兰一般一辈子过那争风吃醋的日子。所以她原本要出宫,说要去流浪四方。   孟玄琅被吓坏了,忙允诺她一生只有她一个妻子,绝不再立妃子,还说要穿着金甲迎娶兰小伊。兰小伊才勉为其难的留了下来。至此,那个人说的有关孟玄琅的话才终于全部应验。   兰小伊被孟玄琅迎娶之后,立刻被关起来埋种子。   不久兰小伊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她那贪玩想要四处流浪的心终于定了下来,开心的做她那开成了牡丹的牵牛花。   兰小伊嫁了孟玄琅之日,手上那个黑色的玉镯子,忽然就断了,碎成了碎片,随身空间便再也用不了了。兰小伊叹气,那个人果然小气,连多一天也不给她。还好,她提前一日在随身空间里留了个纸条。想来,那个人应该看得见。那张纸条上写着:虽然过程有些坎坷,让我时时都有想打你的冲动,不过结局却是极好的。另外,谢谢你,替我找了个好郎君。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www.bookben.com